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好好护着
两日后,春日宴,景致怡人的御花园内百花盛开,从白玉石桥一路下来,偶有微风拂过,湖面荡起涟漪,柳絮翻飞。
往来间裙裾微动,香料在空气中飘开。
“啊,是太傅大人!”
亭中不知有谁喊了一声,惹来不少女子回眸看去。
身穿暖白锦袍的男子沿着石子路走来,携着浑身的冷意,但奈何那张脸过分招人,名门世家的姑娘们皆忍不住偷眼望去,芳心暗许。
太傅大人年方十九,却位极人臣,容色也生的极好,怎教人不心动。
不少女子捶胸顿足,恨没有早些年遇见落魄的太傅大人。
好在那裴府的姑娘皆眼瞎,错把珍珠当鱼目,不珍惜太傅大人。
从二品御史府的千金颜馨儿见男子朝自己这边走远,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小脸上染上绯红,小手绞紧了手帕。
在所有贵女中她家世虽不是最上盛的,但她自认容色稍稍高于他人一些。
太傅大人难道看见了她的美貌?
正想着,一阵风掠过,清冽的气息近了,颜馨儿抬眼,眼底是浓浓的仰慕。
不等她说什么,却见男子突然顿住了脚步,随即回头走了。
“???”
沈于渊转过身,扶了扶额,失笑。
活得太久了。
都忘了这颜府千金和阿泠儿不对付,险些上前去问有没有看见泠儿了。
糊涂了。
元千跟在太傅大人身边这么久,还没见过自家大人露出这种无奈又感慨的表情,歪了下头去看。
那不是颜府自诩盛世美颜的自恋千金吗?
大人铁定不喜欢那类女子。
“大人,裴姑娘!”
正想着,元千一个抬头的功夫,看见桥上下来的女子,激动了。
裴姑娘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皇宫御花园位于中宫之后,以白玉桥贯通,跨着清澈的湖水,在上面看风景视野极好、
暖阳当空,林梢间都染上了暖意。
裴晏如今日着一袭暖白梅纹交领上衣,下搭浅黄长裙,墨发绾了髻发,玉簪流苏垂落下来,小脸上略施粉黛,双眸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的气质。
元千看的有些痴了,突然身前一白,顿时回过神来,瞅着自家大人宽阔结实的背,“.....”
沈于渊定眼瞧着女子踩着绣花鞋朝自己这边过来,身后氤氲了光影,有些朦胧,心头猛地发紧,几步走过去。
正要把人拥进怀里,手臂刚刚伸出去,理智提醒他这是皇宫,伸出去的手握拳,垂下,藏在袖子里。
裴晏如眉头挑了下,她有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见面他都想抱她,像是她会凭空不见飞走似的。
罢了,他的脑回路自是与旁人不同的。
“沈大人。”她抬头,轻唤了一声。
却见男人澄澈的眸看着她,不作声。
“?”
“私底下本官许你喊我一声哥哥。”沈于渊偏过头,轻咳了一声,俊美的脸上端的是高冷做派。
裴晏如:“............”
忽地,她轻笑了声,见元千那眼神不停的望过来,抬手扯过男人衣领,将人往下拽,到了跟前,美眸微眯,笑意浅浅,将原来的目的忘了个一干二净,“那我还是喜欢听你唤我一声姐姐。”
六年前她将人带回来的时候,忘了问年纪,等后来想起时问,他也闷不做声,她见他瘦弱,便以为年纪比她小,让他同府里其他几个妹妹一般唤她姐姐。
他应了。
她现在还记得少年眉眼清隽,嗓音清冽的喊她,“姐姐。”
现在才知道,原来他比她还大上两岁。
也不知那时是怎么厚的下脸皮叫她姐姐的。
沈于渊俊脸僵了下,抬手拨下来那只调戏他的手,落荒而逃,“咳咳,本官还有事,先走了。”
元千听的正起劲儿。
大人少年时期的黑历史啊可都是!
不对。
元千脊背忽然爬上一层凉意。
他是不是要完蛋了。
竟然听大人的黑历史听了那么久!!
啊啊啊啊!
“大人,等等我!!”元千求生欲极强的追上去。
见状,裴晏如没忍住笑出声。
还以为多能耐,没想到还是不经逗。
下一秒,裴晏如脸色一僵。
不对。
她的白狼....被她逗跑了?!
身后,明惜目瞪口呆。
太傅大人对大姑娘的态度也太好了些,传闻中不是说太傅大人冷血无情,手段狠厉.......凶神恶煞?
不过,明惜有点小紧张,凑近裴晏如弱弱开口,“姑娘,我们三年前可是把太傅大人赶出府.....他不会记恨上我们吧?”
赶出府......
想起来那件事,裴晏如眉梢染上无奈,却是没有多提,只道,“宴会要开始了,咱们也要快些了。”
“欸,是!”
明惜一下转移了注意力。
另一边,沈于渊走出一段距离,便放慢了脚步,身后,元千立刻跟上,稍退两步,跟在男人后面。
面前,柳絮翻飞,天空蔚蓝如洗,男人眉眼低垂,眼底满是无奈,唇角却是忍不住上扬。
若不是阿泠儿提起,他都快忘了。
那时,他初进府,与旁人的好奇逗弄玩笑不同,她教他规矩,每每严肃着张小脸。
起初他以为她待人都这般,但后来一次,他发现。
她对几个妹妹都是宠爱有加,虽偶尔也严肃,但多数时候是眉眼带笑的。
他观察了好些日子,发现他与那些个妹妹们的差别就在于。
那些妹妹们都唤她姐姐,而他却是同府内下人一般唤她大姑娘。
这关系亲疏自然一眼明了。
于是他又等了好些日子,逮住她想起来问他年岁之时,刻意卖乖,总算等来她让他同府里姑娘一般唤她一声姐姐,他心底激动,便忍着羞耻唤她姐姐。
现在想来,那时候确是没脸没皮了些。
元千跟在后面,见自家大人偶尔摇头,偶尔露出笑容,眼睛微微瞪大。
他跟在大人身边也有两年了,但还从未见过短时间内大人的脸上出现那么多次笑容呢。
正发呆,“元千。”忽地,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元千一个激灵,抬头,“大人,属下在!”
“多留点心。”沈于渊收了心思,眉眼淡漠下来,眼底讳莫如深。
宫内不比宫外,她只身前来,他自是要好好护着。
第十七章:别有用心
“是,大人,还有一事,云公子的行踪泄露了。”
元千方十八岁,但自幼经过刻苦训练,这才能来到沈于渊身边当差,心眼自是不比别人差。
行踪泄露....
沈于渊狭长的眸子微眯,目光落在远处,“可查清楚何人了?”
“属下已经查清楚了。”
元千恭敬道,抬眼看向面前瘦削的背影,眼睫轻颤。
大人能走到如今没有哪一天是容易的。
在外人看来,大人权势滔天,但只有他们自己人知道,这京城内势力诡谲,不知有多少人妄想摘了大人首级去御前讨封赏呢。
前些日子他发现端倪,本以为是错觉,但秉着宁可错抓也不能放过的心思查下去。
但谁知,叛徒竟然是...
想到那人,元千心中一凛,竟是有些难以开口,“大人,是.....是元涛。”
说到最后,元千嗓音低下来,眼底满是疑惑。
明明大人就待元涛极好,在诸多暗卫中提拔他做副首领。
怎么想他都想不通,索性问出来,“大人,属下斗胆问个问题,您说元涛他......为何要这般做?”
话音落下。
过了好一会儿,元千才等到回复。
“有些人,心比天高,你怎的一一理解?”沈于渊轻嗤了声,敛下眼底一闪而过的杀意,没再多说,抬脚往宴会处去。
每年皇家都会举办春日宴,来来回回都不乏是吟诗作赋,内容多是些吟诵春光等陈词滥调。
裴晏如隔了一世,现在看着这些,也着实觉着无趣极了。
不如游戏电视来的更吸引人。
不过游戏电视这些科技,在落后的墨国是不可能实现的。
裴晏如懒懒的看着各家公子摇着折扇吟诗作对,自诩风流,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上首,盛装打扮的皇后眼神微动。
墨国女子大多爱穿华丽的衣裳,偏这裴府女郎不同,这一身素净的颜色在这皇家宴席中格格不入,却也格外出挑。
不少世家子弟时不时把视线投过去。
“今日春日宴,各位也不必拘束,尽情游玩吧。”
话音落下,场面也不可能真的放肆,只小范围的活动着。
“裴姑娘,可否赏脸与我一同赏那花间芍药?”
年轻的男子手上摇着折扇,着蓝色锦袍,面色白皙,偏眼尾下垂,给人没睡醒的感觉。
裴晏如抬眼看了眼,是正三品陆翰林家的公子,名陆友臣。
她垂眸,绝美的容颜上没什么表情,凤眸微敛,漫不经心的模样。
陆友臣眼底微动,握着折扇的手收紧。
裴府果真都是美人。
这裴府大姑娘虽性子软弱了些,但胜在容貌上佳,娶回家未尝不可。
“好。”裴晏如垂下的眸光微动,忽地弯唇笑了,嗓音很轻。
看着两道身影离开,坐在上首的男人眼眸微沉。
随侍在一旁的元千看懂脸色,犹豫着是要当机立断跟上去还是在这里保护大人。
虽然不知道裴姑娘和大人之间有啥关系,但就大人这表现,关系绝不可能浅了,不过他还是谨慎些为上。
保护大人肯定不会出错的。
这么一想,元千心定下来,稳站着不动。
沈于渊眉心微皱,看泠儿应该是带着记忆回来的,不应该不知道那陆家公子.....
罢了,且先等着。
原本正和姐妹说笑的宋扬灵眼角余光注意到从这边走过去的两人,美眸一顿,随即低语了几声,和其他女子对视一眼,几人抬脚跟上。
御花园有一处僻静之地,柳丝垂至水面,湖上还停着几只天鹅,环境虽美,却极少宫人会路过此地。
陆友臣说是赏芍药,却带她来这种地方?
裴晏如心底冷笑,面上却是不显,只淡声问,“这边可有芍药?”
绿荫蔽日,陆友臣转过身,在一片绿色的衬托下,女子容颜如玉,越发清丽动人。
“裴姑娘——”陆友臣正要表明心迹,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贱人!你怎么敢!”
宋扬灵怒气冲冲奔至女子面前,美眸染上火焰。
不就是死了一个丫鬟,这贱人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她未婚夫身上!
见裴晏如依旧一派从容的模样,宋扬灵怒从心起,抬手挥过去!
却被男人抓住了,陆友臣嫌恶的盯着宛若泼妇乱喊乱叫的宋扬灵,再一看站在旁边气质出尘的女子,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顿时对这个家里安排的未婚妻没了好感,语气冷下来,“宋姑娘还未入门便如此多管闲事,本公子怕是承受不起姑娘的厚爱。”
再说了,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正常,裴府虽势弱,但官位还在,他娶回家那也是做嫡妻的,这宋府姑娘就算真的进门,也不过是贵妾罢了。
墨国民风开放,以至于官家女子中也有不少数中也有不少女子并未识文断字,成日里荒唐度日的,原先跟在宋扬灵后面的官家女子见状不妙连忙走了。
慢慢的,就只剩下一个女子还站在宋扬灵后面。
“陆公子此言何意,宋姑娘再不济那也是府上长辈订下来的婚约,而这裴姑娘却是插足者,若裴姑娘要些脸面,也不至于私底下会面她人的未婚夫。”
不知不觉间就将矛头引到她身上,裴晏如眼底浮现笑意,看向说话的女子。
叶千涵,从五品朝散大夫叶家的嫡出姑娘。
还挺会说话。
叶家和宋家说不上关系很好,但两人的关系确实不错,但原先,和叶千涵关系最好的,当属她才是。
宋扬灵气疯了,一想起之前在裴府受到的侮辱,双眸充斥着怒火,猛地用力甩开男人的手,朝女子扑过去,“贱人,给我去死!”
裴晏如身形一闪,脚步微移间,到了湖边,宋扬灵扑了个空,身体失重,竟是朝着湖面跌去!
“啊!”
“小心啊!”叶千涵不自觉出手想拉住人,却没想到拉不住,整个人身子前倾,脚下一个打滑,也跟着一头栽进水里。
早春的水冷的刺骨,裴晏如环胸看着几人挣扎,一双美眸仿若淬了冰,过了会儿,眼角余光瞥到朝这边过来的人群,唇角弯了下,径直朝着湖边而去。
陆友臣惊了,正想去喊人,却见远方浩浩荡荡有一群人过来。
当下心震了下。
若是皇后娘娘知道......
第十八章:厚颜无耻
皇后云氏,乃是大兴国前来和亲的公主,与皇帝关系虽算不上亲密,但在外人面前表现的是举案齐眉。
一身暖白锦袍的男子站在皇后身边。
正是太傅沈于渊。
陆友臣冷汗涔涔,跪下行礼,“臣参见太傅大人,皇后娘娘。“
“起来吧,发生何事了?”
皇后一眼扫过去,着素色长裙的裴家女郎正蹲在岸边,试图将落水的两人拉上来,但奈何一介女子的力量太小,始终没能成功。
“你们几个,去把落水的姑娘捞上来。”皇后随口吩咐了几个侍卫。
“是。”侍卫领命,几步走过去,跳下水,把在水里挣扎的两人捞上来。
宋扬灵脸色苍白,哆嗦着跪在地上,有丫鬟立刻拿了袍子过来给她盖上。
而叶千涵则闭着眼睛,显然陷入了昏迷。
“好端端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就是啊,那不是叶家姑娘吗?听说幼年落过水留下了一身寒症呢。”
“欸,那边还站着的姑娘是哪家的呀?”
“你说那个啊,是裴府的大姑娘,看那样子也知道没胆子推人啊。”
底下议论声渐起。
来参加宴会的大多为官家姑娘,平日里常有走动,对各家姑娘的脾性也多为了解。
皇后一眼扫过去,目光落在那道身影上,停顿了两秒,“裴姑娘为何出现于此?”
话音落下,刚刚还在议论的几个姑娘顿时朝裴晏如投去同情的目光。
如今先帝已经驾崩,裴府又无男儿在朝为官,可不成了拿捏的对象。
人群里,颜馨儿攥紧了手帕,目光不善的盯着不远处的纤细身影。
自打她来这里,太傅大人就没有看过她一眼,反而一直看着那个女人!
不就是个落魄家族的嫡女,姿色也就一般,不及她十分之一。
太傅大人定是被那贱人故作委屈的模样骗了!
她走出一步,盈盈的福了一礼,柔声道,“皇后娘娘,裴姑娘定不是故意的,这地儿偏僻,许是哪个不懂事的宫人蒙骗了几位姑娘来此也说不定。”
这话仿佛是把罪名怪到宫人上,实则每一句都是把她往火坑里推啊。
裴晏如低嗤了声,感受到人群中那道从出现就没有离开过的视线,心下微动。
他这是.....
其他人的生死沈于渊并不在意,上下来回打量后,确定自家姑娘没事,这才松了口气,袖子里,收紧的掌心已然被汗水打湿。
身后,元千面如土灰。
这这,裴姑娘出事的速度也忒快了吧?
他,没反应过来啊!!
颜馨儿说完,悄悄看了眼那俊美无俦的男人,暗下决心。
太傅大人这般完美的人,就应该是属于她的!
听见那话,皇后侧眸看了眼站出来的女子,是颜府的姑娘,倒是挺识趣,不过眼下也不能仅听一面之词,看向那依旧没有开口的女子,语气里多了几分不耐,“裴晏如,本宫问你话。”
裴晏如缓缓抬眸,嗓音平静,“回皇后娘娘,臣女受陆公子邀请来此。”
闻言,皇后把视线转向那站在一边的男子,翰林大人家的大公子,眉心微皱。
正要开口,突然旁边一道冷沉的声音响起,“陆友臣,你来说。”
众人浑身一震。
太傅大人!
不等陆友臣开口,一道尖锐的女声忽地响起,“皇后娘娘,求您为臣女作主!臣女亲眼所见,裴晏如故意勾引臣女未婚夫!”
她想明白了,都想明白了!
为什么这贱人故意带着陆公子从她这边经过,就是在向她炫耀!
这世间怎会有这般厚颜无耻之人!
宋扬灵跪在地上,指尖抠进地面,身子因为愤怒不断发颤。
一石激起千层浪。
“这陆公子是宋姑娘未婚夫的事情早就传遍了,这裴姑娘怎能做出这般事情来!”
“你还不知道么,前些日子,宋姑娘弄死了裴府的一个丫鬟,这裴府护短的很,说不定就是故意报复也说不定。”
“你这话说的,不就是一个丫鬟,贱命一条,死了就死了。”
议论声传来,宋扬灵咬紧了牙,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露出一抹森然的笑来。
她就不信,这次还不能搞死那贱人!
“裴氏嫡女,言行有失,来人,仗责二十,赶出宫去,往后不得入宫!”
皇后抬手,捏了捏眉心,神色复杂的命令。
这下在陛下那里倒是可以交差了。
感受到冰冷的视线,陆友臣哆嗦了下,还算俊郎的脸白下来,心底衡量了下,硬着头皮开口,“启禀....启禀皇后娘娘,娘娘误会了,是我邀请裴姑娘来此地游玩,没想宋姑娘突然跑过来,不问是非对着裴姑娘就是辱骂,甚至动手,却不料河边地滑,扯着叶姑娘一同掉入了湖中,还请太傅明察!”
前些日子他听说了大理寺一事,裴姑娘能从大理寺脱身想来也少不了太傅大人的帮助,即便两人不是那番关系,但些许还有些兄妹情谊在。
他也是实话说,就算太傅真的要查,也不会怪罪到他头上。
“你胡说什么!明明就是裴晏如不守妇道,你二人在此拉拉扯扯!”
宋扬灵嗓音打着颤,不可置信的回头,气的双眸通红。
陆哥哥这是怎么了!
怎么到头来竟成了她的错!
闻言,裴晏如掸了掸衣袖,凤眸微敛,嗤笑出声,“宋姑娘所言差矣,本姑娘与陆公子不过一同赏柳罢了,两相清白,倒是宋姑娘血口喷人的本事见长,或许,卑劣之人所见之事,皆为卑劣。”
“你!”宋扬灵目眦欲裂,双眸恨不能喷出火来。
人群外叶府的夫人收到消息急匆匆赶来,见自家女儿不省人事的倒在地上,眼眶一红,冲过去,“涵儿!”
叶夫人心疼极了,感受到女儿微弱的呼吸,想也不想瞪着那罪魁祸首,质问道,“你为什么要把涵儿扯进去!你明知道涵儿有寒症,不能入水,更何况是这般冰凉的湖水!”
“叶伯母,我不是故意的,是千涵来拉我,我.....”
宋扬灵不傻,连忙跪爬着去看叶千涵。
之前被气昏了头,现在冷静下来,她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稳住叶家。
第十九章:打马就来
“都是那贱人,要不是她,千涵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啊!”
宋扬灵满腔的委屈,狠狠剜了眼站在一边完好无损的裴晏如,恨不得冲过去撕烂那张勾人的脸。
“叶夫人,还是先请太医过来瞧瞧。”皇后适时出声,打断了几人的争执。
好好的春日宴出现这种事情,面子上都不好看。
之前见那捞上来的人还有气,皇后命人去请太医,可到底太医院离御花园有段距离,派去请的人这会儿还是没回来。
“皇后娘娘说的是。”叶夫人搂着女儿浑身冰冷的身子,心疼极了。
太医姗姗来迟,来的是吴太医,见状连忙把背着的医药箱放下来,搭上了那纤细的手腕。
没过一会儿,见太医眉头皱得紧紧的,叶夫人心凉了几分,“太医,涵儿她要不要紧?”
许久,吴太医微摇了摇头,收了手,“叶姑娘寒气入体,恐活不了多少时日了。”
这春日里的水本就寒凉,正常人都受不了,更何况身患寒症之人呢。
便是他早些来了,也没得救。
说起来,这寒症.....他似乎还有点印象?
吴太医抬眼,目光落在人群中那道纤细的身影。
他记得,裴府前些年风光的时候,裴姑娘经常与裴大人一起入宫,没事便在这御花园内玩耍。
先帝疼爱裴姑娘如亲生女儿一般,下了旨令,这偌大的皇宫,裴家女郎欢喜去哪玩便去哪玩,见着宫里的妃嫔也不必行礼。
那是何等的荣宠啊!
却在一年冬日......再也没有出现在这宫中。
而那叶姑娘也落下了一身寒症。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后来听宫人随口提起过一句,叶姑娘和裴姑娘一同落水,裴姑娘生了一场大病,险些去了,而叶姑娘也从此落下了寒症。
“啊,吴太医,求求你,救救我女儿!”叶夫人膝下就那么一个女儿,听到这消息眼前一黑,险些昏死过去,连忙拽着太医的衣袍哭求。
没了半点官宦世家夫人的高傲。
裴晏如冷眼看着几人,垂下的眼睫轻颤,叶千涵便是死了,她也生不出半点同情。
若是当时父亲再晚一些发现,她恐怕早就没了。
那女人下手那是真的狠。
如今....天道好轮回,这一回重生而来,正好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正想着,男人清冽的声音响起,“宋扬灵,你可知罪?”
听见这话,陆友臣低头不去看宋扬灵的眼神。
他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宋家不过正五品,没了便没了。
宋扬灵眸子瞪大,心底涌上浓浓的不甘,咬着牙,“臣女不知哪里有错!”
“呵。”一声冷笑,周遭瞬间冷下来。
感受到那倏冷的气场,皇后多看了眼站在旁边气场强大的男子,眸光微动,视线扫过那容颜平静的女子,敛下眼底暗光。
倒是她小瞧了,看来这裴家,短时间内还动不得。
这么想着,皇后抬手,旁边伺候的宫女立刻抬手抚上,不冷不淡的开口,“既然太傅大人有所决断,那此事便交由太傅大人了,本宫乏了,回宫。”
见状,不少姑娘唏嘘不已,不过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脸色发白,纷纷没了看热闹的胆量,跟着落荒而逃。
太傅大人漠然冷酷的嗓音响起。
“宋氏女郎心思歹毒,是非不分,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三十大板,虽不至于要了宋扬灵的命,但也去了大半条。
偏生今日宋家人并不在此,也无人敢在这个时候为人求情。
冷冷的命令声传了很远,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大家姑娘都不由得一颤。
等人拖走了,这场闹剧才划下落幕。
陆友臣不敢再和裴晏如多聊,匆匆走了。
一瞬间,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的匆匆,去的匆匆,湖边只剩下了女子一人。
裴晏如整理好裙摆,正要离开,却见不远处站着一道身影。
她走过去,男子眉眼间可见无奈。
忽地,她唇角微扬,美眸透着淡然,“沈大人怎的不揭穿我?”
以他的聪慧定然看得透她这些把戏。
“本官很高兴,能成为你计划中的一环。”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像是哄小孩。
清冽的气息离的极近,像是贴着她的耳朵说的这话。
裴晏如耳根微热,面上却是淡定,“花言巧语。”
他应该没穿到现代吧?也不知从哪无师自通了这些花言巧语。
沈于渊轻笑了声,也不辩解。
前世情话说的太少,这傻姑娘不开窍。
宫内眼线多,两人下了桥之后就各走各的了,不过这是裴晏如以为的。
等出了宫门,才发现他原来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顺便还带了个小侍卫。
元千见女子回头看他们,高兴的咧嘴。
裴姑娘真好看!
裴姑娘看他了!
明惜在宫外候着,她本想一直跟在姑娘身边,但得了示意,要她在宫门外等着,她不敢违背,等了好久没看着姑娘出来,正着急呢。
就见两道身影朝宫门外走来,看清其中一道人影,明惜眼中一喜,迎上去,“姑娘!”
总算是出来了。
可担心死她了。
明心站在一边,注意到女子裙摆湿漉漉的,心下微惊,连忙拿了马车内的披风,上前给女子披上,“姑娘莫要着凉了。”
裴晏如心下微动,明心倒是个细心的。
明惜上下打量了下,姑娘原本就穿了雪绒的上衣,这再搭上,竟也不觉得臃肿。
姑娘身段就是好。
不像她。
明惜悄咪咪捏了把自己冬日里攒出来的肚子肉肉,陷入了忧愁,不过下一秒。
“走吧,二姑娘出门前还催呢,这会儿怕是都有些着急了。”明惜回想起出门时,二姑娘把她拉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要是有人欺负姑娘,找看马的小厮快些回去通知她。
她背上长枪,打马就来。
可把她吓了个半死。
这二姑娘那刀啊剑的,可不是闹着玩的。
宴会散后。
元慈宫,皇后居所。
锦嬷嬷端上果汤,垂眸,屏息站在一边,忽地听到声音,“锦秀,今日此事,你怎么看?”
锦嬷嬷年过半百,是宫里的老人了,又是跟着皇后当公主时和亲来的丫鬟,地位与寻常宫女自是不同。
第二十章:不简单
“回娘娘的话,老奴觉着这裴姑娘应该不简单。”
能把自己在这件事里摘得干净,还能让太傅开口。
就凭这番关系,这裴姑娘心思也绝不简单了。
云氏轻抿了口果汤,虽已过三十,但保养的极好,风韵犹存的脸上浮现一抹笑,笑不及眼底,“是啊,能让太傅帮着,怎么能简单的了?”
从前她觉得那丫头软弱,如今看来,倒是她想岔了。
这番深沉的心思,哪是寻常女子能有的。
裴府落魄,这里面有陛下的手笔,但若是搅进了太傅,那事情可就复杂了。
裴府。
刚刚到门口,一道红白相间的身影忽然跃出来,“阿姐!”
裴晏如下了马车,瞧见那扑上来的身影,失笑,“云回你都多大的人了,这虽到了春天,但天还冷着,怎的穿的如此凉爽?”
只见女子穿水红白边的骑装,勾勒出姣好的身段。
“上巳节后,再过半月就是狩猎会了呀,往年同父亲一同参与,我能打好多猎物呢!”
裴锦月笑眯眯的说着,笑弯了眉眼,如月牙般。
狩猎会.....往年她倒是很少参与。
裴晏如抬脚边往里面走,边把原本披在肩上的披风披到女子身上,嗔了句,“可别狩猎会还没开始,就染上风寒了,你莫是能打个喷嚏就把猎物吓死?”
“嘿嘿。”裴锦月拢着带着温度的披风,心里暖暖的。
要是能一直待在阿姐身边,那该多好呀。
进了府,裴晏如又简单交代了几句,哄着妹妹回屋看书,这才揉着眉心回院。
没过一会儿,邵昱珩拘谨的站在女子面前,明惜关上门出去。
关上门,明惜坐到院子里的石桌上,撑着脑袋发呆。
大姑娘最近的心思越发捉摸不透了。
屋内,邵昱珩垂眸,收拾的干净的案桌角摆着白瓷瓶,里面放着三两只梅花。
面前,女子生的极好,唇红齿白,眉眼干净。
和三姑娘的柔美不同,面前的女子眉眼间更多了几分凌厉,无端让人生出几分紧张来。
“你来府里也有些日子了,有些事我想你心底也有疑问。”
裴晏如抬头,目光落在少年俊朗的脸上,嗓音很淡。
邵昱珩。
第一世时曾是宋府的走狗,替宋府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
但此人的能力确实一流。
邵昱珩微顿,拳头不自觉攥紧了,半晌,才出声,“大姑娘是否清楚在下的家世。”
这话,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而不是疑问。
“嗯。”裴晏如淡淡扫过去一眼,缓缓补上一句,“意外所知。”
“那您.....”邵昱珩微惊。
既然知晓,那他这个烫手山芋,不应该唯恐避之不及?
大姑娘这是?
“我并不在意你的出身如何,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但我希望你清楚一点,现在你在裴家,那就是我裴家的人,我现在需要你做一件事。”
裴晏如指尖轻敲桌面,将人的注意力转回来。
说实话,她对邵昱珩并没有多少好感,但现在裴府能用的人少,先将就着用。
“姑娘您说。”邵昱珩拱手,掩下眼底暗光。
裴晏如扫过少年的脸,淡声吩咐,“裴府曾经拥有一支队伍,但现在人心涣散,需要一个人把他们集结起来,这段时间你的主要任务就是这个。”
闻言,少年俊冷的脸顿了下,垂下的眸光剧烈颤动,半晌,才应,“是。”
这倒是聪明人。
裴晏如收回视线,“这是名单,你拿着。”
邵昱珩接过,低眸看着纸上的字迹,笔锋有力。
“回去吧,姝儿那边,你暂时先不用去了。”
裴晏如淡声说着,现在祖母缠绵病榻,府内的安危自是放在首位。
她倒是不怕邵昱珩背叛,前些日子宋扬灵那么一闹,也算是断了和宋府的关系,就算再去投奔,试问,哪家主子会百分百信任墙头草的侍卫?
更何况,这人的身世就决定了他想做的事。
“是。”邵昱珩不傻,明白女子话里的意思,但莫名的,心底有几分失落。
等人走了。
裴晏如才稍稍松了口气,这天天头脑风暴,她人都要晕了。
忽地,一双温热的手覆上太阳穴,轻轻揉着,熟悉的气息萦绕在身侧。
裴晏如眉心跳了跳。
她都懒得说了。
堂堂权臣大人,天天放着大门不走,这是看上她家的窗子了?
不过倒是也舒服,她舒服的眯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人开口,“你若是需要用人,本官那边的人你大可拿去。”
何必要这背景复杂的小子。
起初听到裴晏如买了个少年回去,沈于渊还有些纳闷。
后来元千回来说,是个姓邵的公子,方才明白了。
小姑娘这是抢走了宋府的一大爪牙呢。
裴晏如眼皮微掀,“要你的人作甚。”
要一个翻墙的就够了。
闻言,男人鸦黑的睫羽轻颤,本是个聪明的,顿时反应过来,失笑。
这次回来,她倒是聪明机灵了许多。
且不说这邵姓小子卖身契拿捏在她手里,不敢不衷心之外,就今日在春日宴上发生的事,她算准了陆友臣就是颗墙头草,哪边有权哪边倒。
前些日子大理寺一事闹得满城皆知,那陆友臣就算摸不准他们的关系,也不敢轻易给她泼脏水。
更不用说她笃定他会开口站在她这边。
那宋府和叶府往日里沆瀣一气,但今日后可就说不好了,说起来寻常家族也确实不会因死了一个女儿就撕破脸面,但这两家就不同了。
凭一己之力就让两个家族闹翻,倒是成长了不少。
说实在的,裴晏如算的不止那么多。
“对了,半月过后的狩猎会.....”想起来什么,裴晏如眉心微皱。
狗皇帝明面上对沈于渊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但估摸着,私底下把人剥皮抽筋的心都有了。
不过,裴府势弱,狗皇帝能拿捏,但,裴晏如回头看了眼男人俊美无俦的脸,他就不一样了,权倾朝野,一个不高兴还能和狗皇帝对着干。
她是不是要趁机抱住这条大腿?
“嗯?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第二十一章:旧事
沈于渊眉眼含笑,看起来温柔极了,仿佛在说,我这条大腿很好抱的,你要是嫌麻烦,我主动给你伸过去。
裴晏如:“..........”
嗯,不抱是傻子。
“我记得阿泠今年已经过了及笄之年了吧?”
男人又冷不丁的冒出一句,目光灼灼。
“嗯。”裴晏如瞬间冷漠脸。
亏他还敢提。
三年前她还没及笄那会儿,他偷摸爬上她的床,倒是没想做别的,就是想盖着被子纯睡觉,但!
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哪能和一个男子同床共枕!
后来被进来伺候的丫鬟发现,府里大闹了一场,她爹看不过眼,捂着脸把人赶走,她现在还记得她爹悲痛欲绝,又气又心疼。
嗯,气的是她名声受损,心疼的是他的宝贝未来将军培养人要离府了。
她那时也气他坏了她的名声,放了些狠话,气的他拂袖离开。
罢了,年少轻狂,她懂。
像是猜出了她的心思,男人低沉动听的声音缓缓响起,“我不知年少轻狂,但我知胜者为王,阿泠,你说呢?”
裴晏如:“.........”你赢了。
她现在无心想这些,转了话题,“狩猎会云回去,我便不同去了,云回那丫头性子莽撞,你多照看些。”
她记得狩猎会的时候皇子们也都会出现。
啧。
“以家属的名义么?”沈于渊回的一本正经,那双漆黑的眼眸中晃过细碎的笑意。
既是她的妹妹,那他照拂一二也是应该。
裴晏如:“..........”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虽这么想着,但心底却莫名生出几分愉悦来。
一直到夜幕降临,裴晏如下意识伸个懒腰,嘟喃了句,“累死了。”
这一声似抱怨,也似撒娇。
听的沈于渊心头发软,放下手中的书,侧眸去看,“若是觉得累,便先歇歇,本官护着,短时间内皇室还不敢轻举妄动。”
“嗯。”裴晏如轻点了下头,敛下眼底思绪。
春日宴上那一出,也算是杀鸡儆猴,说来,这局势,越是诡谲才好。
过了几日,红云楼。
傅定仪瞅着端坐在对面漫不经心的的女子,收起笑脸,正色道,“晏儿,你莫不是想的简单了?这宋府和叶府就他娘的是一丘之貉,就算搭上了叶千涵的命,但说到底,哪有利益权势重要?”
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更何况还是在这利欲官场之中。
“你就不怕他们真的联起手来暗戳戳对你动手?”
傅定仪早看淡了权势之争,如今倒是看的比寻常人透彻些。
闻言,裴晏如抬眼,见男子说的真心,扯唇,也不瞒着,“耳边风听过没?”
“啊哈?这和耳边风有啥关系?”傅定仪来了几分兴趣。
裴晏如觐人一眼,“不要小看了女人的力量。”
“........”
傅定仪呆了两秒,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顿时喷笑出声,“噗哈哈哈——晏儿不愧是晏儿,考虑的深远呐。”
这京内家族关系错综复杂,而叶府虽是五品小官,但在京城里能排得上号背后关系定然不浅,而那么多年叶大人从未纳妾,膝下只有一女,这要是女儿没了....啧啧。
事儿可不就大了。
“好了,谈正事,铺子的事情你找的怎么样了?”裴晏如问。
这几日她都在思考到底要弄些什么,最后敲定下来是从餐饮开始,墨国女子爱美,但不注重饮食,或过于瘦弱或过于臃肿,从这方面下手,即便不会大赚,但也不至于血本无归。
“咳咳,我还当你那日只是个玩笑话,你这次来,是真的想好了?”傅定仪摸了摸脑袋,略有点心虚。
他托人找了好几处,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人捷足先登了。
嘿,气势还贼足,他现在就一小商人,哪儿敢跟官斗,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嗯。”裴晏如眉头微皱。
“咳咳,那也不打紧,你看我准备了什么。”
急促的说完,傅定仪站起身,弯着身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大袋子银票,“哐当!”一声放在女子面前。
“诺,我给你准备好了一万两银票,够你盘下好几十家的。”
傅定仪坐回位置上,暗想这样就不会显得他很没用了吧?
裴晏如盯着那随随便便拿出一万两的某人,半晌,接过来,掸了掸裙摆起身,“行,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了,铺子的事情我自己想办法。”
“嗯,最近不知道是哪个大官也在盘店铺,城内好些店铺都倒闭了,你小心些。”
想到什么,傅定仪提醒道。
裴晏如回首,“嗯,谢谢。”
闻言,傅定仪微顿了下,拂袖,拿过酒杯,“嗐,你和我谢啥。”
裴晏如没再说什么。
门外,明惜拘谨的候在门口,唤意问了几句,见人一言不发,自觉无趣,便离开了。
“嘎吱——”
“姑——公子,我们走吧。”
见里面的人出来,明惜才松了口气。
哪有官家女子来这边的,若是传出去,可不是白白教人抓住了把柄。
墨国虽民风不算保守,但女子大张旗鼓进入风月场所却是受人诟病的。
每回来,明惜都悬着心。
“走吧。“裴晏如把锥帽戴好,眼底划过一抹无奈。
也不能怪这丫头看不开,从前她也不曾来过这风月之地。
但如今换了眼光来看,不过都是谋生罢了。
这红云楼内虽风气不佳,但大多数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出了红云楼。
裴晏如没急着回府,先去了趟药铺,“小二,帮我按照药方抓。”
从袖子里拿出药方,递给柜台后面的店小二。
仁心堂,是盛京城内知名的药铺。
第一世时她精通医术,但很少顾及祖母的病,现在想来,越是身边人,倒是越容易忽略了。
这一世回来,她仔细看过祖母的病,多是陈旧暗伤,落下了后遗症,得需慢慢调养。
“好嘞,公子,您稍等。”小二匆匆一瞥药方,眼前微亮,熟练的翻箱倒柜操起纸包,按份量铲了包好,动作麻溜的弄好递过来,“一共二十两银子,您是挂账还是现结?”
大多府里的下人来采购药材都是在店内挂个账,到了月底自会有人上门收债。
明惜掏了掏荷包,面露难色。
出门前忘了找库房要钱,她这私房钱不够哇!
第二十二章:木匠之首
明惜给自家姑娘疯狂使眼色,却见女子淡然摸出一张银票,清冷的男声缓缓响起,“现结。”
“哎,好嘞。”小二看着银票愣了愣,随即接过来找了零,“客官慢走!”
等出了药铺,明惜这才快步跟上,眉头拧巴的紧紧的。
第一回就算是她出现了幻觉,但刚刚!姑娘的声音....
裴晏如瞅见小丫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轻笑出声,“这有何难,改变音色便是了。”
“欸?!”
明惜眸子微微瞪大,头顶冒出一堆问号。
算了。
听不懂。
不过她家姑娘就是厉害!
明惜双眼亮晶晶的,“姑娘真厉害,能不能教教奴婢,奴婢也好想学呀。”
等她学会,定可以在府内一众姐妹面前好好炫耀一波!
闻言,裴晏如低眸,“寻个有空的时候吧。”
身形不能变,但若是变了音色,偶尔也能捡回一条命也说不定。
“好耶!”明惜高兴坏了,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憧憬。
“走吧。”
“是!”
街边沿街叫卖声不绝,墨国重文,随便走过几条街,大半都是售卖文房墨宝的。
“姑娘,那边那个是不是元首领?”
明惜眼尖,一眼看到正从店里面出来的青年,连忙开口。
裴晏如抬眼望去,就见青年原本气势很足,但不知为何,突然拿手捂了脸,匆匆忙忙就跑了。
“?”她很吓人?
“扑哧,元首领真有趣。”明惜笑出声。
裴晏如低头看着轻易拿到手的铺子契约,心底明白了几分,顿时失笑。
巷子里。
“呼!”
元千背靠在墙壁上,呼出去一口气,吓死他了。
大人说了,要偷偷的,偷偷的!
差点就给抓包了!
肯定是他动作太慢了,竟让裴姑娘追上来了。
这么一想,元千吹了声口哨,很快,几道黑衣人落下,拱手行礼,恭敬道,“元首领。”
“你们几个,去东街,但凡是快倒闭的,铺子转卖的,都给我收了,还有你们几个,去西街,如上,对,没错,大人的命令,嗯,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要是你们看见....”
元千劈里啪啦一阵交代,等人四散没入大街小巷里,这才喘了口气。
大人这讨好姑娘的法子好是好,就是废人。
北街。
“公子这边谈。”年过半百的老人弓着身,布满皱纹的容颜上没多余的表情,不卑不亢的态度不自觉生出几分神秘感。
“好。”
裴晏如抬脚,目光扫过四周,让明惜守在门口,这才往里走。
是很老旧的店面,木材杂乱无章的堆放在门口,像是个柴房。
进入店里,即便是白天,但店内依旧昏暗,木制柜台面放置了一盏油灯,正闪着微弱的光。
老人却丝毫不在意,随口说着,“老朽这条件简陋,公子见笑了。”
裴晏如倒是不在意,纤细手指掠过桌面,沾了些灰,眸子微动,“老伯,敢问可还接工程?”
每一行有一行的强者,如果说木工制作,那世人想起的,必然是程严。
但程严不出山已久,她也是偶然一次机会才发现高人就在京城内,不过隐藏了身份。
话音落下。
老人身形微顿,但很快恢复正常,粗哑的声音响起,“公子在说什么,老朽这店都要盘出去了,还接什么单呢。”
“是因为手?”
极轻的嗓音响起,却如同火星瞬间点亮了骤暗的夜空。
程严身子彻底僵住,回头,浑浊的眸子似乎想通过那层层锥纱看清纱后掩盖的真容。
“公子是何人?”
裴晏如指尖轻点桌面,“在下略通医术,方才瞧见先生手臂不自觉颤抖便觉得不对,如今先生这一问,倒是肯定了在下的想法。”
“.........”
既已被戳破,老人也懒得伪装,抬手,将颤抖的手置于少年面前,“你也瞧见了,就算你知道了我的身份,也爱莫能助了。”
在面前的人从称呼由老伯改为先生的时候,程严就猜到了这人定然是奔着自己的名头来的。
往日他这番伪装被拆穿他倒是愿意帮她做点什么,但现在...莫得机会了。
裴晏如低头看着那坐姿随意的老年人,忽地轻笑出声。
这趟出门倒是收获颇丰。
没想到这木匠竟只是此人一重身份。
不过她也不拆穿,“若在下能治呢?”
话音落下,老人只掀起眼皮看人一眼,虽不说是明晃晃的嘲讽,但话里不信的意味着实明显,“老朽听公子这声音,想来不过十七八岁,就算打娘胎里开始习医,也不过十几年医龄,老朽这病,云仙谷的神医都说无法喽,公子可曾听闻缪神医。”
裴晏如淡声,“不认识。”
程严:“........”
“噗,那你个毛小孩儿打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瞎吹牛皮,小心挨揍。”程严坐不住了,腾的站起来,赶苍蝇似的挥手。
害他还存了一分侥幸。
天底下怎会有这般普信之人!
裴晏如往后退了几步,微微拱手,“既然先生这般说,那在下也不强求了,不过,在下虽不认得什么缪神医,但在下师从云神医。”
“快走快走——嗯?”
程严一顿。
裴晏如眉眼低垂,轻拂袖,转身,“恕在下打扰了。”
“欸,你!你等等!”
程严拍了下脑袋,总不能装久了,真头昏耳花了,老人背也不弓了,麻溜的挡在少年面前,布满皱纹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那,那什么,你看这天都没黑呢,再聊聊,再聊聊,年轻人不能那么着急呀。”
裴晏如站定,嗓音透出几分淡然,“本公子从不强人所难。”
程严哪里不知道这小子就是在拿乔,但现在哪儿还敢摆什么架子,“公子不强求,是老朽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行了吧?”
“先生这般有诚意,那在下自然是愿意同先生共谈的。”
“哼。”程严极轻的哼了声,确定人不会马上跑了,这才背着手,重新弓着身往里面走。
裴晏如勾起抹笑,又走回去。
“公子既说是云神医的高徒,那可否替老朽诊断诊断,这是有什么毛病?”
程严端坐在柜台后面,想了想,伸出手。
第二十三章:飒
要是这小子诈他的怎么办?
裴晏如倒没再拿乔,纤细指尖落在那干瘦的手腕上,脉搏跳动有力,着实不像是....
程严也没闲着,目光落在衣袖里伸出来的那只手上。
纤细,修长漂亮,白皙。
但程严关注的不是这些,眸子缓缓瞪圆,这特么!
裴晏如也想过自己一伸手就会暴露,但瞧着老人吹胡子瞪眼的模样觉着有趣,端的正经,“先生可是焦躁易怒,容易心悸,怕热出汗。”
她先前说的手,并不是真的手受伤,而是因为某种疾病导致的手抖等问题。
“哼,一般大夫也能看得出来,你可有解决之法?”
程严收回手,神色淡下来,不等女子开口,自顾自道,“公子既知道老朽名讳,那自然也知道老朽不替三类人做事。”
“自然。”
裴晏如淡声应了。
四海之内,但凡有求程严办事的无人不知,程严不为哪三类人做事。
一为皇亲贵胄。
二为世家贵族
三为权臣官宦
说白了,不替做官之人,皇室贵族之人做事。
巧了,她都不占。
裴晏如淡定自若,“先生这病,在下有法子,但需些时日。”
程严细细打量面前女子几眼,来了兴趣,忽地挥手。
裴晏如反应极快,身子快速后退,单手护住了锥帽,嗓音含了几分冷意,“先生这是作甚?”
“呵,老朽还有一规矩,不替不肯现出真容之人做事!”
老人动作迅猛,一只手如鹰爪般径直朝她抓来!
此刻,附近的酒楼里。
“姑娘,大姑娘吩咐了,不让你偷溜出来喝酒。”明英瞧着自家这一离开大姑娘眼皮子底下就浪的飞起的二姑娘,头疼的不得了,只能委婉劝道。
裴锦月原先对这成天把阿姐挂在嘴边的小丫头不耐烦,天天大姑娘长大姑娘短的,她被人欺负了大姑娘又不管。
但现在倒是没了那感觉,只觉得有人管着,出来浪都更有劲儿了。
“三妹妹,你平时在府里闷着,今儿二姐姐带你出来玩玩儿,只肖记得别同阿姐说就是了。”
说着,裴锦月爽朗一笑,让小二送来一桌子的好菜和好酒。
一旁,身着浅色罗衫的女子双手放在膝上端坐着,清丽的脸上没多余的表情,只柔声应道,“姝儿知道了。”
听见这话,裴锦月龇了下牙,单手握住妹妹的手,美眸里划过一丝无奈,“姝儿你这性子,同姐姐们说话不必这般守礼,那些个礼仪,都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四个姐妹里,就属姝儿最是守礼,总觉得有些疏离。
裴落姝垂下眼睫,看着那覆上的手,皮肤相触有些痒,想来是二姐姐平日练武手上落下了茧子,略一寻思,轻声道,“姝儿明白了。”
裴锦月说不通,收回手,豪迈的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好酒!”
见状,裴落姝看了眼自己面前的小酒杯,端起来,以袖遮面,小小浅酌了口。
烈酒入喉,“咳咳咳——”
“噗,姝儿,你觉着这酒如何?”裴锦月乐了,笑问。
她从军时常饮烈酒,现在倒是习惯了。
裴落姝被呛得红了眼尾,连忙放下酒杯,苦了脸,“二姐姐骗人,这酒好辣,一点不好。”
“哈哈哈哈哈——”
裴锦月又喝了口,顺便拍了拍咳嗽不止的妹妹。
正开心着,忽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穿插进来。
“哟呵,我道是谁,原来是陆哥哥的未婚妻呐,如今竟然和某个男人婆混在一起喝酒,陆哥哥你快看呀。”
娇俏的女声突兀的响起。
裴落姝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猛地抬眼,目光撞进那双含着柔情蜜意的眸子,又低下头去。
他的柔情,从来不是对她的。
裴锦月也顺着声音看过去,包间外面,身着绛紫色衣袍的男子同粉色襦裙的女子并肩走着,举止亲昵。
陆显庭,陆府的二公子,家里曾经给三妹妹定下的婚事,生的衣冠禽兽的模样,浓眉下是狭长的眸子,时常含着柔情,偏生的薄唇。
按官位,那陆府原先是配不上她裴家姑娘的,奈何陆氏儿郎个个生了张骗人的嘴,哄得三妹妹芳心暗许,这才定下了婚事。
现在裴府落魄,这陆府倒是跑的比贼都快。
而那尖酸的女子,正是陆家的远房表妹,林慧筠。
裴锦月捏紧了拳头,凤眸死死瞪着面前两人,狗男女!
忽而又想到什么,她连忙回头,“妹妹,这天底下好儿郎多了去了,咱...”
正想安慰几句,却见妹妹低着头,顿时话音又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要是阿姐在就好了。
另一边,店内空间狭小,裴晏如左退后让,躲避再三,避无可避,忽地弯唇一笑,干脆摘了锥帽,三千青丝胡乱飘下,挟风起舞,周身气场逼人,“先生这规矩倒是定的及时。”
程严收了手,看清女子容颜,神色顿冷,“裴姑娘可是戏弄老朽?”
面前,女子容颜做了修饰,眉间多了几分英气,一双凤眸美而凌厉,但不妨碍他认出来面前之人就是裴府大姑娘!
“先生这话说的不对,我爹娘过世已久,府内无人在朝为官,自然不算为官之人,再说,我非皇室姻亲,自然不属皇亲贵胄,不知哪一条违背了先生规矩?”
裴晏如单手拿着锥帽,轻掸衣袖上沾上的灰尘,敛了气势,说的风轻云淡。
“.......”程严嘴巴动了动,想反驳,但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顿时眸子一瞪,“那且等你将老朽治好再说。”
裴晏如轻描淡写的重新戴上锥帽,“在下有求于先生,自然会极尽拙才为先生治疗。”
“哼,走吧,老朽这店,不卖了!”
老人眉头气的横起,大手一挥,逐客令下的明明白白。
裴晏如略颔首,谦逊有礼,“在下改日再来。”
程严哼了声,拂袖,在心里嘀咕,“还在下在下的,比我还会演!”
裴晏如刚刚出门,迎面撞上急匆匆跑来的丫头,手疾眼快的拉住人,“怎么了?”
明惜急得要哭了,“姑娘,出事了!”
第二十四章:她背后有我
酒楼里。
“裴落姝,要不然这样,本姑娘大度,让你也跟着一起进门,当个妾室如何?”林惠筠笑得恶意,压低了声音专门对着两人说着,凑近去看女子惊慌失措的模样。
裴落姝攥紧了手指,“林姑娘莫开玩笑了,若陆家有退婚之意,那我定不会纠缠,此后我同陆公子自是桥归桥,路归路,各生欢喜。”
闻言,陆显庭轻讽出声,“三姑娘倒是看得开。”
听见这话,裴锦月腾的站起来,猛地一挥,酒壶在几人脚下炸开,“小子,你不想活了?”
丫的,看她不揍死他丫的狗男女!
“二姐姐!”裴落姝惊呼,连忙站起来,想拉住裴锦月。
林惠筠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句,“裴锦月,你怎敢!”
裴锦月冷哼了声,目光如炬,“呵呵,你把脸凑过来看看我敢不敢。”
陆显庭眸子冷下来,“那在下倒是不吝赐教!”
话落,男人身子突的猛进,一拳朝着女子轰去!
裴锦月脚下微移,避开了攻击,轻嗤了声,“本姑娘上战场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吃奶呢!”
一旁,裴落姝神色惶惶,紧张的看着两人,却疏忽了身后。
忽地头皮一疼!
“贱人,你二姐能耐,你倒是能耐啊!”林惠筠狞笑着拽住女子的头发猛地往后扯。
叫你装!
裴落姝疼的眼泪直冒,却紧咬着牙,“林姑娘....”
不等她说完。
“啊!”
林惠筠身上一凉,惊恐的松了手,下一秒,“嘭!”
身子猛地飞出去,跌在墙上,掉下来,狼狈的趴在地上。
裴落姝捂着头发,回头,却见一袭青衫的女子冷着脸,衣袖翻飞间,裹挟着满身冷意而来。
是嫡姐...
裴落姝眼圈微红,连忙低下头去。
林惠筠衣衫半解的倒在地上,又撞上了后背,疼的眼泪直冒,猩红着眼看清那动手的人,“裴..裴晏如!”
周遭围了不少人,见动手的竟然是裴大姑娘,皆是一愣。
议论声渐起。
“这裴姑娘做的着实过分了些,身为大家闺秀竟做出扒人衣裳的粗鄙行为。”
“啧,俗话说的真是不假,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这裴姑娘原是旁人打了她一巴掌那也是忍气吞声的人呐。”
人群中不知有谁嘲讽了声。
紧接着就有人笑着道,“陆公子你大人有大量,怎的和个女子计较呀哈哈哈。”
陆显庭听着人群中的议论,微微抬高了下巴。
趁着众人皆没回过神,裴锦月逮着机会狠踹了脚那姓陆的,暗暗呸了声。
狗东西。
“呃!”陆显庭闷哼了声,脚步趔趄几步跌到一边,眼底火焰燃烧,阴恻恻道,“裴大姑娘,这是要纵容令妹行凶?”
裴晏如冷眸扫过两人,凤眸掠过一抹凌厉,忽地轻笑了声,眸光流转间,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来,“陆公子此言好笑,且不说是陆公子先动的手,那贵府与我裴府婚约尚未解除,陆公子公然与亲表妹勾搭侮辱自己未婚妻,不知陆公子哪来的颜面指责本姑娘?”
说到这,裴晏如话锋一转,“更何况,本姑娘并不觉得,打狗有什么错。”
“你!”
陆显庭出生显赫,从小到大都是被人阿谀奉承惯了的,哪里受的了这般嘲讽,白皙脸皮涨红,忽地矛头一转,“裴三姑娘,若是你还记得我们幼时的情分,那现在让你姐姐给筠儿道个歉,这件事就算了了,日后我依旧会迎你入府。”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看向站在角落发丝散乱的女子。
裴落姝,出了名的大家闺秀,性格比之裴大姑娘温婉而无不及。
听见这话,裴晏如也看向自己妹妹,眸底掠过一抹复杂。
前世这个时候,就算她们做再多,陆府到最后都会退婚,姝儿倒是落下了个纠缠不休的坏名声。
如果可以,她希望这一世能让妹妹自己看清楚陆显庭的真面目,免得日后伤心难过。
对上众人的视线,裴落姝掌心冒汗,头皮隐隐作疼,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女子那一身冷然的模样。
是嫡姐帮了她...
裴落姝攥紧了衣裙,缓缓抬起头来,凝着男人眼底那明晃晃的不屑,轻声开口,“我与陆公子并无情分可言。”
话音落下。
“哈哈哈笑死,哪来的大脸敢和我妹妹谈情分,凭你脸皮厚么。”
裴锦月嘲讽出声。
陆显庭眼神阴沉的盯着那看着柔柔弱弱的女子。
她怎么敢!
真不怕自己不娶了?
自家妹妹都这个态度了,那她就没什么顾忌的了,裴晏如双手环胸靠在后面的镂空雕花墙上,漫不经心的出声,“陆公子,其实你确实同旁人不一样。”
陆显庭眉头一跳,隐约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下一秒,就听见女子开口,“别人呐,是笑起来很好看,你呢,那是看起来就很好笑。”
“噗哈哈哈——”
裴锦月笑出声,妈呀,阿姐这嘴,太毒了。
有围观的群众也没忍住笑了。
这么一说,你再看看这陆公子,原来看觉得英俊潇洒,现在看吧,这鼻子,这嘴巴,还真长得一般。
“裴晏如!”
林惠筠哪里受过这等委屈,系好衣服,捂着背去搀扶陆显庭,见男人脸色黑下来,立刻发作,“你太过分了!”
等她回府,定要好好告上一状,这裴府早落魄了,也不知道这裴晏如哪来的勇气这般嚣张!
“过分?”裴晏如玩味的勾起抹笑,眼底倏冷。
这些个曾经欺辱了她们裴府的,这一世,慢慢来,她有的是时间。
裴晏如低笑出声,抬眼看向两人,“林姑娘,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带走了个废物垃圾,你们大可放心,这门婚事,便是你陆府舍不得退了,我裴府,也定然不会留着!”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把陆家的颜面踩在脚底下摩擦。
“大人,裴姑娘牛啊。”
对面的茶楼上,视野正好落在酒楼。
元千看的心都有些热了,忍不住夸赞道。
不愧是大人看上的女子,就是霸气!
窗口,身着暗纹蟒袍的男人覆手而立,墨发用玉冠束着,垂落下来,背影孤冷又冷漠,却在听见这话之时,冰雪消融,回头,眉眼染上抹笑意,“她背后有我,自然底气足。”
便是要叫他以权压人,那又如何。
第二十五章:勇虎卫
元千酸溜溜的吃了把狗粮。
大人这也太纵容了。
等陆家两人灰溜溜的离开后,裴晏如替裴落姝检查了下,见只是掉了几撮头发,边替人绾好发髻边打趣道,“姝儿可要爱护些头发,若是被薅秃了阿姐可没办法帮你接上。”
裴落姝心头一紧,连忙拿手去摸,“阿姐莫要吓唬姝儿,可真的秃了?”
“没,逗你玩呢。”裴晏如弄好,随口说了句,一个转头的功夫,蓦地撞进那双含着温柔的眸子,心头一震。
唇角不自觉弯起,勾出一抹好看的笑来,缓缓收回视线。
她不是不知道现在裴府四面楚歌,但叫她忍气吞声,这一世却是做不到了。
更何况,这有大腿不抱,那要大腿何用?
待几人的身影离开之后,元千瞧着自家大人又恢复了那副莫挨老子的清冷模样,撇了撇嘴,从怀里掏出一堆契约放到桌上,“大人,这是属下搜罗来的铺子。”
语毕,元千略带期待的投过去视线,大人这回总要夸奖他办事效率高了吧?
却不想。
“只有这么点?”低沉中略带嫌弃的声音缓缓响起。
“啊?”元千迷惑脸,他总不能强拆了人家的店,强买强卖吧?
沈于渊伸手拿起来薄薄一小沓契约,目光落在对面,又松了口,“罢了,下去领赏吧。”
元千:“……”
为毛您很勉强的样子!
金玉楼闹了那么一出,也没了吃饭的心情,几人打道回府。
裴锦月认错态度极其良好,举着四个手指头发誓,“阿姐,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偷溜出去喝酒了。”
闻言,裴晏如凉飕飕瞄人一眼,不过十六的年纪,这滑头倒是会耍。
“你若是要喝,在哪不能喝?在家里不香?”
“呃,这个,酒楼比较有气氛。”
裴锦月下意识接话。
话脱口,裴锦月又觉得不对,憨笑着挠头。
旁边,裴落姝默默扭头,垂下眸子。
裴晏如被气笑,“好你个丫头,去耍你的剑,没打个十来套不许休息。”
“欸,好!”
裴锦月答应的爽快,麻溜的走了。
裴落姝手微伸,还没碰到女子的手,丝滑的布料就从手心溜走了,“......”
一时间就剩下了她和嫡姐两人...
裴落姝指尖悄然攥紧裙摆,低声认错,“嫡姐恕罪,姝儿往后定当谨言慎行,断不会再胡闹了。”
闻言,裴晏如微抿唇,却一视同仁,“姝儿也是,回房罚抄诗经,没抄个十几首不许休息,可听见了?”
裴落姝垂眸应了,“姝儿知道了。”
等把两个妹妹打发走,裴晏如才回房,卸去了力气,慵懒的靠在贵妃椅上,看着屏风发呆。
前世裴落姝的悲剧似乎是从这场退婚开始的,这一世她定不会再让悲剧重演。
“明惜。”
“奴婢在。”听见呼唤,守在门口的明惜立刻推门进来。
裴晏如转头望去,门外春光似锦,眸光跟着亮了下,低声吩咐,“去把绍昱珩叫过来。”
明惜点头应下,“是,姑娘。”
院子里,明心正端了茶过来,见明惜匆匆退出房门,迎上去,“惜姐姐,可是有要紧事?”
明惜看一眼明心,大姑娘虽然把明心也提到贴身侍女的位置,但寻常事却还是安排她去做的。
可见对她的信任。
不过明心这丫头也是个苦命的,明惜想了会儿,开口,“嗯,姑娘有事,我且先去一趟,你去伺候姑娘用茶吧。”
见明惜没有要和自己说的意思,明心略垂眸,掩下眼底的黯淡,“是。”
明惜走出几步,回头见女孩身子顿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
也不知姑娘是怎么想的,但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屋内。
听见敲门声,裴晏如放下笔,抬眼,看到外面模糊的身影,启唇,“进来吧。”
这几日放晴,温度上升了些许,但到底是寒天,屋子里从早到晚都生着火,驱散冷意。
这门一开,便有带着凉意的风吹进来。
极为纤细的手拨开帘子,明心端着茶进来,见女子正看着自己,垂下眸子,恭恭敬敬的喊了声,“大姑娘。”
“放下罢,这些日子情绪可好些了?”裴晏如低头看了眼茶,端起来轻抿了口,是去年的春茶。
今年早已开春,但裴府名下的那些个茶农却迟迟没有送新茶上来,过段时间她倒是要亲自过去瞧瞧。
明心正给裴晏如换上新的暖手炉子,听见这话,眸光微闪,随即敛眸,“奴婢已经放下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往后的日子还长,你放下了总归是好事。”裴晏如放下茶,轻声开口。
哪有这般容易放下,不过说给她听的罢了。
忽地,“扑通!”一声。
裴晏如愣了下,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孩,“你这是做什么?”
“姑娘,奴婢曾怪过你,承蒙姑娘不介怀,往后明心自会同惜姐姐一般尽心伺候姑娘。”
明心说着,又扣了个头。
她打记事以来接受的就是人伢子的打骂,被人挑挑拣拣着长大,初入府,她惶恐不安,唯恐自己会和曾经一同生活的姐妹们说的那般,被责打被发卖,被肆意欺辱,活得不如一条狗,在惴惴不安中,这些都没有发生,夫人和府里姑娘都待下人极好,会教她们识字,练武,都是顶顶好的人。
她该知道的。
“好,过几日便是上巳节,等上巳节过后,你便同我去趟泉城。”
裴晏如把人扶起来,她倒不是怕明心背叛,不过一时之间用惯了人,忘了还有这丫头了。
闻言,女孩眼睛一下亮了,“是姑娘!”
明惜把邵昱珩带到之后,见明心还留在屋里,顿了下,随即开口,“姑娘,人到了。”
裴晏如抬眼,少年依旧是一身黑衣,俊朗的脸紧绷着,见了她恭恭敬敬的拱手,“属下见过主子。”
不再是叫姑娘。
“你们先出去吧。”裴晏如微侧眸,看向还站在原地的两个丫鬟,吩咐。
“是。”
“是。”
“嘎吱——”门开了又关。
裴晏如仔细叮嘱了几句,又问,听到已经找齐了大半勇虎卫,心下微松,吩咐,“邵昱珩,从今日起,你便守卫裴府安危,担勇虎卫首领,你可能做到?“
第二十六章:江上云公子
勇虎卫是裴将军生前建立的军队,为墨国立下不朽军功。
裴晏如眉眼微垂,可惜在一年前那一场战役后,爹爹和娘亲双双离世,勇虎卫也随之被打散。
若想将军府不倒,那勇虎卫的存在就是必要的。
裴晏如细细思量过了。
有能力者她不介意给予重任,或者说,没有重任留不住有能力者。
邵昱珩如今虽不过十七岁,但那世能够在二十多岁的年纪统领皇宫禁卫,将宋家送到高位厚禄,手段和心性自然非常人所能比。
听见女子平静的声音,运筹帷幄,指挥若定,没有那闺阁女子那般的娇羞怯意,呈现的是一份坦然,是处事的勇决,邵昱珩心下生出几分敬佩来,同时攥紧了掌心,郑重道,“属下,必不负主子所望!”
转眼到了三月三,上巳节,江上舟摇。
寻常官宦家的小姐都择这日出门踏青会友。
裴府几个姑娘闲不住也出门了,倒是安静下来,意泠院里。
裴晏如对踏青不感兴趣,凝着面前这一沓铺子契约发呆,盯了会儿,确定都是盛京城内这几条街上堪称黄金位置的店铺,她抬头,对面,男人穿了藏青色圆领袍,俊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骨节分明的手上拿了玉骨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另一只手拎着串念珠,风轻云淡的模样。
但那眼尾时不时往她那瞟一眼。
裴晏如放下契约,双手交叠撑在下颚,凤眸掠过一抹笑,“这是要送给我?”
这厮那么拼命给她找铺子,这会儿又这么放到她这跟前,存了什么坏心思?
沈于渊垂眸,把扇子放下,这旁人觉着耍帅的物件,他拿着总觉着费事,只起身。
见状,裴晏如眉头一挑,“沈大人?”
忽地,面前阴影笼罩下来,男人双手搭在椅子两侧,俊美的容颜上浮现一抹笑来,狭长的眸子弯了下,眼尾一点泪痣,勾人摄魄的紧。
珠帘轻动,暗香浮动。
裴晏如心紧了下,偏过头,目光游移,“你这是做什么?”
话音落下,陷入短暂的寂静。
好一会儿,男人含着磁性的嗓音在耳侧响起,听不出来什么情绪,“嗯,晏儿拿着便是。”
晏……晏儿?
听见这个称呼,裴晏如眉头挑了下,失笑,“你派人跟着我?”
“不曾。”太傅大人否认的很迅速。
“那你又是从何得知?”裴晏如抬眼,对上那双澄澈如水的眸,暗道这厮越发会演了。
“道听途说。”
沈于渊略偏过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裴晏如笑看着面前男人染上薄红的耳根,敛眸,指尖轻点椅面,下逐客令,“行,那你回去吧,这份好意我收下了。”
“......”
沈于渊转过头,低眸看着女子淡定从容的模样,按捺不住心中所想。
“本官且问你,同那傅定仪是何关系?”
这几日他翻来覆去仔细考虑过了各种可能,前世他没听说那傅家小子同她有什么关系,但阿泠方才回来几日便能上门去寻人帮忙,这关系自然不能浅了。
到底是何关系?
莫不是从小定下的娃娃亲?
裴伯父在世之时也未曾提起过啊。
沈于渊脑海中一瞬间闪过各种可能,眼神越发深了。
两人距离极近,属于男人淡淡的香草气息扑面而来。
裴晏如吞了吞口水,没忍住伸手抵住男人的胸膛,保持住两人的距离,随即反应过来,触电般收回来,解释,“傅家与裴家三代交好。”
冰凉的触感掠过身体,激起一阵酥麻,沈于渊身子微僵,像是电流窜过全身,眸光顿暗,低头凝着女子雪白的脖颈,攥着扶手的手不自觉扣紧,直到隐隐可见骨节处泛起白,方才控制住,沉着声音,“所以?”
就是娃娃亲?前世没得机会成亲?
一想到这,沈于渊只觉得心脏隐隐作疼。
两人这样的位置让裴晏如心如鹿跳,清冽的气息萦绕在鼻翼间,思绪混乱的厉害,悄悄红了耳根,垂下的眼睫轻颤,他到底在想什么?
见女子默不作声,沈于渊自嘲一笑,松了力道,直起身,靠在桌边,侧眸,窗外的光落进来,桌上的红梅已然换成了桃花,椅子上,女子冷白裙摆微微散落,清丽容颜染上绯红,美的似幻,人比花娇。
“......”
所以,你之前所做的,只是利用我的势力么?
说不失望是假的,沈于渊把视线放出去,落在窗外不停叫唤的百灵鸟上,眼底凝聚起来的浓雾忽而又散开来。
他不该贪心那么多的。
面前突然豁然开朗起来,裴晏如下意识抬头,撞进那双幽深落寞的眸,心蓦地疼了下,前世种种又在眼前闪过,压抑感在心底蔓延开。
“我们只是朋友罢了,前几日去红云楼也不过同他商议在盛京城内开铺子之事。”
裴晏如轻声说着,虽不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她这般说也算是解释清楚了。
话音落下,久久没有回应。
就在裴晏如以为沈于渊要拂袖离开的时候,听得一声,“当真?”
“嗯?不然?”她抬头,见男人手抵在下颚,垂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眼底浮现一丝疑惑。
不会觉得她和傅定仪有一腿吧?
屋内沉默了一瞬。
“往后这类事,你也可以同本官说,这盛京城内没有本官办不到的事。”
沈于渊说着,略略抬高下巴。
“哧,自恋您办的了?”
裴晏如言笑靥靥的开口。
沈于渊:“........”
另一边,盛京城外延,明湖水绿意涟涟,春风拂过湖面,船上。
“晓风催我挂帆行,绿涨春芜岸欲平,好景好景。”
身着青衣的男子手摇折扇,面若冠玉,眉眼舒缓,缓缓道。
“公子,半月后就是狩猎会,大人要您尽早回去。”一旁,小厮打扮的祁明一板一眼道。
闻言,男子唇角微勾,状似无奈,“大人就是过于无趣了些,成日里打打杀杀的,哪知道这山水之美妙~”
祁明垂眸,不敢苟同。
这话也就您敢说。
“对了,元千那小子最近在做什么?都不来接我的?”
云九鹤转过身,君子翩翩。
话音才落——
“狗贼受死!”
数十个蒙面黑衣从水面而起,剑刃闪过银光,直逼男子而去!
第二十七章:天大的笑话
“......”云九鹤很快反应过来,语速飞快,“明子你且抵挡片刻,你家公子去也!”
眼看着青衣身影运起轻功溜的飞快的自家主子,祁明半刻没耽误,眸光微冷间,拔剑。
湖上打斗激烈。
云九鹤落到岸上,回头看了眼,见黑衣人追上来,飞快没入人群。
顺手捞了个草帽往头上一戴,越过人群。
以明子的功夫,三五个杀手不足为惧。
他在也只能拖后腿。
突然被抢了草帽的某人:“???”
裴锦月猛地回头,盯着人群里那走的飞快的偷帽贼,眸子一瞪,“你奶奶的,偷到本姑娘头上来了!”
“明英,你先回去,你家姑娘我去去就回!”
把买来的糕点往明英手里一塞,裴锦月快速追上去。
她非打的这偷帽贼叫姑奶奶不可!
明英眼见着自家姑娘走远,“姑娘!!”
出了人群,见黑衣人没追上来,云九鹤松了口气。
好在已经到了盛京城内,只要找到大人就没事了。
“小贼!哪里跑!”
忽地一声大喊。
云九鹤一愣,下意识扭头,一眼撞上女子后面的黑衣杀手,操了声,拔腿就跑。
“嘿!”
裴锦月气急败坏,运起轻功追上去。
被追了半天,云九鹤跑不动了,四周空荡荡的一片,明显已经到了郊外,身后黑衣身影包围上来,避无可避。
云九鹤在心里暗骂这是哪家鲁莽的姑娘,要了命了,看着朝自己逼近的黑衣杀手,笑着摆手,“各位大哥,小生不过进京赶考的书生罢了,何劳各位如此兴师动众呢。”
“上!”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冰冷,一声令下,身后的黑衣人群起而攻之。
“欸,你们来真的啊!”云九鹤大声叫着,以扇为剑,勉强抵挡。
明子,快来救救你家主子啊喂!!
不出一炷香的时间。
“刺啦——”
“嘭!”
青色身影猛地落到地面,头一偏,干咳了几声。
操,老子真的要死在这儿了么?
云九鹤抬头,看着咫尺的剑尖,瞳孔微缩!
“嘭!”兵刃相接发出刺耳的声音。
一道水红色的身影没入黑衣人中,刀刃声不断中,不断有黑衣人倒下!
云九鹤借力起来,看着女子的身影,捏着折扇的手微动。
差点送了他命的臭丫头!
裴锦月在战场厮杀中练就的一身本事,不出一炷香功夫,踩着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尸首回头,“喂小子,你偷了本姑娘的草帽!”
早在跑路过程中嫌草帽碍事胡乱丢了的云偷帽贼:“.....”
“姑娘,误会,误会了,小生不知缘何惹上了这亡命之徒,慌不择路中方才误拿了姑娘草帽,这是赔姑娘的银子,还请姑娘恕罪。”
云九鹤微微拱手,将一袋子银子奉上。
裴锦月冷哼了声,走近。
云九鹤脚步往后挪了挪。
裴锦月眸子一瞪:“干嘛,你怕我?”
云九鹤挂上浅笑,“云想衣裳花相容,春风拂槛露华浓,姑娘美貌,小生恐近了亵渎姑娘,”
裴锦月:“?”
什么花的,风的,和她有毛关系。
“喂,我不管你那些文邹邹的,我可以不和你算草帽的仇,但刚刚我救了你一命,你要如何报答我?”
裴锦月一把扯过青年手里的钱袋子,随手揣在身上,一股子土匪气息。
哪有人赶着要人报恩的?
云九鹤心里默默无语,抬头,眸光微顿。
面前,女子着水红色长裙,双手叉腰,一双杏眸瞪得大大的,五官端正,称得上一句美人,但此刻,颇有副你不报恩本姑娘不介意当场把你打死的架势。
云九鹤:“......”
“姑娘,小生初来乍到,在城内只识得一两好友,身上已无更多银钱....”
说白了,要钱没有,要命不给!
闻言,裴锦月上下打量男子几眼,啧了声,“行吧,看你是个穷书生的份儿上,本姑娘发发慈悲好了,从今往后,你就当我小弟吧!”
这年头找大腿不容易,找小弟还是可以的。
裴锦月看过了,这粉面书生虽然看着弱鸡了点,但是轻功似乎不错,到时候传信什么的应该比较快。
云九鹤:“!!!”
云九鹤一口气差点被喘上来,“姑娘莫要开玩笑了,小生何德何能....”
“哎,小子你要对自己有点自信哈,本姑娘说你行就一定行的,再说了,往后你就是本姑娘的人了,本姑娘罩着你!”
裴锦月越想越美,看这白面书生都顺眼了不少。
“……”
一个时辰后,太傅府。
“云公子,您没事吧?”
元千得到消息匆匆赶去的时候人都死完了,再回来的时候就见人都到府上了。
提起这事儿云九鹤整个人都不好了,扫了眼池塘,里面光秃秃的,幽幽道,“元首领若是早来一步就好了。”
他也不至于给人按头做了小弟!!!
元千不明所以,只叹了口气,“属下尽力赶去了,还是没赶上,不过赶上救下了祁明。”
“祁明?受伤了?”
云九鹤愣了下,连忙问。
他明明吸引走了大半杀手了啊,再说了,那些人本来就是冲他来的。
他走了,不应该还对一个属下动手才是。
“嗯,不过不打紧,属下将人安置在客房了,待公子同大人商量完事情过后可以过去看看,大人在厅内等着公子,属下先退下了。”
看见主厅内的身影,元千神色微敛,正色道。
“行,你先去忙吧。”云九鹤也看见了,稳了稳心神,抬脚走过去。
主座上,男子正襟危坐着,俊美容颜上神色淡漠,指尖把玩着一串念珠,明明与佛没有半分关系,但那骨节分明的手把玩起来,衬得人愈发矜贵。
云九鹤敛了神色,拱手行礼,恭敬开口,“大人。”
“嗯,一路辛苦了,说说吧。”男人开口,嗓音低沉。
云九鹤起身,眉宇紧锁,“大人,这几日大兴国暗探来的越发多了……”
墨国同大兴国一直不对付,但墨国国风重文轻武,军营内士兵荒唐度日,根本没有一战之力。
而与之相反,大兴国崇尚武力,士兵气势如虹。
这几年间就算能取胜还是靠裴府那位姑娘家的智谋。
“对了,大人,裴家那二姑娘可有事?”
云九鹤忙问,他回来的路上听人说,八皇子在演武场指认裴二姑娘触犯军规。
那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第二十八章:金玉其外
闻言,沈于渊掀起眼皮,看着青年着急的模样,淡声开口,“无事,裴大姑娘把人救下来了。”
“裴大姑娘?”
云九鹤垂眸思索,就是那个自家丫鬟死了什么话也不敢说的大姑娘?
不可能吧?
云九鹤悄悄抬眼,见男人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心下微骇。
莫不是裴大姑娘扮猪吃老虎?
罢了,没死就成,过程不重要。
“还有一事。”想到什么,云九鹤抬头,“南边那边流匪横行,朝廷派去的官员都怕的要死,可笑的是这些人竟拿金银财宝去讨好那些亡命之徒,当真是荒唐。”
现在我朝大多有实权的都是文官,真的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了,那估摸着要什么都给了。
想到这一路走来看见的四处的流民,云九鹤深深叹了口气。
他乃正奉大夫,官至四品,暗地里是太傅亲信,这回出远门也是借病体察民情。
没想到这看起来繁华的墨国不过金玉其外罢了。
闻言,沈于渊眉心微皱,“嗯,此事稍后再议,你且先去休息吧。”
跑了一路本就乏力的云九鹤此刻也疲倦了,听见这话也没再多说什么,“是。”
几日后。
木匠铺,裴晏如收回手,抬眸看向对面的人,启唇,“先生可有感觉好一些?”
这几天她都按时来给人诊治,按理来说应该会有些效果。
程严低头,看着不再经常抖动的手臂,眉头挑了下,“你这丫头看着年纪轻轻,本事倒是不小。”
“先生谬赞。”裴晏如照例白衣锥帽,不过现在摘了帽子,淡声道。
“嗯,行吧,我看看你要老朽做些什么?”
病好转了心情自然就好了,程严瞅了眼那风轻云淡坐着的女子,冒出一句。
裴晏如稍顿,从袖子里拿出一系列图纸,“先生请看。”
这几日她走街串巷,实地考察了一遍,盛京城内大多营生是茶楼饭馆,除此之外,文房墨宝占大多数,诗词歌赋段子说书样样不缺,若想脱颖而出,新意最为重要。
程严接过来,低头看着那纸上恢弘的建筑,眼皮跳了下。
画纸之上,比之酒楼占地要广,比之茶楼要高,颇具古韵,又添了些新意。
那内层繁复,精巧绝伦。
程严越看越心惊,没忍住抬头看向那漫不经心的女子。
这世人皆眼拙呀,这哪儿是什么软弱草包,分明是宝剑未出,不知其锋利呀。
“裴姑娘大才,老朽接下了!”
爽朗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老人眉眼舒缓,还真是,许久没接过盖房子的事儿了。
“嗯,不过我还有一事相求。”
裴晏如唇角微扬,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人。
程严被盯的心虚,轻咳了声,“你但说无妨。”
难不成……
裴晏如轻笑了下,目光在老人脸上流连,并未开口。
程严越发难熬,受不住这似笑非笑的眼神,“你且速速说来,晚了老朽可就不答应了。”
裴晏如唇角的弧度加深,单手撑着下颚,缓缓道,“我很想向先生学习易容之术啊....”
程严:“!!!”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程严才从惊讶中回神,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面前笑脸盈盈的女子,总觉得自己被看的透透的。
这感觉,嘶——就是不爽啊!
“你,你何时发现的?”
他自认他的易容术无人能看破。
更何况,易容之术早就失传了,也极少人会提起这事,这闺阁姑娘从哪儿知道的!
裴晏如轻撩袖子,双手环胸,靠在一边,凝着老人那死死皱着的眉头,从容道,“容颜可变,但生活习惯言行举止却是很难一直演下去,你扮演的明明是老人,但偶尔从表现出来的神态却是年轻人才会有的,我说的可有错?”
“.........”
大意了。
程严眼珠子转了转,吭了声,“没错,但我不教,你回去吧。”
裴晏如:“……”
过了午后的时光,春风吹过,院内池水泛起波澜。
太傅府,越过围墙,落到地面的时候,那道身影稍顿了下,随即朝着内院而去。
守在各个角落里的暗卫们:“......”
其中一名暗卫看了眼周围的兄弟们,见几人蠢蠢欲动,连忙阻拦,待那道身影远去之后才开口,“诸位莫慌,我识得那衣裳,正是裴姑娘今日出门所穿,想来不是盗贼。”
不过就是没来得及禀报大人就是了。
暗卫元安挠了挠头,不过以大人对裴姑娘的关注程度,应该认得出来的吧?
其他人冷冷扫了眼元安,默不作声的待在原位。
绕过前院,裴晏如回头看了眼院子里的梨花,这布置倒是和裴府很像。
走在走廊上,四周栽满了桃花,仿佛置身花境,风吹来,吹落了一地的桃花瓣。
太傅府邸乃是先帝所赐,原先是个贪官住宅,经沈于渊之手,倒是改的清新脱俗。
不过她原以为府内伺候的婢子侍卫会很多,但这走过来,除了暗地里的那些眼睛,明面上倒是没什么人。
像是一座空院。
“裴姑娘?”
忽地一声低呼。
听见声音,裴晏如回头,见身着黑色侍卫服的元千手里端着茶碗,表情懵逼的看着她。
“你家大人呢?”
裴晏如丝毫没有被抓包的心虚,淡然的不行。
元千默了下,这裴姑娘怎的爱翻墙了,不过也不敢讲,只恭敬道,“大人在书房呢。”
“嗯。”越过元千时,裴晏如又开口,“麻烦你下回派个人守在门口,不然有人敲门都不知道。”
她从程严那边回来,正好路过,想着从未来过,一时心血来潮来看看,却没想在门口敲了门,愣是没人应答。
元千:“.......”
哪有人敢来太傅府外敲门!
自古上门登门都是提前发了名帖,若大人同意,自然会有人守在那儿接待来客。
看着元千便秘般的表情,裴晏如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
“是我冒昧了。”
“无事无事,大人见着姑娘欢喜还来不及呢,那麻烦姑娘把茶送去,属下先去忙啦?”
元千把端盘往女子手里一塞,溜的飞快。
大人,属下尽力了!
裴晏如莫名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局促感。
书房内。
云九鹤瞅着那玉骨扇,瞅一眼,又瞅一眼。
第二十九章:偏爱
他怎么不记得大人有拿扇子的习惯了,想了想,开口道,“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渊兄这院子这般有情致,莫不趁着春光正好之时出门赏玩?”
私底下云九鹤更喜欢同沈于渊兄弟相称。
沈于渊掀起眼皮觐人一眼,随手扔过去玉扇,“喜欢便拿去,不必废话。”
反正她也不喜欢,他拿着也无用。
云九鹤一喜,手忙脚乱接过来,眼角余光注意到什么,眸光一顿。
“渊兄,这才不过数月,你这院子里都有女人了?”
不应该啊?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渊兄喜欢过什么女人,不对,六年前出了变故。
渊兄被“捡走了”。
门外,还不等裴晏如敲门,门从里面开了,白面书生模样的青年低头看她,“可是裴姑娘?”
裴晏如不认识眼前这人,颔首,“沈大人可在?”
“嗯——”云九鹤一个在字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见身旁多了道身影。
“你且先回去。”男人淡漠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好。”云九鹤开了折扇,摇了摇,越过女子身侧,微侧眸。
说来,总感觉这女子眉眼和那女土匪有点像是怎么回事。
等人走远,沈于渊垂眸,女子一袭宽大青衫,衬得身躯越发纤细,让开了位置,“进来说吧。”
“好。”
入了书房,裴晏如一眼看过去,除了书,很少有其他的东西。
她记得,他确实很爱读书来着。
“阿泠今日怎的想起来寻本官了?”
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入耳蜗,裴晏如收回视线,侧眸,“我听说南方匪患闹得厉害,朝廷那边可有做出什么安排?”
盛京虽位于南部,但是王朝所在地,那些魑魅魍魉自然闹不到盛京来。
他在短短一年内位极人臣,有很大一方面是因为新帝登基,时局不稳,教他拿捏住了大部分朝臣把柄,再加上先帝驾崩前的遗诏封他为太傅,这才能稳住地位。
但她记得,前世这南方匪患一事中,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听见这话,沈于渊眼底极快划过一抹笑意。
看来,阿泠也不是全然不关心他的。
沈于渊绕回案桌后,从中抽出一本书来,边开口,“今日上朝,陛下话里的意思是让本官亲自去一趟。”
裴晏如看他那动作,下意识把视线放到那本书上,看清书名,眸光微顿了下。
那不是寻常的一本书,没有封皮,就是一沓纸张整合在一起。
那是她....
“阿泠可还记得?”
沈于渊坐下来,双手撑在下颚,看着裴晏如怔愣的模样,唇角微弯。
“你不是已经丢了?”裴晏如伸手拿起来,上面密密麻麻抄满了字迹,纸张边边角已经有些泛黄,卷起。
看得出来是有人时常翻阅。
裴晏如敛眸,有几缕鬓发落下来,掩下了说不出的情绪。
“我怎么舍得丢呢。”
像是有些怀念,沈于渊修长的手指缓缓翻开那纸张,这是她亲手为他抄写的书。
裴府曾是钟鸣鼎食的大家族,内设私塾,他入府后,她便让他一同入私塾念书。
他因身份低微教夫子看不起,常拿他出气,在那一年冬日,他被罚抄戒律一百遍,手指生了冻疮,冷的连笔都握不稳,她便挑了夜灯,连夜帮他抄完了剩余的三十份。
“......”
裴晏如低垂着眉眼,想起来那时候,父亲还在,母亲也还在,心底发闷。
但眼下回忆这些并没有用。
“南方官匪勾结,你若去,记得小心些。”这话来时她便在脑海中过了好几遍,但真正说出来,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奇怪,心跳也快了几分。
不可否认,她有私心。
闻言,沈于渊敛眉轻笑。
“好,这天色也不早了,在这里用个晚膳,本官命人送你回去。”
裴晏如略点头,“好。”
她早就考虑过了,即便他依旧要南下,但提醒一番也总归是好的。
—
回到裴府已经是月初升了,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在夜色中少了威严,徒生了几分柔和,整座府邸笼罩在夜色之中。
踏过门槛,越过前院,梨花香散在空气中。
裴晏如一眼看到正坐在主位上的身影,脚步一顿,走进正厅,眉宇间浮现暖意,“祖母。”
罗氏脸上浮现笑容,布满皱纹的手连忙去握孙女儿的手,嗔怪道,“你这丫头也是,也不顾些自己身子,瞧着小手冷的,快让祖母捂捂。”
旁边伺候的冯婕见状连忙拿了汤婆子过来,“姑娘。”
其他几位姑娘都坐在下首,但都没人说话。
裴锦月捏了桂花糕吃着,忽而想到什么,道,“祖母可偏着心呢,阿姐没回来前,对咱姊妹几个爱答不理的,好教我们伤心。”
闻言,罗氏横过去一眼,“你个皮猴子,成天上蹿下跳的,哪儿有我泠姐儿省心,乖,咱不理她。”
裴晏如唇角弯了弯,没说话。
裴锦月咧了咧嘴,傻乐。
祖母定是关心着她的,不然怎的那般了解她。
“可用过饭了?”
裴晏如回过头,问几个妹妹。
裴允禾捂了捂肚子,又看了看端坐着的三姐姐,抿着唇不说话。
她和三姐姐一样都是庶出,自是不受祖母欢喜。
她还是不要开口了吧。
裴晏如扫过几人神色,看向旁边的嬷嬷。
“可还没呢,老夫人呐,愣是要等您回来呢。”冯捷揣摩了下老夫人的心思,此刻见着老太太抿着唇不说话,自是知道到她说话的时候了,缓缓开口道。
话音落下,一旁候着的明心看懂裴晏如眼神,带上几个人便出去了。
裴晏如在老人旁边坐下,轻声开口,“若是下次泠儿回来的晚了,祖母还是莫要等着才是。”
闻言,老太太低头,手心握着的手纤细极了,在心底叹了口气。
若是她这把老骨头走了,这个家该怎么办呀。
等用过膳,几人便散了。
夜里,安宁堂。
“祖母。”裴晏如轻拨帘帐,尾音微微拖长,欲言又止。
床边,罗氏换下了袍衫,简单穿着白色单衣,见着孙女儿那表情,心下哪里不明白的,“你这孩子,这是怪起祖母来了?”
这人心本来就长偏的,她偏点心怎么咯?
她亲手带到大的娃娃,她就偏着。
第三十章:一视同仁
老太太固执的表情落在裴晏如眼底,心底感动的同时又有些无奈,蹲下身子,边替老人褪去鞋子,边说道,“换了以前,祖母疼泠儿,泠儿高兴还来不及呢,但如今爹爹和阿娘都不在了,云回还有几个妹妹年纪尚小,更需要人疼爱,祖母是最明白泠儿心思的不是?”
话音落下,只听得一声轻哼。
“我们总归是一家人,祖母这心,泠儿知道就好啦。”
裴晏如细心搀着老太太躺好,缓缓说着,眉眼间满是温和。
前世因为祖母的偏心,家中姊妹与她并不亲近,以至于酿成悲剧后方才后悔不已,但说到底,这世上,谁都可以怪祖母,唯独她没资格。
罗氏双手放在棉被上,浑浊的眸子看着面前烛光下女子平静柔和的面庞,心下微动。
这孩子。
明明也才十七。
怎的看破红尘了似的。
握住女子纤细的手,轻叹了口气,“行吧,祖母知道了,以后会一视同仁的。”
闻言,裴晏如唇角上扬,搂住祖母的手臂,轻轻的将头枕在那因病折磨瘦的只剩骨架的肩头,心底泛起暖意,“祖母最好了。”
“你这丫头。”
罗氏嗔怪着点了点裴晏如的额头,布满皱纹的脸上却是露出笑容。
如泼墨般没有半点星光的寂静夜里,看似平和的盛京城内里暗潮涌动。
翌日,朝堂之上。
“太傅,再过半月就是狩猎会了,朕曾听父皇说起,太傅你骑射俱佳,这次可要同朕好好表现一番呐。”
议完政事,萧长存叫住那道即将离开的背影,笑着开口。
因是朝会,一众朝臣之间,男子哪怕只是单单站在那,周身的气场也不容小觑。
闻言,沈于渊回头,略垂眸,“臣自当尽力。”
“那就好,朕早想见识见识太傅的骑射之术了,能以一敌百救下父皇,想来是精妙绝伦才是,朕都期待了。”
萧长存双手放在膝盖上,说这话时身子微微前倾,额前挂下的珠帘也没能挡住那双不算清晰的眸直勾勾的盯着人群中那道身影,待人点头时,唇边笑容加深。
旁边还未来得及走的臣子冷汗都冒下来了。
朝堂上可谓是泾渭分明,太傅一派同皇族一派面上和和气气,私底下势同水火。
就每年太傅一派呈上的奏折里,至少有一半以上是把皇族一派的人拉下马的。
出了宫门,云九鹤轻吁了口气,又侧眸去看身旁的人,眼底划过一抹不解,“渊兄,你怎么就那么答应了?”
他一直注意着皇帝的反应,就那笑容,事出反常必有妖,想来定是布下了什么等着渊兄往里跳。
“他都搬出先帝了,本官哪能不答应。”
沈于渊神色淡下来,轻嗤了声。
若是以皇帝自己的名义,他大可以政务繁忙推脱,但在部分皇族一派的臣子面前故意提了他救先帝那件事,若是他百般推脱,自然有的是大把的人开始质疑编排他。
听到先帝两个字,云九鹤愣了秒,随即反应过来,撇嘴,双手枕在脑后看天,“啧,我瞧着那句最毒不过妇人心,放在这墨国皇帝身上也合适,对了,渊兄你可尽早做出对策才是。”
闻言,沈于渊轻应了声,没再多提。
“不过说来,再过两月便入五月了,我可替你打听过了,那五月三日便是……”
云九鹤眯眼一笑,开了折扇,又道,“自古皇家狩猎都有两月之久哦。”
沈于渊眸子微顿,想到什么,原本的坏心情顿时消散,轻声呢喃,“我自是记得。”
—
半月过后,崇德行宫,历年皇室狩猎会所在地,建制规模宏大,从外看去,大气宏伟,彰显皇室威严。
刚刚到辰时,阳光透过层层密林洒下来,泛起暖意。
“咦,裴姐姐?”婉转清脆的声音蓦地传来,听见熟悉的声音,裴锦月回头,不远处,身着墨绿骑装的女子笑脸盈盈的朝着她过来。
苏紫萧,宁远将军苏继武之女。
裴锦月站在原地没动,小脸微沉,懒得理会。
苏紫萧过来,娇笑着道,“裴姐姐,你今日真好看,妹妹曾有幸目睹令慈的容颜,与姐姐好生相像呢。”
听见这话,裴锦月忍了忍,忍不住,神色间划过一抹嫌恶,“我不是你姐姐,别瞎叫。”
她裴府只要有人在,就不算落魄,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踩一脚的。
听见这话,苏紫萧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娇俏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上委屈,“裴姐……哦,不是,裴二姑娘勿怪,是紫萧忘了分寸,我不是故意提起令慈的,只是……”
周遭围了不少世家子弟,听见这边的动静都把视线投过来。
裴锦月扫了一圈,啧了声,她可不是傻白甜,视线落在面前装委屈的女子身上,“苏姑娘这表情是何缘故?莫非本姑娘哪里说错了?姑娘姓苏,而我姓裴,自不是一家人,哪来的姐妹情分,别摆出一副本姑娘欺负了你的模样,恶心。”
冷冷抛下一句,裴锦月也懒得废话,抬腿就走,见有人拦在面前,不耐道,“麻烦让让。”
“裴姑娘可是过分了?苏姑娘不过礼貌相称,裴姑娘何必摆出咄咄逼人之态,莫非这就是裴府的教养?”
闻言,裴锦月抬头,面前,男子着白色锦袍,应是专门为骑射设计的,干脆利落,墨发用红绳高高束起,俊脸刚毅。
不认识。
裴锦月收回视线,淡淡问,“你又是何人?”
“在下不过一介布衣,不足挂齿,但还请裴姑娘给苏姑娘道歉。”
姜沉舟剑眉微皱,沉着眼看着面前蛮横无理的女子,他倒是不知道,那人还会有这样一个不知礼数的妹妹!
裴锦月捏紧拳头,微咬牙,一拳轰出去,低斥,“道你娘的歉!”
还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欺负到她头上!
“嘭!”
姜沉舟没反应过来,挨了一拳,趔趄了几步跌在地上,手擦过嘴角,看着手心的血迹,脸色发沉。
“啊!”
苏紫萧惊讶的捂住了嘴。
裴锦月微愣了下,看着趴在地上狼狈的男子,砸了咂嘴。
明明看着挺厉害的啊,怎么连躲都躲不掉?
比那弱鸡还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