第三百十七章:哄不好了
轿辇停在太傅府外。
裴晏如将一个信封递到赵瑞福手里,忽略对方眼底的惊疑,浅笑着道,“劳烦公公了。”
“夫人客气了。”赵瑞福弓着身,将纸条收入袖中,眼皮跳了跳,心底难掩震惊。
今日这一出本是意外,但这位沈夫人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是何等的智计!
听见门口的动静,顾颜带着两个丫鬟出来,见着安然无恙的裴晏如,皆是松了口气。
等赵瑞福带着人走了,顾颜这才迎上去,两人一同往院内走。
“你怎的来了?”裴晏如瞥了眼忽然出现在这里的顾颜,轻声问。
闻言,明惜紧张了一瞬,飞快看了眼顾颜。
充斥着“救救我救救我”的眼神投射过来,顾颜嘴角抽了抽,抬眼看向裴晏如,轻咳了声,淡然道,“只是有些想你了,就过来看看,左右离得不算远。”
现在看来事情已经解决了,她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
“哦?”裴晏如尾音微挑,目光在几人脸上一扫而过,掠过明惜那心虚的眼神,心下明了。
“哎呀,那我就先回去了。”顾颜作势打了个哈欠,一眨眼的功夫,院门口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
身着黑衣,劲瘦的青年跟在后面,顾颜扫了眼元千,在对方殷切的眼神中对着沈于渊福了福身,嗓音很淡,“参加太傅大人。”
沈于渊微颔首。
顾颜侧身出去。
元千心头微动,擦身而过间淡淡的药香掠过鼻翼,勾的人心痒痒的,他忍不住侧眸看去。
眼见着女子的身影走远,元千回过头,没忍住道,“大人,属下有点急事想去处理一下。”
闻言,沈于渊脚步微顿,轻瞥过去一眼,见属下瞬间低下了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静默片刻,薄唇轻启,“去吧。”
原以为大人会拒绝的元千,“欸?”
惊喜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沈于渊微偏头,低嗓,“嗯?”
对上那依旧淡漠的眼神,元千心头却是一喜,忙道,“多谢大人!”
说罢,元千朝裴晏如拱了下手,得到示意后赶忙追去了。
只见青年衣摆翻飞,步伐匆忙,若不是在街上,怕是要直接运起轻功了。
裴晏如失笑,倒是没想到元千竟然对顾颜……
暂放下这个念头,她目前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你们都先下去吧。”低沉的声音响起。
明惜明心:“是。”
裴晏如回过神,对上男人不虞的神色,迈开步子过去,轻唤,“夫君。”
“……”
“阿渊?”
“……”
沈于渊:哄不好了。
裴晏如低垂着眸寻思片刻,转头往屋子里去。
沈于渊定在原地,眼睁睁瞧着自家媳妇儿草率的唤了自己两声好听的,哄都没哄一下就果断走了??
他沉下脸,也没跟过去,大步朝书房走。
越想越气。
裴晏如回了屋子,见人没跟过来,轻叹了口气,坐在岸桌后面,提笔。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门被推开,传来脚步声,珠帘拨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裴晏如头也没抬,“可是到用晚膳的时候了?”
“……”
“怎么不说话?我还……”裴晏如以为来的是明惜,正想说我还没准备惩罚你呢,就对上男人黑如锅底的脸。
比之午后,这会儿看起来脸色更难看了。
一双深邃的眸里晕着化不开的黑,极具压迫感,可裴晏如分明瞧见了那眼底的委屈。
她微低头,目光落在自己腹部,有这个孩子在,她自然不会冒一点危险。
“唔——”
不等她回过神,面前笼罩下来阴影,温热覆盖上来,裴晏如微愣了下,凝着那淌着担忧的眉眼,回抱住男人的腰身。
就在她感觉要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唇上一疼,口腔内弥漫开血腥气,她疼的皱眉,把人推开,美眸含了怒,“你做什么?”
好端端的,咬她干嘛。
面前,男人唇上染上血渍,一双漆黑深邃的眸愈发教人看不真切,嗓音暗哑,“泠儿,我说过什么,你可还记得?”
裴晏如顿了下,眨了眨眼,装傻,“鸡蛋?晚膳吃鸡蛋?可以啊。”
事到如今还装傻。
阿泠。
可以啊。
沈于渊舌抵着牙绕了圈,反手将人按在椅子上,不容置喙,“从今天开始,哪里都不许去了,外面的人也不会进来。”
这是他的太傅府,没有他的命令和首肯,没有人可以随便出入!
“.....”
裴晏如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
好在现在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有没有她都一样。
“好了,我都不做了,安安心心的待在家里,你别气了好不好?”裴晏如身子微抬,唇瓣掠过男人的唇,带着温柔。
刹那间,男人眼神顿时暗下来,低头瞅了瞅,试探着问,“是不是过了前面几个月,就可以....?”
“不可以。”
裴晏如忙摇头,捂着腹部,防贼似的看向沈于渊,“为了孩子着想,你暂时独守空房吧。”
被无情拒绝的某人:“......”
他俯下身子,哑着嗓,“虽然不能做到最后,但其他事应该还是可以的。”
裴晏如:“......!!!”
夜色渐深。
摆满食物的饭桌上,裴晏如托着腮,没什么胃口。
一旁,明惜伺候着布菜,见着自家姑娘唇瓣红肿,抿了下唇,没敢笑出声。
今儿这事,她站姑爷。
她都听顾姑娘说了,今日之事那么危险,可姑娘竟然都不和姑爷商量一下。
虽然吧,如果和姑爷商量了,姑爷定然不会让姑娘去的。
裴晏如余光注意到明惜含笑的眼神,咬了咬唇,不小心咬到伤口,疼的蹙眉,瞪了眼对面动作慢条斯理用膳的人。
“多吃些。”沈于渊夹了些新鲜的菜到裴晏如的碗里,面色自若道。
裴晏如看着碗中绿油油的菜,弯唇笑了下,也夹了一筷子给他,“今儿的菜色挺好的,你也多吃些。”
沈于渊眼皮微动,夹了菜吃下去,“嗯。”
一旁,明惜同明心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可不等平静多久,就被外面传来的破碎声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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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十八章:你有什么不满吗?
院子里,金嬷嬷手忙脚乱的去寻簸箕,没忍住呵斥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这可是给夫人特意炖的补汤,现在全给洒了可怎么是好!”
金嬷嬷心底后悔。
她就不该带这丫头来的。
原来珠儿说着要来她就不让,可耐不住这孩子闹腾,又想着能在夫人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往后等珠儿出嫁的时候若是夫人能照拂几分那就是她们的福分了。
现在全给搞砸了。
金嬷嬷语气里带了几分怨气,蒙珠低着头,看着洒在石阶上的汤,眼神暗了暗。
石阶上布满一层油渍,恰逢这是磨光了的石头,平日里逢雨天走的时候就要格外小心。
这夜里头看不真切,方才她也是一个没注意没踩稳,险些跌倒,这才摔了汤盅。
“娘,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去给夫人赔罪。”
蒙珠低声说着,提起裙摆往屋子方向去。
“哎——”金嬷嬷一个回头的功夫,一个“别”字还没说出口,就见蒙珠敲了门。
很快,门就开了,金嬷嬷顾不得去收拾地上的污渍,紧跟着过去。
来开门的是明惜。
见着金嬷嬷慌里慌张的,而罪魁祸首却一脸平静没有多少愧疚的模样,心里头颇有几分不舒服,对蒙珠的印象愈发差了。
但她听姑娘提过,这蒙珠是金嬷嬷的亲生女儿,金嬷嬷又是早年跟在姑爷身边伺候的老人了,便是不用姑娘说,她们几个自然也都会尊敬金嬷嬷几分。
可这蒙珠平日里打扮的就花枝招展的在姑爷面前晃来晃去,若不是姑娘有先见之明不让人到跟前伺候,还不知要怎么争宠献媚呢。
这么一想,明惜语气更淡了,“夫人和大人正在用膳,你们且稍等着。”
“哎,麻烦明惜姑娘了。”
金嬷嬷自知理亏,忙拉着蒙珠,把人往后拖了拖,又在人腰上掐了一把,这才逼得人开口,“麻烦明惜姐姐了,奴婢在这里等着便是。”
见状,明惜没再说什么,阖上门,回到裴晏如身边。
“怎么了?”裴晏如放下筷子,微抬眸,淡声问。
闻言,明惜瞅了眼坐在一边的沈于渊,到底是压住了心里头的话,恭谨着回,“蒙珠姑娘把奴婢吩咐厨房给您炖的补汤打翻了。”
姑娘身子弱,姑爷吩咐了要多补补,她今儿一早就命厨房炖了老鸭汤,炖了好些时候,加了不少的珍贵药材,可还不等她去拿呢,那蒙珠就自作主张的端过来了。
若是好端端的端过来了也就罢了,现下还洒了。
“厨房里应该还有些,你再去端些来就是,一盅汤罢了,本是不妨事的,只是这路走不稳,不如多站一会儿。”裴晏如葱白指尖轻拨着碗里的丸子,语气淡然。
听见这话,明惜心里头暗爽,自家姑娘就是霸气。
不过……
这天气也渐渐热起来了。
外头蚊虫多,蒙珠只站了一会儿就有些难受起来,抱怨道,“都等了那么久了,夫人若是生气,大不了责罚一番,让我们干等着算是怎么回事!”
金嬷嬷额上冒下汗,听见这话,眼神一瞪,“闭嘴。”
“本来就是啊……”
蒙珠手抓着袖子,眉头紧皱着,面上浮现不耐来。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蒙珠站的膝盖都快站不直了,这才听见门开的声音。
蒙珠连忙看过去,见出来的还是明惜,心下恼火,没忍住道,“明惜姐姐可是忘了我们了?”
阴阳怪气的语气。
明惜这会儿却是心情不错,微挑眉看向站在底下的两人,“我家夫人大度,不与你一般计较,还望你往后做事能仔细着些,回去吧。”
就这么个回复让她等这么久?
蒙珠气不过,抬脚就要往里走。
她可是知道的。
大人也在屋里头,定然不会让那女人这般欺负她的。
“哎——”
明惜一个回头的功夫就见女子的身影从身旁掠过,径直朝着屋子里头去,当下喊出声。
这蒙珠也忒不要脸了些。
明惜赶忙跟上,伸手欲拦住蒙珠,却是没拦住。
蒙珠一把推开门,一眼便看见了男子微微倾身为对面女子夹菜的画面。
男人容颜俊美,侧脸轮廓分明,乌发有几缕垂在脸侧,勾勒出几分温柔来。
蒙珠脚步微顿,看的有些痴了,她一直知道大人生的俊美,但每每近瞧,心中便是荡漾。
若是这样的男子能是她的夫君那该有多好……
“阿渊,蒙珠姑娘来了。”裴晏如眼神扫过花痴的蒙珠,单手托腮,戏谑的看向沈于渊。
听出她话里的调侃,沈于渊神色未变,只声音冷下来,漆黑深邃的眸横扫过去,“你有何事?”
冷厉的话语落下,如一盆冷水登时将蒙珠心中的旖旎打碎,蒙珠敛了心思,垂眸,委委屈屈的哭腔,“大人,奴婢真的不是有意打翻夫人的补汤的……”
说罢,不等裴晏如开口,蒙珠便是扑通一声跪在了裴晏如面前,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眸,“夫人您让我站多久都没有关系,这是奴婢的错,可是我娘她年纪大了,受不住……”
裴晏如稳坐在位置上,听着这看似揽罪实则指控的话,指尖轻点桌面。
笃笃笃。
沉闷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响起,让进门正欲告状的明惜停住了脚步,目光投向神色平静的女子。
也对。
姑娘那可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么点手段还真看不上眼的。
沈于渊坐在对面,见女子从始至终都表现得极为冷静,甚至有些百无聊赖,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失望了。
蒙珠叫那沉闷的声音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果然,不等女子开口,低沉中夹杂着不悦的声音传入耳畔。
“你无视府中规矩,按理该罚,金嬷嬷管教无方,自然与你同罪,怎么,是对本官的惩罚不服么?”
什、么?
是大人的惩罚?
蒙珠目瞪口呆的看向神色冷漠的男人,“大人——”
“来人,把人带下去。”
沈于渊下令,隐在暗处的暗卫顿时现身,面无表情的看向跪在那脸上还挂着泪珠的蒙珠,丝毫没有怜香惜玉的把人拽起来往外拖。
第三百十九章:怕我害她?
明惜立在一旁,瞧着满脸不可置信的蒙珠,心里痛快。
若单单只是失手打翻了汤她们这做奴婢的倒也不至于这般斤斤计较,可明里暗里想着勾搭姑爷,单凭这一点,就够让她们不爽的了。
待人被拖下去,屋内重归宁静。
沈于渊起身,看向弓着身站在珠帘后面默不作声的金嬷嬷,“金嬷嬷,今日之事本官小惩大诫,往后该怎么做,你心中应该清楚。”
听到这话,金嬷嬷头微抬,却是很快又垂了下去,恭敬的回,“是,老奴清楚。”
大人身边,不需要自以为是,居功自傲之人。
情分是情分,本分是本分。
这点金嬷嬷活了大半辈子,自然拎得清。
可蒙珠到底是个心性不稳的姑娘家,又是她的女儿。
“嘭!”
金嬷嬷跪在地上,见状,裴晏如指尖微顿,看向沈于渊。
男人投来安抚的目光,裴晏如微抿唇。
只听得低沉磁性的声音,“金嬷嬷,你这是做什么?”
“小女蒙珠被老奴惯坏了,心性不稳,还请大人和夫人能念着老奴劳苦半生就只有那么一个女儿的份上,可以不与她一般计较。”
金嬷嬷低着头,布满皱纹的脸上浮现些许难为情。
闻言,裴晏如微敛眸,眸色浅淡。
金嬷嬷是个明事理的,可蒙珠能不能明白她这份苦心可就不一定了。
不等沈于渊开口,裴晏如率先开口,“金嬷嬷尽心尽力伺候阿渊多年,劳苦功高,若是小事,我自当不会与一个小姑娘见识的。”
但不计较的前提,是建立在小事上。
金嬷嬷听出话里的意思,抬了抬头,对上女子看似柔和实则淡漠的眼神,又低下头去,“老奴多谢夫人。”
“没什么事金嬷嬷就先回去吧。”
“是。”
打发金嬷嬷离开后,裴晏如让屋里头的明惜明心也下去,待屋内归于平静。
她缓缓起身,越过梨木桌,坐到另一边,掀起眼皮望过去,如玉相击般的清冷声音响起,“怎么,怕我算计那丫头?”
今日这事,若没有沈于渊的默许,金嬷嬷又怎么敢私自去拿明惜为她炖的补汤?
他虽站在她这边,但金嬷嬷开口,他为着顾及她的颜面也会缄口不言,看似为了她,实则是让她亲口说出不会伤害蒙珠。
听见那淡然的嗓音,沈于渊侧过眸,漆黑深邃的眼眸掠过无奈。
还真是半点瞒不住她。
他走到裴晏如面前,对上那“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眼神,轻叹了口气,缓缓开腔,“她一进府我就看出你不喜欢她了,从前她纠缠我想来你也耳闻过,但这辈子我不会再让那样的事发生,嬴国覆灭时,金嬷嬷的丈夫舍身护我离开,我答应了他要照顾好金嬷嬷母女。”
“沈于渊。”
裴晏如认真的看着人,“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满腹心机之人?”
“不是,泠儿....”
“对,你猜得没错,我确实看蒙珠不顺眼,我留下她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裴晏如冷下声音,不等沈于渊开口,她便兀自道,“你知道她对你的企图,可还是把她留在身边,不过是借我之口罢了,作为你的妻子,我若是连那点容人之度都没有传出去我岂不是成了恶人?”
“阿泠,你想多了。”
沈于渊沉下声,“你若是不喜欢,我可以现在就让她们搬出去,我们之间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吵架。”
“可若是我说,我原本就是存了将蒙珠送进宫的念头呢,她既爱荣华富贵,皇宫想来很适合她。”
裴晏如神色冷漠。
“阿泠!”
沈于渊眼瞳微震,他看出她不喜欢蒙珠,可没想到,她想利用蒙珠对他的非分之想将蒙珠彻底赶出去。
屋内气氛顿时凝固。
这是他们第一次为了别的事吵架。
沈于渊缓了缓语气,伸手想去抱她,“阿泠,她对我们来说不是威胁,没必要这么做。”
裴晏如不着痕迹的避开男人的手,“你出去吧,我就是这么一个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人。”
“那你想不想知道苏家的事怎么样了?”
沈于渊拿她没辙,只得抛出另一个诱饵。
“不想知道。”
裴晏如起身往床榻去,淡声回了一句,侧脸冷漠。
沈于渊哪里能由着她生气,扫了眼桌上的菜,补汤补汤没喝成,饭也没吃几口,他大步过去,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好了,带你出去亲眼看看。”
闻言,裴晏如眉头挑了下,转过头,“你说的?”
沈于渊不让她出去,这几天她半点消息都没收到,想来是都被他的人截下来了。
狗男人!
瞧着女人面上掩饰不住的情绪,沈于渊把人抱起来,低着嗓,妥协的瞅人一眼,“被你抓住了小尾巴,可不得满足你?”
“不过,先好好吃饭,还有,蒙珠的事,不许想了。”
抓住了小尾巴不用可不是裴晏如的风格,她由着男人把她抱去了桌前,“可以,但是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得寸进尺?嗯?”
沈于渊坐在椅子上,骨节分明的手捏了捏女子白皙的脸蛋,尾调微微上扬,透着些许危险。
但裴晏如却是不怕的,她低头,唇瓣掠过他的,轻笑道,“这样呢?”
沈于渊:“.......”
男人眼神暗沉下来,“准备两年要三胎?”
裴晏如一愣。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麻烦做个人。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要见邵昱珩。”
“见他做什么?”
“问问家里头的情况。”裴晏如随便捏了个借口。
闻言,沈于渊微顿了下,低眸扫过女人的脸,默了下,“你若是想念祖母了,过两日我们便回去看看,顺便你去把人见了,现在先好好吃饭。”
祖母....裴晏如眼神微微一滞,旋即笑了,“好。”
明惜送来补汤,等用过膳又喝了一碗补汤后,沈于渊才离开。
裴晏如洗漱过后便躺在了床上,双手枕在脸下,细细思索着接下来该做的事。
有些事做的久了,骤然停下来不做了,反而觉得空落落的。
不知不觉间,困意袭来,渐渐陷入梦乡,连男人半夜回来在身边躺下都未曾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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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晏晏子不是喜欢依赖男人的女人,喜欢把事情掌握在手里,这是性格原因,不是说不爱沈于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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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章:沾亲带故
两日后,大理寺官兵上苏家拿人。
恰好赶在苏父上朝之时。
“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凭什么抓我!”苏羽面色涨红,扭着身子欲挣脱大理寺官兵的桎梏,但没能挣脱开。
于谨面无表情的看着人,“罪犯苏羽,强抢民女并致死,罪不可恕,现羁押回大理寺审判,带走!”
话落,一队人来的迅速,走的也迅速。
“夫人!”
苏府门口,一旁的嬷嬷立刻扶住了欲倒下来的苏夫人,惊呼出声。
苏夫人脸色白了又白,抓住嬷嬷的衣袖,瞪大了眼睛,勉强稳住身形,“快去通知老爷,快去!”
她的羽儿……
绝对不可以出事!
苏紫萧被裴晏如砸了一板砖,现在还躺在床上修养,见了从外面过来的女子,眼底满是厌恶。
若不是这个贱人。
她也不会无缘无故被砸一下,险些破了相。
“姐姐可好些了?”轻轻柔柔的女声由远及近。
苏婉意端着药膏过来,素兰裙摆略过床沿,无视女子仇恨的眼神,将端盘放下。
“苏婉意,你过来做什么?现在你没资格进宫了,还是别想着麻雀变凤凰了!”
苏紫萧冷眼看着长相柔美的女子,心中一阵厌恶。
她都没注意。
这么些年过去,这小贱人倒是出落的愈发好看了。
还好母亲及时发现,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却不想,苏婉意掩唇轻笑,“说来,我是要多谢姐姐的。”
她本就不想进宫,只是在苏家,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如今倒是好了,她莫名其妙“重伤”,不用入宫选秀了。
多亏了这位姐姐和嫡母的功劳。
见人不仅没有伤心,反而在笑,苏紫萧眯起眼,“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来告诉姐姐一声,大哥哥涉事被大理寺的人抓去了,母亲正忧心呢。”苏婉意转身往门口去,听见那话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苏紫萧,浅浅的露出一抹笑容来,开口道。
“什么!”
苏紫萧花容失色。
大理寺!
大理寺是太傅的人,哥哥落到大理寺能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你给我站住!到底是因为什么!”苏紫萧也顾不得伤势未愈,从床上爬起来,连绣鞋都没穿就往外跑,一把抓住了还没走远的苏婉意。
大理寺中。
“啪!”惊堂木猛的响起。
正堂之上,青年一袭红色官袍,面上呈现大义凛然之色,“苏羽,你强抢民女,将人侮辱致死,你可知罪!”
苏羽跪在堂上,听见这话,一个激灵,后背爬满冷汗,“不,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没做,大人明鉴啊!”
“传奚家夫妇。”宋照大手一挥。
很快,一对穿着华丽的夫妇被官兵带着进来。
夫妇俩一进来就看见了跪在中间的青年,对视一眼,旋即大哭出声,“天爷呐,我苦命的侄女儿怎么就遭了这种事啊!你这人模狗样的东西,看我不打死你!”
中年妇人冲上去就要暴打苏羽,见状,苏羽连忙往后退。
“冤枉啊!”
妇人冲到一半,却见压根没人来拦着她,眼见着就要冲到青年面前,妇人脚下一个刹车,“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我可怜的侄女儿哟!”
宋照挑了下眉。
啧。
亏他特意提点了一下兄弟们别拦着。
还以为这夫妇俩能暴打苏羽一顿呢。
这谁家的侄女儿被人伤害致死,怎么着也恨不能把那贼人千刀万剐了吧?
这奚家夫妇怎么连打个人都不敢?
“你有冤情大可诉来,本官定会为你们做主!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宋照一派正气道。
大理寺这两年至今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案子莫过于裴家大姑娘和八皇子之间的官司了。
八皇子惨败,彰显了大理寺手腕公正,廉洁奉公。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无论身份贫贱富贵之人,若遇上冤情,都上这大理寺告上一告。
把宋照忙了个半死。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奚家夫妇浑身抖了下,随即还是男人开口,“大人,我家侄女儿心善,这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若是叫此人偿命,怕也是不妥的……”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要和解了。
苏羽很快反应过来,扭过头看向奚家夫妇,“你们要多少银子都没问题!”
闻言,奚家夫妇眼神很快亮了下,眉梢难以掩饰喜色。
苏将军府是京城里的高门大户,底蕴深厚,随随便便一出手想来都是寻常人家几年的用度。
这若是赔偿……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底看到了明晃晃的贪婪。
宋照审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只稍看了眼几人的神色便明白几人心中所想,当下冷嗤一声,“人命官司,可是由得你们随意胡闹!”
“可是大人,侄女儿生前便是心善之人,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如今若是让人为了她偿命,怕是有悖她……”
“二伯母此言差异。”
不等中年妇人说完,如玉石相击般的清冷嗓音陡然出现。
来了。
宋照眼睛一亮。
看这些人演技太拙劣了。
还是自家大人和裴大姑娘……不对,是沈夫人好看。
乍一听到这道声音,所有人不自觉回头。
女子一袭青绿色长裙,腰间系着玉佩,迈着莲步款款而来。
简约而不失优雅的发髻上坠着流苏簪子,肌肤如玉,容颜清丽,一举一动皆是矜贵清冷。
观之女子旁边的男子,一袭墨黑锦袍,腰间系着同款玉佩,袖摆以金丝勾勒出纹样。
玉冠束发,漆黑的眼瞳森然一片,无形中带出压迫感。
宋照瞅了瞅,大人这成了婚似乎没啥变化呀。
见来的是一对夫妇,奚家夫妇眉头一皱,“你们又是何人?”
却是不等话落,宋照率先起身,吩咐手下人给两位看座,“大人,沈夫人,坐。”
闻言,奚家夫妇脸上变了又变。
刚刚若是他们没听错,那位看着就尊贵的姑娘可是叫她二伯母?
眼下这大理寺的大人称呼那个男人为大人,莫不是那男人的地位比大理寺卿还高?
若真的与他们沾亲带故,这赔偿岂不是可以多要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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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一章:偷鸡不成蚀把米
裴晏如瞧着奚家夫妇来回变换的眼神,唇角轻扯了下。
她不继续开口,中年妇女蠢蠢欲动的盯着她,眼底滚动着贪婪。
沈于渊同裴晏如并肩走到一边的位置,掀起眼皮扫了眼上头的宋照,启唇,“今日本官只是来看看,宋大人只管审自己的便是。”
“是。”
宋照拱了拱手,等两人坐下后方才坐下,拍了下惊堂木,“肃静。”
奚家夫妇回过神,忙跪正姿态,妇人抹了把眼泪,全然受害者姿态。
苏羽在看到裴晏如出现时,心头蓦然涌出一股浓烈的不安来,眸光剧颤。
他可没忘,之前算计裴锦月的事。
这个女人可以为了妹妹不择手段,眼下他那么大的一个把柄落在她手里……
不。
他是将军嫡子。
她就算再嚣张也不能要了他的命!
正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奚家夫妇又开了口,语气悲戚,“大人,我那侄女儿命苦,但眼下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们老两口也不敢奢望太多,只求能带走侄女儿的尸骨,给人风风光光的下葬。”
闻言,宋照瞥了眼神色淡然的裴晏如。
这正主儿的亲表姐都没说话,这俩倒是嘚吧嘚吧个不停。
夫人也是,这么坐得住。
奚家夫妇说完,低着头,等了好半天也没等到宋照宣判,心头纳闷,没忍住抬头。
却听得风轻云淡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二舅母,我若是没有记错,若儿应当是我表亲的妹妹吧,不知与二舅母家有何关系?”
说话间,裴晏如微侧眸,那双浸润着清透的凤眸滟滟生辉,眼底却是没有多少温度。
奚老爷子一共两女一子,嫡妻生了两个嫡女,嫡长女奚云排行老一,嫡次女奚倾排行老三,庶长子奚风,排行老二。
自古嫡庶有别,奚家是江南大户,以锦绣发家,老爷子重视规矩,又怕夜长梦多,早早分了家。
三姨嫁的是当地门当户对的富户,这些年日子过得不好,丈夫不疼,小妾横行,身子愈发差了,眼下女儿遭此横祸,若是知晓了,不知该有多伤心。
“你,你是奚云的女儿?!”听见裴晏如的话,二舅母反应过来,盯着裴晏如的脸。
这张脸……确实,和奚云有几分相像。
妇人眼神慌了下,但很快有了底气。
她早听说了,将军府都没落许久了,奚云也早死了,就留下几个女儿,一家子没个男人,就靠一个老太婆护佑着,能翻出多大的浪来?
这般想着,妇人抹了把脸,声泪俱下,“你这孩子,你三姨这些年过得是什么日子你可知道?现在她女儿遇上这种事,你不出面便罢了,我和你二舅千里迢迢从江南赶来盛京,不就是为了给若儿那孩子要个公道吗!”
话音落下。
裴晏如眉梢微动,恍然大悟似的,轻叹了声,“原来是这样,倒是我误会二舅母了。”
听到这话,妇人掩下的眼神微亮。
到底是年轻,随便糊弄糊弄就混过去了。
不过看起来这丫头嫁的不错,找机会得让她帮衬帮衬自个儿家的。
眼下还是得把若儿的“补偿费”拿到手先!
妇人抬头,“大人……”
不等她说什么,就被人打断了,“宋大人,我二舅母既然是为我那表妹讨公道的,那还请大人公事公办,可切莫私下和解了。”
清凌凌的声音在堂上响起,动听悦耳,但听在奚家夫妇耳中却如五雷轰顶!
他们千里迢迢来盛京是为了什么?
不就是为了那一大笔“补偿”吗!
这若是真的公事公办,处死将军府嫡子,他们非但银子没拿到,还彻底得罪了将军府,往后他们的儿子到盛京还如何有立足之地!
妇人变了脸色,忙磕了两个头,“不,大人您听民妇说,民妇最是了解侄女儿,想来,想来是自愿跟了苏大公子的,只是没想到会出现这种事……”
“呵。”冷笑声传入耳中,妇人心中恼恨。
就知道这个小贱人来就是为了给她添堵的。
“肃静!证据确凿,法理制度尚在,岂容尔等肆意改变?奚氏,罪犯苏羽强抢民女并致死证据确凿,念在你是受害人的亲属,方才那些不逆之话,本官暂且饶你。”
宋照拍了下惊堂木,正色道。
不等几人开口,宋照便继续道,“按照我朝律例,强抢民女并致死,与故意杀人无异,当斩!来人,把罪犯苏羽拖下去!”
斩首....!
不!
眼见着小吏过来拽自己,苏羽一下慌了,口不择言道,“不,宋照你不能杀我!我是将军府嫡子!”
“将军府嫡子又如何,本官就是皇子也罚得!”
宋照大义凛然道,心底冷哼。
将军府嫡子很了不起么?
到了他大理寺,就是皇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
谁管你身份高低!
老子身后是太傅!
大理寺的小吏平日里跟宋照混的多了,见苏羽大喊大叫的,直接给人塞了一团布。
好了。
安静了。
当然,大理寺有权判,但还是要经过皇帝审核才能执行。
苏羽暂被关在大理寺的牢房里。
等消息传回苏将军府的时候,苏将军正好下朝回来,黑沉着脸,刚刚进门就看见了满脸担忧的妻女,当下一拂袖,冷声道,“看看你儿子做的好事!把我将军府的脸面都丢干净了!”
苏夫人眼前一黑,好在有苏紫萧扶着这才勉强站住,眼见着苏继武就要从身边走过,她忙上前几步,拉住男人的衣袖,“夫君,你可不能不管羽儿啊,他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
闻言,苏继武的脚步停了,别过脸看着苏夫人,眼底溢满怒火,“我怎么管?今日在朝堂之上,宋照拿着罪证,把本将军的脸面踩在脚底下碾压,就连陛下就黑了脸,你让本将军拿什么管?又如何管?!”
“夫君.....”
苏夫人红了眼眶,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紫萧跟着红了眼眶,顶着头上的伤,“爹,你救救哥哥,哥哥定然不是故意的,定是有人要陷害他,对,一定是有人陷害他,陷害我们苏府!”
第三百四十二章:娘家
话音落下。
苏紫萧看着亲爹的脸色愈发难看,小脸白了白,颤着松开了手。
苏继武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跟在后面的长随小厮慢了一步,在路过两人时,摇了摇头,轻声道,“大人今日在朝堂上就说过这样的话了,但没想到,宋大人在大人说完之后就拿出了证据....”
那画面,简直不敢想。
他在宫外等着将军的时候听着旁个大人议论,言语间虽隐晦,但都藏了嘲讽将军的意思。
说是有那么一个儿子,若是换了他们家,早就打死了。
但将军府就那么个嫡子,若是将军真的放任不管,那岂不是后继无人……不对。
还有一位二公子。
文鸣点到为止,这会儿苏继武已经快走到走廊了,见文鸣还没有跟上来,脚下一顿,侧看过去。
见状,不等苏继武发火,文鸣忙拱了拱手,快走几步,跟上男人的步伐。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苏夫人母女二人面前。
“娘,现在该怎么办啊?听文鸣的意思,爹爹不会帮哥哥了?那哥哥……”
苏夫人白着脸,目光空洞,没有焦距,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总能有法子的,就算是看在你外祖家,你爹也不可能就放任不管的。”
是了。
她还有娘家。
苏夫人原名何春雪,出自京城何家,族上是世袭的侯爵,曾娶过公主的。
如今虽落寞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初她爹也帮了苏继武不少,念着这个情分,他也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羽儿去死。
“快备车,我要回何府!”
“是。”
此刻,裴府之中。
早早听说了裴晏如要回来,几个姑娘忙放下手里头的事儿,跑到门口去迎接。
“阿姐!”裴晏如刚刚下了马车,耳边传来那么一声,人未至声先到。
不等她反应过来,面前就扑过来一道人影,一把子抱住了她。
晚一步下马车的沈于渊:“!!!”
男人顿时黑了脸色,给了元千一个眼神。
看懂自己大人的眼神,元千忙过去,急道,“二姑娘二姑娘,快些松手,夫人可怀着身孕呢!”
“啊?”
裴锦月眸子瞬间瞪大,不可思议的盯着裴晏如,“阿姐你……你……”
然后又扭头看向沈于渊,瞠目结舌道,“那么快?”
这阿姐成婚才不过几月,这就怀上了?
太迅速了吧!!
裴晏如把妹妹的手拉下来,故意拉下脸来,“都多大的人了,上来还是那么咋咋呼呼的,改明儿就把你嫁出去。”
却不想,她这般说,裴锦月非但没有害怕,却是红了脸,“……咳咳,也不是不行啦。”
裴晏如:“……”
妹妹大了,不中留了。
裴落姝站在一侧,福了福身,柔声轻唤,“大姐姐安好。”
“姝儿。”
裴晏如看过去,女子依旧一身青裙,身姿苗条。
不等她走过去,就落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外头冷,进去再说吧。”
低沉磁性的声音敲在耳畔,裴晏如微愣了下,旋即点了点头。
一行人进了府。
裴老太君由冯嬷嬷扶着出来,刚走到回廊,就见了一群姑娘说笑着往这边来,老太太一眼就看见了走在最前面的夫妇俩,脚步顿了下,旋即快走几步,“泠姐儿……”
她的泠姐儿回来了!
“祖母……”
裴晏如眸光微动,搭上老太太的手,眼眶微微湿润起来,拿了帕子去抹掉老太太的眼泪,笑道,“祖母,今儿回来看看您,您怎么哭呀。”
“胡说,我这是高兴!”
罗氏紧攥着裴晏如的手,又看了眼跟在后面的沈于渊,好一会儿才松开了孙女儿的手,垂下眼皮道,“太傅大人。”
她虽有诰命在身,但今时不同往日,太傅官至一品,位极人臣,连皇帝见了都得给几分薄面。
哪怕孙女儿嫁给了人家,但地位在,礼不可废,她理应给人见礼的。
“祖母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必讲这些虚礼。”沈于渊过去,扶着老太太的另一边手臂,看向裴晏如,眉眼温柔下来。
两人一人一边搀着,冯嬷嬷在一旁,见状笑道,“老夫人您就别见外啦,大姑爷和姑娘夫妻同心,哪里见的您行礼呐。”
“是啊祖母,一家人就别那么客套了。”裴晏如眉眼划过无奈。
裴锦月沙场惯了,对那套见面就要行礼不怎么在意,大大咧咧的跟在后面。
老太太眉眼舒展开来,拍了拍孙女儿的手,几人往正厅的方向走,老太太别过脸端详着面前这张素净的小脸,板起脸来,“你这丫头怎的还这么瘦,是不是祖母不在身边,吃饭也不好好吃了?”
“哪能呢,我平日里吃的可好了……”
“是啊,祖母你可得说说泠儿。”
两道声音重叠。
裴锦月、裴落姝、裴允禾:呆若木鸡,不敢说话。
完犊子了。
大姐夫直接拆大姐姐的台!
裴晏如挑了下眉,不等她反驳,就见老太太已经沉下了脸,撇开她和沈于渊讨问起了她在太傅府里“不好好吃饭”的事儿。
裴晏如瞧过去,男人嗓音低沉,神色柔和,说的一本正经,有鼻子有眼的。
说的好像她在府里任性妄为,他一个大男子只能委委屈屈顺着她。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亲人哭诉她——准确来说,拿捏她。
裴晏如抿唇,瞪过去一眼。
沈于渊好似没有看见,“祖母,有些话本不该我来说,但泠儿如今怀有身孕,确实该多吃些,但我劝总归不顶用……”
裴晏如:“……”
大哥。
别说了。
什么时候学的这套绿茶语录!
但很明显,老太太很是受用,瞪了裴晏如一眼,“都多大的人了,还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这几日就在府里头住下,命人多做些好吃的吃,不许拒绝。”
老太太神色严肃,裴晏如还能说什么,只得答应,附和了两声。
等聊了会儿去了正厅,还没到用膳的时候,众人聚了会儿便都散了,裴晏如同沈于渊回了意泠院。
虽然她出嫁了,但府里头还是有人经常过来打扫。
明惜从里头出来,“姑娘,里头都已经收拾好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谈婚论嫁
夜色归暮,越过瓦角,可窥见点点星光。
书房之中。
“主子,苏夫人回了武侯府,同武侯爷哭诉苏大公子的事,武侯爷心疼女儿,正在马不停蹄赶往苏府,需不需要属下命人做什么?”
邵昱珩站在案桌前,微微躬身,拱手道,面上呈现恭敬之色。
这些日子虽然没办法直接和主子联系上,但好在主子之前就命令他盯着苏府的动向。
如今也不至于陷入被动的局面。
不过他在调查中也发现了另一波人马也在盯梢。
但对他没敌意,他估摸着很有可能是太傅手底下的人,也就没有擅自出手。
案桌后,裴晏如垂下眼睫,指尖轻点桌面,凝着桌上的名单,唇角微扬,好一会儿才开口,“不用,我还怕她不去呢。”
这怎么可能?
邵昱珩低头思索着,苏大公子几乎可以说是苏夫人的命根子,大理寺卿在朝堂上当场驳了苏将军的话,罪证凿凿,几乎绝了苏将军求情的可能。
三日后便是出斩之日,苏夫人怎么能不着急。
邵昱珩微抬眼,目光落在面前女子平静的容颜上,顿时恍然,“那主子接下来还有什么吩咐?”
主子想来早就预料到了一切。
“你且盯着吧,对了,八皇子可有什么动静?”
“在太傅同意兴建行宫之后,八皇子一直在府里,偶尔去城外的庙观,应该是去替贵妃娘娘办事,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异样。”
邵昱珩一本正经的回。
他派出去的人回来几乎都是这么说,想来没有什么问题。
庙宇?
八皇子同贵妃娘娘关系一直说不清道不明,看起来很好,但实际上却不好说。
裴晏如掩下眼底的情绪,抬眸,启唇,“这不就是异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
八皇子能那么听话?
邵昱珩一下反应过来,“属下明白了。”
见他反应过来,裴晏如单手托腮,似想到什么,目光扫过面前的青年。
青年一袭黑衣,身量颀长,比起一开始进府时,青年长高了一些,五官硬朗,目光坚定,愈发显得沉稳。
“那你先下去吧。”
“是。”
邵昱珩没多想,拱了拱手离开。
等人走了,裴晏如本意是命明惜去唤三姑娘,但想了想还是作罢,起身往风和院去。
风和院中。
明渝拿了披风,轻轻披在裴落姝身上,“姑娘,这天虽暖和了,但您也要紧着些身子,可别染了风寒了。”
“你惯会多想,我不过出来透透风罢了。”
裴落姝轻斥了声,言语间却没有斥责之意。
明渝是不怕的,陪着自家姑娘一同浇花,环顾四周,绿叶冒新芽,一派的生机勃勃。
明渝轻叹了口气,忧心道,“姑娘,您说大姑娘待您同二姑娘四姑娘没有什么差别,但如今二姑娘的婚事...奴婢听老夫人那边的丫鬟说,老夫人已经在筹办了,两方八字都已经看好了,就等定下个日子呢。”
闻言,裴落姝眸光未变,纤长的指尖轻抚过娇嫩的牡丹,嗓音温和,“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如今爹娘都在,二姐姐长我一岁,先我出嫁也是理所应当的。”
“可是.....”
明渝还想说。
却被裴落姝打断了,女子嗓音依旧温温柔柔的,“再且说了,四妹妹不也还没谈婚论嫁吗?”
“可是您已经及笄了呀,寻常姑娘家这个年纪都已经相看人家了,可老夫人那边完全没有要替姑娘您相看的意思,也不知道这偌大京城里那些个好人家的公子知不知道裴家有姑娘您这么号人呢。”
明渝没忍住开口,颇有些替自家姑娘不平。
大姑娘如今嫁人了,夫人同将军又去了庄子上住,府里头基本都是老夫人在做主。
可自家姑娘不过庶女,之前大姑娘还是姑娘那会儿,住在府里的时候还对自家姑娘多加照顾,偶尔也会过来看望,但自打大姑娘嫁出去了,姑娘这风和院几位姑娘就很少来了,老夫人也是不闻不问。
感觉又恢复到了从前那种疏远的状态。
“渝儿,够了,我有些累了,你先下去吧。”
裴落姝垂眸,低声命令道。
她一点都不想嫁出去。
如今这样的日子就挺好的。
明渝哪里能不明白自家姑娘的心思,又觉气闷,“姑娘,您怎么能喜欢他呢,区区一个侍卫,还是大姑娘买回来的奴隶,他哪里配得上您!”
纵然姑娘没办法像大姑娘一样嫁入高门,但怎么也得是寻常的门第吧。
话音未落。
“明渝,够了。”裴落姝没了好脾气,秀眉微蹙,斥道。
“是。”见裴落姝动气,明渝只得闭了嘴。
“姝儿。”
恰在此时,如玉相击般的清冷嗓音自垂花门外传来,两人身子一顿。
裴落姝登时回过头去,见了那盈盈而来的女子,眼中一喜,福了福身,“姝儿见过大姐姐。”
“奴婢见过大姑娘。”
见状,裴晏如没了脾气,走近几步,拉上女孩儿的手,轻声道,“你呀,同你说过几回,却是不改,随你吧。”
裴落姝心头微暖,同裴晏如往里头走,小心翼翼的问,“大姐姐怎的到我这里来了?”
“嗯?不欢迎我来?”裴晏如挑眉。
闻言,裴落姝一愣,忙摇头,“大姐姐就别拿姝儿取笑了,姝儿哪里敢不欢迎大姐姐来。”
裴晏如弯唇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女孩儿的头,“在我面前,不必这般拘谨,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喔。”
裴落姝低下头,心头暖洋洋的,驱散了冷意。
待进了屋,打发明渝下去之后,裴落姝亲自为裴晏如斟了一杯茶,“大姐姐。”
裴晏如看了眼茶,却是没接,轻笑着拒绝,“我现在不便饮茶。”
闻言,裴落姝拿着茶盏的动作顿住,慌乱的看向裴晏如,“大姐姐,我不知道....”
“没事,坐罢,不用紧张。”
裴晏如失笑。
几个妹妹里,唯独姝儿与她关系最是疏远。
见面行礼便作罢了,便是说话行事间也是处处小心,生怕说错做错了什么。
“是。”
裴落姝在她对面落座,双手交覆放在腿上,仪态端庄。
很难想象,这是将军府里养出来的。
裴晏如单手托着腮,语气轻快,“来的时候就听见伺候你的丫头说你喜欢....”
侍卫二字还没说出来,就被裴落姝打断了,“没有的事,都是明渝那丫头胡乱说的,大姐姐可莫信。”
“嗯?是吗?”
裴晏如唇角染上笑,看过去。
女孩儿面若娇花,此刻两颊浮现绯红,尽是羞涩之意。
第三百四十四章:红豆粥
“既然如此,那过两日我便设宴,宴请盛京城中尚未婚配的年轻公子儿郎,让姝儿挑上一挑,如何?”
裴晏如手轻轻搭在下颚,眉目含笑的凝着少女青涩的脸庞。
话音方落下,少女刹那抬头,秋水眸中盈盈含着慌乱,“大姐姐……”
“此事便这样说定了,说起来娇娇那丫头也到及笄了,祖母年纪大了这些事难免会疏漏,我这个做长姐的理应替你们多相看。”
裴晏如一锤定音。
倒不是她非要拆散两人,只是她太了解这个三妹妹的性子,若是没有人逼上一逼,兴许错过了才知后悔。
明渝端着茶点过来听见的便是这句话,眸中一喜。
还是大姑娘好,会替着她们姑娘着想。
这盛京城里家室样貌好的儿郎多着呢,她们姑娘就是常年窝在这小院子里作画没见过多少人,这才对那模样清隽的侍卫生出其他心思来。
送走裴晏如后,明渝进了屋,将小轩窗拉开一些,回头看向神色怔忡的女子,轻叹了口气,劝道,“姑娘,您是裴府的三姑娘,要有些志气才是呀,奴婢希望能见着您好才说这些话,从前教养嬷嬷便说过,女人这辈子,嫁人是顶重要的,若是嫁了不好的人家,这辈子可就毁了!”
“再且说了,那邵侍卫自己尚是依附裴府而活,说到底是和奴婢一样身份低微的人,伺候姑娘是理所应当的,若是姑娘真的与他有什么,那岂不是自甘堕落了?”
明渝长裴落姝两岁,是从小便跟在裴落姝身边的,打心眼底希望自家姑娘能嫁个好人家。
话音落下,屋内陷入寂静,明渝等了许久也没等到自家姑娘开口,只得默不作声的出去了。
屋内,裴落姝静坐在那,垂下的眼睫轻颤着,指尖泛着冷意,手帕自指间滑落到地面,却无人去拾,好一会儿她才低下头去,捡起来手帕,轻喟了声。
难道一定要嫁一个好人家才能过得幸福吗?
裴落姝侧眸,浅淡的目光落在小轩窗外,春光明媚,绿意盎然。
她微微攥紧了手帕,眼角余光暼见那道身影,目光定住,衣袖掠过桌边。
她出了门,快走了几步在步入庭院中又停了下来,望向垂花门外,空空荡荡,她微垂眸,方才她若是没有看错,他应该是巡逻经过这边。
黑色身影一闪而过。
“三姑娘可是有事?”
邵昱珩知分寸的停在院门口,遥遥看向站在石桌边的女子,询问出声,眼底生出些许殷切来。
他听大姑娘说了,三日后要设宴,名为雅集,实则是替府里未出阁的姑娘家相看夫郎。
三姑娘……心中也想觅得一个好人家的吧。
心知如此,但到底存了妄想。
裴落姝叫他问的一窘,心底慌乱,脑海中不自觉想起明渝的话,他是依附裴府而活的,兴许待她好只是职责所在,并无其他。
这般想着,裴落姝眼神黯淡下来,却是少了几分不自在,看过去,目光落在青年刚毅的容颜上,轻声开口,“我想用些红豆粥,劳烦邵侍卫帮忙去厨房说上一声。”
闻言,邵昱珩眸光微动,很快点头,“好。”
正好是做晚膳的时间,邵昱珩到了厨房,厨房的丫鬟婆子们都在忙活着。
见了邵昱珩来,管事的婆子放下手里的活儿,对着邵昱珩微福了福身,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问,“邵侍卫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厨房里正忙着呢,可是几位姑娘有什么吩咐?”
邵昱珩眼神扫过放在旁边的袋子,里面装的是红豆和绿豆,都混杂在一起,红红绿绿的。
“三姑娘要用些红豆粥,劳烦各位做一下。”
听了他的话,管事的婆子顺着他的眼神也看到了那袋子红绿分不清的豆子,“哎哟”了声,着急解释道,“这个时节本不是用红豆粥的时候,这一忙起来就顾及不了太多,就胡乱装了,这下可坏事了,姑娘想吃,可眼下老奴也空不出时间来把红豆绿豆分开来……”
闻言,邵昱珩眉头微皱,脑海中闪过少女轻声细语的模样,没有多犹豫,“嬷嬷只管先做晚膳吧,我把这些豆子分开来,晚些再给三姑娘送去。”
“唉?”嬷嬷惊讶的看了眼面色自若的青年。
这一大袋子呢,若是要分出来可不是件轻松的事儿,这眼下天都暗了。
厨房里点着油灯,但依旧昏暗着,邵侍卫还真是尽职尽责。
青年平日里拿刀握剑的手此刻用来细细分清红绿豆……
正厅。
因着许久没有团聚在一块儿用膳,老太太显得格外高兴,连饭都多添了一碗。
自然,也给裴晏如多添了一碗。
“泠姐儿,如今可不是你一个人呐,要多吃些,对身子好,对孩子也好。”
罗氏给裴晏如夹了不少的菜,边说道。
裴晏如瞅着堆成小山的饭碗,失笑。
某人想的是挺周到的。
她能在府里多留几日,邵昱珩那边自然比较好吩咐,顺了她的意,祖母这边,她自然说不出什么来。
不过都是为了她好,她倒是没什么好说的。
裴落姝坐在一旁,时不时往外看去一眼。
自午后到现在已经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她要的红豆粥为何还没做好?
难不成邵侍卫扭头就忘了?
正想着,就听见外头传开声音,一个婆子端着一个碗过来,“三姑娘,您要的红豆粥,可算是做好了。”
裴落姝素来是个心细的,听着婆子喟叹的语气,心下疑惑。
红豆粥只是寻常之物,怎的需要用上“可算”二字?
但她却是不好当面问的,正欲作罢。
却听到好奇的嗓音响起,“嬷嬷这话是何意?红豆粥只是寻常之物,应当很简单才是,我瞧着这碗粥里也未曾加其他的东西呀?”
裴锦月往那碗红豆粥瞟了眼。
裴落姝望过去,见老太太也抬起头来,手指攥紧了手帕,微微有些紧张起来。
这用膳的时间,她却要喝红豆粥,这时间着实有些不巧了。
闻言,裴晏如放下筷子,给过去一个眼神。
厨房管事的婆子看懂裴晏如的眼神,哎哟了声,打哈哈,“二姑娘想的多了,老奴累糊涂了,随口说的。”
说罢,管事嬷嬷福了福身,转身离开。
裴锦月听了那话,本就没有深究的意思,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鸡腿上。
“对了祖母,娇娇和阿静也过了及笄之年了,也是时候相看人家了,正好这段日子空着,不如办个雅集请各家未娶妻的公子儿郎过来。”
裴晏如给老太太夹去一块肉,提道。
------题外话------
红豆寄相思~
第三百四十五章:保全嫡子
“你说的也在理,不过人来人往的难免不安全,你这身子要紧,雅集的事不如先放放,明儿个让府里头的丫头出门去打听打听,择些人出来做了名目让三丫头四丫头看看,若有中意的再请来也不迟。”
老太太思量片刻,同裴晏如商量。
“祖母考虑的周全,那便如此。”
裴晏如颔首,余光瞧见容貌秀美的女子松出去一口气,心底好笑,却是没多说什么。
此事暂且这么定下。
夜色深静,从正厅回意泠院的小径上,踩着青石砖,有风吹来,带着些许寒意。
灌木丛在夜色中绿的浓重。
两道一高一低的身影并肩而行。
夜色渐深,苏府却是灯火通明。
老丈人到府,苏继武哪里不知道是为了何事而来,但只能硬着头皮去迎接,“泰山,您要过府怎的也不提前通知小婿一声,小婿好让人去接您。”
说罢,苏继武扭头吩咐文鸣,“还不去东厢收拾一间干净的厢房出来。”
“是,将军。”文鸣得了吩咐,叫了几个小厮往东厢房的方向去了。
“哼。”
年过半百的老人哼了声,拂袖,大步朝堂屋内走。
苏继武跟在后面,苏夫人收到消息后就带着女儿急忙忙的赶来了,到了堂屋,见了那挺拔的身躯,这些日子的担心受怕顿时涌上心来,苏夫人一下红了眼眶,走过去,“爹——”
听到声音,何侯转过身来,见久违了的女儿在自己面前落泪,当下黑了脸,瞪着苏继武,“苏将军,本侯当初将女儿下嫁给你,可不是让你糟践的!”
下嫁.....
苏继武脸色微微变了,“泰山误会了,这些年我待雪儿掏心掏肺,可从未亏待过。”
闻言,何侯又是重重哼了声,睨着苏继武,“这是应该的,做人可不能忘本,你应该没忘了你是如何拥有现在的地位的吧?”
何家世代重武,若不是因为苏继武当时武功超群,在一众求亲者中,何侯也不会看重苏继武并费尽心力替人筹谋,助人拥有现在的身份地位。
闻言,苏继武没了话,点了点头。
何春雪心头微微畅快,却又滋生出几分不安来。
她自是清楚,苏继武是爱面子的人,可爹却在众人面前让他下不来台,他心中自然不快。
但眼下为了能救羽儿,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羽儿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能说不管就不管。
这般想着,何春雪的心都定了下来。
苏紫萧很少见这个外公,站在何春雪后面,目光灼灼的盯着面前的老人。
老人年过半百,却依然精神抖擞,发须泛白,目光炯炯。
“这就是萧儿了吧?”何侯转过身,目光落在女儿身旁的女孩身上,目光和蔼下来,“说起来,这孩子自打出生起我见过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都长那么大了。”
“萧儿,还不快喊人?”何春雪推了下苏紫萧,嗔了一句。
“外公。”苏紫萧乖巧的喊了声。
听见这声,老人眉开眼笑,自衣兜里摸出钱袋子,递给苏紫萧,“拿去买些胭脂水粉,女孩子就得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见了那钱袋子,苏紫萧随手接过来,“谢谢外公。”
“哎,那你去玩吧,外公有些事要和你爹说。”
“好。”
等苏紫萧离开后,何侯扭头看向苏继武,“坐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你的人脉都解决不了?”
何家是侯爵之家,先帝还在的时候倒是辉煌过一阵子,但随着新帝上位,何家的子嗣凋零,在朝堂上为官的愈来愈少,何家也随之落寞了。
何侯之所以看重苏继武,甚至不惜将唯一的女儿嫁给他,其实也是看中了他懂得审时度势,是一块当官的料子。
几人坐下来,苏继武掩下眼底的厌烦,声音平静,“泰山有所不知,羽儿强抢民女,还把人家弄死了,现在事情闹到了大理寺,如今的朝堂局势您可能不太了解,大半官员以沈太傅为主,沈太傅是先帝亲封的太傅,新帝老师,哪怕是现在的陛下都得退让几分,不巧的是,那大理寺卿就是他的人,为人惯会左右逢源,并不给我面子。”
听到这里,何侯没忍住问,“我听说那沈太傅才不过二十余岁,而陛下都到不惑之年了,他又如何能是陛下恩师?”
闻言,苏继武神色未变,“这原是皇家秘史,但说与泰山知也无妨,先帝原来嘱意的储君是小皇子怀王,怀王殿下当时只有十三四岁,先帝的意思是让沈太傅辅佐怀王殿下继位,只是没想到出了宫变,如今的陛下暗杀了怀王殿下,登上了那至尊之位,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依旧封了沈太傅为太傅,并以老师相称。”
“原来如此,可既然如此,若是你未曾得罪过太傅,那羽儿此事,只需大理寺那边稍作手脚便可大事化了,又怎么会闹到如今的地步?”
何侯冷静分析,盯着苏继武,“羽儿那孩子可是你的嫡子,若是嫡子出事,往后便是出了门,那也是脸上没有光彩的,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道理苏继武哪里不知,但这其中缘故又哪里是只言片语说得清的。
他只能捡了几件重要的事情来说,最后总结出一句,“沈太傅爱妻如命,而沈夫人又是爱护妹妹之人,这苏家与沈太傅的梁子便是结下了,羽儿此事,太傅能不落井下石就已然算是公正了。”
何侯:“........”
听到这儿,何春雪有些急了,“那羽儿怎么办,羽儿年纪尚幼,做事难免有失分寸,那裴家姑娘不是没事不是?”
“人是没事,但你可知,上回裴二姑娘之事,我苏家和傅家可谓是撕破了脸面,在朝堂之上,傅家人落井下石,陛下大怒,你让我如何——”
明明是两人合谋,最后却一人承担所有后果,换到谁身上都很难不怒。
不等苏继武说完,就被何侯打断了,“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面,那也不用太顾忌,羽儿是一定要保下来的,我记得你府里头还有个野种,身形和羽儿差不多吧?”
闻言,苏继武浑身一震,不可思议的盯着老泰山,“泰山你这是何意?羽儿是我的儿子,那期儿也是我的儿子,我如何能厚此薄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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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六章:被发现
“你这是说的什么浑话,那小子是伶人所生的贱种,将来是必不能继承你的位置的,留不留下都无关紧要,但现在府中嫡子出了事,那自然是要保全嫡子的。”
见苏继武反驳,何侯眼睛一瞪,声色俱厉道。
常年习武使得老人身上气势非常人可比,隐含威吓之意。
苏继武心中升腾起怒意来,不自觉想起这么多年,但凡逢年过节过何府去,他的这位老泰山总是高高在上的这么一副嘴脸,对着他吆五喝六。
当年的恩情是大,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待何春雪母子三人可谓是没有半分错处。
如今那逆子做出这等丢人现眼之事,纵是他豁出去脸面也没有保全之策。
听老泰山的意思,是要兵走险招,让他的期儿去当羽儿的替死鬼?!
苏继武没忍住,剜了眼一旁的何春雪,“苏羽放下此等大错,纵然是救下来了今后也不能在人前露面,又何谈继承我的位置,期儿也是我的儿子,往后我偌大苏府,还不至于无人可以继承!”
饱含怨怒的声音落下,掷地有声。
不止何春雪愣住了,就是何侯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
等回过神来,何侯瞪大了眼睛,震惊的指着苏继武,“糊涂!”
“泰山,我没有糊涂,此事就随他吧,该怎么判就怎么判,若您有通天的手段,小婿自然不会说什么。”
说罢,苏继武没再看两人,拂袖大步离去。
“反了他了!”
何侯怒极,转过身,眼睁睁看着男人的背影离开,颤着手指,旋即手指蜷缩成拳,“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将你嫁给他!”
何春雪泪如雨下,“爹,现在可怎么办啊?”
原来以为爹来了,夫君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救救羽儿,却没想到反而弄巧成拙,惹怒了夫君。
“他不管就不管,咱们何家虽没落了,但人脉到底还有一些,大理寺里你爹我还认识几个人,你只需要把那个说服那个苏期的野种就行了。”
何侯沉下声音,布满皱纹的眼皮低垂着,掩下了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色。
没人可以杀死他的外孙!
门外,一道倩影微顿了下,女子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快步离开。
午后,乌云密布,席卷着浓重的雨意。
“姑娘?姑娘你怎么了?”小院里,小若轻唤了几声。
苏婉意初梦初醒般睁大了眼,不知想到什么,“快,备车,我要出门一趟!”
“啊?是。”小若不明所以,但见苏婉意这般着急,只得将心中的疑问咽回去,转身去准备马车了。
苏府门口,就在苏婉意要跨出门时,从身后传来熟悉的女声,顿时浑身一僵。
“苏婉意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苏紫萧双手环胸,眼神不善的盯着面前的女子。
她以前怎么没看出来。
平日里闷不做声的受气包还能有这样的心机。
“嫡姐有什么事吗?我房里的胭脂用完了,我打算出门自己去选一些回来,若是嫡姐有想要的,也可同我说。”
苏婉意眼神微变了下,很快冷静下来,微微笑着开口,温柔又无害。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苏紫萧收了笑容,眼神阴沉下来,一把拽住了苏婉意的手,将人拉近,咬了咬牙,质问道,“好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
“嫡姐这是什么意思,婉意没明白,若是嫡姐不需要胭脂,那便是婉意自作多情了,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
苏婉意心跳的快了些,面上强装镇定。
苏紫萧应该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再且说了,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纵然苏紫萧发现了什么,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见她依旧是一副无辜的模样,苏紫萧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就朝人挥去,“贱人!”
“啪!”
清脆的巴掌声没有响起。
苏婉意被人拉着往后退了几步,再抬眼时面前多了一道修长的身影,含着冷意的声音响起,“苏紫萧你别太过分。”
闻言,苏婉意看向少年俊美的侧脸,少年俊脸紧绷着,隐含着怒气。
他....因为她生气?
“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挡在她面前,还是说,你们有一腿?”
苏紫萧用力的抽回手,嘲讽的看着挡在苏婉意面前的少年,从一开始对少年颜值的欣赏到现在只剩厌恶。
都是破坏她家庭的小三!
都该去死!
“你们在吵什么?!”听到吵闹声,苏夫人和何侯开了房门出来。
见两人来了,苏紫萧猛地指向苏婉意,尖声喊,“娘,你不知道,这一切都是这个贱人从中作祟,不然爹爹不可能知道这个苏期是他的儿子!”
她就觉得奇怪,为什么苏婉意这贱丫头对这个苏期格外的好,为了一点点事都能求到她这里来,之前她只以为两人是有儿时的情分,但直到贴身的丫鬟回来告诉她。
之前发现苏婉意去了千画阁,恰好偶遇了沈夫人。
那裴晏如是什么人,巴不得她过不好,知道了苏期的身份,自然想着法儿的把苏期放过来让她们全家都不舒服!
但归根到底,如果没有苏婉意这贱丫头,那裴晏如又如何得知玉佩的事,又怎么能知道苏期的事。
“什么?”
苏夫人愣了下,不可思议的看向柔弱的女子,眯了眯眼。
苏婉意想开口,却被少年抢白了,“嫡母,这不关婉意的事,我本就没有想要回到这个家,如果您看我不顺眼,那我走便是,没必要把气撒在婉意身上。”
上次寿宴上的戏班,确实是因为京城里头就两家数得上名字的,而另一个戏班子正在宫里头给昭仪娘娘唱戏,所以才轮到他们。
苏夫人心中惊疑不定。
“你说谎,我去问过了,你从前上台从来没有过失误,就那天失误了,还偏偏掉下来信物,这不是居心叵测是什么?”
苏紫萧冷笑的盯着少年的脸,得亏她存了一分疑心找人去查了。
不然就被这两人糊弄过去了。
她说的有理有据,苏夫人一下寒下脸来,“来人,把苏婉意给我关到房间里去,没我的吩咐,不允许把人放出来。”
苏将军对苏期这个儿子虽然说不上喜欢,但念在是自己的骨肉上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但前提是建立在这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
若是其中掺杂了算计,纵然是亲生儿子,想来苏继武也绝对会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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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推开
苏夫人扫过将女子紧紧护在身后的少年,眼神暗了暗。
原先她还不知道该如何说动这野种去替羽儿,眼下机会岂不是摆在眼前?
苏夫人给了周边两个婆子眼神,得到示意,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登时撸起了袖子,朝着两人走去,“二公子,三姑娘,得罪了!”
“你们敢!”
苏期冷下脸,面色凝重,双臂微张挡在苏婉意面前,锐利的目光直射向苏夫人,“嫡母,你执意如此么?”
何侯站在一边,眼神冰冷,“不过就是一个野种,何必这么麻烦,找人直接捆了扔进柴房就是了。”
“可夫君他……”
苏夫人面带犹豫,就在这时候,一个丫鬟凑近苏夫人,在人耳边低语了几句。
苏继武甩袖出了堂屋后就径直离开了苏府,眼下人不在府里。
听到这话,苏夫人眼神闪烁了下,再抬起眼时,眼底冰凉一片,“来人,把两人给我关到柴房里去,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给他们开门。”
“是。”
府里的小厮听到命令,朝着两人而去。
苏期护着人往后退了退,冷声道,“我们自己会走,滚开。”
小厮们停下了脚步,互视了眼,齐齐看向苏夫人,见人点头,这才退开,让出一条路来。
见状,苏期微偏头,目光在女子苍白的小脸一扫而过,心底微疼,别过头去,硬邦邦道,“走吧。”
苏婉意眼眶微红,都是因为她……才把期哥哥卷进来……
苏期余光注意到女子美眸含了水雾,迈出去的腿收回来一点,微扯住女子的衣袖,带着人往柴房走。
等他那个爹回来,兴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见两人被带走,小若心头焦急,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
苏紫萧心头痛快,眼见着母亲和外公离开,正准备跟着走,余光注意到焦急不安的小若,猛地一个转头,将矛头指向小若,尖声道,“来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拉下去关起来!”
“不——”小若瞳孔震颤,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小厮,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竟扭头就朝外跑去!
她要去找将军。
若是将军回来,定然不会看着夫人那么欺负姑娘和二公子的!
小若被高高竖起的门槛绊了一下,“嘭!”一声,重重的摔在地上,下巴磕到了地上,口腔里瞬间弥漫起血腥气来,一阵头晕目眩。
小厮顿时将人围起来,看着小若吐出血来,不知所措的看向苏紫萧,“大姑娘?”
苏紫萧在众人视线下踩着高傲的步伐行至小若跟前,低眸看着伸出来的手,抬脚狠狠踩下去,用力碾压了几下,嘲讽道,“胆子肥了你,和你那卑贱的主子一样贱!若是没有苏府,你们算个屁,都是烂在泥里的玩意儿,装什么主仆情深,既然这么爱演,来人,将人给我卖到宜春院里去!“
宜春院,京城里最肮脏下流的地方,听闻调教人的老鸨有专门的一套手段,能让进去的女子心甘情愿的接客,但那里的客人荤素不忌,来自哪里的人都有,会玩的厉害。
平日里在大宅院里提起,卖了身给主家的丫鬟都闻之变色,生怕被卖到那种地方去。
小若是真的怕了,心头后悔方才的冲动,也顾不上手疼了,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死死扒拉着苏紫萧的裙摆,浑身颤抖起来,哭喊着,“求求二姑娘,别把奴婢卖到那种地方,奴婢再也不敢了,以后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紫萧松开脚,扫了眼旁边的小厮,冷声命令道,“还不赶紧把人带走,愣着做什么?”
周围的小厮被苏紫萧突如其来的戾气镇住,哪里还敢多说什么,就是平日里同小若玩的比较好的小厮这会儿也是紧闭着嘴,不敢开口替人求情上半句。
小若嘴角流着血,牙齿磕掉了一颗,远远看去,下巴上一片的血渍,她被两个小厮压着双臂,被迫朝马车的方向走,拼命回头向苏紫萧求饶,“大姑娘,求求您饶了奴婢!”
“晦气。”
苏紫萧听若未闻,抬脚进了门,喝令,“关门。”
沉重的大门在小若的视野里缓缓关上,将希望彻底隔绝,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这一切,被关在柴房里的苏婉意并不知情。
天气阴沉下来,柴房里没有油灯,昏昏暗暗的笼罩下来一层阴影,两人坐在铺满杂草的地上,身后是叠起来的一捆一捆的柴火。
苏婉意双手抱住自己,垂下眼睫,又内疚又无助。
她太心急了,如果她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出去兴许就不会被发现了。
现在连累了期哥哥....
似乎感受到身旁女子的颤抖,苏期忍不住回头,目光落在那皙白的侧脸上,喉结滚了滚,开口道,“你别自责了,这是我自己选的路,和你没关系。”
“.......”
苏婉意回过头,撞进那双含着心疼的眸子时,心尖儿猛地一颤,眼眶瞬间就红了,扑到少年怀里,攥着他肩膀的衣服,拼命咬着唇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
柴房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其中一道呼吸声缓缓加重。
“苏婉意,都多大的人了,遇见那么点事情就哭哭啼啼的。”
苏期将人松开,别过脸去,耳根悄然红了个彻底。
闻言,苏婉意红着眼睛,含了哭腔委屈道,“可是小时候我受了委屈都可以抱哥哥的。”
苏期:“.......”
“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何况,男女授受不亲。”
他硬邦邦的扔出一句,空气中像是被按下了静止键,一下静默下来。
苏期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女子的声音,微微偏过头去,寻思着是不是自己方才的语气太过于严厉了,他缓了缓声音,“你......”
苏期心口忽然一窒。
面前,女子美眸含泪,微微抿着唇,却倔强的不让眼泪落下来,就那么盯着他看,鼻尖红红的,无辜又可怜,忍不住让人想要将人揽进怀里。
哪怕是独自被扔在陌生的地方,哪怕是险些命丧匪徒之手,苏婉意都不曾那么失态过。
但面对眼前这个少年,她以为此生永远不会再见的人,却为了她踏入他最是厌恶的圈子里,为了她身陷囹圄,又一次又一次把她推开。
第三百四十八章:红豆寄相思
裴府,意泠院里。
“主子,苏将军自出了门就去了同僚处,目前还没回去。”
邵昱珩立在女子约摸几人开外的位置,恭敬道。
面前,女子着一袭浅绿素锦纱裙,走动时内搭的白裙与青绿下裙带出轻微的弧度,布料纹理细密,略显宽大的纱裙衬的女子身形纤细。
裴晏如微俯下身,皙白的手腕上托着花洒,手腕摆动间,面前的花儿落了水,绿叶上淌着水珠,晶莹剔透。
听到这话,裴晏如站直身子,垂下的鸦黑睫羽轻颤,神色平静的回头望去,“还发生了什么?”
邵昱珩面无表情,“苏家的大姑娘发卖了一个丫鬟,苏家二公子和那位姑娘是被关起来了。”
因为正好发生在门口,他混在人群里,凭借惊人的耳力,正巧听了个清楚。
“主子,需不需要属下带几个人将苏公子和苏姑娘带出来?苏府的防卫属下前些日子查探过了,小厮会些武,警惕性不差,但比起府里的暗卫还是……”
邵昱珩认真说着,不等他说完,就被裴晏如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闭了嘴,不解的看向裴晏如,之前主子废了那么大的劲儿才把苏公子安排进苏府,眼下若是不做什么,难保苏家人不会对苏公子不利……
“你看着点,别让人出事了,不过——”裴晏如嗓音浅淡,瞥过去一眼,在青年的注视下开了口,“不伤及性命,就不必出手。”
“是。”
邵昱珩脑海中似有什么灵光一闪而过,但没来得及抓住,只得应下。
裴晏如吩咐完,转身往回走,微停顿了下,侧眸道,“没事你先下去吧。”
邵昱珩拱了拱手,“是。”
他正往外走,正巧迎上念念有词的裴允禾,裴允禾没多看邵昱珩,提着裙摆往里走,边嚷道,“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阿姐!你教我的诗我会背啦!”
邵昱珩堪堪到院门口,听到这话,眸色极快闪了下。
红豆寄相思?
那三姑娘难不成.....!
不知想到什么,邵昱珩心底忽而生出几分激动来,漆黑的眼眸像是一瞬间绽放出了灼灼光芒,脚下步伐加快了些,径直朝着风和院而去。
裴晏如停在屋前的台阶上,转过半个身子,瞧着青年疾步离开的身影,眼神里带出淡淡的笑意来。
“阿姐?阿姐?”裴允禾在裴晏如旁边站定,目光顺着裴晏如的视线看过去,不解的回过头来,唤了两声。
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裴晏如收回视线,目光落在眼前少女的两个花苞头上,额前约莫因为跑来的缘故,落下些许碎发,稀稀落落的刘海布在饱满的额头,风一吹,露出光洁的额头,一汪澄澈的杏眸睁的圆溜溜的,浸过水似的,眨巴眨巴的,眼底透着隐隐的期待。
裴晏如轻笑了声,抬手摸了摸少女的头,“嗯,娇娇真棒。”
“嘿嘿。”裴允禾低下头去,害羞的摸了摸后脑勺,跟着裴晏如往里走。
虽说是住在这儿,但平日里还是空出书房来给沈于渊用来办公,裴晏如通常屋子院里两点一线。
待进了屋子,两人在黄木桌旁坐下,桌上摆了几盘水果点心。
裴允禾瞅了眼点心,看到有自己爱吃的栗子酥,眼巴巴的朝裴晏如看去一眼,再看去一眼....
见状,裴晏如挑了下眉,“吃吧,就是为你备下的。”
“哇,阿姐你真好!”
裴允禾惊呼了声,旋即甜甜一笑,拿过栗子酥往嘴里塞,吃的两腮鼓鼓的,像个小松鼠似的。
裴晏如笑着看着人吃,下意识抚上腹部,她的孩子如果也能那么开心就好了。
才吃了两块,裴允禾就收了手,擦了擦嘴,摸了摸肚子上的肉肉,眼神哀伤下来,抬眸,“阿姐,我有一件事想求你.....”
“什么事?”
“就是....我那天听到你和祖母说的了,但是我回去后仔细想过了,我没有大姐姐你那么漂亮聪慧,我没有二姐姐那么骁勇善战,我也没有三姐姐那么心灵手巧心思细致,我还管不住嘴,又怕疼怕黑,小毛病一大堆,你还是别给我相看人家了吧...免得丢了我们裴家的人...”
裴允禾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弱下去,放在桌下的两只手紧紧的揪住了裙子。
她那么没用。
保护不好自己还保护不了姐姐们....
也是。
她本来就不是爹爹亲生的女儿,自然和几个姐姐不像。
能住在这里,有姐姐们的疼爱,有吃的有喝的,她就应该知足了。
至于嫁给什么人家.....京城中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家怎么会看上她这样的......
她做不到保护姐姐们,做不到保护祖母,但她也不想年迈的祖母和姐姐们为她费心。
似是猜出裴允禾心中所想,裴晏如轻叹了口气,抬手揉了揉女孩儿的小脑袋,嗔道,“傻丫头,你这么可爱,定然会有人全心全意喜欢着你的,再且说了,我们裴家的姑娘,纵然不是最优秀的,但也断不能受到半点委屈的,你如今年纪还小,这些事还不懂,不用妄自菲薄,你的事,我们从来不会觉得麻烦的。”
“真的吗?”裴允禾抬眸,眼前渐渐蒙上一层水雾,模糊了眼前的视线。
“可是....我.....”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裴允禾趴在桌上,胡乱擦着眼泪,“可是我那么愚钝....”
明明她很努力的去学了,但就是把手扎破了也学不会绣花,转个刀险些把刀飞出去。
裴晏如:“........”
她绷住脸,一本正经的拿帕子擦去女孩儿的眼泪,“娇娇,傻人有傻福,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了。”
裴允禾本来还挺伤感的,乍一听到这句傻人有傻福,扑哧一声笑出声,“大姐姐好坏!”
见人笑了,裴晏如唇边也带出笑意来,正要说什么,门外传来声音,“大姑娘,门外有人递过来请柬,说是请四姑娘去打球呢。”
“进来说。”如玉相击般的清冷嗓音淡淡响起。
伴随着“嘎吱”一声,门被人从外推开,明惜拿着一封请柬过来,见了裴允禾也在屋内,道了声,“巧了,四姑娘也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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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杏园探花
谁会单单请她赏花?
裴允禾水灵灵的杏眸中闪烁着疑惑,抬眸看向正往里走的明惜,忙不迭问道,“明惜姐姐,是谁呀?”
见四姑娘心急发问,明惜唇角弯起来,掀开珠帘到两人跟前,这才解释道,“是原府的姑娘,说是府上出了位探花,眼下正红呢,就派出了帖子送到咱们府上来了,说起来,咱们府里头,也就四姑娘您同原家那姑娘相熟了。”
放榜时候的盛京城,正是春风拂柳,百花盛开之时,城东的杏园一带春意浓重,按理来说,每年新登榜的进士们,会在这里与同年登科的同僚们相聚宴饮,这就是探花宴了。
原来这么快就到了探花宴了。
裴晏如指尖轻点绣桌,脑海中一个念头缓缓形成。
听完明惜说的,裴允禾眼神亮了亮,回头道,“赏花这么好玩的事情,当然要叫上几位姐姐一同去才是!”
闻言,明惜扑哧一声乐了,打趣道,“听闻那原府的新探花不仅人品才华兼优,就是相貌那也是一顶一的出挑,眼下又有了官位,这盛京城里头不少姑娘家蠢蠢欲动呢,四姑娘与那原家的姑娘相熟,可谓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哦~”
那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明惜说的拖腔带调的,顺带着眨了眨眼显出几分意味深长来。
裴允禾脸腾的一下红了,急忙忙打住明惜的话头,“你莫要乱说,我可从未见过原家公子,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才不要呢!”
“呀,我们的四姑娘害羞喽!”明惜笑的愈发猥琐。
裴允禾又害羞又气,瞪圆了眼睛,扭头对裴晏如告黑状,“阿姐,你管管明惜姐姐!”
裴晏如唇边带着笑,“去看看也是好的,原家门第虽不高,但听说都是极好的人,将来你若是嫁过去,那也是有福气的。”
“啊?阿姐你也拿我取乐,太坏了,我不同你说了,我去找二姐姐去!”裴允禾跺了跺脚,气呼呼的提起裙摆望外跑去。
身后传来笑声,裴允禾捂了捂脸,脸热的厉害,但莫名的,脑海里竟想起一张俊美的容颜。
出了院子。
裴允禾边抬脚望明月院去,边踢着脚边的石子。
都过去那么久了。
现在想起来,当初的自己也挺冲动的,她和他都是没办法选择的人罢了。
现在府里头和和美美的就好!
意泠院中,廊院里,瞧着裴允禾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明惜侧眸看向身边纤细的身影,“姑娘,虽然四姑娘平日里看起来乐乐呵呵的,但奴婢总觉着四姑娘心里头藏着事儿。”
“嗯,平日里多照看着些。”裴晏如淡淡收回视线,吩咐道。
“是。”
转眼到了探花宴那日。
城东的杏园里,聚集了不少年轻的公子姑娘,远远望去,浮翠流丹。
裴家的马车停在杏园外,裴允禾最先跳下马车,随后裴锦月跟着下来,伸出手去,“姝儿,把手给二姐姐。”
站在裴锦月旁边的裴允禾瞪圆了眼睛:“??”她为啥没有这个待遇?!
裴落姝愣了下,旋即缓缓伸出手去,落在女子温热的手心,借着力下了马车,轻声道,“谢谢。”
“嗨,和二姐姐说什么谢谢。”裴锦月笑道。
裴锦月正乐呵着,忽然感觉背后蹭上一阵凉意,一回头,对上小姑娘满是怨念的目光,乐了,抬手捏了捏人儿的脸,“平日里没见你那么在意我,这会儿知道我的好啦?”
“哪有,我最,哦不对,我可喜欢二姐姐了!”裴允禾撅了撅嘴,将刚刚要说出去的,“最喜欢”及时打住,改了口。
裴晏如同沈于渊一道下了马车,瞧见那打打闹闹的场景,唇边的笑容温柔下来,轻扯了扯男人的衣袍,询问道,“府里头有些冷清,不如我们将阿司接过来一同住?”
府里多个小孩子,总多些生气。
原以为这没什么问题,但不等她让元千安排,就见男人低眸看她,嗓音低沉认真,“不行。”
裴晏如:“?”
为什么不行?
不过她没等到他解释,她话还没问出口,一伙儿人就迎出来了。
来的大多都是年轻的公子姑娘还有新登科的进士们,哪里想得到有朝一日,自己才登第,就有幸见到当朝的年轻权贵,一个个眼神炽烈的像是看着羊的狼群。
沈于渊神色淡淡,在众人齐声高呼中略颔首,不冷不淡的道,“起来吧,诸位中有不少都是将来为我朝添砖加瓦的人才,今日本官来,也是来看看你们。”
“多谢太傅大人!我等必不负使命!”人群中,年轻气盛的少年振臂高呼,黝黑的脸因兴奋涨的通红,但那双眼却亮的惊人。
裴晏如站在男人身侧,接受着众人的跪拜,听着那一声声豪言壮语,心底不免涌上久违的悸动来。
有多少人当初是怀着满腔赤诚踏入朝堂,抱定为生民立命,为盛世开太平,但又有多少人最后和世俗同流合污,败于权势名利之下,忘却了初衷。
说不清道不明的思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联想到当今的朝局,裴晏如心底微凉,眼神平淡下来,由沈于渊牵着踏进了杏园。
杏园中雪白的杏花开的正烈,花香浓郁。
裴晏如同沈于渊自是不会同众人一起胡闹,寻了个偏僻的亭子,随意找了个理由打发了络绎不绝前来或为讨问学术或为攀关系的进士们。
探花宴上有这样一个饮酒规则,众人推选进士中年轻模样好的“少俊”者二人,称为探花使,让他们遍访长安城各处名园,探花折花。
此刻便是在这杏园之中采摘鲜花,最后在琼林苑中赋诗,来迎接状元。
但若是好的花儿让人先摘走了,那探花使就要罚酒了。
于是乎,年轻的女眷在两人寻花时虽为着姑娘家的面子选择静守在亭中,但也不少大胆的姑娘家偷偷跑去花开的好的地位,只为了能同那探花使有一场唯美的邂逅。
更不用说,今年被选为少俊还有探花郎,可谓是名副其实的探花使了。
不少姑娘家跃跃欲试,再三询问身边的丫鬟今日自己的妆容服饰如何,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方才娇羞一笑,满怀期待的提起裙摆去早早打探好的地方等着探花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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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章:世子爷
“四姑娘!我在这儿!”娇娇俏俏的声音自亭中由远及近,一道明黄色身影朝着裴允禾奔去。
裴允禾同两位姐姐正朝这边走过,听见声音就停住了脚步,眼睛亮了,给姐姐们介绍道,“二姐姐,三姐姐,这位就是原家姑娘。”
原家姑娘,闺名原园。
裴锦月顺着声音看过去,那原姑娘已经到了跟前,少女约摸十五六岁的年纪,小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忽闪忽闪的宛若星辰似的,对着她们盈盈福了一礼,“原园见过二姑娘三姑娘。”
“原姑娘。”裴落姝略颔首,回以一礼。
裴锦月笑了下,“原姑娘安好,那你们玩吧,我同姝儿去一边看花儿去。”
说罢,裴锦月很上道的带着裴落姝去了另外一边。
见她们走远,原家姑娘挠了挠头,看向裴允禾,神秘兮兮的凑近,“裴小四,我和你说,我发现了一处花开的极好,我们走,去看看保证你会觉着好看。”
“啥花?”裴允禾被拽着走,被吊起几分好奇心来。
原园没立刻解释,两人跑了一阵,没过多久,原园就停下来了,裴允禾也跟着停下来。
原园手指一指,“喏,那边的花是不是开的很好看?”
裴允禾抬眼看过去,眼瞳微睁大,只见不远处,大片大片的雪白杏花盛开的浓烈,星星点点的,如星海似的,如梦似幻。
而在这片雪白星海之中,少年一袭红色宽袍,腰间系着绦带,面容俊逸,墨发如瀑。
当真是花中君子。
原园偷偷睨着裴允禾的反应,见裴允禾直愣愣的盯着看,心头不免一阵高兴。
她认识裴允禾的时间也不短了。
自然知道裴允禾是个什么样的人——早想把人抱回家很久了!
她看看那边的少年,又看看旁边的人,圆溜溜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
一个是她的亲哥哥,一个是她的好姐妹。
换了以前,她哥自然是没机会的。
不过好在她哥的皮相生的还不错,再加上了得了那什么探花名号,总算能有那么一点点能够拿出去的底气啦。
原园眼珠子飞快转了转,偷偷后退了几步,在裴允禾没回过神的时候,给她哥飞去一个眼神,随即提起裙摆就跑,嘴上不忘了道,“哎呀小四,我忘了我屋子里还烧着炉子呢,我得去看看焦了没有哈,你自己赏会儿花吆!”
等裴允禾听到声音回头去看的时候,哪儿还有原园的身影,明黄色的身影淡出视野范围。
忽地。
耳边传来无奈含笑的温润嗓音,“让姑娘见笑了,小妹性子直率。”
独自见外男是不合规矩的,裴允禾心下颤了下,但人都到跟前了,若是她直接跑显然也是不合礼仪的,她只得站定,回道,“没有,园园很可爱的。”
原洌闻言,轻轻笑了下,手往前面一送,“一陂春水绕花身,花影妖娆各占春,杏花自古以来便有美名,想来姑娘也是喜欢此花的,那这只便送与姑娘了,初次见面,我是原冽,不知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语落,一支杏花就那么被送了过来。
这时候的杏花已经到了快要谢的季节,但他手上的这朵儿,白中内蕊却还是粉红色的,宛若含羞的少女似的。
裴允禾还从未收过陌生男子送的花,心情没有波动是不可能的。
少年高她一头,微低下头与她说话时声线明朗清冽,人如其名,说的大概就是他这样的人了。
裴允禾小脸升腾起热意,她慢慢伸出手去接过来花,轻声道谢,“那便多谢公子,小女子名唤允禾。”
允禾允禾。
原冽心中默念着两个字,又笑了下,明眸皓齿的,“允禾姑娘。”
从他口中喊出的名字似乎自带温柔缱绻,裴允禾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心里想的却是别的。
原家哥哥人也太好些,初次见面就送她花花。
杏园里,两道人影孑立在树下,如影子般的人不解自家主子为何要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明明只要那姑娘不给自家主子添堵就算好的了,但他还是很明显很看出来,自家主子并不开心。
“主子?”又等了片刻,直到那两个人都走了,影一才敢出声。
容景湛视线落在那空了的地方,心情说不上来很好,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自打颜家裴允禾出了事之后,他就收到了一封信件,点名警告他,不要再靠近裴允禾。
他起了疑心,去查了才知道,命人动手的竟然是他的母亲。
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让母亲至于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逼到那种地步?
容景湛眸色泛冷,他现在还记得母亲声色俱厉的对他说,“湛儿,你是我们定国公府的世子,身份尊贵,怎么能和一个小小庶女关系不清不楚的,你别看现在裴家风光,但这盛京到底还是谁作主,你心里头应该清楚,君是君,臣是臣,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
影一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愈发冷,自觉闭了嘴。
容景湛抬眼看了眼头顶的杏花,不知怎的,命令道,“把这些花都给我摘了。”
碍眼。
影一:“......”
这又是闹得哪出?
城东杏园的东家自然不敢得罪世子爷,得了命令虽然不解,但还是很快命人去做。
杏花在一点点消失,但亭子里的人并不知道,以名花吟诗作赋向来是探花宴的主流。
那年轻俊美的少年郎两手空空出现时,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有相熟的进士见状便笑了,打趣着说,“阿冽你今儿可是一大早就来了,按理来说采到最好看的花儿的人应当是你才对呀,这是把花送了哪位可人的姑娘呀?”
原冽闻言只笑了下,“就数你知道的多,我没看到合心意的花不行么。”
“嘿,你这么说就有点不实诚了啊,这满园的花儿就没一朵你看得上眼的?说起来好像这花就只剩下了那么几朵似的。”那进士拍了下原冽的肩,很不客气的拆台。
原冽笑笑不说话,见状,那进士也没办法再拿他打趣。
只得将注意力转向了别处,“欸,对了,状元郎呢?怎么没瞧见人,这可是专门给他开的宴,他人不在可就说不过去了。”
第三百五十一章:再见一面
探花宴还有一个流程,那就是探花使借花吟诗一首算是恭喜状元,这也是历代考生最期待的一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出处。
这话才落,从不远处就传来声音,“状元郎在这呢!”
众人循声望去,今年的状元郎同往年可不一样。
都说探花兼具颜值和才华于一身,得了探花名,等同于肯定了才华的同时也肯定了颜值,状元和榜眼位置虽高,但比起探花来,二者皆可抛。
唯独今年不同。
出的状元郎相貌出众,才华卓绝,民间戏称,状元郎状元郎,不愧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少年郎。
进士们早就见过状元郎了,但眼下见了,还是觉得惊艳。
来的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着一袭墨蓝锦袍,身量颀长,剑眉星目,轮廓如流水打磨过,墨发高高束起,抬眼看人时,眼神清冽,不含丝毫感情。
“容公子。”
见他来了,方才喧闹的进士都收敛了一些,这位可不比原冽性格好,又是世子爷出身,同他们这些平民可谓是云泥之别。
容景湛踩着黑靴缓缓步至红袍少年跟前,他高人些许,低下头看人时,总有些居高临下的意味。
只听到那冷漠的嗓音,“探花郎坏了规矩,理应罚酒。”
这话一出,进士们顿时噤若寒蝉。
原来热热闹闹的气氛顿时有些凝固。
罚酒本来也只是为了取乐,但眼下经容景湛这么一说出来,多了几分冷酷的味道。
倒是原冽笑了一下,脾气依旧很好,“状元郎说的是,在下没能采到花来庆贺,是在下的不是。”说到这里,原冽长腿微抬,往前走了几步,正要去拿桌上的酒,却被人挡住了。
原冽抬起眼,眼底写着疑惑。
让他罚酒,又不让他喝?
这位世子爷到底是怎么想的他不知道,但在心仪的姑娘面前,该有的风度还是要有的,更何况,他也确实是坏了规矩,也没什么好不平的。
容景湛没回答,只招了招手,很快,影一将提前准备好的烈酒抱了上来。
容景湛看向了人,嗓音依旧是淡的,“今儿是探花宴,我请大家喝酒。”
就在不远处的院子里站了不少围观的姑娘,姑娘们或拿扇子掩面,或拿手帕遮住一半的脸,但那眼睛都直勾勾的往亭子中望去。
世子爷欸,平日里都见不着的人物,如今能出现在这杏园里。
若是能叫人瞧上了,那以后的可就是享不尽的富贵。
不少出身一般的官家女子都卯足了劲想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唯独裴允禾不同,杏园里做了不少的杏花饼,吃起来香糯甜口,她吃了一个便喜欢上了。
见了那酒,原冽眸子微动了下,又往那边正沉浸在杏花饼里的少女看去一眼,眼底浮现了些许笑意。
心里想着,等结束了探花宴,他兴许还能与她再见上一面。
容景湛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眼神,眸底又冷了几分,“影一,给人满上,探花郎一看就是酒量极佳之人,可不能少了。”
听到这话,影一就算是再白痴也看出来什么了,抱着酒坛子瑟瑟发抖。
还好自家主子还是有人性的,之前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没让他把这坛子酒都干掉。
他同情的看了眼还不知道这酒烈的原冽,给人倒了满满一大杯,“原公子,请吧。”
旁边的进士见场面挺和谐的,也忍不住说话了,“阿冽,看啥呢,快喝呀。”
世子爷赏的酒,想来味道都很不错吧!
不少人都看着那坛子酒露出了眼馋。
原冽收回了视线,起初还是很淡定的端起那碗几乎要漫出来的酒,轻巧的笑了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容景湛没开口,只淡淡看着人。
原冽自诩酒量不算差,但没喝几口,口腔内就已经麻木了,若不算有外人在场,他都要吐舌头了,恰恰这时候,余光中一直注意着的姑娘也看了过来。
原冽眼神晃动了下。
豁出去了。
他昂头,将满满一碗的烈酒干了下去。
影一在旁边看的只想给人一个大拇指。
这兄弟也是牛的。
那么烈的酒,寻常人尝上那么一口就被辣的要吐舌头了,这位却是完完全全喝进去,也不知道胃里撑不撑得住。
一碗烈酒下肚,原烈面上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但胃里却是一阵火烧火燎,难受的眉头都拧了起来。
旁边的人立刻鼓起了掌,“原兄好酒量!”
原冽一开始没想太多,只以为世子喜欢送烈酒,笑着摇了摇头,但到了下环节,每每轮到他喝酒,这位爷就让手下给他倒满,还都是那坛子烈酒。
这位爷一共送了两坛子酒,其他人喝着都没什么反应,但原冽也不傻。
之前一同喝酒的时候,那些人的酒量他多多少少清楚,眼下不可能连他都接受不了的酒那些人喝的那么畅快。
那就只剩下了一个解释,世子爷在针对他。
偏偏那人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话也很少说。
就在这场探花宴之前,他们之间也并没有产生过任何的冲突。
这到底是为何?
原冽头重脚轻的厉害,眼前也慢慢出现了重影,显然已经醉了,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思绪。
只是想着想着,还是想不明白,倒是头愈发的晕了。
旁边有人看出他的不对劲,善意的嘲笑道,“原兄不是吧?这么快就醉啦,平日里你可是最能喝的呀!”
原冽趴在桌上,听着这道声音,抬手摆了摆,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见他真的醉了,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还是最先开始说话的进士开了口,“容公子,原兄喝醉了,不如我先送他回去吧。”
今日的探花宴到这也差不多结束了。
容景湛并没有多为难,闻言淡淡点了下头,甚至还好心道,“那劳烦这位兄台多照顾照顾探花郎了。”
影一:“......”没眼看了。
把人灌醉的不就是您么!
那进士摆了摆手,道了声“应该的”,随即便把原冽扶起来,将人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带着人往园子外去了。
容景湛静坐着,缓缓朝着亭中那娇俏的人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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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坛子世子爷登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