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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载老三     乞活西晋末txt下载     乞活西晋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六回 晋境乱战

    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这一时空,晋怀帝司马炽玩死自己与太子的洛阳兵变,除了少了点外辱意味,其政治效果真就与正史同期匈奴破洛阳相差仿佛。短短两月时间,晋境便多了四个新皇帝,若将匈奴与巴氐算上,得,西晋故土上已有了六位皇帝,好一个合久必分,这还没算司马睿、山简、周馥等等或引而不发或无可是从的势力呢。

    必须说,尽管纪某人的翅膀部分改变了西晋末年的大晋局势,甚至一度维稳了西晋颓势,遏制了匈奴外胡,避免了晋怀帝被掳,但因为自行作死的帝相之争,西晋这架破车在被纪某人扇得略微偏航之后,还是基本走回了历史的老路。

    天下只需要一个皇帝,大晋也不容三主,加之暂时没了华兴府在旁磨刀霍霍,兼并战争不可避免的带入节奏。最悲催也最手忙脚乱的当属司马越的继任者司马毘,看似坐拥司、豫、徐、兖四州,可中原素来四战之地,非曹操那等强人焉能坐稳。匈奴再度南下洛阳,石勒寇掠豫兖,而此前被司马越檄令徐兖两州夹击的青州苟曦,则也开始了反攻倒算,挥师杀入徐州。

    就在洛阳新帝司马毘被打得满头包的时候,其他势力也没闲着。荆州山简年复一年的与巴氐的李氏成国兵来将往,却也借此回避了谁当正牌皇帝的问题;复辟曹魏的魏复,则在三秦之地,与大晋的雍州刺史麹特、新平太守竺恢安定太守贾疋等等打得热火朝天。少不了的,一度被遏制的流民起义,也随着新一轮战乱,在汉胡辖境逐渐抬头。

    不过,最有看头的,当属大晋南北最具实力的两位诸侯,也即幽州王浚和江南司马睿,而他们的进程,倒是雷同于正史。先说幽州王浚,手中有了一个皇帝,他再也无需顾忌什么名义,终于舍得真正对石勒下手。怎奈养虎为患,此时的石勒,早非刚刚起兵时的吴下阿蒙,可不好收拾。

    《晋书·王浚列传》有载:“会洛京倾覆,浚大树威令,专征伐,遣督护王昌、中山太守阮豹等,率诸军及务勿尘世子疾陆眷,并弟文鸯、从弟末柸,攻石勒于襄国,勒率众来距,昌逆击败之。末柸逐北入其垒门,为勒所获。勒质末柸,遣间使来和,疾陆眷遂以铠马二百五十匹、金银各一簏赎末柸,结盟而退。”

    这一次襄国战役,石勒基本输了军事,却胜了政治,凭借其个人魅力与果断取舍,在段氏鲜卑与王浚之间埋下了一颗钉子。尚不自知的王浚旋即卷土重来,却是天公不作美,前锋受挫,并折了重将祁弘。这本也不打紧,毕竟王浚军力依旧远胜石勒,只要坚持进兵,击垮石勒依旧大有可为。

    偏生此时并州刘坤被匈奴人打得不行了,退入冀州西北部,并利用他中山人的便利,就地组织力量反攻并州,事实上占了冀州三郡。必须说,刘坤此举有欠考虑,而本该在北中国与刘坤联手对抗匈奴和石勒的王浚,却是弃了石勒,反过来攻打刘坤,殊不知他这一次的半途而废,表面却成了王浚拿石勒没辙,更成了王石交锋的分水岭。

    《晋书·王浚列传》有载:“其后浚又遣祁弘讨勒,及于广宗。时大雾,弘引军就道,卒与勒遇,为勒所杀。由是刘琨与浚争冀州。琨使宗人刘希还中山合众,代郡、上谷、广宁三郡人皆归于琨。浚患之,遂辍讨勒之师,而与琨相距。浚遣燕相胡矩督护诸军,与疾陆眷并力攻破希。驱略三郡士女出塞,琨不复能争。”

    王浚与刘坤间的又一次汉家内斗,可谓两败俱伤,便宜渔翁。刘坤彻底残了,王浚自己则大失了人心。而等王浚回过头来再想收拾石勒,他所倚为臂膀的段氏鲜卑,却已因为屡战无功且接受贿赂而部分倒向了石勒,甚至段氏鲜卑内部也由此为导火索,引爆了前单于段务勿尘去世后引而未发的争权内讧,实力大减。由是,石勒成了唯一的渔翁,再也不惧王浚。

    《晋书·王浚列传》有载:“浚还,欲讨勒,使枣嵩督诸军屯易水,召疾陆眷,将与之俱攻襄国。浚为政苛暴,将吏又贪残,并广占山泽,引水灌田,渍陷冢墓,调发殷烦,下不堪命,多叛入鲜卑。从事韩咸切谏,浚怒,杀之。疾陆眷自以前后违命,恐浚诛之。勒亦遣使厚赂,疾陆眷等由是不应召。浚怒,以重币诱单于猗卢子右贤王日律孙,令攻疾陆眷,反为所破...”

    相比王浚,二五仔司马睿却是混得风生水起。说其是二五仔,盖因他与王导本为司马越一手提携,他的江南本被视作司马越集团的重要后援,可不论正史还是这一时空,在司马越意欲召集天下兵马之际,司马睿都没吭声,洛阳救急亦然。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司马睿忘恩负义,谁想坐稳江南,都得代表江东士族的利益,而出兵中原根本不合江东利益,司马睿自然不愿像孙策那样死得不明不白!不过,不出兵并不代表不做大,江东集团在偏安一隅方面,绝对有着极高的政治智慧。

    首先,就是不称帝不求虚名。在天下都为称帝闹得沸沸扬扬之际,司马睿与江东集团颇合明太祖九字真言的精髓,保持了观望态度,进而吃完东家吃西家,司马睿的头衔也被各个晋廷陆续加封,水涨船高的成了名副其实的江南王。兼有地理偏安,江东可比华兴府更受世家大足青睐,于是,名士带着人口纷纷来投,司马睿遂实力大涨。

    《资治通鉴》有载:“时海内大乱,独江东差安,中国士民避乱者多南渡江。镇东司马王导说琅邪王睿收其贤俊,与之共事。睿从之,辟扌彖属百馀人,时人谓之百六扌彖。以前颍川太守勃海刁协为军咨祭酒,前东海太守王承、广陵相卞壶为从事中郎,江宁令诸葛恢、历阳参军陈国陈頵为行参军,前太傅扌彖庚亮为西曹扌彖。”

    有江东士族为基础,有南渡贤才为臂膀,司马睿与江南集团可没闲着,一边夯实自身基础,一边就近扩张,该出兵时绝不含糊,为打造一个稳固的江南不遗余力。譬如,在长江以南,他们清剿了不服管的江州刺史华轶等人,在江北,他们则贯彻守江必守淮的治理,非但趁乱吞并了徐州广陵,更是镇压了坐拥淮南的镇东将军兼扬州都督周馥。

    《资治通鉴》有载:“江州刺史华轶,歆之间孙也,自以受朝廷之命而为琅邪王睿所督,多不受其教令。郡县多谏之,轶曰:“吾欲见诏书耳。”及睿承荀籓檄,承制署置官司,改易长吏,轶与豫州刺史裴宪皆不从命。睿遣扬州刺史王敦、历阳内史甘卓与扬烈将军庐江周访合兵击轶。轶兵败,奔安成,访追斩之,及其五子。裴宪奔幽州。”

    值得一提的是老将周馥,他可谓晋廷的忠臣孤臣。正史中他是因为上书晋怀帝迁都离开洛阳死地,被司马越怒而传檄征讨,进而被司马睿派兵攻灭;这一时空周馥虽未上书迁都,但仍被司马睿的江南集团寻个由头覆灭。关键就在于怀璧其罪,守江必守淮,他占的淮南是江南集团北方防线的重要一环,焉能留在他这个不服司马睿的孤臣手中?

    要说周馥的个人能力,比起司马睿这个史上最弱开国皇帝要强得多,其军兵战力本也绝非鱼腩,但他却被司马睿集团轻松覆灭,最大败因则在于内部不和,或说周馥的孤臣举措背离了淮南士族的根本利益。于是,周馥对抗司马睿的战斗仅支撑不到一个月就告全线崩溃,没办法,他的军兵大多掌控在士族将领手中,动辄就是麾下叛变投敌,换了战神孙武来指挥也打不赢啊。

    必须说,在天下大乱的格局下,士族们不需要丁原韩馥,也不需要刘表陶谦,而需要刘备孙坚,集权力保江南的司马睿显然更符合淮南乃至江南士族的择主要求,这是周馥的最大败因,也是华轶等人的主要败因。事实上,这一时期司马睿一统江南,看似动作不小,却基本没甚恶仗,说一句传檄而定都不为过,不得不令人感慨他的狗屎运。

    更有甚者,就在次年,荆州集团的大佬山简十分适时的寿终正寝,自动空出了荆州这块肥肉,而势力已成的司马睿,则是动动嘴皮下几份任命,就将之收入囊中,也令他这个最弱开国皇帝再次走了个大运。只不过,如此表面联合出的势力集团,也为正史中的东晋内乱埋下了深深的伏笔。这些都是后话不提...

    晋境战乱纷起的时候,远在海外的华兴府,却已就着台风停歇,通过海路大肆调兵遣将,二十余万大军兵分三路,各在王麟、钱波与刘灵的督帅下,分别杀入桑州、棉州和越州,向着已被摸清底细并动乱疲敝的土着们挥起了屠刀。而一船船的汉夷移民,则高唱着传播华夏文明,随后跟进,开始了又一波的大开发。

    同样是扩展地盘,华兴府显然要比大晋诸方容易许多。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战,即便过程中偶有个别的战事反复,但最长仅用两月,血旗军便已基本侵吞了这三州的疆域,或收服或远迁了当地土着,令华兴府有关“小九州”的方案顺利落定。更有甚者,上官仁的桑州军,乃至夏田的南洋军,此时更已踏上了另外的新大陆...

第六百四十七回 华王建国

    永嘉五年,腊月十五,巳时一刻,晴,瀛东城。

    清风徐徐,暖阳高照,鼓乐声声,彩旗飘飘,装点一新的炎黄广场,一排排盔明甲亮的军卒正精神抖擞的警戒维秩。广场外围,一群群兴高采烈的百姓正方阵井然的翘首以待,北向门楼,一位位正襟肃穆的贵宾则神色各异的默然观礼。

    今天,十数万人云集此地,为的正是华兴府的一桩大喜事,那就是称王立国庆典。名正而言顺,言顺而事成,从今天开始,华兴府将改称大华王国,简称华国,自成一体,从官制政体上彻底脱离大晋管辖。

    且看那些人山人海的华兴百姓,农民牧民,工匠伙计,书生军人,他们有男女老幼,有汉夷各族,也都有着一样的兴奋激动,一样的喜气洋洋。只因从今日始,他们头上将再无那个令人无比失望的司马晋朝,而他们得自华兴府的一切幸福与希望,今日也将藉此得以完全确立!

    “来了,来了,府主他们...不,是大王他们来了!”蓦地,人群中一阵骚动。

    顺着众人的目光,广场北侧,从府衙驻地,也即现在的王城正门,走出了黑压压一群人。将星闪闪,官袍熠熠,还有满面激动的劳模代表,以及一支衣甲鲜明的礼仪方阵。万众瞩目之下,他们脚步从容的迈向炎黄广场,迈向即将举行的开国典礼。

    为首之人,身形雄健,脚步沉稳,相貌堂堂,他头戴紫金镏冠,足踏云底黑靴,腰佩玄黑长剑,水德素黑的王服上,绣有代表王者身份的山龙九章,正中则是一头威风凛凛的金色麒麟,端的是堂皇大气,衣冠楚楚,不消说,此人自是新鲜出炉的华王纪某人。

    此刻的纪泽,意气风发之余,不免感慨万千。算来他贸然出现于这一时空已过七年,凭借穿越人士的知识优势,也凭着刀光剑影的浴血打拼,竟已攒下了这么一番基业,九州七十六郡,近一千六百万人口,辅以科技进步、百业蓬勃、军力鼎盛,若是将他的王国放到五胡十六国一起,已然堪称最大最强的一国了,哼,只需假以时日,天下何处去不得?

    再想想初为溃兵之际的睡不安寝,以及过往念及五胡乱华之时的忧心忡忡,纪某人不由哑然失笑,真叫个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人生际遇,天壤之别。而要细说自己的成功之路,纪某人更加洋洋自得,一切皆该首先归结于自己跳出了大晋那池浊水,曲线兴邦,将对外开拓作为发展战略的主旨!嘿,再英明神武充好汉,窝里内斗也是糊涂鬼,再捏软柿子捡便宜,对外开拓也是真英雄!

    “夫君,小心些,前面就是台阶了!”不觉间已至广场正中,紧跟纪泽身侧的王后剑无烟,实在看不过他的傻笑连连,忍不住提醒道。

    呃!纪泽一回神,发现己方一群人已经到达了炎黄雕像之前。巍峨的炎黄雕像,代表着华兴百姓不敢忘祖的基本传统,如今已是华兴府亦或说大华王国每个州城乃至郡城的统一地标建筑。只不过,瀛东城的这一座最为宏伟,比起前中枢乐中城的也要大上一号。

    雕像座落于丈五高的八角石台,高足有十丈。其上,炎帝肩背竹篓,一手药草一手锄头,神态慈祥安乐,黄帝则一身戎装手握长剑,面色正气凛然,二祖栩栩如生,大气磅礴!自然,雕像所座八角十台的每一面侧壁,所刻浮雕依旧多是对抗外夷的历史场景,这也正是纪泽所最愿提倡的华兴精神!

    端正身形,面现肃穆,纪泽扶正衣冠,一步步缓缓迈上高台,在香案前方站定。乐止,纪泽亲手奉上三牲祭品,焚香祭拜,高声吟诵,告天告地祭二祖。当然,天地为证,祭祖为主。

    继而,便是焚敬新一版的《大华王国全民约书》,其内容自是百姓拥戴纪泽为王,以及纪泽应尽责任。此外,约书附有华国辖境所有村代表共三万多人的亲笔签名,真正代表着所有华兴百姓的意愿。民意即天意,这才是纪泽称王立国的基础,也是典礼最重要的一环,而这样一份约书,一式三份,另两份则作为最重要的立国文献,永久保存!

    “大王千岁!大王千岁!大王千岁...”当最后一张约书扉页被掷入香炉,欢呼声迅速响彻广场,响彻瀛东城。而在纪泽身后,一圈,一群,一片,直至整个广场,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所有人悉数跪倒,以最虔诚的心态,用最郑重的礼节,来见证这场开国典礼,来迎接他们大王的诞生!

    “呃...礼仪好似没安排这一节呀?”祭告完毕的纪泽,甫一回身,却发现周边所有人都矮了一圈,略略一愕之后,他突觉热血上涌,脑门晕乎,口中更是不禁喃喃,“这,这,这,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原来这才是称王的感觉,真美妙啊!直娘贼,还得称帝,定会更爽...”

    “差不多啦,这地面好硬,再不结束,咱就自个儿起身了,届时丢了面子别怪小女子不识大体!”蓦地,一声娇叱低低传入纪泽的耳中,将他从醒掌天下权的畅爽陶醉中拉回了神。定眼看去,却见剑无烟正冲他谑笑眨眼,他人却无所觉,想是她之前用了传音入密之法,向他表示了抗议。

    得,家规不严,醉卧美人膝这一条还得继续努力!暗自腹诽,纪某人依旧神色肃穆,环视一圈,他张开双臂,两手平举,朗声叫道:“诸君平身...”

    告天祭祖,接着是祭拜英烈,再后,便是首次亮相的阅兵式。最先出场的,是一辆辆方阵而进的战车,双马拉乘,古朴铿锵,其上所载的却非寻常军兵,而是一名名伤残老兵。他们或断臂,或残腿,或目盲,或瘫痪,并未戴刀持刃,仅仅各佩昔日战甲。只是,那一股铁血萧杀之气,顿如劲风扑面,令原本沸腾的炎黄广场,瞬间沉寂一片。

    “全体起立,向英雄敬礼!”鼓乐不知何时早已停歇,城头观礼台,纪泽身形笔挺,凭垛而立,击胸为礼,震天嘶吼道。随着他的命令,全场所有军民,皆肃然起立,一双双饱含尊敬的目光,齐刷刷投向那些伤残老兵,那些昔日纵横沙场,带来今日盛景的大好男儿!

    “全体都有,敬礼!”战车头排,昔日飞鸥将军,现任农部侍郎的张银,挥动仅存的右臂,狠狠击胸,断喝出声。

    “保家卫国!弘扬华夏!保家卫国!弘扬华夏...”战车之上,一名名伤残老兵或倚拐,或扶车,或依旧靠着轮椅,但人人腰板挺直,目光刚毅,满面激奋,咆哮震天。而他们的喝喊,很快带动了全场的如潮咆哮:“保家卫国!弘扬华夏!保家卫国!弘扬华夏...”

    老兵方阵过后,现役正卒陆续登场。伴着雄壮激昂的乐曲,震天如雷的口号,以及此起彼伏的欢呼,铿锵井然的轻步,陌刀如林的重步,步伐齐整的轻骑,煞气腾腾的重骑,英姿飒爽的女兵,正步山响的水军,还有间或其中的床弩、抛石机、井栏、撞城锤、攻城楼车,一个个军兵方阵赳赳然迈过王城下方的大道,向着贵宾百姓展示着血旗军的赫赫兵威!

    荣耀!安全!自豪!归属!且不说寻常军民因为这场阅兵式所生出的巨大反响,广场之北,王城门楼,一众华国显贵已然礼毕就坐,满面红光的观看着这场难得盛大的阅兵典礼。欢声笑语间,不时夹杂着大呼小叫,的确,这是令人亢奋的时刻。

    不过,就在门楼观礼台的一角,气氛却不免怪异,这里有过气的三韩国王,有百济的来贺使节,也有华国刻意邀来的大晋诸方代表,目睹下方的血旗军威与百姓激情,他们的笑容怎么看都有些牵强。

    “诸位贵使,恕罪恕罪,本王慢待了,哈哈。”这时,纪泽抽了个空,在一干人的簇拥下走了过来,满面春风,言语间却难掩得瑟道,“军人乃国之柱石,诸位观我血旗军兵,雄壮否?昂扬否?”

    骄狂否!?厚颜否!?恫吓否!?三韩故王与一应使节无不心中大骂,偏生面上还得陪出笑容,点头捧哏如啄米状:“大王军威,开疆扩土,实乃我华夏英豪...”

    尤其是那几位大晋来使,他们有人还怀揣着己方所谓皇帝对纪泽的加封敕书,什么大司徒、大司马、某某公的头衔不一而足,孰料纪某人已然自行称王立国,依据的还是所有村代表都给签名的民意,夯夯实实到他们都有点惊叹,哪还好意思拿出他们那些小气吧啦的所谓天命授予,怎不憋闷?

    好在,不论纪某人心底是如何打算,此番毕竟仅是称王而非称帝,对大晋各方势力而言,也非不可接受,大不了仿效周天子外封诸国,甚或当做蛮夷藩国处理就是。故而,这些使者的第一目标依旧是彼此保持和平,内部宣传上总有办法通顺,毕竟首要对付的还是其他几个皇帝呀。

    当然,也有不满足彼此仅是和平的来使,譬如洛阳皇帝司马毘的使臣,前徐州刺史裴盾,他就抓住这个话头,故作惋惜道:“如此威武之师,却谪居海外,任那匈奴胡儿纵横中原,委实太过可惜...”

第六百四十八回 使节之争

    徐州刺史裴盾,乃东海王司马越嫡系,自司马越从徐州发兵西迎晋惠帝迄今,已为司马越留守徐州老巢六年之久。正史中的此时,他本该死于王弥之弟王桑的叛军之手。这一时空,他同样刚刚丢了徐州,不过淮北大部却是没于青州苟曦,凭借所谓的名士“豁免”,他却得以身免,逃回洛阳。怎奈洛阳皇帝司马毘没啥好位置给他,兼而不喜其败兵失地,便打发他来了瀛东出使。

    观礼台上,不待裴盾将话说完,已有青州苟曦派来的使节,从事中郎明预打断道:“裴刺史,血旗军刚刚大举开疆拓土,军兵疲乏,我大晋千万儿郎,区区匈奴而已,难道还需血旗军接连劳师远征吗?哼,只需你家伪帝放弃帝号,交出玉玺,今上必然发兵相助,东西夹击匈奴贼寇,有我家苟大将军督师出征,何愁胡寇不灭,中原不安?”

    裴盾脸色一黑,正欲驳斥,幽州王浚的使者朱硕,却是先一步附和明预道:“是啊,裴刺史,天下皆知先帝预讨东海王,而今东海王世子竟然手持玉玺登基称帝,岂非窃居大位,士民何安?胡寇自也得以猖獗!尔等与其四方借兵,还不若自去帝号,消除民怨汹汹,自有各方大军前往相救,又何必要来劳烦血旗雄师,耽搁海外拓土呢?”

    纪泽笑而不语,饶有兴趣的看着三位代表三家晋帝的使节打嘴炮,心中则冷笑连连。如今的大晋局势,虽与正史同期有所变化,但总体格局与前景却是相似。且不说局面雷同的南北各方,差别最为明显的就在中原,本该被匈奴与石勒完全碾碎的晋廷势力,如今仍有一个司马毘在苦苦支撑,但洛阳一代已然动辄遇袭,岌岌可危。

    在司马毘东部的青徐,如今由苟曦在掌控,却非落入王弥部将曹嶷手中割据;至于其西部的关中,则落入复辟曹魏的魏复叛军手中,而非雍州晋军与匈奴拉锯,直至被西晋末代皇帝晋愍帝短期立朝。按说如今的胡寇势力远不及正史同期,石勒更不曾一直打到长江边上。只是,依旧不肯稍停的汉家内斗,却令胡寇依旧有望荡平中原。

    占据着中原腹心、洛阳晋都与传国玉玺的司马毘,当下是所有汉胡势力的眼中钉,匈奴人直接出手,其他势力则是袖手旁观,裴盾这是希望拉血旗军入局解危,而明预和朱硕自然不愿血旗军添乱,更怕血旗军赖着不走,横亘中原与东海之间的青州势力尤甚。他们却不想想,他们现在对付不了血旗军,难道日后就能收拾进一步做大的胡寇吗?

    这边的纪泽越听越嫌恶,那边的几人却是越吵越欢实,裴盾已然抢过话头,厉声斥道:“什么窃居大位?我家陛下有玉玺在手,又身处洛阳帝都,方是大晋正主,你幽州王浚,还有青州苟曦,皆寻一稚童小儿为帝,分明是要学那董卓,假天子之名,行篡权之实,欺士人愚笨乎?”

    另二人还欲再吵,边上却是走来了一名武将模样的使节,他是关中魏复派来的魏忠,只听他不阴不阳道:“是啊是啊,昔年司马懿也是先行立个曹氏稚童为帝,后来便叫他司马家给撺掇江山了。呵呵,尔等其实也无需在此争甚名位,说来大家皆为叛臣罢了,若要正位,还是都从了我曹魏政权吧,嘿嘿嘿...”

    裴盾三人顿时愕然,尴尬片刻,朱硕率先斥道:“那些都是前朝之事,曹魏还是篡权别个刘汉呢...”

    “轰轰轰...”蓦地,远远的东方,传来一阵闷雷般的轰响,总算打断了一帮逗比的争执。偏生今个天气好得万里无云,一干使节面面相觑之后,不禁将探询的目光投向纪泽。

    江南司马睿今次的使者依旧是华国的准国戚顾荣,他却是眼珠连转,旋即面露惊容道:“敢问华王,莫非那些就是,就是年初在瀛北海战与黄阳坪大战中神威震天的雷火神器?却不知此间阅兵式中,贵方有否安排展演?”

    “哦,顾老确是目光敏锐,那边是瀛东港水军阅兵式分场,此刻正是雷火神炮在展演轰击靶船!”含笑点头,纪泽复又摇头遗憾道,“可惜,那雷火神炮工艺复杂,难以搬运,且声威难控,却是不好在城内展演,诸位只怕难得一观了,抱歉呵。”

    雷火神炮的存在已然不是秘密,故而阅兵式中纪泽并不介意展示其威,用来鼓舞民众,震慑宵小。但雷火神炮又依旧是高度绝密,除了青年近卫军与相关研制人员,迄今其实尚无外人真正见过其全貌,最多见过其在船舷亦或箱车开口中的一小截圆筒形状,是以,它的展演便被安排在远距离的海上,能给寻常军民看到威力便成。

    一应使者也非傻子,当然看出纪某人这是对雷火神炮捂得紧,自也不再自讨没趣。倒是裴盾经过这一打岔,却是回过神来,不再与另几家使者纠缠,而是再度冲着纪泽,郑重一揖,语带哀求道:“天下人皆知华王抵制内战,满心抗胡。而今洛京告急,中原即将沦陷,还望华王大仁大义,如两年前一般,雄师西进中原,救救数百万中原黎民,免遭胡寇荼毒啊!”

    “裴公请起,此礼本王不敢当,此请本王也不好接啊。”纪泽却是挪身避开了裴盾的行礼,口吻淡淡道,“本王虽心系中原百姓,也于心不忍,然在其位谋其政,本王首先当为我华国千万百姓,以及数十万军兵负责。我华国年内扩土翻倍,南征北战,伤亡累累,不论军兵疲敝还是财政紧张,都无力支撑两年前那般兵进中原,本王有心无力,只能爱莫能助了。”

    拒绝兵援洛阳政权,纪泽的考量自然不仅适才所言那么简单。从诸侯角度说,洛阳政权覆灭,中原士族彻底消亡,对华国也非坏事;而华国若想兵援甚至物资援助洛阳,都将与拦路的王浚、苟曦、司马睿产生冲突,弄不好兵援不成反而挑起更大的内战,委实伤人伤己。至于中原黎民的死活,只要纪泽还想坐稳华王这个位置,就不能拿着华国军民的血汗,去为别家政权打生打死。

    况且,他司马毘又算不得中原正统皇帝,真被匈奴灭了,那就灭了吧,连同洛阳那帮王侯权贵名士一同灭了,也算少了一帮国之蛀虫。事实上,除了一个已死的刘舆,别的有志投效华国的士人,在洛阳兵变之后,便已随着华国使节童崖的撤离而同往海外,剩下的那些厮鸟,纪泽真就不心疼。须知根据暗影粗探,洛阳政权如此危急,过往华兴府“粮换流人”的粮食,迄今却仅半数真正流入寻常军民的锅灶。

    见裴盾还欲再说,纪泽摆手道:“今日不谈此事,裴公若有他想,还请日后再行择机商谈吧。不过,本王倒是以为,洛阳诸公理当认清现实,什么帝位朝权,都得首先有民有命,否则一切皆是空谈,徒为人笑尔。但若司马毘愿意放弃玉玺和帝位,本王可以保证,必能促成各方救援洛阳。想来,一应汉家同胞,届时不会坐看匈奴人做大吧?”

    迎向纪泽似笑非笑的目光,其他大晋使者倒是无人顶牛,表面皆点头附和,唯有裴盾叹了口气,摇头不语。他倒是相信自家倘若放弃帝位争夺,再有玉玺为饵,纪泽软硬兼施之下应能组织各方联军抗匈救洛,只是,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帝位、朝权岂是说放弃就放弃的,他可以想象,纪泽的提议必然被洛阳政权无限期搁置,直至洛阳城破。那么,他裴盾还有必要返回洛阳那个无救死地吗?

    懒得再搭理一众大晋来使,纪泽却是走近三位前任韩王,一脸和煦道:“三位伯爵,近来身体可好?眼见年终,诸业渐至此年假,各位的家中子侄,当有前来团聚吧。”

    “是啊是啊,犬子已被任命为吕州一名郡臣,年后便将前去上任,这几日全家开心着呢。”前诚韩王立马站起笑道,一脸感激。前马韩王箕奋亦然,纵是一度对纪某人不假辞色的前弁韩王金寿昌,也勉强站起挤出了些许笑容。没办法,他们虽被圈养寓居,可他们的子侄已有不少正在别个手下打工呢。

    说来刚柔并济才是王道,为了更好的民族融合,随着各地土改开发的推进落实,随着华国愈加强大稳定,纪泽对于被征服异族的中高层贵族,已在渐渐放宽打压力度,德才尚可且无甚劣迹者,经过改造和培训合格之后,已被越来越多的量才使用,分批分地加入华国军政司法、教育工商的非核心非保密部门,其中也包括三位韩王的子侄。

    几人交谈之际,边上已有报刊记者在一旁挥笔疾书,三位韩王顿时一脑门黑线。天天闲着没事看报纸的他们,焉不知这类宣传套路,不消说,明日报纸上就将出现三韩前国王们与纪某人友好交谈并大赞颂歌的有关报道,且是真实报道,可他们敢不配合吗?

    “待得明年开春,诸位可以多在瀛州岛转转,等到他日条件成熟了,华国稳定了,诸位还可以前往其他各州看看,这是我等所有各族军民共同的国家嘛。”果不其然,寒暄几句并抛出甜枣之后,纪某人随口问道,“今日观我开国大典与阅兵式,三位感觉如何?对我华国现状,可有建议啊...”

第六百四十九回 探疆献礼

    立国庆典,王城门楼,就在纪某人当着记者的面,逼着前三韩国王合演民族团结赞歌的时候,城头之上,还有广场周边,传来了军民们兴奋而好奇的嗡嗡议论,更有孩童们的稚声惊叫:“那是什么?脑袋像是老鼠,咋那么大...诶,它肚子上好似还有个口袋呢,天生的吗...诶,快看,快看,那口袋里还有一个小东西冒了一下头呢...”

    袋鼠!纪泽循声看去,顿时莞尔一笑,却是阅兵式已然到了最后一个方阵,他们来自南洋军团。不过,说他们是参与阅兵,不如说他们是为了给立国典礼献俘亦或献礼,而在方阵前排,行来的是些脖围亮圈、头插鸟羽、棕褐肤色的土着蛮人,其后的高大马车上,拉有一个个大号木笼,其内更是装有袋鼠等一应华国军民从未见过的稀奇动物。

    没错,这些土着与动物皆来自澳洲,而澳洲正是南洋军团的立国献礼,也是此番庆典中的最大献礼!事实上,既往在华兴府逐步探明并掌控南洋诸岛之后,南洋军团并未停下探索脚步,而是在纪泽的指点下,有条不紊的一路继续南向探索。

    两年下来,南洋军团已然依次发现了几内亚等南半球岛屿,并在沿途设立了可持续的中继补给站,确定了远航线路。而在桑州军东探扶桑新大陆一事大规模炒作的刺激下,他们更由夏田亲自领航,抢在桑州军得手之前,于今年八月探索到了澳洲大陆,且予以了一定勘察。当然,作为立国献礼,他们直到今日才终得风光亮相。

    听着城头上下的惊奇纷纷,纪泽眼珠一转,却是迈步重新走往一应大晋来使所在。不待他发话,只听幽州使节朱硕讶道:“莫非这些都是华国的立国祥瑞?倒都是不曾现世的稀罕兽类,也不知华国从哪儿捉来,只可惜,皮毛皆非白色,有点不够应景啊。”

    “哈哈,我华国强调民意至上,立国所仗者全凭民意,无需天降祥瑞相佐。”爽朗一笑,纪泽不无自豪的主动介绍道,“那是袋鼠,那是...,还有那些棕色皮肤的土人,皆来自澳洲。今日将其展示,一为大家看个新奇,二是作为立国献礼,晓谕天下,我等已然发现了一块新大陆,其幅员面积,绝不亚于汉武大帝鼎盛时期的汉家版图!”

    唏!纪泽的声音不小,顿时听得城头上一片倒抽冷气声。这里的皆非寻常百姓,当然知道以纪某人的既往品性,有这么大的一块疆土,且其上土着如此蒙昧,华国日后必然前去拓土,而这也意味着华国日后将会是如何的幅员辽阔,如何的国力鼎盛。如此看来,这等献礼,根本不是什么虚做名堂的祥瑞可以同日而语,而他们对华王与华国的观感,还当再度提高若干个档次才行。

    干咽了好几口吐沫,顾荣这才最先回过气来,先一步众人涩声问道:“敢问华王殿下,莫非这个澳洲,就是贵方今年一直在鼓吹,呃,是宣传,呵呵,宣传的极东扶桑之地?”

    “哦,非也非也,澳洲在南洋之南,距此万里之遥,乃一海中巨岛,却非极东的扶桑之地。呵呵,扶桑之地是另一块新大陆,幅员当更胜澳洲数倍,只可惜今冬冰封,我探索舰队尚需明夏才能带来具体消息了。”纪泽笑着解释道,眼底却是不易察觉的闪过一丝隐忧。

    说来上官仁探索舰队最后的一份信报截止八月,根据那时的消息,他们已在后世的阿拉斯加地区探索,却是不及沿着白令冰原及时回返。失去补给的他们,需要在人生地不熟的美洲北地挺过至少半年时间,纪泽真就有点担心他们的现状。

    然而,纪泽这一句回答,在众人间则是引发了又一波惊叹,荡击大脑的惊叹。有着下方从未见过的稀奇动物与棕肤土人为证,兼有纪泽华王的身份,众人并不怀疑纪泽的言语有诈。那么,华国将来的开拓空间会有多大,众人几乎都不敢再想,同时,一众来使更是产生一个念头,相比别个华国,自家势力辛辛苦苦打生打死,都在忙活些啥?

    “可叹天下如此之大,我华夏贵胄却在故土争斗不休,自汉末迄今已过百年,人口则从黄巾之乱前的六七千万,沦为如今不足两千万。四千万人啊,若用于对外开疆,我华夏汉家将能如何的傲立环宇?”语重心长,纪泽扫眼一众大晋来使,铿锵有声道,“本王从太行起兵始,便倡议抵制内战,共抗外辱,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亦是如此。是以,除非中原故土蒙尘于胡寇,本王不会回去做那内斗罪人!”

    这一刻,纪某人大气磅礴,这一刻,纪某人掷地有声,这一刻,纪某人仁义无双!这一刻,一众来使包括老奸巨猾的顾荣都信了。毕竟现实如此,有那么多软柿子可捏,华国真就没必要回那中原打个头破血流,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场面顿时松快许多,除了盘算自身前途的裴盾,一众来使皆觉达成了最基本的初始目标。也不知是真感佩还是假奉承,来使们顿时谀辞如潮,直将纪某人捧为卫霍班超也似的民族英雄。当然,他们不曾发现纪某人眼底闪过的狡黠,毕竟,凭借大晋诸方的劣根性,纪某人可不信他们真能就此抵挡正史一般的五胡乱华。

    放完烟雾弹,纪泽复又道出另一主题:“诸位,天下太大,文明之地却是寥寥,据本王估计,光是澳洲与极东扶桑之地,再容纳万万汉民也是绰绰有余,绝非我华国百年内所能占据。故而,为我炎黄子孙抢在环宇他族之前发展壮大,本王完全可以划出部分区域,交由我汉家其他势力落足,甚还可以提供搬迁帮助,哪怕自立一国也未尝不可嘛,又何必非在华夏故土打个头破血流呢?”

    不消说,纪某人这是抓住机会,又开始向大晋诸方推销他那套迁国方案了。自然,他不会天真的以为,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就能轻易说动那些大晋诸侯们背井离乡折腾搬家。但他今日却需提个醒,让大晋诸公知晓这一广阔后路,他日那帮家伙实在混不走了,或许就会带上大批汉民,选择迁国海外,从而利人利己,也利于华夏一族。

    显然,纪泽的这一番言语,给一众来使再度造成了强烈冲击。对于中原局势,谁都不敢包圆了说自家定能笑到最后,而纪泽作为一国之主,这一承诺非但大仁大义,更是合情合理加可信,至少于华国本身并无什么损失,甚或有偿迁移也非无利可图,委实是个有望皆大欢喜的退路。

    “素闻华王殿下心系百姓,深明大义,盾今日算是诚心拜服了。”最先接上话茬的正是所处局势最为危急的裴盾,他恭敬一揖,继而一边奉承一边试探道,“只是,听闻海外蛮夷之地,多有凶兽恶疫,我等却无华王殿下那般博古通今,能够因地制宜,蓬勃发展,只怕贸然远迁,却会白骨累累呀。”

    “哈哈,无妨,裴公多虑了。我汉家百姓素来吃得了苦,抗得了难,但凡有人生存之地,便难不住我汉民移居。”纪泽洒然一笑,抬手示意百济相国依风术道,“诸位若有疑惑,这里便有百济使者,其国今年已然全数迁国至西爪哇,如今已经初步安定,诸位自可向其问询。甚至,我华国也有航船定期前往该国,诸位还可亲身或遣人前往考察嘛。”

    得,继三韩旧王,轮到咱合演和平赞歌了!百济使者依风术心中吐槽,却是含笑起身,浑一副配合之姿,谁叫他们百济迄今依旧离不开华国相助呢。当然,依风术也必须承认,华国除了在东爪哇专设了几个保护区限制百济东扩,其他方面真就没对百济动手脚,还给与了不少帮助,以至百济虽在迁国定居中有所伤亡,但远在接受范围之内,双方迄今依旧颇处蜜月期间。

    见依风术已然积极接下了迁国介绍工作,纪泽淡淡一笑,冲一众使节道:“如此便好,本王还需前去检阅军伍,就先失陪了...”

    正此时,监察厅监曹从事快步上得城头,迎向纪泽,呈上一份红色信报,并满脸欢喜道:“禀大王,此信刚刚收到,来自澶州思帼郡,喜事,大喜事,又一立国献礼啊!”

    人多口杂,监曹从事未经指示,倒是不曾细言。纪泽好奇着打开信报,扫眼一看,顿时绽开笑容。原来,桑州军沿着美洲西海岸一路南下,已于九月之时发现了不少沿岸印第安部落,并成功获取了一干当地庄稼作物。继而,他们竟然来了一场冒险之旅,直接横渡重洋,用了两月时间浮海归来,数日前出现在了思帼郡。

    扬起信报,纪泽禁不住开怀大笑道:“果然是大喜事,美洲,美洲啊!告诉诸位一个好消息,哈哈,上官文渊那小子定是担心错过开国封赏,竟然踩着点赶回来了...”

第六百五十回 美洲作物

    纪泽称王立国,一场盛大而热烈的开国典礼,不光在中枢瀛东城顺利举行,也不光在瀛东港阅兵式分会场,还在华国各州的州城,乃至各郡的郡城同步办有庆典集会。为期三日的各项庆典活动,总参与人次过千万,堪称举国同庆,万民齐欢。

    当然,哪个年代想要真正的万民同庆,都得来现的。为此,通过立国当日的报纸特刊,纪泽大度的宣布,一为分享今年开疆拓土的战争红利,一为庆祝称王立国,华国各地将减免税赋两年,新州则等到私有化之后延期执行。其中,普通农税与农贸商税全免,普通商税减免五成,而关税、奢侈税以及各类递进税等等将返税二成五。

    非但如此,就着自己称王这一由头,纪某人还不无答谢的来了次功勋点全民大派送,所有公民、平民、从民,每户皆一次性加派二十点社会功勋点。显然,相比大晋动辄毫无营养甚至包庇恶人的大赦天下,纪某人更喜欢惠及常人乃至照顾先进。

    莫要小看这二十点功勋,它直接令华国十多万户公民得以提升了各级民爵,白得百亩田地;也令近三十万户平民得以直接升格公民,省却了数贯保障田购款亦或子女学费;还令过百万的温驯从民得以升为平民,自此全方位重获自由。当然,对华国而言,这也是一次全民身份等阶比例的必要调整,藉此大手笔,促进华国内部的民众基础更加稳定。

    不过,如是诸项的全民受惠,零零总总下来,华国将一举花费两千多万贯,这还不算田地价值。得,洗劫半岛一场所得的六千万贯,相当于华国两年财税的额度,军功赏恤一大笔,新州开发一大笔,再加这一大笔开销,欧了,都长富于民了,直恨得张宾钱惠等人牙痒痒。

    惠及寻常百姓之余,纪某人自然不敢忘了从龙之臣,加官进爵乃是必须。有着海外的九州七十六郡,只要能力不至拖后腿,从龙股肱自然高官得坐,衔阶得升。至于贵爵,再也无需遮遮掩掩的称作什么多少级荣誉公民,而是秉承周朝的公侯伯子男。今年本就战事连连,再加建国特恩,纪某人一举便正式册封了三十六侯,伯子男爵合计更有数千之数,当然,公爵这一级别是要留待称帝之时再封的。

    至于所谓的王室册封,纪某人仅仅册封了剑无烟一个王后,以及赵雪、顾敏、塔米亚和梅倩四个侧妃,并未册封太子,更未在新朝廷内设置王室中正这类官职。按其解释,王子们还小,日后再定继承人与继承规则,而纪氏的所谓皇亲国戚,乃至祭祖祠堂等等,那些都是国王私事,与民意之国无关,便不给朝廷公权添乱了,交由内府自行处理便是。

    大肆封赏的同时,纪泽也借机开展了新王国的系列军政调整。其中,军政法官制框架倒是基本不变,最大的变动在于既有军事防区与都督职权的变更。海外原有的军事防区重新划定为五个,也即朝韩防区、澶桑防区、吕棉防区、西越防区以及京畿防区,五大都督分别对应调整为孙鹏、王麟、曹嶷、祖逖、钱波。自然,这也意味着既有地方战兵军团的整编改编。

    为了控制都督权力,各州将固定专设州尉一职,取代原有的都督来直接管理地方辅兵,从而与刺史、州判组成州一级军政法的地方三巨头。而防区都督日后除了直领一支相应防区的万人战兵军团,对地方辅兵仅有监督指导与间接节制之权,战时对外调动辅兵则更需王命。

    此外,为了进一步探索已被纪泽命名为美洲和澳洲的两块新大陆,以及更好展开其先期的拓荒殖民筹备,华国将专设澳洲战区与美洲战区,分别由夏田与上官仁担任总督,他们将暂时全权主导当地的军政法事务,且与五大都督一般,皆各领一支万人级地方战兵军团。

    由是,不算晋境内藏于深山的太行军团,华国如今有九州七十六郡及各保护区的辅兵近四十万,有女兵近五万,步骑水野战军兵十七万,地方战兵七万,以及由刘灵、纪铁与郝勇分任左中右三营主将,特扩为三万人大编制的近卫军团,华国海外已有全脱产全职战兵二十七万,半脱产辅兵四十五万,举国拥兵七十万有余。

    除了大规模军伍调整,华国成立对既有政法系统并未过多更改,也就对官名官阶做了部分调整。譬如,军政法三署主官阶至二品,更名为国尉、丞相、司判;又如各部主官阶至三品,更名尚书,下设四品左右侍郎,等等此类,不予赘述...

    且不说华国在这个年底因为称王立国而起的喧闹忙碌与欢庆,腊月二十五,申时,瀛东港,一场声势浩大的迎接仪式隆重举行。鼓乐喧天、横幅条条、彩旗飘飘,上万军民阵列井然,翘首以盼,目光交汇处,是远方洋面上那支小小船队。如此阵仗,为的是迎接远自美洲新大陆归来的桑州军探索队伍。

    码头之上,人群之前,是纪泽为首的一应华国高层,有心人或会惊奇,这里竟然聚集了华国在京的几乎所有军政法四品级别以上的官员,迎接规格之高,简直令人咋舌。

    “大王,此番迎接文渊归来,阵仗未免过大,只怕令人觉着大王厚此薄彼呀。”纪泽身畔,新鲜出炉的国尉唐生,冲迎接官员中努了努嘴,不无疑惑道,“同为探索新大陆归来,大王可没给南洋军团这等荣耀呀。”

    哦?纪泽一愕,顺着唐生指向,发现一片笑脸中,南洋军团主将夏田的那一张却颇有点勉强,难掩醋酸之意。纪泽呵呵一笑,招手唤来夏田,似做调侃道:“庄盛,同为探索新大陆归来,你可知本王此番为何迎接得如此隆重吗?”

    “呃,大概,大概是因眼见年关,官员军民相对闲暇,且更须欢庆气氛吧。”面上一窘,夏田知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嗫嚅着讪笑道,“微臣知错,同为血旗水军袍泽,微臣、微臣不该心生妒意。”

    “呵呵,没那么严重,人之常情嘛。”拍拍夏田的肩膀,纪泽开解道,“同为探索新大陆有成,你等军功相仿。不过,你却是不知,此番文渊从美洲所带回的物事,价值更甚黄金,也胜过你等数年前从苏门大岛发现的一应香料。与其说今日是在迎接桑州军船队,很大程度也是在迎接他们带回的物事。”

    “哦,是何物事,竟然如此珍贵,更胜那些香料?”夏田一阵眨眼,颇不服气道。不光夏田,一旁的唐生、张宾等人也起了兴趣,纷纷投来疑惑的目光。

    须知三年前,南洋军团在南洋香料群岛发现了大量的高产香料,如今非但是当地保护区的一大特产,也已被华国各地推广种植,不仅改善了华国百姓的饮食与保健,更是逐渐成为丝路商贸的又一大暴利商品,堪称南洋军团的一大丰碑,纪某人可也没少为此大加赞誉。

    “大王,莫非您指的是上官文渊在信报上说的那些美洲作物?它们该不会像是棉花那样,具有影响国计民生的重大意义吧?”倒是农部尚书张银更为敏感,蓦然插言道。他这一提起棉花,众人纷纷点头,看向纪泽的目光顿时更多了一份期待。

    说来自从四五年前纪泽点名要求丝路船队从天竺引入棉花迄今,华国各地已然大规模投入种植,且不说其带动了纺织产业和机械产业的进步,改善了百姓生活,以及增加了一大暴利商品,单是其最基本的保暖功能,就令华国军民得以适应高寒气候,顺利殖民朝州北部乃至极地冰原,这一意义绝对远胜金银矿藏甚或南洋香料。故而,如今棉花推广已被华国上下公推为纪某人的一项高瞻远瞩。

    “呵呵,棉花也未必比得上它们。本王且先问一个问题,还请诸位试言之。”一见众人如此上道,本就有意通过这场盛大迎接来强调美洲作物推广意义的纪泽,心里顿时笑开了花,面上却是卖起了关子,“敢问诸位,之前本王为何愿意放弃对辽东乃至北方胡族的征伐,甚至毫不犹豫的承诺十年时间?”

    “不就是以退为进,不想过度刺激大晋诸方与各部胡寇,好令他们先行狗咬狗吗?”刘灵抢答道,却是迎来了一片白眼,因为这一点纪泽早就公开说过多次了,此刻显然不会是标准答案。

    “人口,我华国汉民比例已近红线,再欲殖民扩张,尚需更多汉民人口!而击败胡族不难,但必须在击败他们之后,彻底移民占据那些北方草原,免得若干年后胡人重新兴起。”丞相张宾也插了进来,笑着捧哏道。

    但旋即,政治眼光愈加长远的张宾,复又皱眉补充道:“非但如此,那里降雨稀少,气候寒冷,难于耕作,汉民在那里生存过于困苦,难以繁衍壮大,这才是最大的难点。否则,汉武帝一度移民拓荒朔方,也不会最终劳而无功了。”

    “好,孟孙兄果然目光如炬。”纪泽哈哈大笑,拍手赞道,“我等已经有了棉花,还可在草原发展工商,但要根本解决孟孙兄所提出的两个难点,就要着落在文渊带回来的美洲作物上...”

第六百五十一回 英雄回归

    永嘉五年,腊月二十五,瀛东港,码头之上,纪泽对美洲作物的大肆鼓吹,令得周边的一应华国高层惊诧一片。他们倒都看过上官仁提前送来的红色信报,只知桑州军发现了气候环境与中原相似的无垠大陆,以及由土着金饰顺藤摸出的个别金矿,还有一些当地的稀罕动植物种,可也并未察觉明显强过南洋军过往探索成果的特别物事,更不曾想到会有正经意义更胜棉花的东西。

    不由得,纪铁憨声质疑道:“大哥,呃,大王,俺们都知你与上官文渊那小子感情笃厚,这一趟他也的确干得不错,可您也不能这般替他捧场吧?”

    “切!”纪泽翻了个白眼,作势撇嘴怒道,“本王岂是信口开河之人?某且问你,倘若文渊这一趟带回的作物,某说的是粮食作物,亩产若能达到数千斤,且适高寒缺水地带种植,其价值是否远胜棉花?”

    唏!众人齐齐倒抽冷气,他们皆知监察厅自有绝密信息通道,均以为这是上官仁对纪泽做的密报,倒不怀疑纪某人的消息是空穴来风。张银更是恨不得一蹦三尺高,迫不及待道:“大王此言可真?若按大王所言,这美洲新作物岂非产粮足能提高数十倍?那么,我华国日后将再无缺粮之忧,咱华国军民岂非想怎么生娃就怎么生娃?”

    “亩产数十石!?那美洲土着岂非多得满地跑了?大王,我华国自从入主乐岛,便一直大力发展农业,精耕细作、施肥灌溉、培育新种,加之各类新型农业工具,如今实验田最高每季亩产也就一石半上下,全国平均每季亩产依旧仅仅提升至八斗多。”相对冷静的张宾,却是知晓纪某人有着大嘴巴的优良传统,不无质疑的提醒道,“大王,如今您已立国称王,须知君无戏言呀。”

    “呃,清朝的四万万人除以汉朝的六千万人,七倍的亩产提升该是有了。”眨巴眨巴眼,纪泽想起美洲作物在后世的高产量也是经过数百年培育的结果,自家如今的计亩好似也仅后世的三百平米上下,连忙在心底做了一道数学题,这才蹭蹭蹭下了好几个台阶,一脸笃定道,“嗯,年产数千斤,每季亩产上千斤,是本王的乐观估计,呵呵,乐观估计。但是,本王可以保证,即便保守估计,每季也当能够亩产五石。”

    得,从亩产数千斤,一下就滑到了亩产六百斤,能再靠谱些吗,大王的大嘴巴果然伸缩自如呀!众人心中哀叹,张宾却是知晓纪泽这次说得大概靠谱了,顿时,他真正绽开了笑容,却仍不无确认道:“大王,别说每季亩产五石,就是一年亩产五石,对我华国而言,也是天大的喜事呀。大王,美洲作物有如此产量,我行政署是要就此专做重大部署的,这一点您可千万不能搞错呀。”

    “君无戏言!五石这一产量绝对错不了,而且,半数物种能够适于高寒缺水地带。”纪泽脑门泛起三条黑线,咬牙恨声道,“不过,好东西别个桑州军给搞来了,你行政署,尤其是农部,可得给本王尽快试种,全力推广。以我华国如今人口,预计每年新生儿将不下一百五十万,半大小子吃穷老子,你等可别叫他们日后饿着了!”

    纪泽的这番保证,可是凭借记忆中的历史数据而非后世的科学数据。作为一个穿越人士,他还是大概知晓华夏各朝大致的人口数量的。华夏族的传统势力范围集中在黄河、长江两大流域。以秦汉时代生产力,黄河、长江两大流域可以养活五千万人左右,六千万人是极致,超过这个极限值就会引发严重的饥荒,进而导致一系列尖锐的社会矛盾,东汉末年的黄巾大起义本质就是为此。

    在真实的历史上,随着农业发展与南向拓荒至两广地带,唐朝人口高峰值达到了七八千万,宋代达到近亿,明朝峰值则略略过亿,而到了科技进步严重停滞的清朝,人口峰值却一举跃迁到了四亿五千万。公认的理由,正是玉米、土豆和番薯这几样高产耐旱农作物在明末清初的引入推广,人口才得以出现这等爆炸式增长。

    非但中国,便是大面积缺水干旱的中亚,以及高寒地带的俄罗斯,也是借着大航海时代输入的一应美洲作物,人口才得以有了爆发式增长。而且,必须强调的是,亩产的提高,非但可以保障人口增长,还可有效缩减农业人口比例,变相提高非农业人口数量,令更多青壮投入工商业,乃至军伍!

    所以,这一时空的华国,要想尽快摆脱社会大发展、工商业进步与对外扩张的人口桎梏,要想让农耕文明挺近北方草原与东北平原等高寒或缺水地带,引入并推广蕃薯、土豆、玉米等作物,夯实华夏人口大爆炸的粮食基础,绝对是趟历史快车...

    这边纪泽等人在大谈美洲作物的推广意义,那边海上的桑州军舰队已然驶入港口。随着距离的接近,一艘艘桅杆旧损,风帆缝补,甚至连侧舷上都明显破过修补的舰船终于出现在了众人眼前。望着这些破败不堪的船,纪泽等人不禁收起了笑容,而码头的喧嚣也在不觉间渐渐平息。

    年初开拔之际,上官仁的桑州军编制当有近三十艘大小舰船,扣除每个中继站留用一艘舰船,桑州军当还有着二十艘舰船,可眼前的,仅有八艘。不消说,那些深入美洲的军兵,伤亡当已过半。

    破旧的旗舰缓缓靠上埠头,只见其上的军兵个个衣甲旧损、面色黝黑、骨瘦如柴、双眼深陷。为首那个披挂将军盔甲的年轻人,同样黑瘦得脱了形,纪泽一眼望去,竟险些没认出来,那还是记忆中朝气蓬勃的上官仁吗?

    要说上官仁的信报中已经禀报过回程两月海图中伤亡惨重,纪泽也早就见惯了麾下军兵的艰辛与折损,可此刻看到这样一支桑州军,他仍不免鼻子发酸,甚而想起了昔日关锦。猛吸了口气,纪泽挺身立正,右手击胸,高声喝道:“全体军兵,向英雄们敬礼!”

    顿时,齐整的击胸声砰然响起。码头之上,所有军兵,乃至所有官民,都向船上的桑州军卒们致以最真挚的敬意。一时间,万众肃穆,全场沉寂,唯有那猎猎海风,不时发出声声呜咽,伴随的,还有目中噙泪的桑州军兵们,忙不迭回礼之余,偶尔发出的声声哽咽...

    礼毕,上官仁带着一应军将率先下船,来到纪泽面前,又是一番行礼不提。压下心中伤怀,纪泽上前拍拍上官仁的肩膀,揶揄着笑道:“文渊,瞧你这副模样,搞得跟难民似的,就不能装点得再精神些,担心某不知你等辛劳凶险吗?放心,美洲总督一职,某给你留着呢,你桑州军也将扩编为美洲军团,一应将士皆少不了功封赏恤!”

    “大王,微臣有罪,微臣指挥有误,累及上千弟兄葬身汪洋,微臣无颜担任总督一职。”早已眼睛发红的上官仁,闻言却是哇一声哭了出来,跪地泣声道,“微臣为了尽早赶回,也为验证地圆之说,贸然率军横渡大洋,以致众多弟兄枉死,离开美洲沿海尚有两千军兵,回归者仅不足千,微臣领军无方,微臣有罪啊。”

    “大王,并非上官将军一人之罪,实乃弟兄们归乡心切,可届时已是九月,北园海路冰封,我等这才一致决定横渡重洋,还请大王一同责罚。”上官仁之后,一名军将跟着跪地道。继而,所有军将皆齐齐跪倒,一起禀道:“还请大王一同责罚!”

    叹了口气,纪泽扶起上官仁,又一一扶起其后的十余军将,继而沉声道:“你等贸然横渡万里重洋,的确冒失了些,然而,开拓之路本就艰险重重,没有尝试,没有牺牲,哪有后来者的一片坦途?相比你等横渡大洋开拓之功,相比探索美洲之功,相比及早带回作物之功,一应牺牲皆得其所。故而,非但那些劣势,你等也皆我华国英雄,功远大于过!”

    待得上官仁等人情绪稍定,纪泽这才温声道:“好了,先给本王与一众臣公简单说说,你等美洲之旅如何吧。”

    在上官仁与一众军将的叙述中,他们进入美洲后的行程渐渐清晰。事实上,桑州军在美洲西海岸的行程还算顺利,一路沿海岸南下,他们逐渐脱离冰原区域,并陆续遭遇当地的印第安土着。凭借远远领先的强悍军力,他们赢得了土着们的善待。纵有个别恶意的部落,也被他们反过来劫掠一空,更为他们多了三处中继站的驻地。

    沿岸一路下来,桑州军非但借着土着们的黄金配饰,轻易在阿拉斯加地区发现了两处露天小金矿,而当他们粮食将尽之际,已至落基山脉中北部沿岸,且恰是丰收季节,有着南洋拓荒的经验,他们用些许自己的日常用品,亦或捕捞的大鱼,换取了一应补给物资,当地粮食作物甚至少量农耕奴隶,足以满载而归。

    真正的灾难仍是无情海涛,尽管血旗军已然有着成熟的航海经验与颇为先进的航海技术,力求返回率的上官仁更将舰队分为独立的三支各自西航,但漫长而陌生的海程中,大自然的力量依旧不是人力所能轻易抵抗,待得两个多月后抵达澶州,中、左两军各有折损,桑州右军更是再无音讯...

第六百五十二回 洛阳陷落

    瀛东港口,上官仁神情黯然地讲述了美洲之旅。期间颇多困难,此时在他说来轻描淡写,可在纪泽等人听来,却完全能够想象得出这一路的数万里,桑州军是何等的危机四伏与惊心动魄,太平洋上的巨大风暴,偏荒野地的蛮人野兽,长期行船的疲惫病疫,以及浩渺行程中因为补给匮乏而造成的恐慌绝望,每一样都能要人性命,也得亏随船出航的是一支铁血战兵,否则真不知能否回来哪怕一艘船。

    “好在,我桑州军还算不虚此行,为大王找着了扶桑之地,并带回了一应粮食作物,只不知是否确为大王所说的那几种。”终而,上官仁叹了口气,不无苦笑道,“而且,臣等归程虽伤亡惨重,但天道酬勤,中、左两军倒也偶在中途发现了些许岛屿甚至一处群岛,标入海图,日后用做中继海港,或可大幅降低此道航线行船之风险。”

    中途岛!?阿留申群岛!?不会这么巧吧!?纪泽心头一跳,面上喜色一闪而逝,却没心思在这时纠结于此,而是略有点迫不及待道:“对了,那些美洲作物呢?”

    “都在船上,臣下这就让人拿些样品来。”上官仁边说边冲身后一名军将点头示意,待那军将回船,上官仁复又挠挠头,小心翼翼地对纪泽道,“大王,臣等原本带了足足千筐作物回来,但旅途折了许多船只,而且,而且,途中最后半月,船上实在没有吃的了,所以...所以,臣等便吃了些许,如今,如今总共仅余百筐了。”

    “呃,你,你,你,罢了,没事没事,有百筐做种足矣,足矣。”纪泽心头惋惜,但也不好发作,只得不以为意地摆手道,“走,先陪本王去看望一下回返将士们...”

    拍拍肩膀好好干,少不了一番温言抚慰,当纪泽耐着性子慰问一圈桑州军兵,急急重返之际,已有桑州军将士从船上抬下了五只藤筐,正被一干官员们围着观看。但令纪泽火冒三丈的是,纪铁那厮此刻正在好奇而享受的大口咀嚼着什么,一看便吃得津津有味,而且,偌大的黑手正从一只筐中又拿出了一块物事,拍了拍,掸了掸,还欲塞入口中。

    纪泽定睛看去,那不是番薯又是什么,他顿时厉声断喝:“停!三弟,放下,快放下,那是做种的!想吃的话,明年叫你吃个够!”口中叫着,纪某人已然使出燕子三超水的身法,从纪铁手中劈手夺过那个番薯,握得那个紧,绝对胜过黄金。

    没再搭理面显委屈的纪铁,纪泽转眼五个箩筐,发现筐里有着五种作物,其中三种他并不认识,但有两个筐里,却是他所朝思梦想的东西,一筐番薯和一筐玉米。只可惜没有更适高寒旱地也即塞北之地种植的土豆,也没花生,只怕那些还得前去南美洲才能寻得,但舰队已经到了北美,南美还会远吗?

    “番薯,错不了,这就是番薯,还有玉米,尽管小了点,但绝对错不了。”右手番薯,纪泽左手又抓起一个玉米棒,看了又看,闻了又闻,最后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哈哈,这下发达了,哈哈,胡儿们,本王有此利器在手,看尔等他日还如何盘踞塞北漠北,哈哈哈...”

    莫怪纪某人失态,说起大航海运动所能带来的巨大回报,通常人们首先会想到南洋的香料,吕宋的黄金,美洲的白银,以及非洲的钻石,可对于任何一名有远见的国君而言,那些都在其次,最关键的却是美洲的蕃薯、土豆、玉米等高产农作物!

    好一番喜不自禁,纪泽这才回头吩咐身边站着的张银与张宾道:“你等马上回去安排,本王需要最肥沃的田地,还要最有经验的老农,辅以美洲土着做种植指导,在华国各地挑选华兴田庄,专事培育番薯和玉米这两种作物,这是行政署明年的头等大事!对了,须配重兵专事看护,但有玩忽职守甚或破坏阻扰者,严惩不贷!还有,瀛东也得择旱地种植,本王会常去看看...”

    时光匆匆,就在华国上下的欢喜忙碌中,转眼间冬去春来,华国百姓进入了华历元年兼神州历6659年。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一时空,本该屈居匈奴的晋怀帝已挂了,自然没了永嘉六年,华国也不愿采纳中原四个所谓皇帝的年号,纪泽本人更对每个皇帝就有N个年号的混乱记年法颇为腻歪,由是,华国便有了不分帝王而统一记年的华历。

    至于并列华历的所谓神州历6659年,则是纪某人不爽自家华历元年晚于西元纪年,兼欲顺带搞点文治虚名,整顿一番既往的华夏纪年,从而敦促礼部卢志拉上一批闲得蛋疼的酸儒迂士,皓首穷经,以第一位炎帝的开国之年为神州历元年,进而得出了6659这一数字。究竟准不准,纪某人和华国高层可没空吹毛求疵。

    倒是作为华国头等要务的美洲作物,在丞相张宾与农部尚书张银的亲自督导下,被吹毛求疵的试植入了华国各地的华兴农庄。便是纪泽本人,也没少带着老婆孩子前往瀛东郊外的华兴农庄,边踏青边施展他那源自前生的二把刀水平,加以指手画脚。但还别说,至少他提出的那套蕃薯苗迁植法,却是妥妥再挣了一个头彩。

    受到追捧的不光是美洲作物,还有出自政治与经济等多重目的,被华国官方所鼓吹起来的美澳拓荒与美澳探险。尤其是白原地区的淘金热,更被纪某人先于正史M国政府一千六百年发起,用于鼓动华国的商会、镖师团与探险者等等不安定分子,沿着白令海岸东去,主动踏上殖民美洲的难归之旅。

    当然,美洲乃至澳洲拓荒,虽然始终是个热门话题,但其量级也就十多万人次,对于如今并不缺地的华国而言,更多还仅在于长远意义。经过永嘉五年爆发式的开疆拓土,暂时马放南山的华国,人心思安,工作重心主要转入内部建设,政治、经济、科技与军事方面的全方位建设。而这种建设,也是为了积蓄力量,直待下一轮的强烈爆发。

    这边风景独好,隔海硝烟遍地。随着华国的安生沉默,乃至动辄东向美洲与南向澳洲的拓荒宣传,晋境的汉胡各方势力则愈加放开手脚,打得不可开交。焦点自然首先是中原,而洛阳皇帝司马毘,则成为第一个在诸方角力中被消亡的势力。

    在周边汉家势力的冷眼旁观下,到了华历元年六月,匈奴与石勒的接连袭扰与步步蚕食,已令四顾无援的司马毘政权丧失了豫兖二州与司州大部,洛阳也即将陷入缺粮之境。其治下百姓,或被周边汉家势力笑纳,或被胡酋掳为苦役,或是自行聚集壮大,成为流窜抢夺的乞活军,中原彻底哀鸿一片。

    六月十八,洛阳南门,业已自去帝号,复嗣为东海王的司马毘,依依不舍的回望了一眼洛阳城,这个一度令他达到人生巅峰的地方,继而,他双目茫然的看向南方,那里是南阳郡,是山简死后归入司马睿怀抱的荆州,也是他用帝号和玉玺,为自己与麾下臣僚们换来的最后一条生路。终于,他长叹一声,淡淡吩咐道:“启程吧。”

    正此时,数名官员推开周边禁卫,跌跌撞撞冲至司马毘的车旁,为首者正是裴盾。相比年初在瀛东的时候,他已鬓发全白,冲着探出车窗的司马毘,他一脸恳求道:“大王,求大王三思啊,我等与其南下并入江南,不若引军东南,暂避大别山中,终可请得血旗军跨淮水来援,迁国海外,纵然千难万险,总可保留一片社稷啊!”

    不待司马毘出言,已有王衍怒声斥道:“裴盾,你老朽糊涂不成?匈奴人已然攻克荥阳,明日便有主力杀抵洛阳,纵有江南五万大军在南洋接应,我等一行也未必安全,此时哪里还有空暇让你在此纠缠?再说了,颓势之下,难道大王放着自家同宗不去联手,反而要去投奔那个纪姓反贼吗?”

    “什么联手?什么自家同宗?司马睿仅是想要传国玉玺而已,我中原屡屡抵抗匈奴兵祸之时,他司马睿怎生不来救援?”裴盾同样大怒,手指王衍骂道,“尔等无耻小人,投奔司马睿,尔等自然依旧高官厚爵,可大王呢,司马睿焉能让他安生?尔等就是这般报答先王知遇之恩的吗?”

    裴盾之言,顿令场中片刻沉寂,有些官员权贵甚至红了脸,但旋即,更多更杂乱的斥骂已然劈头盖脸的砸来:“放肆!裴盾老儿,你安敢在此信口雌黄?琅琊王礼信贤明,焉能任你污蔑...”

    “启程吧。”摸了摸尚在怀中的玉玺,抵达南洋便将归属他人的玉玺,司马毘眼中闪过落寞,嘴角却挂上讥嘲。迁国海外他倒是更加乐意,可麾下绝大部分臣公都不愿意去,他已然被“民意”挟持,徒姑奈何?

    车琳琳,马萧萧,随着司马毘车渝的缓缓启动,簇拥其畔的数万晋军也快速迈开了脚步,南下奔往南阳,队伍之后,则是二三十万拖家带口的洛阳百姓。而在次日,空落落的晋都洛阳便落入了匈奴之手,比正史恰好晚了一年...

第六百五十三回 悠悠两载

    洛阳陷落,天下震动,消息传至远在海外的华国,惊起八卦无数,但也仅此而已。便是素来高唱抵抗外辱的华王纪泽,也仅在报纸上发表了一通无关痛痒的谴责遗憾,呼吁晋境汉民联起手来,将肆掠残暴的胡人赶出中原,继而,他便以此为鉴,敦促华国百姓全身心投入内部建设,强大自身,然后,就是该咋的咋的,浑一副吃瓜群众之态。

    事情倒非表面那样简单,少有人知的是,在洛阳一事上,华国其实吃了个小亏。早在洛阳司马毘局势恶化之际,华国一度遣出使者,斡旋于青州、江南和洛阳之间,期望接应司马毘迁国海外,哪怕将玉玺留给大晋他方势力用来买路,自家至少也能落些人口资材。殊不料空忙活半天,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间接促成了洛阳势力与江南势力的合流。

    必须说,此番江南集团确是棋高一着,更兼好运连连,竟然适时耗死了年迈的山简,而荆州二号人物则是出自琅琊王氏的刺史王澄,司马睿就此轻飘飘得了荆州以及南阳郡,与洛阳实现了地理对接,再有琅琊王氏等盘根错节的大晋士族们居中勾连,愣是逼得司马毘就范,斜刺里从华国虎口夺食,轻巧巧的就将颇为同气连枝的洛阳势力,及其残存辖境的数十万军民,统统收归了帐下。

    司马睿这厮能力不咋的,却通过纵横捭阖,短短两年多时间,便神奇的全踞了巴蜀之外的长江流域,相比正史同期,势力更强,甚而多得了一块传国玉玺。虽然作为安抚条件,司马睿将一块交州之地封给了被迫下野的司马毘,但谁都必须承认,司马睿俨然南中国的霸主,大势已成,声望无两,继承西晋大统实至名归,称帝仅是时间问题。

    当然,着力内部发展的华国这次仅是动动嘴皮,没甚投入。虽然纪某人看着司马睿一个劲的白捡便宜,蹭蹭蹭实力暴增,心中泛酸得很,却也不至恼羞成怒擅起报复。毕竟,洛阳势力里可是有着不下五十的司马诸王和数不清的高官权贵、名士贤达,他华国这方泥腿子势力不受大晋士族待见已非一次两次,心态早已锻炼出来。

    而且,令纪泽颇为欣慰亦或阿Q精神的是,至少因为他的干预,匈奴人虽然夺了洛阳,却未得以大肆抢掠,也未能劫下江南军接应下的洛阳军民,更是不曾像正史一般俘虏皇帝缴获玉玺,汉家人的那张脸虽已鼻青眼肿,总算还留了点颜面,让他这位自诩民族大义的华王也好出门...

    得,自强才是王道,还是继续修炼内功来的实在!瞥了一眼山河破碎的大晋,华国上下继续将精力投入了自家的建设发展,以尽快消化开疆拓土带来的诸般收益。其实,人多地多资源多,兼有破国劫掠所得与源源不断的金银出产,钱粮充裕的华国,几乎就是砸钱投资带动建设,而且,数年的藏富于民也令内需消费节节攀高,更有丝路贸易的巨额外销,妥妥的三驾马车齐头并进,建设发展想不突飞猛进都难。

    经济建设与发展的主要担子,自有行政署来挑,纪泽仅是动辄指点一二。进入华历元年后的和平时期,他的精力重点除了放在军队建设之外,再度着眼在了一度停滞的内部民主建设。不是纪泽玩清高不愿集权,实是他真心知晓,只有提升民主程度,给民众释放意愿的机会,才是确保华国内部长治久安,确保他纪氏王朝经久不衰的不二法门。

    华历元年的上半年,在纪泽的力挺下,继村正坊正既往实现民选之后,早有试点推行的乡正主官民选,正式在瀛、澶、吕、西四个早已私有化的州内全面推行,所有的乡正街正,皆由本乡本街区的上千户民众每户一票差额选举产生;同时,四州内十个试点县的县令主官,也由辖下的上千甲长,集中投票差额选举产生。

    而到了华历二年的上半年,纪泽更是力排众议,直接将县令民选也在瀛、澶、吕、西四州全面铺开,甚至,郡守主官的民选试点,也将拟定于二年年底启动。而刚刚完成私有化的新设五州,则由村级主官民选开始,踏上了先行四州的民主后尘。至于再高一级地方行政主官的民选,革命尚未成功,纪泽倒还没敢想,毕竟他的王国还要东征西讨,可经受不起地方自主思潮的过度膨胀。

    当然,这一过程中决计不乏社会各层尤其是官府内部的劝阻甚至抵制,对此,纪泽足够铁腕,也足够的铁齿铜牙。什么?你是官老爷,执圣人教化,怎可被泥腿子选来挑去,有辱斯文?哼,撤职!咱华国是民国,民意即天意,不需要官本位!

    什么?民选有技术难度,没法实施?哼,撤职!组织个一郡一县内的千人选举都觉着困难,有三天时间,随便拉出一支千人民兵都足够了,这种能力还做什么官员,还怎么为民服务?

    什么?民众愚昧,只恐被宵小蒙蔽,做出不当选择?哼,边呆着去!好官还是孬官,民众的心中雪亮着呢!何况,经过数年义务教育和扫盲教育,四州青壮识字过千的脱盲率已过一成五,若再算上学龄孩童少年,看懂报纸的家庭脱盲率更是高达四成之上,华国百姓可不好蒙蔽,更不愚昧!

    什么?民选主官未必通晓政事,只恐于地方治理不妥?哼,杞人忧天!天下最好做的职业,就有领导这一行,所有竞选者可都经过明文规定的资格审核,有啥不行?况且,民选主官主要在于体现民意,为百姓主持公道,具体操作,那些各部各曹的隶属衙门可都是老官吏,已成系统,难到来个民选主官,他们就该在那儿白领薪俸了吗...

    相比大权在握的郡县乡镇行政主官,权力摊薄亦或暂还不显的国州郡三级谘议员,其在同期的民选就要顺当多了。至华历二年的年中,不光是国家及州郡县四级的众议院已经齐备,便是由荣誉公民投票,由贵族议员参选的,国州两级的参议院也已齐备,具体选举规则由纪泽借鉴后世中英美制度制定,此处不予赘述。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纪某人虽然大搞民主选举,进而在官员百姓间玩起了西晋版的三权分立,权力制衡,但迄今为止,在他制定的政治游戏规则中,他华王一言九鼎的权力却是丝毫不曾动摇。至于他何时才能放手独裁权力,真正搞全面民主,只怕要等他的辖境至少超过鼎盛汉唐...

    光阴如梭,转眼已是华历二年十月。又一场农业大丰收之后,这一日,天高气爽,瀛东城南,鼓乐喧天,彩旗飘飘,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处处都是大姑娘小媳妇,乃至青壮老人小孩。有此盛况,只因按照华兴时报的提前透露,华国官府今天将在此试运行一种史无前例的新型运载工具!

    南门广场,本是环岛有轨马车公交总站所在,今日的公交线路却被暂停一个上午,此时,这里正被大量的近卫军兵严密维护。戒严圈的中央,头戴王冠、身着麒麟袍的纪泽,一脸闲适,正与一众华国官员一边说笑,一边翘首以待。

    不过,最令远处吃瓜群众们瞩目的,却是纪泽身后的五位娇妻,以及她们身畔或抱或站的一群孩童了。最大的纪雅纪泉尚不满五周岁,最小的还不会走路,一总九名王子王女,个个粉雕玉琢,活泼可爱,今次可是头番集体亮相,难免成为全场焦点。

    “哈哈,大哥,你这么年轻,就已多子多福了。瞅瞅,那些远处的百姓,尤其是那些老娘们,都看着你这一家直掉口水呢。”左手抱一黑妞,右手捧一胖娃,腿旁还跟着一个流鼻涕的,纪铁溜至纪泽身边,手指场外,笑呵呵道。

    “呵呵,一般般啦,当然,哥能力之强,自不消说。”笑眯眯的扫了眼自家的一班儿女,纪泽一脸臭屁道,“三弟,你可得努力,没事去纪铭大兄那儿开点方子补补,都娶四个了,孩子这才仨,可不能给大哥我丢脸啊。”

    委实,纪泉等人被围观,仅是有着王子王女的噱头,像纪泽纪铁这样一带一长溜的家庭,在如今的华国司空见惯。生活稳定了,娶妻纳妾了,全民造人工程自然进行的轰轰烈烈,谁家若没两三个孩子,那男人主妇们都不好意思出门。

    据统计,单是华历二年的上半年,华国就新添了八十多万婴儿,预计全年不下一百七十万。凭借华国大力发展的全民医疗水平,以及专对多子女家庭的福利补助,小儿夭折比例已经降至一成之下。预计最迟明年末,华国总人口就将突破两千万大关。当然,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也意味着华国需要吃白饭的未成年孩童即将达到总人口的四成,粮食压力不免与日渐增。

    好在,经过两年四季的重点培育和经验摸索,来自北美的番薯和玉米已经到了可以大规模推广的阶段,便是南美的土豆,也在去年底被带回华国加以重点培育。凭借它们相比华国现行作物足有五倍的亩产,华国倒可及时扛住这一胎死腹中的粮食危机...

第六百五十四回 蒸汽火车

    华历二年,十月初三,巳时,晴,瀛东城南。

    “呜...”瀛东南门,正在人们说闹等待之际,忽然,远处传来一声长鸣,继而是一阵愈来愈清晰的咣铛轰鸣声,且声音极有规律,听起来非但不觉刺耳,反是别有韵味。顿时,南门人群一阵骚动,目光则齐齐投向了声音所在的南方。

    不过,轰鸣声虽越来越近,怎奈南方数里之外,沿着公交马车铁轨的延伸方向,有着一片小丘林,使得众人根本看不到轰鸣者的真容,只能看到在那片小丘林的上方,一团团黑色的烟雾不停的升腾,令那片天空都显得有点发黑,看上去好像有什么怪兽在那里缓慢逼近一般。

    “爹,那边是什么?难道就是你之前说的蒸汽火车吗?听声音好可怕哦!”长女纪雅蓦地窜到纪泽左侧,抓住他的王袍下摆,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似害怕更似好奇道。

    “咳咳,母后说过多次,公共场合咱们该叫爹为父王。”略小纪雅几个时辰的长子纪泉,以焦不离孟之姿,出现在纪泽的右侧,装模作样的斥了纪雅一句,继而冲纪泽一礼,这才问道,“敢问父王,那就是蒸汽火车吗?”

    呃,看着眼前小大人般的纪泉,纪泽一边点头肯定,一边痛苦的直揉脑门。瞧这可怜孩子,还没到上学年龄,需要这般知礼吗,这都开始被朝着封建王储方向大力培养了。不行,王族继承人必须够坏够奸够开拓,可万万不能闭门造车,交到那些坐而论道穷究规矩的酸儒手里荼毒,也不能长于深宫妇人,得,赶明定要将他们匿名送入普通学校。

    “呜...”又一声长长的汽笛声响,打断了纪某人的发狠。随之,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不停喷着黑烟的方脑壳终于从丘林后冲了出来,压着公交马车轨道隆隆北行,黑铁的金属色泽在阳光下依旧显得幽冷;紧跟其后的,则是六辆彼此串联的方形车厢,底盘铁制,上端却是木质。而在车头与每节车厢上,都有着披红挂彩。

    虽然这家伙的外形在纪泽看来十分怪异,颇显土鳖,头部好像是个长方形的大箱子,下面的轮子也显得有些纤细,不过总的来说,它放到后世,当也能被人认作火车。只不过,此时此地认识它的人却是寥寥无几,它的悍然登场,委实震人心魄,直令道路两侧的群众们纷纷退离了马车铁轨若干步。

    “哇~,爹爹,这,这个叫火车的家伙究竟是什么东西,死的还是活的?怎么看不到拉车的马匹,就能跑得这般欢实?”纪泉一看到跑在铁轨上的这个庞然大物,立刻吓了一跳,也顾不得什么王子风度了,一把抓住纪泽的大手,怯生生问道。旁边的纪雅,这时也忘了与纪泉斗嘴,同样紧张的看向了纪泽。

    本就颇喜为人师表的纪某人,早被一双儿女的求知眼神看得飘飘然,顿时滔滔不绝的开始了科普:“嘿,有你家老子在这,你二人有何可惧?这东西是一种机器,只需向里加入水和煤炭,它就可以运行,然后产生巨大的力量,这种机器被称为蒸汽机,而这种蒸汽火车,只是蒸汽机的一种运用罢了...”

    还别说,不愧是提前上千年出现的早产儿,这款试运行火车的速度真就够慢,刚才就看到它从小丘林后冲出,势不可挡,声威震天,可是,直到纪某人已然科普完自己的二把刀水平,搜肠刮肚再也没词了,接着又等了好一会,轰隆作响的火车才到达纪泽他们的身边。

    “大王,属下无能,准备不足,途中出现了点小故障,紧急维修耽搁了时间,却是晚了半个时辰。本该火车等待大王检阅,孰料竟成了大王等待火车。”车方停稳,头发已然半白的工部尚书李竹便急急下车,向纪泽惭愧道,“影响了今日首发仪式,还请大王治罪。”

    “无妨无妨,火车哪有不晚点的?晚一点出场,才更显重要,更有气势,更能展现科技的力量嘛。”纪泽呵呵一笑,复又担心道,“这款火车头不是已在藤山铁矿场那边试验两个多月都没啥问题吗?怎么今天偏生就出了小故障,待会试运行不会出丑吧?”

    “不会,即便出故障,也不会是因为火车自身。”一名二十出头的年轻女子,从李竹身后冒出头来,不无傲娇道,“方才出故障的是马车铁轨,承压不足,却非火车故障。我华兴重工出产的机械,质量绝对可信。”

    呃,得瑟个啥?纪泽面上一僵,却也只敢在心底吐槽。眼前这个女子虽然貌不起扬,却是华国老牌大匠师公输逸的孙女公输雨,更重要的是,此女确是技术天才,非但继承了公输家传机关学,还融会贯通了纪某人得自后世的那些科普知识,青出于蓝,如今已是华国机械方面别无争议的最年轻的大匠师,一手主导了蒸汽机与火车的研制。对于这样的技二代,纪某人只能哄着。

    “呵呵,这些铁轨本是比照马车运行而建,承载的确差了点。可毕竟刚刚投运了四年。没用上十年,我等可不好为了火车就立即另建轨道,这样重复投资华国可受不了,还是尽量加固使用吧。”淡淡一笑,纪泽许诺道,“不过,新州若是再有轨道马车项目,我等将着重考虑其与火车的后续兼容。当然,想要火车取代马车甚或轮船运输,那就得在性能上明显超越,每个时辰四十里的速度,可还远远不足。”

    想想自家的火车,除了用蒸汽动力取代了人力马力,其它方面的确都无明显优势,公输雨倒是有点脸红,她握拳道:“我等会全力投入第二代火车头的研制,提高速度与承载能力,争取让火车更显优势。”

    “别急别急,留些时日叫民众接受火车,也可通过运行积累经验嘛。况且,技术进步不能太过脱离实际,如今的火车能与马车共用轨道,这就很好,总不好立即将别个都取代了,那叫我等此前的投资如何回收?”纪泽翻了个白眼,连忙摆手道,“火车头你有兴趣,且先慢慢研制着,但接下的首要任务,却该重点转向蒸汽轮船,咱们可不能输在海上...”

    试运行仪式,免不了一番没甚营养的致辞贺词,乃至抽奖体验活动之类。简单仪式过后,纪泽冲周边的官员与眷属笑道:“诸位,有兴趣的话,咱们一起上去体验乘坐一番如何?”

    这部火车已经运行了好两月,一直没有出现过什么大的问题,再加上速度又慢,仅是成人中跑水平,应该没有什么危险,所以纪泽才会拉着众人亲自乘坐试试感觉,也算对众人科技意识的一次洗脑。

    不一刻,许多有意的官员与亲眷都上了车,部分抽奖体验的民众也上了最后两列车厢。等纪泽带着全家登上预留的车厢位置,整列火车已然坐得满满当当。车厢里和后世的公交车布局很像,一排排的木制凳子固定在车里,虽然看起来有些简陋局促,不过却可以让更多的人坐下坐稳。

    “呜...”汽笛长鸣,火车启动加速,沿着预定路线,向着瀛东港方向行去。在其两侧,则有亲骑驰马护卫。看着窗外景物后逝,听着耳中哐啷轰隆,更有孩子们的吵闹欢叫,纪泽颇有点回到前生做火车的感觉。

    相比纪泽的默然怀旧,车厢中的其余乘客则要好奇多了,纷纷就火车讨论个没完,更有揪住工部官员亦或技术人员打听蒸汽火车的工作原理。毕竟,在他们看来,能不用人力、畜力,只靠喝水吃炭就能跑起来的机器,实在是太神奇了!

    “蒸汽火车的大体原理,老夫也就知道这点了,呵呵,相比既有的马车交通,它不怕累,不怕天气,运营成本也低,而随着技术成熟进步,它的优势将会愈加明显。明年开始,工部就将依凭既有马车轨道,搭建一套火车运行系统。”人群中的李竹,一番讲解之后,忽而有点意兴阑珊道,“不过,咱这把老骨头已然生锈,接下的事情,就要靠年轻人继续努力了,呵呵。”

    气氛蓦然一滞,业已年过半百的李竹,年底之后,便将离开行政岗位,与纪铭一道分别转任华国参众两院的院正。事实上,或年老体衰,或能力不足,或下放锻炼,华国中枢的高层官员这两年没少变动,更多有能力的新人走上高位,吐故纳新虽然必要,却总难免令人伤怀。

    “李老,您这话就有点妄自菲薄了,嘿,可别想轻易撂挑子啊。”目光一闪,纪泽忙插言笑道,“这参众两院可不是闲坐喝茶之地,那是代表华国民众,监督审核行政司法,地位绝不亚于秦汉的御史台,非劳苦功高、德高望重者可不堪接掌。所有的大型建设项目,都得有两院投票表决,您可得把好关。须知通常情况下,没有参众两院认同,就是本王也不敢轻易悖逆民意呀。”

    纪泽这一表态虽然已是老生常谈,倒也令李竹面色好了一些。正此时,车厢内的纪雅却是手指后方,哑声叫道:“泉弟,看那边,自行车诶,仅比咱们的大了一号,样式却是一般无二。爹爹骗人,他不是说,送给咱们的自行车是华国独一无二的吗...”

第六百五十五回 幽州变起

    开往瀛东港口的火车上,随着小纪雅的惊叫,众人不由回头。却见护卫火车的亲骑大队后方,已然跟上了一支凑热闹的民众队伍,且沿途还有群众不断加入,令之愈加壮大。左右火车速度不快,他们有驾车尾随的,有骑马骑骡的,甚至有跑步跟风的。而在他们中间,还混着几名装束前卫的青年,跨骑的物事则是前后两个轮子,那不是自行车又是什么?

    当然,有了蒸汽火车坐着,车厢诸人对那奇怪的自行车虽也好奇,却已难有震撼,相比之下,他们倒对纪雅公然谴责纪某人更感兴趣。是以,瞅了后方的自行车几眼,众人纷纷将饶有兴趣的目光投向纪泽。毕竟,寻常纪某人大嘴巴,别个可少有胆敢明里指正,今个有小王女童言无忌,大伙儿自不介意看看纪某人出糗。!

    “呃,小雅可别乱说,为父当日说那自行车是独一无二,系因那车是为父亲自为你姐弟装配调试,想想,华国国王亲手制作,这还不算独一无二吗?”面不红心不跳的敷衍一句,纪泽立马看向同车的华兴重工大掌柜李瑞,转移话题道,“李掌柜,这自行车如今已经推广售卖了吗?”

    这样也行,能不能再无耻些!?众人腹诽,李瑞则笑着解释道:“尚还没有,后面那些骑自行车的都是旗下伙计,呵呵,今日火车亮相,人群如此密集,咱自行车也出来凑个热闹,也算搭个顺风车做做宣传嘛。不过,因为橡胶制胎技术已经试验定型,我华兴重工已有小规模出产,是以,我等计划腊月年关之前,首次发卖三千辆自行车。”

    “哦,很好!发展民用交通非但利于百姓出行,更可拓远百姓的活动空间,从而打破桎梏,促进交流,拓宽视野,提高民众素质,甚至有助于培养整个社会的开拓精神。”纪泽欣然点头,不无勉力道,“自行车价廉物美,使用便捷,维护便宜,当大力推广,大规模流水线出产,以降低价格,本王希望十年之内,我华国百姓能够达到每户一辆自行车的水平。”

    又开始大嘴巴了!众人心中偷笑,李瑞脑门上的汗则刷一下冒了出来,他苦着脸道:“大王,每户一辆自行车,那举国可是三百多万辆啊。每年就是三十多万辆,别说咱们的橡胶园仅是刚刚开始推广种植,就是原材料不缺,咱们也没有那么多熟练工匠啊,要不,日后就别每年都从咱华兴重工抽调工匠了?”

    “不抽调工匠?门都没有!”纪泽顿时沉下脸断然拒绝,不过,大嘴巴倒也迅速缩小,“既然大量生产很有难度,那就慢慢来,十年不行就二十年嘛。左右自行车这一项,必须作为你华兴重工的重点工程。”

    说来,战争贩子纪某人大力发展交通运输,乃至其它机械相关产业,促进社会经济发展是一方面,促进军功进步则同样是一个不便公开的重要目的。且不说技术研发,光是军功生产就急需大量工匠,没有民用工业培养的大量人才做基础,加以抽调投产,军功生产如何能够应对已经多达七十余万的血旗军?

    就譬如碎发膛线枪这一大杀器,前年底就技术定型了,但半手工半机械生产的坑瘪状况下,只能由高级匠师方可胜任关键生产环节,令其两年内仅仅出产了三万多支,也令血旗军的热武器部队,迄今也仅限于秘密扩编的三万青年近卫军。纪泽只嫌抽调的匠师太少,焉能停止抽调?

    正说间,忽有十几匹快马从后方追来,骑卒背插红旗,却是来了急报。很快,信骑便通过层层检查抵近火车。倒也无需专门停车,信使小跑几步,就哧溜一下轻松窜上了车,将一份红色信报递交给了纪泽。

    快速阅览完这份来自幽州暗影的信报,纪泽不由愕然,只因按其所言,石勒竟然秘密遣使拜谒老对头幽州王浚,言辞谦卑而恳切的希望投入麾下,而王浚则颇为意动。这一消息的来援,则是王浚的心腹重臣朱硕,这厮出了名的贪财,两年前来了趟瀛东,或为留条后路,对华国抛出的媚眼半推半就,自此,一些不算绝密亦或即将公开的消息,他常会变相的卖给华国暗影,倒皆无误,想来此番的消息也当为真。

    “呵呵,这一消息颇为重大,却不紧急,诸位无需紧张,我等只管继续按计划乘坐火车便是。”淡淡一笑,纪泽冲肃然望来的众人扬扬手中信报,目光闪烁道,“当然,诸位此间倒也可以抽空琢磨一二,那石勒居然有意投奔王浚,甚至有意拥立王浚称帝,却不知是真是假,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往返瀛东港的火车之旅颇为顺利,一应仪式典礼也办得有声有色。不过,看新奇赶热闹的百姓们却不知道,结束一应庆典的华国核心高层,一回到瀛东城,便悉数集中到了王宫大殿,神色严肃的开始了闭门商议。

    “石勒本就落魄胡儿,生存为上,哪有什么忠义?其人先从汲桑,后从匈奴,如今久战疲敝,钱粮匮乏,再投王浚倒也不足为奇。”目露寒光,国尉唐生森然道,“不论石勒真心还是假意,王浚此时想要称帝,正需强力外援,哪怕仅是名义也好,故而石勒与王浚真就可能暂时合流,其实力势必大涨,与我方日后入主河北甚或中原,必为大患。故而,生以为我等不能坐而视之,务必居中破坏!”

    说起来,自从去年占据了人走茶凉的中原之地,非劫掠不好过年的匈奴汉国便将攻略重点投向了雍州北部,如今已与长安的魏复瓜分了雍州;而同样非劫掠不好过年的石勒,则在中原继续肆掠,最南甚至打到了长江边上,却如正史一般遭到江南集团的强力抵抗,更兼水土不服,军中瘟疫,从而伤亡惨重,只得怏怏北撤。

    在长江边碰了一鼻子灰,石勒又想去攻略青徐,怎奈苟曦也并非吃素,且得到了华国暗中的钱粮支持,又是坚壁清野又是防守反击,直令石勒赚不如赔。由是,身处中原腹心,四战之地,彼此袭扰频频,已然抢无可抢又不善生产的石勒所部,虽然战术上罕有败绩,可战略上却是愈加危机。

    反观王浚,尽管在于石勒的作战中开始处于下风,原本的两大打手,段氏鲜卑与辽西乌桓,也基本倒像了更为凶猛的石勒,可王浚依旧占据幽州与冀州大部,且幽州一直无有兵祸,钱粮相对宽裕,综合实力仍然胜过石勒一截,所缺者,恰是石勒这样能够顶上鲜卑乌桓空缺的强力打手。所以说,此时的王浚、石勒,倒也确有联手互补的需求。

    “大王,观石勒此人,深谙战事,又能收拢士人,看似三姓家奴,实则枭雄之姿,野心勃勃,颇有称霸问鼎之志。”眉头紧皱,丞相张宾却是摇头道,“为臣以为,以石勒与王浚如今的实力对比,其人必然不甘臣服王浚,偏生有意投靠,那么,最大可能便是其人意欲诈降。看来,石勒已觉王浚颓败,打算对其下死手了,却不知一心称帝的王浚,会否利欲熏心犯糊涂?”

    纪泽哑然,之前的火车上,他搜肠刮肚前生记忆,倒是根据对奴隶皇帝石勒的传记点滴,想起了石勒就是诈降王浚,并以恭祝为名,趁王浚称帝之际,率军杀入蓟城,轻松俘虏了老糊涂的王浚,颇为离奇的是,正史中想出这条毒计的正是张宾,而他此刻却在这里揭露石勒,而没了张宾的石勒,则依旧玩起了投奔王浚的把戏,简直令人咋舌。

    这边的张宾片刻沉吟之后,复又沉声建议道:“尽管我华国尚未充分休养生息,但若石勒攻杀王浚,对我等而言倒是一个渔翁得利的大好机会,且出师有名,不曾违背我等不参与晋境内战之承诺。预计石勒王浚双方还要好一番彼此试探,即便有变,也该是明年之事,时间上足够我等筹备一场大战。属下以为,我华国可以就此出手。”

    继张宾唐生之后,众人纷纷发言,但并无更多新意,且更多人赞成张宾的推测与意见。见此,纪泽断然道:“故土沦丧胡寇之手,我等终须力战,而今既有一箭双雕的机会,自不可错过。王浚称帝已是司马昭之心,而石勒不论居心如何,届时当会前往幽州蓟城,哼,管他彼此如何龌龊,我血旗军届时只管突袭蓟城,执行斩首,将他们一锅烩了便是!”

    “好!咱血旗弟兄们早就想要杀回故土了,这一次,就将河北一举夺下吧。”刘灵一拍大腿,喜笑颜开道。紧随其后,殿中他人也纷纷附和,显然都觉这一机会难得。

    这时,庞俊却是苦笑着提醒道:“大王,斩首机会稍纵即逝,须得提前守株待兔。只是,别说全取河北需要数十万军兵,便是偷袭蓟城也得五万精兵,以我华国受提防程度,这等规模的调兵遣将,及难避开中原耳目。届时,只怕王浚石勒不会给我等多少便宜,甚至,原本预备内斗一场的他们,真就被我等逼得合流了呢。”

    呃,强大也是错,想做贼都难呀!众人听得纷纷皱眉,纪某人也不禁摇头苦笑。但旋即,他忽而眼睛一亮道:“诸位可否记得,两年多前半岛战争后期,我等一度撒了个弥天之谎,如今,干脆接着再来个惊天骗局吧...”

第六百五十六回 骗局连连

    资治通鉴有载:“建兴元年王浚以其父字处道,自谓应“当涂高”之谶,谋称尊号。ajaig前勃海太守刘亮、北海太守王抟、司空扌彖高柔切谏,浚皆杀之。燕国霍原,志节清高,屡辞征辟。浚以尊号事问之,原不答。浚诬原与群盗通,杀而枭其首。于是士民骇怨,而浚矜豪日甚,不亲政事,所任皆苛刻小人。”

    “浚始者唯恃鲜卑、乌桓以为强,既而皆叛之。加以蝗旱连年,兵势益弱。石勒欲袭之,未知虚实,将遣使觇之。勒以问张宾,宾曰:浚名为晋臣,实欲废晋自立,但患四海英雄莫之从耳其欲得将军,犹项羽之欲得韩信也”

    “勒遣舍人王子春、董肇多赍珍宝,奉表于浚曰:勒本小胡,遭世饥乱,流离屯厄,窜命冀州,窃相保聚以救性命。今晋祚沦夷,中原无主殿下州乡贵望,四海所宗,为帝王者,非公复谁!勒所以捐躯起兵,诛讨暴乱者,正为殿下驱除尔。伏愿殿下应天顺人,早登皇祚。勒奉戴殿下如天地父母,殿下察勒微心,亦当视之如子也。又遗枣嵩书,厚赂之。”

    书归歪传,这一时空的石勒,与历史同期境况相似,兵威欲盛,几近攻无不克,但其所占据者,乃中原腹心,为民生凋敝的四战之地,草肚皮是也。故而,为了长远之计,他与正史一样,瞄上了幽州王浚的金角之地而其所用策略,仍是正史中的诈降之计。x

    必须说,王浚此时刚被鲜卑段疾陆眷与乌桓人叛离,甚至汉家士民也因他为政无方,以及自行称王,更欲废傀儡自行称帝,越来越多的背他而去。他正愁实力下滑,闻得石勒意欲附庸于他,甚为欢喜。当然,从一补嗣的庶子拼搏到今日地位,王浚虽然愈加老迈昏庸,倒也不至随便就信了石勒。免不了的,他也要做一番试探。

    于是,就在瀛东城的纪泽等人商议幽州之变的时候,经过数日的周详思虑与内部磋商,王浚在其议事大殿,再度接见了石勒的使者王子春。甫一见面,王浚便黑下了脸,怒哼道:“哼,石勒一时英杰,据有赵、魏,乃欲称籓于孤,其可信乎”

    随后,大殿侧席,王浚的心腹爱将,都护孙纬霍然站起,同时宝剑出鞘,他剑尖直指王子春,一脸恶相,怒声斥道:“你这无耻小人,竟敢替那石勒前来巧言令色,妄图蒙蔽我家主公,意欲何为还不速速道来,莫非以为,某家之剑不利乎”

    殿中气氛瞬间降至冰点,那王子春却没管杀气腾腾的孙纬,只管向王浚恭敬一揖,面带委屈道:“石将军才力强盛,诚如圣旨。但以殿下中州贵望,威行夷、夏,自古胡人为辅佐名臣则有矣,未有为帝王者也。石将军非恶帝王不为而让于殿下,顾以帝王自有历数,非智力之所取,虽强取之,必不为天人之所与故也。”摘自资治通鉴x

    王子春这个理由足够强大,的确,在晋朝之前,汉家素来压服四夷,纵然偶有胡人杀入中原劫掠,却从无胡人能够长期入主中原,听起来,石勒的顾虑与抉择颇有道理。由是,心中本就千肯万肯的王浚,脸色也跟着放缓下来。

    哼,果然是在唱双簧想诈某家!王子春察言观色,心中冷笑连连,背上的冷汗也不再出了,他继续吹捧道:“项羽虽强,终为汉有。石将军之比殿下,犹之与太阳,是以远鉴前事,归身殿下,此乃石将军之明识所以远过于人也,殿下又何怪乎!”x

    “哈哈,言之有理!石勒能够审时度势,明辨人心,果英杰也。孤虽与其素有骄兵,但亦甚喜其才,今日得其相投,实乃如虎添翼也!子春宠辱不惊,亦为俊才,且立有和议大功,当为列侯,厚赏!”王浚大悦,挥退犹自拔剑在手的孙纬,朗声大笑道。只可惜,他却是无法看到,正低头谢恩的王子春,其眼底闪过的那份讥嘲。

    然而,待得王子春被人领了下去,王浚却是端正了神色,扫视殿中众人,复又问道:“诸卿以为,那王子春之言可信否石勒桀骜不驯,三姓家奴,其投诚有诈乎”

    “主公德高望重,威加海内,开朝称帝乃名至实归!反观那石勒虽然战功赫赫,终归一介匹夫胡蛮,为战将尚可,若欲称尊,天下何人甘心事之”朱硕察言观色,抢先捧哏道。有他带头,殿中的王昌等人忙也纷纷献上谀辞鼓吹,直令场面一片热烈。须知不会说话的货,此前大都已被王浚给砍了。

    “想那石勒,虽未必真心侍奉于孤,然时局所限,他身处四战之地,若想休养生息,也只能四方交好,两面而侍也属正理。左右即便其人仅是表面臣服,也可大震我幽州声威,各取所需尔。”被捧得舒爽,王浚却仍保留了最后一点警惕,“不过,那王子春虽然说得头头是道,但这等大事,孤却不能因一人之言而轻信之。诸卿可有办法再行试探一二”

    一众臣僚顿时没了动静,良久,尚书裴宪站将起来,却是凑近王浚,附耳低声谏道:“主公之承制也,参佐皆内叙,唯司马游统外出,统或会生怨。况且,数月之前,统之弟游纶,方于冀州降于石勒。有此两点,游统密与石勒通谋,便顺理成章了,主公若是信任游统,不若令其试诈石勒一番”

    十日之后,司州襄国,石勒接见了顺利从幽州返回的王子春等一干使节。中军大堂,他沉吟端坐,听着王子春对蓟城之行的描述。此时的石勒,鏖战数年,杀人如麻,但相比昔年纪某人袭杀之际的凶悍暴戾,他反而沉稳了许多,看似古井无波,只是,双眸偶尔开合间,却能给人雄师般的凛冽威势。

    待得王子春说完与王浚的会见情况,石勒点头道:“子春此行功不可没,想来王浚老儿对我等投奔已然十分动心了,哼,利欲熏心尔。某再问你,以你此行沿途观之,幽州各地境况究竟如何,如今我等可否夺之”

    观察幽州境况本就王子春此行另一主要目的,他旋即答道:“幽州自去岁大水,人不粒食,浚积粟百万,不能赡恤,刑政苛酷,赋役殷烦,贼宪贤良,诛斥谏士,下不堪命,流叛略尽。鲜卑、乌丸离贰于外,枣嵩、田峤贪暴于内,人情沮扰,甲士羸弊。而浚犹置立台阁,布列百官,自言汉高、魏武不足并也。又幽州谣怪特甚,闻者莫不为之寒心,浚意气自若,曾无惧容,此亡期之至也。”摘自晋书

    石勒闻言,顿时双目湛湛,抚几笑道:“王彭祖真可擒也。既然其人期待我等投靠,哼,我等就顺其心意,设此骗局。至多明春,只待其欲称帝,必会遣使来召,我等便以投靠上礼为名进军,攻其不备,甚或可以轻至蓟城,届时能够白得多少便宜,且看他王彭祖究竟有多蠢吧,哈哈。”

    这时,右长史刁膺提醒道:“主公,此计虽妙,然幽州之畔,尚有刘琨残部人马,我等与王浚战起,倘若迁延时日,甚或伤亡惨重,难保其人不会黄雀在后。纵是那有意仍投效主公的鲜卑、乌桓,届时也难免蠢蠢欲动,甚或,还有那个蛰伏海外的华国,想也不会坐视我等灭掉王浚,却是不可不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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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七回 风云涌动

    “犯我华国天威者,虽远必诛!”十一月初四,最新一期的华兴时报上,华王纪泽以无比悲愤的口吻,公开发表了声明,严厉谴责玛雅联邦以煽动民族情绪为手段,肆意侵夺华国在美洲的殖民利益,伤害华国的拓荒军民,并且,他郑重宣告,誓要捍卫华国尊严,维护华国在美洲的一切正当权益,绝不妥协,为此不惜一战!

    “犯我华国天威者,虽远必诛!”有华王纪泽明确表态,华国百姓们也彻底爆发了,大面积游行,标语口号刊文满天飞。ln更有各部各级军兵踊跃请战,一坨坨的血书塞满了参军署的库房。甚至,这股风气很快蔓延至了民间,为了争当随征民兵分红发财,更多更煽情的血书挤爆了行政署的仓库,也令农贸市场的鸭血价格莫名上窜了一截!

    “犯华国天威者,虽远必诛!”难得的,历来最烦华国如此吵吵的周边势力,此番则对华国的铁血表态大加附和,对如此事态更是开心不已,颇有只恨事小的意味。本来嘛,凭啥华国开疆拓土总捏软柿子,也该踢块铁板了。但愿那个什么南美洲的什么玛雅联邦,战力能抵极西的大秦,兵力能有个上百万,至少,南美人能够恰时卡在血旗军白令通路冰封之时下手,当不会蒙昧得掉渣吧。拜托了,定要叫华国好好喝上一壶,最好叫血旗军有去无回,省得在边上叫人睡不好觉。

    似乎周边势力的祷告终于应验了一次,十余日之后,又一艘破破烂烂的美洲军团舰船,形状凄惨的漂流到了澶州东部沿海,带来了南美联邦军的最新消息,主力人数虽非恐怖的上百万,却也有着骇人的六十万。且不说对方战力如何,六十万头猪也非易与之师啊。由是,周边势力开始懊悔了,懊悔自家之前的祷告太狠,万一素来欺软怕硬的血旗军直接悚了,放弃了美洲,岂非更加苦了自家

    所幸,此番纪贼,呃,是华王,真够爷们,在得知消息之后,他与群臣闭门商议了足足五日,最终悍然宣告,美洲乃天赐之地,幅员更胜中原故土,事关华夏千秋,决计不可放弃!是以,华国将掉拨四十万大军,由华王亲率远征美洲,痛歼玛雅联军,不胜不归。不过,基于直接横渡重洋太过凶险,大军将于次年二月底启程,以绕行冰融的白令海岸前往美洲。x

    就此,华国这台蛰伏两年的战争机器再度运转,一份份调兵令开始下达,一对对军兵开始聚集,一船船辎重开始调拨,目标均为桑州北部紧邻白令冰封之地。自然,这一消息以风一般的速度传至周边,它意味着四十万血旗主力将会消失至少两年,不知有多少人晨起晚了点,也不知有多少人吃饭多了点。至少,江南王司马睿是彻底松了口气。

    建业,江南都督府,议事正殿,一众江南重臣兴致盎然的济济一堂,各个一脸喜气。正座之上,司马睿强按幸灾乐祸,颇有点猫哭耗子道:“华国确是一众骄兵悍将,犹如双刃之剑,于内固然为害作乱,对外倒也开疆扩土。但愿他们此行能够荡平那什么美洲的蛮夷,扬我华夏之威,万莫片帆不归啊。”

    “是啊是啊,听说美洲远隔重洋,海上浪大,万莫片帆不归呀,哈哈虽云自作孽不可活,但毕竟是我数十万汉家青壮,可不要埋骨他乡呀至少这两年,我等却是无法见识血旗军虎威了,哈哈”一众臣僚说着反话,附和纷纷,甚至笑得见牙不见眼。

    要说江南诸公今年真可谓诸事顺心,去冬今春,尾随着洛阳军民大撤离,匈奴所部一路横扫中原司豫,石勒那个杀才更是攻克南洋,直至纵横长江北岸,威胁荆襄,甚至有意兵逼建业,所幸天公作美,阴雨连绵,本就后勤粗鄙的胡蛮大军干脆瘟疫横行,死伤过半自行撤退。而到了今冬,东海的那个恶邻又是自踢铁板,跑去万里之外打生打死,尽管依旧不好惹,但自家头上的利剑终归消失了,不要太轻松。

    这时,故吴士族代表之一的纪瞻恭然离席,行至殿中,长揖到地道:“晋氏统绝,于今二年,陛下当承大业顾望宗室,谁复与让!若光践大位,则神、民有所凭依苟为逆天时,违人事,大势一去,不可复还。今两都燔荡,宗庙无主,刘聪窃号于西北,而陛下方高让于东南,此所谓揖让而救火也。”摘自资治通鉴

    闻得此言,他人片刻一愕,旋即心中纷纷怒骂,腿脚却是各个快捷,转眼便纷纷离席立身殿中,长揖恳请道:“还请大王上称尊号,登基为帝,从而扶大厦于将倾,解万民于倒悬!”

    其实,早在去年谋得玉玺之后,江南便不乏称帝呼声,怎奈胡寇随即南下,将长江沿岸搞得鸡犬不宁,继而石勒撤兵,又是零星内乱镇压了一拨,今秋方才平定,而今再有华国无力西顾,简直天意顺利,正该开国定基了。

    面上泛过喜色,司马睿勉强压住,却仍难免嘴角翘起,他摆手道:“孤何德何能,勉力保住半壁江山而已。如今北方尚有青幽二帝,东方则有华国威胁,此时称帝,孤委实汗颜啊。”

    言罢,司马睿随即羞答答的拂袖离去。而殿中众臣面面相觑之后,皆读出了司马睿的言中之意,三辞三请的遮羞套路嘛,当然,在称帝之前的造势过程中,必须先将北方另外两名伪帝搞黑搞臭,至于华国还是惹不起,那就等他们的大军彻底前往美洲赴死之际,再正式登基吧。x

    由是,十一月底,就在华国上下因为所谓的玛雅大军而叫嚣折腾之时,已然持有传国玉玺一年的江南集团,终于从各种渠道发出声音,一应名士贤达纷纷表态,否认王浚与苟晞所立皇帝的合法性,并汹汹然倡议,只有琅琊王司马睿,作为宣帝曾孙,司马皇室的嫡系血脉,又有稳固江南半壁之功,才有能力有资格扶大晋于既倒,才该继承晋朝大统,固国本而利民

    同在十一月底,雍州北部,魏复的大魏驻军,与匈奴的一支游骑发生了一场性质恶劣的流血冲突,双方各有数百伤亡。数百伤亡在这年头毛都不算,但是,这场冲突虽不起眼却意义深远,至少它让许多人确定,已然完成对雍州瓜分的魏复叛军与匈奴人,终于不出意料,走到了反目成仇的境地。而颇令人回味的是,此事的发生,恰在华国生变的消息传至内地之时。

    仍是同在十一月底,河北也发生了一件并不起眼却意义深远的事情。那便是王浚麾下坐镇范阳的前司马游统,竟然背着王浚,偷偷遣使向石勒表示投效。更绝的是,石勒接见来使并知悉其意之后,二话没说便斩了来使头颅,命人快马呈递给王浚,浑一副坦荡君子之态。

    资治通鉴有载:“游纶兄统,为浚司马,镇范阳,遣使私附于勒勒斩其使以送浚。浚虽不罪统,益信勒为忠诚,无复疑矣。”

    由是,华历二年,腊月上旬,就在江南集团意欲扶司马睿登基的风声传到幽州的时候,再也坐不住的王浚发诏,首度公开宣布对石勒所部的一应敕封,算是正式接受了石勒的投靠,实为显摆自家收服了猛人石勒。继而,一系列的贺表、祥瑞直至请尊血书,在幽州大地此起彼伏的上演,颇有点王浚不称帝百姓就活不下去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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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回 请狼入室

    华历三年公元314年,晋建兴二年,三月十三,晴,幽州蓟城。9366z

    旭日三竿,春意盎然,幽州城南,伴着舒缓而杂沓的蹄声,一支两万规模的骑军,打着“石”字帅旗,悠然出现在原野尽头。骑军前队,彩旗飘飘,贺幅条条,兼有红绸绣车,数千牛羊,不时再有鼓乐声起,令这支本该杀气腾腾的骑军,倒是更多一份贺喜劲儿。

    “关门!快关门!全军警戒!”城头之上,南门守将高声断喝,指挥着幽州军兵进入防御状态,他面显阴霾的远眺一眼所来骑军,沉声吩咐道,“速速上报主上,石勒大军已然兵临城下,杀意透阵,还请主上传令全城,加强防御。”

    “将军,主上不是已然有令,任何人不得于任何地方,阻碍石勒将军前来恭拜贺尊吗”守将身畔,心腹传令官略一迟疑,还是提醒道,“将军若是在此拖延,届时那石勒若是妄加一个刁难之罪,焉知主上会否责罚将军”

    “直娘贼,到底谁才是自己人过往我等待鲜卑乌桓为上宾,但有冲突就须避让,如今鲜卑乌桓那帮大爷不甩咱幽州了,又他妈的换成石勒来当大爷了!那厮与我幽州军为敌数年,大小战事数百场,彼此可谓仇深似海,如今竟能轻松北来,不损一兵一卒便兵临城下,主上竟也放心,犹不警醒,简直就是糊”

    “将军!”心腹传令官急声打住守将口没遮拦的骂咧,作势左右看看,他凑近低语道,“将军,还请慎言,主上自有主意,更不愿听到悖驳之言,将军还须提防祸从口出啊。”

    “无妨,最多也就卸甲归田罢了!唉,本将忠人之事,倘若主上就此恶了本将,本将倒也免了在此吹风吃闲气。”守将闻言,稍微注意了言辞,却仍不免碎叨两句,俄而,他略一思忖,这才无奈吩咐道,“你且这么问,石勒率兵约有两万,都在城下呆着呢,我等究竟能放多少人入城,那些可都是精锐悍卒”x

    麻杆打狼两头怕!就在城头守将警惕揣度石勒两万来骑的时候,来骑阵中,帅旗之下,一名颇显清瘦的缨盔武将手指蓟城,皱眉向石勒道:“大哥,我等两万大军,竟然这般轻轻松松就到了幽州治所,尽管早有预谋,可真就成了,却仍令人不敢置信。那刘琨王浚都是猪吗,该不会另有陷阱吧”

    出言者名为逯明,正是九年前师家山庄一战中,从纪泽袭杀下唯一逃生的“十八骑”。与另一当日恰时外出的孔豚一起,作为石勒心腹“十八骑”的幸存二人,他们如今也是石勒麾下战将中的绝对心腹,言辞间比起石勒的那些本族胡将甚至还要亲近。

    “哈哈,老八年纪越来越大,仗打得越来越多,这胆量嘛,倒是越来越小了。”另一侧的一名颊有刀疤的粗豪将军闻言大笑,此人正是孔豚,他撇嘴不屑道,“刘琨、王浚,号称名士,其实与天下大多士人一样,都是些徒有虚名之辈。我等出兵之前好一番设计,那些蠢人自然乖乖入局,又有何可忧”x

    “呵呵,老十六,你可莫要小瞧天下人啊!”居中骑行的石勒淡淡一笑,眯眼瞅瞅前方蓟城,他复又一脸自信道,“不过,在这北方大地,只要我等不在城中入伏,敌方纵有诡计千万,又能拿我两万精骑如之奈何故而,不论接下战事如何,刘琨王浚能放我等至此,已然脱不了一个蠢字!哈哈”

    雷同正史,石勒此番从黄河之畔的襄国发兵,奔行一千多里迄今,竟然无有战事便就抵达了目标蓟城,委实顺利得不像话。须知这一路前赴蓟城,首先他们侧有刘琨,随时可能受到邀击亦或袭扰,但是,石勒仅是遣使说了一番花言巧语,同为汉家势力的刘琨便丝毫没有阻扰石勒进兵,也没趁机去抄石勒的襄国老巢。

    资治通鉴有载:“石勒遣使奉笺送质于刘琨,自陈罪恶,请讨浚以自效。琨大喜,移檄州郡,称己与猗卢方议讨勒,勒走伏无地,求拔幽都以赎罪。今便当遣六修南袭平阳,除僭伪之逆类,降知死之逋羯。顺天副民,翼奉皇家,斯乃曩年积诚灵祐之所致也!”

    然而,后来的史实证明,刘琨的欢喜仅是一厢情愿,正史中的他或许压根不曾想到,石勒此行竟然一举灭了王浚,掉过头来,自然无需再对他刘琨虚与委蛇,也就轮到他隔岸观火的刘琨自己哭了。

    资治通鉴有载:“刘琨请兵于拓跋猗卢以击汉,会猗卢所部杂胡万馀家谋应石勒,猗卢悉诛之,不果赴琨约。琨知石勒无降意,乃大惧,上表曰:东北八州,勒灭其七先朝所授,存者惟臣。勒据襄国,与臣隔山,朝发夕至,城坞骇惧,虽怀忠愤,力不从愿耳!”

    刘琨的追悔莫及乃是正史的后话不提。当然,切莫嘲笑刘琨这般轻易便被石勒耍得团团转,一个能在敌后坚持八年的人,再蠢也不至轻信敌人如斯。想来,正史中的刘琨,一是对王浚去年痛扁自己一事依旧耿耿于怀,乐得隔岸观火二则希望石勒去与王浚死掐,两败俱伤,他这个同在河北的没落诸侯也好缓一口气。

    故而,刘琨痛快的放行石勒,不是因为蠢笨信了石勒,而是出于私心。只可惜,在外战艰险之际依旧不介意内斗一把的刘琨定没想到,在这件事上,军力依旧河北第一的大佬王浚,表现得竟然远比他想象的还蠢还天真,竟然完全不对石勒设防,甚至对胆敢阻扰石勒进军的麾下喊打喊杀,从而任由石勒大军吃香喝辣的奔行于幽州境内。x

    资治通鉴有载:“石勒遂以火宵行,至柏人,杀主簿游纶,以其兄统在范阳,恐泄军谋故也。三月,勒军达易水,王浚督护孙纬驰遣白浚,将勒兵拒之,游统禁之。浚将佐皆曰:胡贪而无信,必有诡计,请击之。浚怒曰:石公来,正欲奉戴我耳敢言击者斩!众不敢复言。浚设飨以待之。”

    由是,刘琨和王浚这一对本该合作却反目成仇的北地汉家势力,难得联手一次,不加阻扰反给补给,为异族敌人石勒和平开启了上千里的进军之路,这也成为西晋末年战史中的一则大笑话,足令汉人们羞愧撞墙的千古笑话,当然,更大的笑话还在下面

    书归歪传,气氛诡异间,石勒大军已然行至蓟城南方五里。石勒倒也没有嚣张得直接率两万大军上前,他留下逯明领大军暂停,自己则率千骑亲军,赶着数千头半途搞来的牛羊,到了南门之外。然后,有亲兵大喇喇的奔至城门,冲城头厉声喝道:“我家将军千里而来,欲奉待陛下,献上尊号,尔等为何关闭城门,阻将军入城,意欲造反不成”

    城头之上,一众幽州军兵面面相觑,南门守将更是连鼻子都要气歪了。只是,他虽觉得不妥,却不知如何以对,毕竟他终归仅是个替人看门的,别个王浚三令五申要厚待石勒,他焉能明面抗令。由是,他只得闷声答道:“还请石将军稍待,末将已经遣人急报我家主上,不一刻便有回令。”

    闻得此言,石勒军中却是冲出一人,手指城门骂道:“上官莱,尔区区城门守将,竟敢阻挡石公入城,不要脑袋了吗本司马现在有令,尔速速打开城门,否则事后必有军法论罪!”

    所来之人竟是本该坐镇范阳的幽州司马游统,可笑这厮迄今尚不知其弟游纶已被石勒斩杀,如今已是假戏真做,也不管石勒奉待王浚是真是假,他游统反正是一门心思意欲抱紧石勒这条粗大腿了。非但在范阳涿郡放行石勒大军,他还鞍前马后的陪同石勒来了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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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回 蓟城陷落

    “哞哞”“咩咩”蓟城南门,不容幽州守卒过多反应,也不容他们胆敢拒绝,数千牛羊作为石勒上敬给王浚的献礼,便在南门守卒的呆然注视下,被石勒的前导军兵大摇大摆的赶入了蓟城。byae

    头前的牛羊之上,皆绑扎有红布彩绸,倒与城内大街小巷那些预备王浚称帝的张灯结彩相互辉映。只是,或因牛羊不通人性,也或因驱赶它们的石勒军兵故意为之,入城后的牛羊迅速分散,化为涓涓细流,涌入城门左近的一应大街小巷,引得好一片鸡飞狗跳,更令此间的交通拥堵一片。

    “将军,这些牛羊未免太乱了些,只怕有碍将军入城啊。”那位先头赶来迎接石勒的宦者,已然察觉其间有所不对,忙陪笑道,“而且,后方还有官员来迎,或会阻塞交通,将军是否传令麾下军兵,对那些牛羊约束一二”x

    “呵呵,阻塞交通才好,免得城中军兵顺利调动嘛。”冷然一笑,石勒却是沉下脸来,一字一句道,“否则,倘若王彭祖别有居心,在城中设伏,本将贸然入城,岂非身陷囹圄,成为瓮中之鳖,任他王浚老儿宰割”x

    “呃,石,石将军,怎,怎么会呢”那宦者再傻,也已听出了石勒语气中的不善,他顿时满头冷汗,却仍心怀侥幸道,“将军,我主对将军可是一片挚诚,只愿与将军携手共治天下,绝无加害之心啊。”

    “哼!”石勒直接扭头将目光投向南门城墙,表示不愿再与猪脑袋交流,自有亲兵将那宦者及其几名随众拉到一边。而在石勒的目光所向,孔豚则已趁着驱赶牛羊的混乱,带着上百石勒亲兵,推开不知所以的幽州守卒,大摇大摆的上了南门城头。

    “我家将军有令!尔等速速放下兵甲,将南门城防转交我等负责!”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口吻,孔豚冲着堆笑迎上的新任城门守将,不容置疑的令道。

    那新任守将笑容一滞,满心窝火,却又不愿白吃霉头,像前任守将一样被革职查办,只得嗫嚅着道:“这,这,末将并未收到上官军令,不好做主呀。要不,等”

    “锵啷!”“噗嗤!”不待那新任守将说完,业已贴近他的孔豚,却是蓦然拔出腰刀,寒光闪过,他已冷不丁将那守将斩下首级。继而,浑身浴血的孔豚抄起守将头颅,扫视一众无可适从的城头守卒,厉声喝道:“我家将军之令,便是王彭祖之命,尔等还不弃械交出城防但有违令者,如同此人!”

    “叮叮当当”城头先是一片死寂,继而,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守卒们纷纷丢下了兵刃,在石勒亲兵的钢刀督促下,乖乖被圈到了一旁。莫怪燕赵儿郎没有血性,实是这个活儿根本没法干了,违拗石勒的不是被自家主上查办,就是被对方直接斩杀,两面不讨好,那还抵抗个啥

    更有些远处脑袋灵活的幽州守卒,索性扭头就跑,绕城墙远远逃遁而去,管他王浚和石勒谁个去死,自个卸甲回家看看风头再说。而全身紧绷的孔豚,则长舒了口气,强抑狂喜,他大步走进城垛,冲城外可劲挥起手来。

    “哈哈,不想王彭祖老迈昏庸至此,蠢猪不及也!弟兄们,杀,杀猪去!”南门之外,看见孔豚打出顺利入城的手势,石勒同样大喜过望,禁不住仰天狂笑道。继而,随着嘟嘟号角的响起,后方的两万石勒骑军,带着震天轰鸣,潮水一般的涌入了几无设防的蓟城!

    资治通鉴有载:“勒晨至蓟,叱门者开门犹疑有伏兵,先驱牛羊数千头,声言上礼,实欲塞诸街巷。浚始惧,或坐或起。勒既入城,纵兵大掠,浚左右请御之,浚犹不许。勒升其听事,浚乃走出堂皇,勒众执之。”

    一主无能,累死三军!正史演绎至此,令千万北国汉人绝望之余,也令人捶胸顿足。一心称帝的王浚,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就此白白断送了汉家在北中国的最大一股势力,利欲熏心根本不足言其过,其谢幕表演简直愚蠢至极,昏庸至极,混蛋至极,更给后世汉人如同九一八事变般的憋屈愤闷!

    而正史中的石勒,则凭借着这场并不高明的骗局,竟然轻松入了蓟城,给军政实力依旧强盛于他的幽州集团来了个黑虎掏心,直接将之一举击垮,委实令所有人始料不及,更添他的传奇色彩!或许,这就是皇者天命,只可惜并非汉家的皇者天命!而其所带来的,是北中国汉民的彻底绝望,以及五胡乱华那段黑暗历史的彻底沉沦

    书归歪传,幽州军虽然也算精锐,蓟城兵力更有两万之数,怎奈上有乱命,将士无可适从,面对石勒骤然杀入城内的两万骑军悍卒,根本无法组织像样的抵抗,甚至许多军兵干脆卸甲躲回家中。从石勒骑军入城开始,战斗就是一面倒的碾压。

    说来可悲可叹,蓟城作为堂堂幽州集团的中枢驻地,其四门失守,军兵覆灭,乃至完全沦陷,对石勒军造成的伤亡,竟还不足千人。而石勒军大部在绞杀数千,抓俘过万之后,便以追捕溃兵为名,开始了他们所最喜欢的烧杀淫掠,但有不爽甚或抵抗,便是灭门灭坊。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篦,石勒麾下这帮汉胡混杂的贼兵,往日屠城不知凡几,其凶残血腥自然令人发指,此处委实不忍赘言。

    当晚,王宫正殿,尤见张灯结彩的欢庆缀饰,显是为了不日之后王浚的登基庆典而备。本为傀儡伪帝所坐的御案,数月前便已成为王浚自己的御案,如今高坐其后的人,则已变为石勒。而在石勒的身边,更是陪坐着王浚的妻子,一个半老徐娘的女子,此刻正在承受着石勒大手的任意施虐,却是只敢噙泪紧咬牙关,而不敢出声。x

    “勒召浚妻,与之并坐,执浚立于前。”此情此景出自资治通鉴所载。想来,石勒在乎的绝对不是一个老女人的身体,而是像曹操亦或成吉思汗一样,就喜欢灭掉敌人,再睡敌人的女人吧。而王浚作为一直压在他石勒头上的一座大山,今日一招破敌,石勒这厮难免会有些变态心理发作。

    伴着宫外传来的一声声兽吼妇泣,惨叫孩啼,一脸颓败的王浚被石勒的亲兵推入大殿。一见座上场景,他顿时目眦欲裂,怒发齐张。毕竟曾是一方诸侯,他此刻倒是丝毫没有怯懦,而是一把甩开押解亲兵,十分爷们的手指石勒,厉声斥道:“你这无信胡奴,不忠不义还则罢了,竟还公然调戏主母,何来凶逆如此!”

    石勒略讶,挥手止住忙欲按跪王浚的亲兵。也推开了王浚的老妻,坐正身形诘道:“君位冠元台,爵列上公,据幽都骁悍之国,跨全燕突骑之乡,手握强兵,坐观京师倾覆,不救天子,而欲自尊。又专任奸暴,杀害忠良,肆情恣欲,毒遍燕壤。自贻于此,非为天也”此言摘自晋书石勒载记

    王浚哑然片刻,一脸羞惭,复又怒声咆哮道:“某确大谬于前,悔不当初,却非尔一胡虏所能斥也!”言罢,他双腿一蹬,就欲撞向殿中堂柱,却被押解他的石勒亲兵眼疾模式,请安装最新版浏览器!anikiii

第六百六十回 天现凶谶

    华历三年公元314年,三月十四,亥时,云,幽州蓟城。xln

    王宫正殿,石勒高居正座,几名部将臣僚下首作陪。大殿正中,两名汉家文士则被亲兵“邀请”而来。看此二人,皆四旬开外,衣着简约却不简单,面色淡定,不卑不亢,颇有地道的名士范儿。此二人皆王浚旧臣,一为前尚书裴宪,一为从事中郎荀绰。

    资治通鉴有载:“勒杀浚麾下精兵万人,浚将佐等争诣军门谢罪,馈赂交错前尚书裴宪、从事中郎荀绰独不至,勒召而让之籍浚将佐、亲戚家赀,皆至巨万,惟裴宪、荀绰止有书百馀帙,盐米各十馀斛而已。”x

    一是出于新奇,一是出于欣赏,更存了招揽之意,石勒才在百忙之中召见这二人。只是,见此二人入殿之后依旧一副视死如归的装逼之态,毫无谦恭之意,石勒一脸不悦,阴沉良久,直到二人已然隐现紧张,他才狰狞一笑,怒声斥问道:“王浚暴虐,本将讨而诛之,诸人皆来庆谢,二君独与之同恶,将何以逃其戮乎!”

    二人闻言,皆暗暗舒了口气,石勒本就杀气凛冽,兼渐权高势威,给人的压力委实不轻。不过,二人是名士,即便不愿就死,明里也不会轻易屈服,由裴宪对曰:“宪等世仕晋朝,荷其荣禄,浚虽凶粗,犹是晋之籓臣,故宪等从之,不敢有悖。明公苟不修德义,专事威刑,则宪等死自其分,又何逃乎!请就死。”

    言罢,二人均不拜而出,颇有引颈就戮之意。殿中诸将皆怒,不乏拍案而起,拔刀相向者。谋士徐光则厉声斥道:“我主斩杀宵小奸佞,开仓赈济饥民,此乃顺天应民,何来不修德义,专事威刑尔等冥顽不灵,巧言令色,妄加指斥,视我等刀剑不利乎”

    徐光这番责骂威胁,确令裴宪二人脚步一顿,没人想死,甚至带上举族去死。不过,他们可非政治小白,自知自身对于石勒而言不仅意味着人才,还意味着士林名声,石勒不可能就此下杀手的,礼贤下士是一名枭雄的必备素质嘛。于是,仅仅一顿之后,二人继续迈向殿外。x

    眼见二人即将出殿,石勒眼中闪过腻歪,迅速隐去。继而,他一声喝停,长身而起,摆手止住诸将,亲自迎向二人,作势一揖道:“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二位志气高洁,实乃士之楷模,方才我等有所怠慢,某在此致歉。勒不才,唯愿匡扶天下,解黎民于倒悬,还请二位助我,愿以裴公为从事中郎,荀公为参军,何如”

    裴宪与荀绰二人对视一眼,彼此苦笑,相互点头,继而齐齐冲石勒躬身一礼。这一次,由荀绰言道:“明公有如此志向,实乃北国士民之福。我二人不才,愿意尽上绵薄之力。”

    事实上,二人已然看出石勒志向不小,且军事之外,颇有政治手段。就如入城后的劫富济贫之举,石勒便不乏深层目的。得了他小恩小惠的底层百姓,少量散去的会宣传他的正面形象,更多的则不是散去,而会跟着他迁往襄国求条活路至于那些不会追随他的有产阶级,自当劫富,榨干最后一滴油水,免得日后便宜他人。

    由是看来,他石勒今次即便撤离蓟城,也能将之完全掏空,却无需留下屠城恶名。显然,其人已经懂得为接下的坐江山开始谋算了。这样一名已算合格的君主,且已是北中国除了匈奴之外的最强势力,如今既给面子又给了里子,他们若还继续装逼梗着不投效,莫非真就寻死不成

    见裴荀二人归顺,殿中气氛顿时和煦一片。石勒则执手二人,朗声笑曰:“吾不喜得幽州,喜得二子”。

    一家欢喜一家愁,就在裴宪荀绰这两位史册名士于宫殿堂皇之中,享受着石勒配合出演的礼贤下士之际,蓟城东南一角,炬火零丁之下,污秽杂乱的蓟城军营内,万多幽州军战俘,则正陷入人生的最大惊恐。

    营垒深处,恰似所有营房的某间房内,十数俘虏拥挤一团,死寂一片。窗口之下,一名男子满头乌青,衣衫破乱,此刻正有气无力的倚墙斜卧。若借灰蒙月色细看,当能勉强辨出,他正是前蓟城南门守将上官莱。昨日被阵前免职,令他躲过袭杀一刀,但终因没有乖乖开城,本也出身小士族的他,却是未能享受到士人的豁免优待,愣生生被丢入了寻常战俘营,甚至还被胡卒顺手修理了一通。

    “将军,这都快两天了,那帮胡蛮究竟会如何处置我等,不会,不会真像别的兄弟所说那样,要,要将我等悉数”沉默中,一名年轻的家生亲随,边将一小碗不知何来的凉水递给上官莱,一边难掩哭腔道,“自从昨日被俘,我等便被关押于此,迄今粒米未进,石勒军也不曾前来收编,究竟,究竟意欲何为啊”

    俘虏们可不傻,没人会天真的以为石勒是将他们忘了,稍有脑袋的人便会想到,等他们彻底饿得手软腿软,再无抵抗之力,迎接他们的,或许就该是集体屠戮。毕竟,杀俘在这一时代,尤其胡人军中太过常见,而石勒的屠城杀俘更是众所周知。

    长叹一声,上官莱却是只管喝水,不发一言。直到良久之后,身畔的心腹传令官也跟着催问道:“将军,大家心头都没个底,您给说说如何”

    轻咳两声,上官莱这才睁开双眼,暗室中竟显得精光霍霍,只听他幽幽说道:“石勒轻兵夺城,只恐不日便会撤离,一时很难掌控与利用我等上万战俘。咳咳,留之无用,遗之后患,这已构成杀俘之需。只可惜胡人看管的紧,一众俘虏更有侥幸之心,温水煮蛙,人多却不心齐,大祸临头尤难自救啊!”

    此言一出,屋内十数俘虏皆大惊失色,纷纷压低声音,哀声恳请上官莱道:“将军见多识广,还请带领我等,共求一条活路啊。”

    瞅见众人反应,上官莱暗自点头,他何尝不想合众人之力,叫自己也得以脱身呢。略一停顿,他沉声道:“随着我等体力下降,今晚胡虏看管或会放松,而这也是我等可能逃生的唯一机会。我等理当”

    然而,不待上官莱说出他一天思索所得的行动策略,房外营中,蓦然传来一阵阵吵闹,将上官莱的话语打断。隐约的,更有一个男子歇斯底里的哭嚎传来:“俺不去,俺不去,要死俺就死在这里!”

    上官莱面色一变,刷的站起,丝毫不见之前被痛打一顿的伤病模样。透过窗口,他恰好看见,营门附近已然多了上千石勒军兵,正连打带踢的拖着越来越多背缚脖腕的幽州战俘,看似意欲押解出营,而也是此刻,一道寒光在人群中闪过,一名幽州军俘虏应之栽倒,伴以一声汉语的啐骂:“直娘贼,要死在这里还不容易还有谁,吱一声,老子可以免费帮他!”

    毕竟营内有着万多战俘,那撮石勒军兵中,一名胡人军官或是觉着这一场景不利于掌控局面,他操着汉语,不无解释的骂道:“娘的,都成了俘虏,叫去干活还推三阻四,找死!”

    欲盖弥彰!第一批的杀俘已然开始了吗!这一刻,上官莱的脸色刷白一片。他作为一名中高层军将,甚还一度目睹过幽州军杀俘,焉不知其中猫腻。所谓的“出营干活”,仅是大规模杀俘过程中的一项“技术性托词”,无非给后续待宰羔羊们保留丁点希望,不至决死抵抗添乱罢了,就似地痞们敲诈后生少年们钱财之际,往往口称一个“借”字而非“给”字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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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穿西晋末,附身一溃兵,他摊上了一个华夏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八王之乱,永嘉之乱,五胡乱华,刘渊刘耀,石勒石虎,鲜卑慕容,怎一个汉家内轧,怎一个诸族并起,怎一个兵荒马乱,怎一个人肉为食!且看主人公如何流窜乞活,如何厚黑经营,如何血战求生,如何辟土桃源,之后又如何兼济天下...乞活西晋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乞活西晋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乞活西晋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