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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载老三     乞活西晋末txt下载     乞活西晋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一回 曾母群岛

    永嘉元年,十一月十八,巳时,晴,曾母岛。

    曾母岛,面积约七百多平方公里,位于马来半岛之东,婆罗洲西北,后世中国人称为曾母岛,印尼人则称作大纳普纳岛,属曾母群岛的主岛。该地本属中国,后被荷兰侵占,其后转交给印尼,但中国从未接受这等领土切割,从而令其成为后世南海的争议地区,一度成为九八年印尼排华大血案的导火索。

    东汉杨孚的《异物志》便有了相关曾母群岛的记载:“涨海崎头,水浅而多磁石。”。故而该岛最早称作涨海崎头,因地处中国闽粤通往婆罗洲的枢纽之地,郑和下西洋之时便留下许多汉人迁驻该地,作为华人踏足婆罗洲的中转,一度称作万生石塘,明宣宗钦定为万生屿。

    书归歪传,这一日,东方驶来一支规模庞大的越洋舰队,桅顶血旗猎猎,正是纪泽所率的八千大军,从吕宋一路西南而来。旗舰望台,一众将校不无聊赖的打量着这片岛礁林立的蛮荒群岛。业已历时半月的海程即便途中也曾短暂登陆过两个航海中转口岸,也即将设的保护区,但漫漫海程,依旧几乎磨光了众人的猎奇激情。

    “诶!诶!前方有船只,卧槽,是血旗!定是海南营的驻军,曾母大岛就要到啦!”蓦地,了望手高声叫道,语气中不乏兴奋,毕竟,至少又能登陆歇息两天了。

    不一刻,一艘血旗游艇抵近,正是在此巡海,或说是根据鸽讯通知特来接引舰队的海南营哨船。短暂接洽无误之后,庞大舰队便在游艇的引领下,伴着一众长途旅人的鬼哭狼嚎,雄赳赳驶往了曾母岛。

    说来童飞领纲的海南营,本是两年前随着“骷髅舰队”暗中落脚珠崖大岛,用于衔接林邑商贸航线,尤其是华兴府石油运输航线,但珠崖大岛毕竟属于大晋正规属县,一军两曲的长期驻守非是长久之际。

    随着今年年初华兴府涉足吕宋乃至南洋,海南营便奉命循着纪某人的《天下山海图》,借着六分仪与各族民间向导的指引,从林邑一路南下马来半岛,继而寻得并占据了这片被纪某人命名为曾母群岛的海疆,作为海南营新的主基地,藉此直达瀛州或者吕宋,从而为华兴府贯通了南中国海的南路航线。

    船行一个时辰,视野中隐现了一座山峰,足有三四百丈高,众人不免惊奇,程远更是吊起了书袋子:“看那边,颇有乐峰之势啊!呵呵,东吴万震在《南州异物志》中有载:‘东北行,极大崎头,出涨海,中涨有多磁石。’所言非虚,却是言之未尽,此间所遇者,可不止磁石,该说海中高山才是嘛。”

    “那里就该是曾母主岛所在了,好一片山海,我等确当移民来此,设县置保护区,将之永世占据!”远眺那座山峰,纪泽脑中浮现后世种种,不由感慨道,“东吴大帝孙权,虽因北征屡败,方才选择南拓,但论海外扩土,其堪称华夏第一帝,便是我等扩土南洋,也没少承其遗泽,怎奈其国力有限,受挫于瀛州岛之后便告暂歇,其后人更是再无大志,大好开局戛然而止,不免令人惋惜。”

    “哈哈,有主公后来者居上,那东吴大帝是否拓土海外,却已不打紧了。”陶飚凑上前来,不无惋惜道,“唉,只可惜眼见就到了曾母岛,我等出吕宋已有四五千里,却是仅仅赶路,不曾遇上一起南洋海贼,委实憋屈了麾下弟兄们,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哼,下面少不了你的仗打,可是,人家海南营近两年的苦寂戍守,有功劳总得先考虑一下别个吧。”瞥了陶飚一眼,纪泽笑道,“说来这一路的确有点无趣,听说南洋海贼不少,某本还想着一路大杀四方,回味一番除暴安良的英雄往昔,怎奈天公不作美,连个贼影子都没见着,委实丧气!”

    “你该不会又想着英雄救美了吧,哼!”顾敏明眸扑闪,不无奚落道,“还英雄呢,也不想想,像你这般顾及自身性命,随便转悠都带着八千大军,谁还胆敢扎刺,贼人便是消息再不灵通,也知望风而逃啊...”

    说笑间,前面匆匆赶来一艘艨艟,甲板头前的正是童飞等一应海南营军官。上得旗舰,自有一番介绍见礼。眼见昔日那个徐州水师的屯长降俘,一度英武雄壮的水军悍将童飞,历经两年多的海岛戍守,已然变得黝黑干瘦,而他身边的数名海南营军官亦然。

    纪某人虽是黑心老板,此刻也不禁心生愧意,紧握童飞的手,他诚恳道:“童校尉,不,该称童准将,戍守荒岛经年,远离繁华,难见家小,物资贫乏,实在辛苦了!还有诸位,辛苦了。若无你等默默奉献,我血旗军何来神火之威,我华兴府何来今日之盛?纪某代数百万华兴府民,在此给诸位敬礼了。”

    纪某人这一军礼,加之抚慰之语,令几名海南营军官措手不及之余,也颇受感动。其中有名憨实的后生军官,目中噙类,嗫嚅着道:“主,主公万,万莫折煞我等了。其实,俺们不少人有带家小前来随军的,这里有粮有果,有鱼有罐头肉,岛上也有过万夷人接受管理,挺热闹的。说真的,除了更热更潮更晒,比俺在交州老家时强多了。”

    呃,纪某人一滞,紧盯两眼,方才确定这厮的确不是在跟自己拆台。见势不对,教导营史陆鞅忙插话解释道:“禀主公,曾母群岛本就土壤肥沃,雨水充足,海中亦是渔产丰富,我等谨记您对辅兵半工半训的要求,在执行任务与训练不辍之外,确也没少建设营区,发展生产,还凭借粮食充足,以工代赈,调动了岛上夷人为我等劳作...”

    听得陆鞅对曾母岛的一番民政介绍,纪某人点头笑道:“好,很好,想来你等也已收到此处设县置保护区的通知,有此民政基础,两万移民今冬便可顺利来此落户了。呵呵,届时这里将会更热闹,更繁荣!”

    这时,一直瞟眼打量舰队的童飞,终于抢到话头,他面显兴奋,颇有点迫不及待道:“主公,此番携大军前来,定非仅为巡视小小曾母岛了。莫非,我血旗军要在这一方向动兵扩土?若真如此,万不可少了咱海南营呀,兄弟们都快憋死啦!”

    “哦?”纪泽眼前一亮,饶有兴致道,“你且说说,某此行倘若动兵,目标会是哪里?说对了,某便给你海南营一个前锋机会,嘿嘿,不着急,你等几人可以商量后再给答案。”

    这一下,非但童飞,其他几名海南营军官都紧张了,纪某人这是摆明了看本领给机会,这可涉及全营上千弟兄的福祉啊。几人面面相觑片刻,旋即凑到一块,先是嘀嘀咕咕窃语,继而出现小声辩论,再而面红耳赤争执,看那架势,若非场合不对,全武行都有可能。

    终于,在众人视野中已然出现曾母岛的时候,一干海南营军官结束了商议,童飞来到纪泽面前一礼,声音紧张而洪亮道:“我等以为,当是蒲罗中!”

    “哦?”纪泽淡淡一笑道,“理由?”

    “首先,主公八千大军,便是加上海南营也不到万人,在左近海疆,甚至那些土人国家的某片大岛,虽可横行无忌,想在短期内占据稳定却非易事,若再虑及移民规模与长期安全等等,务实来看,目标当仅是曾母岛或者乐岛那样的大中海岛。”见纪泽面露认同,童飞说得愈加带劲,“其次,我华兴府已然踏足吕宋等地,如今态势,再来十个乐岛也未必稀罕,值得大军远征的岛屿,必是地理位置极其特殊!”

    见纪泽点头,童飞愈加自信道:“其三,以主公之繁忙,能够亲自率兵前来,必然事关我华兴府大计。如今大晋战乱,半岛糜烂,属下也略知北方海贸日益凋落,而我华兴府需要休养生息,开拓海贸商路却是要务之一。那蒲罗中地处海峡要冲,西通天竺海,东入南洋,若经由曾母岛、黄岩岛,至瀛州仅六千多里,东北至吕宋亦然。呵呵,这等天赐宝地,留给蒲罗中那帮小国土夷,岂非暴殄天物?”

    “哈哈!好,英雄所见略同,这么好的一处自贸岛,不能留给土人暴殄天物!更好的是,你等能够认识到开通东西航线,拓展商贸交流,我华兴府正需这等开拓意识啊,哈哈!”纪泽闻言开怀大笑,挥手前指道,“我八千大军便先上岛休整,海南营也速速集结待命,三日后兵发蒲罗中!”

    的确,纪泽此行南下的最终目标,正是曾母岛西南千里的蒲罗中,也即后世的城市国家新加坡,海上丝绸之路的中转咽喉。而这一出兵占据的决定,也是纪泽在瀛州战局基本落定之后,才下的最终决心。至于华兴大计多些,还是闲来肇事多些,那就智者见智了...

    马六甲海峡为西北——东南走向,西接印度洋的缅甸海,东接太平洋的南中国海,北枕马来半岛,南临苏门答腊等岛。海峡广义长度两千多里,其临近南中国海的东南端,有一段长约两百多里的狭窄水道,宽仅三四十里,后世称作新加坡海峡,而新加坡主岛,极其数十附属岛屿便在此地。

    十一月二十三,午时,一支庞大的舰队从东北而来,雄赳赳驶入海峡,桅顶血旗猎猎,正是纪泽亲率的远征大军,五千安海水军,三千亲卫精锐,千余海南营军兵,以及在曾母岛临时征募的千名民夫。这等规模,顿将此处滨海捕捞的土着渔夫们吓得逃窜四避。

    旗舰望台,进入海峡后就一路左顾右盼的纪泽,忽然放下千里镜,手指右前方向几艘拼命划桨靠岸的多桨船,不无好奇的问道:“刘屯副,你海南营当是来过这一代探查,可知前面那几艘多桨船是何来历,归属何方势力?”

    被海南营留作特陪向导的刘屯副,举起千里镜细看一眼,继而答道:“主上,看船型,那些船当是属于北方半岛上的狼牙修人。至于其古怪旗帜,当属某个部落,呵,狼牙修部落众多,且其重心在半岛北部,南部部落散乱得很,说不好哪天就又换了旗帜,属下却是分辨不出。”

    “嘿,狼牙修人,便是北面马来半岛的土着吧。”轻摇其头,纪泽沉吟道,“还别说,这里的土着能有这等船只,最大都有千石了,远非独木舟可比,委实令某小吃一惊。看来,之前某下意识将他们与吕宋土着混为一体,倒是有些小瞧于人了。”

    “听祖辈说,早在一两百年前,甚或更早,狼牙修西海岸,甚至更远的天竺人,便有船只通过这条海峡,与狼牙修东海岸,直至遥远的汉人,开始了彼此间的直接或者间接海贸。是以,咱们这里的船只,却是远非吕宋土着可比。”纪泽身畔,作为向导的蒲罗中人蒲努主动介绍道。因属最早随着夏田探索吕宋的几名通译,蒲努如今已是华兴荣誉公民,但涉及家乡,他还是会不自觉的争上两句。

    “主上,前方海南营童将军传回消息,蒲罗中岛屿似乎正有战斗,他正派遣哨船贴近观察。”这时,旗舰信号兵前来禀道。其实,这一消息通报已属多余,因为此刻,从当前位置,纪泽等人已能看到蒲罗中岛的方向,冒起了愈加浓厚的黑烟。

    一刻钟后,信号兵再度送来前方消息:“主上,童将军传信,据哨船远距离观察,攻击方船队规模或有三千人,挂骷髅旗,当是海贼在攻打蒲罗中的港口,交战双方尚未发现我方舰队,童将军意欲暂先旁观,请主上示下。”

    “卧槽!梦里寻他千百度,海贼却在终点处。”纪泽闻讯后一脸怪异,旋即吩咐道,“回复童飞,某遣一军安海水卒前去相助,他可隔岸观火,伺机坐收渔翁之利。对了,我等来时依旧有渔民正常打鱼,说明海贼很可能来自西方,通知童飞,务必截下海贼,并多留活口,他们可都是活地图啊...”

第五百四十二回 渔翁失算

    马六甲海峡,蒲罗中岛东方十余里,童飞所率的千余海南营军兵,已将舰船收帆装轮,藏身蒲罗中岛的一处岛凹,仅有数艘哨船,以及十数登岛的观察手,凭借千里镜远胜海贼眼睛的超长视距,不动声色的偷偷监看着港口处的战斗。

    岸边一处小丘上,童飞自己也带着几名海南营军官,屈身矮树之间。手持千里镜望着远方,童飞口中发笑:“直娘贼,咱昔日的血骷髅舰队,今个倒是遇上了黑骷髅舰队,真要大水冲了龙王庙呀。嘿嘿,就是这帮家伙不争气,太没觉悟了,这等规模的战斗,竟然连个巡哨十里都不晓得。”

    “嘿嘿,想来以这群海盗的规模,在左近海域甚至陆上部落面前,都是可以横着走吧,谁能想到悲催如斯,咱血旗军会从数千里之外巴巴赶来,恰好等着摘桃子呢?嘿嘿嘿...”教导史陆鞅一脸奸笑,混没在纪泽面前的那副政工气质,忽的,他面泛狐疑道,“诶,对了,咋这帮海盗用的骷髅旗帜,除了颜色,那骷髅造型跟咱们的血骷髅一模一样呢?”

    “那还用说?定是咱们血骷髅当年闯下的万儿太响,都传到了海峡那头,叫别个模仿去了呗!”右军侯杜勇一脸臭屁道。他与童飞陆鞅一样,是最早跟着唐生所率血骷髅舰队南下林邑商贸的一批人,却不知为他们原创血骷髅旗的纪某人,其创意源头没准真就来自西方。

    “啪!”正说间,杜勇猛一巴掌拍上自己的小腿,抬手看看,他不由哀嚎道:“卧槽,好大的蚊子,好大一滩血啊!头,港口那边动静小了许多,只怕战斗即将结束,要不咱们杀出去吧,别叫海贼们得手后逃了,那就叫赶来相助的安海军嘲笑了。”

    “急什么?好戏还长着呢!”童飞横了他一眼,不耐烦道,“每次都你小子吵吵着等不及,若嫌蚊子多,自己回船去,要么咱亲自去一趟,取蚊香来给您点上?”

    “哎呦,咱可没吃雄心豹子胆,哪敢劳您大驾?”杜勇立马赔笑道,“咱不是担心出兵晚了误事,在主公面前丢脸嘛。”

    “诶,误不了事,童将军是在等着那帮海贼登陆,多发挥一些余热,之后咱们再行渔翁得利呢。呵,三千海贼,蒲罗中的小码头最多三五百土兵,可不值这般来犯规模,想来海贼定要上岛肆虐一番的。”树丛晃动,刘杰等人从后方转了出来。下半年血旗军大扩编,他已以准将衔,从辅兵白洋营主将升任安海第二军团的右军偏将,此刻正带着麾下,按纪泽所令相助童飞。

    “呵,刘将军也来啦,这里蚊子多,不比北方,可得多看着些呢。”童飞连忙矮身迎上,热情招呼道。虽然刘杰率部是来协助他海南营的,他可不敢真当别个是下属,且不说刘杰是太行时期的亲卫出身,绝对的府主嫡系,单是野战军团的大爷们他也不敢轻慢啊。

    双方刚几句寒暄,便有哨船发来信号,海贼已经攻克了港口,此刻正在大规模登陆。童飞与刘杰彼此对视,目中精光湛湛,更熟悉情况的童飞道:“蒲罗中约有土人万余,其王庭位于港口之南十余里,仅是高不足两丈的土城,这帮海贼若是发狠,攻下王庭并非不可能,只不知他们胃口究竟多大。”

    “这却是难说,左右咱们与后续大军都已收住了阵脚,他们胃口大,咱们就多等会儿,反之,咱们就早点动手。”刘杰一脸坏笑,得了便宜还卖乖道,“唉,最烦恼这等后发制人的破事,总逼着老子培养耐心...”

    很快,海贼们便用事实告诉童飞等人,哥的胃口绝对够大,不,该说姐的胃口绝对够大,毕竟他们的匪首竟然是名女子。这一刻,码头之处,登陆海贼的阵列之前,一名蓝瞳麦肤,半遮面具,轻甲跨马的年轻女子,正手持弯刀,扭动她那火爆的腰肢,直指蒲罗中王庭的方向,用狼牙修土语高声叱道:“进军!报仇!”

    “进军!报仇...”两声还算整齐的重复之后,跟着的便是叽里呱啦的大呼小叫,伴随的则是海贼大军乱哄哄的奔往了南方的蒲罗中王庭。而他们的人数,竟然是四千而非三千,显然,血旗探哨根据海盗船数量估计海贼人数的时候,错用了血旗军的人均排水量标准,却是低估了这群南洋猴子的填鸭耐受力。

    稍显怪异的是,这帮海贼泾渭分明的分为两股。一股三千人着装极其统一,皆**上身,腰缠草裙,妥妥的天然土兵装。另一股的装束就要精彩多了,有全身披甲的,有长袍及地的,有短衣短打的,肤色瞳色发色衣色各有千秋,恨不得开个万国博览,而那位女匪首,行军之际则很自然的融入了第二股的万国队伍。

    吵吵巴巴间,海贼大军抵近了蒲罗中王庭的土城北门,土城早已四门紧闭,严阵以待。你匪首则跨马出列,行至城墙一箭之地,剑指城头,厉声喝道:“蒲纳,今日你只需将你那个混账儿子交出来,替我哥哥偿命,我黑骷髅商团日后便与你揭过这个梁子,日后各不相欠!否则,你蒲罗中今日必将血流成河,大军破城,你蒲氏一族更将自此绝户!”

    “塔米亚,你黑骷髅商团不过一帮海贼,沿海打家劫舍,我儿路见不平,才会杀死你那恶贯满盈的匪首哥哥,哼,如此勇士,本王怎会将他交给你等报复?”城头之上,传来一个略带苍老的声音,不无戏谑,“倒是你塔米亚,两年内这都第三次前来寻衅了,有完没完,莫再执迷不悟啦!倒不若趁着年轻,赶快嫁了吧,我蒲罗中可是有着许多大好勇士呦,便是本王也老当益壮呀,哈哈哈...”

    “哈哈哈...”城头之上,一通爆笑旋即跟着响起,继而便是各种调笑挑逗或者污言秽语,直将城下的女匪首塔米亚气得七窍生烟。

    “混账!满口胡言!当初你儿子分明是对老娘我见色起意,趁老娘商团人手不足,才以众凌寡,更是害了与我一同前来交易的兄长!蒲纳,你这老乌龟,老混账,跟你那个混账儿子一样无耻,一样下贱,...”好易通怒骂,女匪首的口才委实不差,荤素不忌,但骂是骂不死人的,她终归一挥手,冲己方军兵喝道,“攻城!”

    “得令!”几名壮汉洪声应道,其中居然还有一名黑人。继而几人散入那支万国装束的千人队伍吆喝不断。显然这支千人队伍才是塔米亚的商团自有武装,倒是完全听令,立即开始架设攻城器械,其实也就两台抛石机和八架床弩,还是老掉牙的山寨货色,当然,这对蒲罗中的土城与土兵多少还是有些威胁的。

    见自家队伍已然有序备战,塔米亚又驱马来到三千土兵之前,冲其首领,一名三旬矮壮男子,抚胸行礼道:“噶川族长,大战在所难免,还请族长分兵东西两门,你我一同攻城吧。”

    紧随塔米亚的小手滑至胸际,那名噶川族长贪婪的盯了眼手后的饱满,继而隔着一层锦绣绸衣,猛拍自个的胸大肌,豪气干云道:“没问题,能为塔米亚小姐效力,在下不胜荣幸!”

    哼,若是真的不胜荣幸,干嘛之前狠宰我一笔订金,还非要咬定七成缴获才肯出马?塔米亚心中暗骂,没被遮蔽的半张脸上,却是露出了一个仍够迷死人的笑容,伴以银铃般魅惑的笑声:“既如此,塔米亚就先谢过噶川大哥啦,咯咯咯,但若破城,塔米亚定然另有重谢呦!”

    “好说,好说!哈哈,这就一起攻城,干掉蒲纳那个老小子!”噶川哈哈大笑,不忘再用目光狠狠的蹂躏了一遍塔米亚,这才转过头来,吼声令道,“兵分两路,东西两门,都给老子攻城去!”

    “呜呜呜...”“咻咻咻...”“嗖嗖嗖...”投石、床弩、弓箭,逐一在蒲罗中的城头和城下展开。海贼一方喝喊震天举梯登城气冲斗牛,守卒一方则滚木礌石枪戳箭射死战不退。那喝喊,那威猛,那架势,一时间,整个蒲罗中岛都好似陷入了血雨腥风...

    就在蒲城攻守大战渐入佳境之时,城池东北五六里远的一处矮丘上,血旗军的前锋诸将已将观察点移至此处。良久观战,杜勇突然放下千里镜,愤然骂道:“卧槽!他们是在浴血拼杀,还是在磨洋工等着吃饭?照这般架势,只怕打上十天十夜,都打不出个结果!可别老虎斗得依旧起劲,咱们这些坐山观虎的倒先累死了啊!”

    “老子肯定不会累死,估计多半在那之前就给恶心死了!丫丫个呸的,求求您了土人大爷们,能不能敬业些,至少也要挨着兵器出点真响再退下来嘛!”杜勇之后,立有更多军官开始抱怨,瞅那架势都恨不得亲自上手做示范了。

    莫怪血旗军将们在那儿怪话连篇,委实眼前的攻城大战太过温柔。塔米亚嫡系的海贼队伍倒还有点样子,怎奈乌合之众的本质,令他们稍有小挫便会急流勇退;至于那三千土兵,压根就是出工不出力,吼得虽凶,还真没几人登上过梯子。这等战斗,说试探性攻击都属夸张美化,难免让习惯了三两天破城的血旗军将们难以自已。

    “瞧瞧,这都半个时辰了,攻守双方损失也就百来人,看当前架势,两千人防御四千,没个一年半载,蒲城决然破不了!”童飞一脸丧气,转向刘杰征询道,“这等虎斗,隔岸观火好似也没啥意义,天色也已不早了,要不咱们就先解决掉码头贼船,以免对方逃走添乱?南边的小岛可不少,海贼们若是溜了进去,可不好收拾。”

    “得,便依童将军所言,这个渔翁看来没啥油水,还是自个亲自动手吧。不过,单是夺船,咱们便不与海南营抢功了。”刘杰报以苦笑,扭头走往了海岸泊船...

    两刻钟后,在码头海贼的鸡飞狗跳中,海南营犹如神兵天降,以两艘金枪为核心,一众艨艟走舸为爪牙,气势汹汹的奔往蒲罗中码头,奔往停泊在此的海盗船与被劫商船。

    “站住!不许靠近!黑骷髅商团在此办事,闲人远离!”海盗船旗舰,一艘足有五千石的三层高帮多桨船上,发出了严正交涉的旗语,伴以好易通叽里呱啦!

    当然,说归说,那仅是为了表达愿望,没谁相信几句话就能说退杀气腾腾的来舰,于是,留守船只的海盗们,除了少许上岸报信去的,多已惊叫着奔往各自站位,企图起锚升帆,避走保船,只可惜,相比血旗战舰的速度,海贼船启动可没那么快。

    “呜呜呜...”“咻咻咻...”来舰之上,血旗军兵早已经得令,见到双方距离靠近,一下将已经准备多时的投石抛了出去。继而,守在船载床弩边上的血旗军兵,也瞄准方向,敲下机括。其间,不知为了奉命留下活口,还是为了留下贼船与商货作为战利品,倒是仅有射向敌方小船的床弩才配上了神火油。

    “砰砰...”床弩巨枪飞射而出,三艘最先逃窜的海贼小船顿时中招。且不说船体破裂,那骤然升腾的火苗就已足够凶残,扑打水浇皆难有用处,直令小船上的贼人吓得哇哇大叫。

    童飞要的就是杀鸡给猴看,不理会海贼们的叽里呱啦,令其挥动间,投石与床弩继续。它们有的掉在水中喷溅出巨大浪花,有的砸在船上砸出个大洞,而血旗军打击更多的就是启动更为方便的舢板小船。于是,接连有小船翻沉入海,抑或大火升腾,直吓得小船上的贼人连忙跳水,更吓得它船贼人噤若寒蝉。

    “嗖嗖嗖...”双方继续靠近,上千箭矢从血旗战舰上射出,直扑码头上的十数艘海贼大中船只,直接打断了甲板水手的忙碌,也打断了大中舰船的逃走可能。于此同时,对贼人小船的摧残已近尾声,不消片刻,数百石以下的贼船已然所剩无几。

    可怜黑骷髅海贼留下守船的总计也就二三百人,眼看情况不妙,大船上一名披甲之人趁着箭雨间歇,冲至舷边对童飞旗舰大声呼喊,可惜没人听懂。见无回应,血旗军进攻依旧,那厮连忙改换口音,接连数换,最终竟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叫道:“投降!投降啦...”

第五百四十三回 置之死地

    蒲罗中港,听了披甲海贼的求降,童飞总算下令军兵停止进攻,能不跳帮肉搏或是烧毁敌船,自是最好不过。继而,他令随船向导用土语喊话,让海贼们抛下武器,自缚双手,悉数聚集船头甲板,而海南营军兵则陆续登船收缴俘虏。当然,海南营仍然不敢大意,强攻劲弩依旧处于随时待发的状态。

    或是之前对小艇的无情屠戮震慑了这群留守海贼,收缴工作颇为顺利。面对成排的森冷箭头,除了少量跳海潜逃的死硬分子,大多船上贼匪都选择了束手待降,而岸上的贼匪,则更早的丢下辎重物资,溜之大吉去也。不论是商团多些还是海贼多些,以寡敌众之下,可别指望黑骷髅舰队的家伙们玩什么死战不退。

    不一会儿,就见血旗军兵用小船载着五名双手背缚的海寇小头目,陆续送往海南营旗舰,其中一个显然就是刚才高喊汉话的那名披甲人。待得几人上船,童飞这一细看,顿觉眼晕,面前五名俘虏除了一个明显的狼牙修土人,余者黑肤、蓝瞳、褐发、奇装等等不一而足,都是迥异于之前他所接触过的南洋土人。

    暗暗咂舌,童飞不由问道:“尔等都是何方人氏?缘何前来攻打蒲罗中?”

    那名最早叫喊投降的披甲人,磕磕碜碜的答道:“小的阿皮什,与大当家,以及咱们黑骷髅商团的大部分弟兄,都来自佛伽罗国。我等今番来此攻岛,是为给前任大当家报仇,之前...”

    “等等!”童飞打断阿皮什的絮叨交代,饶有兴趣道,“你先说说,佛伽罗国在哪?对了,跟天竺可有什么关系?”

    “呃,将军也知道天竺,真是博学多才啊。”阿皮什倒是一个见风使舵的货,忙赔笑解释道,“我佛伽罗国位于一座海中大岛,西北便是毗邻天竺大陆南端,隔海仅有数百里,其实,我佛伽罗人数百年前也是迁自天竺大陆...”

    “杀!”然而,阿皮什话音未落,就见其旁边的一个高大黑人暴喝一声,一跃而起,束缚双手的绳子不知何时已被割断,其人手中更是多了一柄短小尖刀,他身速飞快,瞬间已经窜到了童飞面前,恶狠狠的向着童飞刺来。不过,看其出手方位,倒似更想一举击伤童飞,将之捉住作为人质。

    “卧槽,瞧不起老子是吧!”霎那巨变,童飞并未慌乱,怒喝一声,瞬间从腰间拔出随身佩刀迎了上去。

    “铛!”两刀交接,碰出一缕火花。那黑人虽然身强力壮,怎奈能够随身藏匿的尖刀委实太小,再遇上力道本就不输于他的童飞,顿被童飞的佩刀磕得右手发麻。

    “叮叮铛铛...”童飞得理不让人,挥刀再攻,直砍得那黑人连连后退。知道不是童飞对手,黑人不敢恋战,遂顺着童飞的刀势,拼命往后飞退。

    “哧!”童飞眼眸一冷,嗤笑一声,不屑的撇了撇嘴,继而抽出腰间的一把小型连弩,连搬机括,嗖嗖连声,数根短弩已然射向了黑人的双腿。只可怜那黑厮,眼见船舷在望,正欲猛蹬跳水,却觉两腿剧痛,别说跳了,却是再也没能站住。

    “保护将军!保护将军...”童飞发威之时,旁边戒备的血旗军兵也已警醒,大叫着纷纷围了过来,或上前拳打脚踢的重新捆缚那名黑人,或刀剑短弩的直指余下几名海贼头目,直吓得阿皮什几人浑身发抖,连连磕头辩白求饶。

    好在,正当此时,有旗舰信号兵前来禀道:“将军,主上有令,我军夺取敌方所有船只后,作势烧毁码头,摧毁敌方大部粮草,再而全数撤离,并与主力在蒲岛以东十五里会合!”

    同时,已然收缴掌控码头群船的海南营军官也正上得旗舰,听了这道命令,不由面面相觑,也顾不得收拾那位黑人了,杜勇立马吵吵道:“呃,刚抢下码头,正该抢先登陆呀,咱们这么老远赶来,光抢点船货就回了?蒲罗中不打了吗?”

    “呃,你这混球,主公这是要将那帮外来者留在蒲岛,劫船断粮,破釜沉舟,逼其与当地土人打生打死,这才是真正的上房拆梯啊!别扯了,去将卸在码头的那点粮食点了,温柔点,给别个留上几顿饭,接着咱们就撤!”童飞横了杜勇一眼,旋即不无懊悔道,“唉,早知咱海南营刚才就不该全军出动抢船,可别把岛上那些人给吓着了,还好,总算刘杰的安海军没跟来掺合...”

    与此同时,蒲城上下,攻守正急。城下喊杀震天,弓弩不绝,城头则羽箭阵阵,呼喝山响。好一片你争我夺的沙场热血,偏生雷声大雨点小,只见热度不见血!

    “攻城怎就这么难呢!?”蒲城北门,塔米亚正一脸郁闷的看着自家麾下有气无力的攻城表演,心中则在盘算,这一次准备了一月粮草,却不知能否攻克这座土城。至于东西两门,她看过一遍之后,就再也不愿过去了,实在受不了土人盟友那等磨洋工的刺激。

    正不耐间,塔米亚忽见十数名被自己留在码头的麾下,从北方慌里慌张的赶了过来。什么消息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前来禀报,塔米亚心生不祥之感,忙策马迎向他们,沉声问道:“码头出了什么事情?”

    像是经典情结,一干海贼纷纷跪倒,你一言我一语的哭天抢地道:“大当家,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啦...海上突然来了一大彪舰队,黑压压的怕不有上万大军啊...弟兄们力战不敌,只得前来求援啊...”

    “闭嘴!都给老娘闭嘴!”塔米亚一声河东狮吼,继而点指一名看似靠谱些的贼匪,连珠炮般的问道,“你来说!到底有多少来敌,什么来路?说干货!还有,阿皮什呢?海船丢了没?粮草呢?”

    “来敌大约千余,悬褐红星旗,没,没见过,但他们兵甲齐整,战舰高大,定是精锐之师!”那贼匪手抹额头汗水,倒是说得简练,“敌舰来得太快,我方船只根本不及逃走,阿皮什头领当时正在旗舰上,不及撤退。至于粮草,我等之前仅仅搬出一小半,如今如何...呃,我等急于前来报信,再后却是不知了...”

    “混账,逃跑就逃跑呗,还跟老娘装什么报信!”塔米亚冷哼一声,旋即下令道,“快,停止攻城,集结队伍,跟老娘回去夺船去!”

    “塔米亚,究竟怎么回事?哪里来的敌人?咱们不会被堵在这个破岛上吧?”这时,友军头领噶川族长急冲冲跑来,一脸焦急的问道。显然,他在码头也是留有土兵眼线的。

    “时间紧迫,甭说其它了,噶川族长,你来的正好,你那些兵勇也别在城下辛苦了,快拉上,我等一起回去夺船,来敌不过千人而已。”塔米亚没好气的瞟了眼这位只知磨洋工的盟友,不无点醒道,“船只可是我等的最后退路,不怕来敌抵抗,就怕别个抢了就跑啊,还请噶川族长快些!”

    这一次,塔米亚的商团贼匪与噶川的土兵武装动作明显快捷了许多,不一刻,人数几乎没怎么少的四千登岛大军,便已丢下迷茫懵懂的蒲城守兵,急冲冲北往码头。只可惜,方走了二里,他们便迎上又一波前来报信的贼匪,一个浑身黑一块灰一块的落魄男子。

    “大当家,大事不好啦!那帮天杀的贼军,夺了咱们的船就向东跑啦!咱们的家当都被他们给抢走啦,他们当是汉人军队,可行事简直比咱们还强盗啊!”报信贼匪满脸悲切,咬牙切齿道,“天可怜见,咱这几年积攒的家当,都还在船上啊!”

    “直娘贼!汉人,哪儿来的汉人,竟然恰好来此抢船?这下咱们就是夺了蒲罗中,缴获又如何运回部落去啊?”噶川立马急了,小眼睛狐疑的转了转,旋即面向塔米亚怒道,“之前咱们可是说好的,船只都由你等负责!你说怎么办,丢船损失可别指望咱和你等分担!”

    猪队友!塔米亚痛苦的拍拍脑门,总算按下了怒拍这位费尽口舌才拉来助拳的土人头领。继而,她浑身一阵,急声问向那名报信贼匪道:“对了,粮草,之前不是叫你等往岸上营地搬运粮草的嘛,还能留有多少?”

    那名报信贼匪一听,再度哭天抹泪道:“就是啊,那帮混账汉人,倒霉催的,临走之前,还将我等搬上码头的粮草给点了,我等立马返身去救,结果大伙儿忙死忙活,也仅从火里抠出了两天的粮呀!大当家,这该咋办啊?”

    “哭什么哭?老娘还没死呢!”塔米亚好一阵眩晕,忍不住娇叱一声,继而上前就是一脚,将那报信贼匪踹翻。世界清净了,她得以收摄心神,这才转头四顾,得,众人皆呆若木鸡,面色灰败,便是噶川也不再闹腾了,不消说,众人都明白了断粮的悲催。

    “噶川族长,现在都要没口粮了,不是谈缴获分赃的时候。只有攻取蒲城,我等才有活路,放心,届时大不了扎木筏,我塔米亚也给你将缴获运回去!”定了定神,塔米亚满是诚意的对噶川道,“但是,一切只有破城了才有希望,我等齐心协力可好?”

    噶川嘴角好一阵抽抽,难得的没再多提条件,他抬眼西方天际,沉声应道:“好!同舟共济,绝不推诿!这样,离天黑还有一个多时辰,抓紧时间,再攻会儿城吧!不过,得监视整个岛屿,看看能否寻得过路船只,至少莫再被人背后捅刀子了!”

    深深看了噶川一眼,塔米亚首次觉着这个贪财好色的老夷男也不是那么特别讨厌嘛,继而,她跳上自己的战马,手指南方土城,居高声远,厉声喝道,“弟兄们,我等已被困在此岛,即将粮绝,两日之内,不破城咱们就都玩完!走,不想死的,跟老娘回去攻城,死战不退!”

    “死战不退!死战不退...”四千联军决绝转身,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气势,再度杀奔蒲城,咆哮声随之响起,震撼海天...

    落日余晖,当蒲罗中土着莫名其妙迎来了去而复返的黑骷髅联军,更为莫名其妙的穷于应付从未遭遇过的攻城烈度之时,蒲岛东方十数里远,一处避风岛湾间,上万血旗大军正在战舰上悠然乘凉,更有好事者索性玩起垂钓,那轻松劲儿,就差下海畅游了。

    旗舰甲板,纪泽舷侧高坐,与顾敏并肩垂钓,不时低语浅笑,享受着热带岛湾的海天暮色。惬意间,上官仁轻声走了过来,面挂诡笑道:“主公,蒲岛暗哨来报,海贼们已经开始了二度攻城,这一次,据报战况极为激烈!”

    “哦?这帮南岛猴子们终于舍得卖力干活了,嘿,不逼不成器啊。”纪泽呵呵一乐,继而询问道,“对了,安排水军封锁蒲岛一事可曾办妥,可有回报?”

    “正要说呢,呵,陶将军方才本欲来报,见您正在兴致,就没过来。”上官仁不假思索的答道,“一应安海舰船皆已到位,且距离蒲岛均在十里之远,当不会叫岛上双方察觉。”

    纪泽满意点头,上官仁无事离去,顾敏却是嗔道:“瞧你这个坏人,将别个上房拆梯,逼着别个去打生打死,自己却躲在这边悠哉钓鱼,太坏了!”

    “天赐而不取,岂非罪过?”纪某人毫不脸红道,“一方是挂着骷髅旗的海贼,一方是我等即将征服的蒲岛土人,正赶上天赐良机,不叫他们可劲打一架,莫非还留着他们养精蓄锐,来损耗我血旗军兵吗?”

    “大哥,还钓呢?瞧你迄今一条都没钓到,干脆咱帮你撒一网算了!”纪铁的大嗓门响起,“停停吧,童飞的海南营舰队回来啦。”

    “哼,你这没品位的,懒得跟你分说。”纪泽闻言放下鱼竿,跟顾敏一个示意,便与纪铁说笑着上了舰首,俄而,他手指逐渐靠近的童飞舰队,不无欢喜道,“嘿,这次竟然缴获了好几艘阿拉伯大海船,呃,该叫波斯海船诶,好,倒是可以交给华兴船坊好生借鉴一番了。”

    不过,纪泽的声音转瞬便被纪铁盖过,只听他既喜又怒的叫道:“那不是咱纪铁的老乡吗?卧槽,凭啥就他一个被五花大绑,妒忌咱们黑皮肤的壮实吗...”

    ^

第五百四十四回 锡兰遗族

    工业时代之前,最地道最称职的航海家是哪个群体?不是商人,不是探险者,也不是各国海军,而是终日海上搏命的海贼。他们亦商亦匪,可以赶往最遥远的海角,可以遁入最凶险的海域,也可以尝试最先进的科技,这些无关名誉,无关理想,仅是为了利益,为了生存,而这也本就是航海发展的真正原动力。

    黑骷髅商团便是这样一伙海贼,某种程度上讲,华兴府亦然。故而,在马六甲海峡的岛湾泊地,童飞所部带着缴获海船与部分黑骷髅贼俘的抵达,不啻给华兴府的航海事业推开了新一扇窗户。另类的船型与设计思路,另类的科技与社会文明,乃至更西方广袤海域的地理水文与风土人情,都让包括纪泽在内的舰队上下兴奋着迷。

    且不说那些钻入海盗船东摸西瞅的随军匠师,也不说那些扛着绘图板审讯贼俘的参军署员,作为此番远征的最高统帅,纪某人首要了解的,自然是被自家逼着在蒲岛上你死我活的交战各方。旗舰某厅,纪泽居中高坐,顾敏罩纱侧陪,左右各有文武,阿皮什则混了个尽陪末席的座,娓娓道出所谓黑骷髅商团的经历。

    “在下的家乡在佛伽罗国,那是一座巨型海岛,位于天竺大陆南端的东南外海。佛伽罗大岛南方,本有一个滨海方国名为塔勒方国,在下本为该方国一名贵族,塔米亚首领其实是该方国的公主,而我黑骷髅商团前任的创始首领阿杜拉,也是塔米亚的胞兄,则是塔勒王子。”说起往事,阿皮什不禁唏嘘,“只可惜,十年之前,我塔勒方国已被可恶的泰米尔邻国给灭国了,我等仅是侥幸逃生的流亡者而已。”

    斯里兰卡!听得阿皮什的短短描述,纪泽已可确定,那佛伽罗国十之八九便是后世的斯里兰卡,也即中国人故称的锡兰。略带好奇的,纪泽问道:“你等一个方国被灭,佛伽罗的国王不会干涉吗?”

    “干涉?嘿,他能自保就算不错了。”阿皮什嘴挂苦笑,撇嘴解释道,“佛伽罗国已有五百年历史,昔年孔雀王朝阿育王陛下遣其一名王子,率领大批佛伽罗人浮海而至,建立王国。只是,如今孔雀王朝都已名存实亡,天竺南大陆已成十数割据小国,佛伽罗国王又能有何倚仗?尤其百多年前泰米尔人浮海上岛之后,我佛伽罗国更是混乱不堪,各自为战,佛伽罗国王已成摆设。”

    原来猛虎组织源远流长如斯!纪泽淡笑摇头,左右没甚要紧事,他冲阿皮什道:“不着急,喝口茶,将你等经历慢慢讲来。”

    接下来,阿皮什讲述了一群国破流亡人士意图复国的老套故事,为了尽快积蓄复国力量,他们组建了黑骷髅商团,亦商亦匪,漂泊于茫茫印度洋,且这个海贼团伙的确能折腾,足迹从东到西竟然足有上万里。但坑憋的是,他们虽然十分努力,可海盗界却没那么好混,阿三们又是传统的军事弱鸡,沉沉浮浮十年,抢掠与被抢并举,青壮规模依旧不足两千,距离复国始终任重而道远。

    更坑憋的是,两年前,他们的大当家兼精神领袖阿杜拉,带着胞妹塔米亚在狼牙修某港行商游逛之际,竟然碰上了彼时人多势众的蒲罗中王子,因对方调戏塔米亚,双方发生口角乃至械斗,结果,坚忍伟略兼矢志复国的阿杜拉,竟然意外的阴沟翻船,挂了!

    得,阿杜拉王子壮志未酬身先死,侥幸逃脱的塔米亚公主继任了大当家,而黑骷髅海贼的第一目标,就此从复国大计暂时降格为斩杀蒲罗中王子报仇。而这一次,已是塔米亚第三次带着费心拉拢的地方实力派人物,合兵攻打蒲岛。不过,以其军事弱鸡的秉性,若没纪某人逼着他们背水一战,结果十有八九仍将是无果而返。

    “唉,不容易,不容易啊。”听得阿皮什一番跌宕起伏兼而令人辛酸的讲述,纪泽连连喟叹,继而毫无同情心的问道,“阿皮什足下,能否再仔细说说,从狼牙修一路西去,经佛伽罗、天竺、安西国、大秦国直至埃及,沿途有哪些港口便于靠泊,哪些港口便于贸易?”

    显然,纪泽等人更关心的是,这个海贼团伙最西去过阿拉伯半岛,最东到过马来半岛,接触过埃及人,闪米特人,天竺人,马来人,拥有足够广阔的海图,知道足够多的风土人情与商业信息。

    意识到此点的阿皮什,只好收起对故国的思念,振作精神道:“乐意效劳!沿途情况是这样的...”

    一个多时辰的交流下来,纪泽结合前生记忆,对印度洋周边地区的国家现状与航海环境算是有了一个粗略了解。如今还没有***教与阿拉伯帝国,更没有苏伊士运河,占据埃及与红海的大秦帝国,占据两河流域和伊朗高原的安息帝国,这两个帝国都很强盛,对东方商品有着旺盛需求,在西亚地区也已有了不亚甚或更胜东方的海贸。至于天竺阿三,金多粮多好欺负,那才是传统。

    与此同时,中南半岛的百越土人犹自蒙昧,天竺南大陆正处十数个小国搞割据,阿拉伯半岛的闪米特人还在沙漠绿洲间原始游牧;最为文明富强的大秦与安西,偏生死敌一对,三年一大打,每年一小打,在印度洋上虽有港口商贸,却无精力维持强大的海军力量。总而言之,这是一个极其利于华兴府西向航海扩张,把持海上丝绸之路的时代。

    屏退阿皮什之后,犹在思绪激扬的纪某人,正欲和属下们好生畅谈一番,却见纪铁推门进来,一脸的兴奋。纪泽却是面色一板,故作不悦道:“哦,三弟,你方才不是从童将军手中劫了你那黑人同胞,整一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连同袍之情都快抛之脑后了嘛?怎么这么快又将你那老乡弃之不顾了?”

    “呵呵,方才俺却是孟浪了。”纪铁讪然一笑,继而转向席间的童飞,抱拳一揖道,“适才乍见故乡之人,难抑激动,更不知他竟然乍降行刺于你,却是有些失态,言行无状,还望童将军莫要见怪。”

    “哪里哪里,小事一桩,三将军这般致歉,倒让末将无可是从了,呵呵。”童飞忙回礼笑道。之前纪铁见到那名黑人刺客被五花大绑,确实来了蛮劲,不管不顾就将人给夺走了,可谓当众下了童飞的面子,但能这般致歉,兼是纪泽的结义兄弟,童飞自也不好揪着不放。

    见纪泽面色跟着和缓,纪铁再度兴奋道:“大哥,俺有大事想要跟你商议。还别说,昔年你跟咱许诺的海上丝绸之路,真就能成诶!刚才俺跟那个老乡卡菲罗畅谈了半天,很有收获,这个黑骷髅商团倒还值得好生对待呢...”

    且不说纪泽等人如何清闲的隔岸观火,蒲罗中岛上,一场攻城血战刚刚收场。二度折返的黑骷髅联军一改之前的疲软拖沓,真正开始玩命,不到两个时辰,他们便舍出千五伤亡,展现出蒲城土人从未经历过的狠辣决绝,令得蒲城险象环生之余,也造成了六七百守卒的沉重伤亡。

    城头之上,横尸交叠,断枪残箭,血流成溪,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呻吟痛呼。亲随簇拥中,四下巡视的蒲罗中土王蒲纳一脸铁青,脸上毫无打退敌人的欢喜,口中更是骂咧个不停:“今个什么日子,塔米亚那个疯女人发神经就罢了,怎生那个助拳的噶川也脑袋抽风,这么拼命作甚?”

    “大王,大王,我从重伤落在城头的一名俘虏口中,问出了一条重要消息。”这时,一名颇显凶悍的四旬土人快步来到蒲纳身前,这是蒲罗中的所谓大将军蒲凡希,他一脸的幸灾乐祸,粗声笑道,“嘿,今日下午,黑骷髅商团的船只被人在码头抢了,据说是一群不知由来的汉人,抢了就跑,还顺手点着了码头粮食,如今黑骷髅联军仅余两日口粮,难怪他们刚才跟发疯似得。”

    “该,该呀,哈哈哈,活该,却不知哪来的汉人这般仗义,哈哈哈哈!”蒲纳也是好一阵幸灾乐祸,当即令道,“通传下去,告诉臣民们,我等只要再坚持两日,便可击溃来犯之敌,并永久消灭黑骷髅那群祸害!”

    通告传开,蒲城上下也算精神一阵,却仍掩不住哀哭之声。见到如此士气,蒲纳也从幸灾乐祸的兴奋中回到现实。正此时,一名土人老者上得前来,这是蒲罗中的所谓相国,也是蒲纳的族叔,他却是面色难看道:“大王,这般下去可不行啊,敌方没了粮食,又被断了后路,势必死拼一场,我等即便守上两日,拖垮对方,我蒲罗中也差不多青壮死光啦!”

    听得此言,蒲纳立马变了脸色,惊声叫道:“直娘贼,我说今日他们攻城怎么这般拼命,原是被逼上绝路啦。不行,不行,必须想办法,老相国,您阅历丰富,足智多谋,定要出一良策啊!”

    蒲罗中相国叹了口气,幽幽道:“的确,不能叫来敌再这般死拼了!然易位处之,想要敌方退回正常战力,必须让他们无有断粮覆灭之忧。是以,我等或该给他们提供些粮食,免其背水一战。”

    你老糊涂了吧!?蒲纳好险没有当场骂出声来,总算彼此知根知底,他还是强按下火气,皱眉问道:“老相国,总不能为了害怕来敌拼命,我等便反过来资敌吧?”

    “当然不是资敌,而是拉一方打一方!”蒲罗中相国眼中闪过阴冷,不疾不徐道,“黑骷髅商团那是死敌,自然不死不休。但是,那噶川仅是受邀助拳,为利而来,与我等并非不可化解。而且,据我刚才讯问受伤敌俘,他噶川部落也就四千青壮,这次来了三千,想来他此刻也是心疼的要死,极度不愿继续这般死拼,只要我等愿意出些钱粮,哼哼!”

    “老相国言之有理,北面部落间可不平静,倘若噶川在此与我等死拼,难免折损大半,日后不免灭族之忧,想来确有拉拢可能。”蒲纳面色一阵变幻,终是咬牙点头,“直娘贼,如此奉上钱粮,却是便宜噶川那帮腌臜货了。”

    “哼,他们占不了便宜,不倒戈相助我等歼灭黑骷髅海贼,焉能给他们钱粮?想来,只要他不愿灭族,转而与我等合作,也当很希望除掉黑骷髅吧。届时双方联手突袭黑骷髅商团,呵,我等无需多大损失,便可自此去一大患!”老相国捋捋白须,不无自得道。

    “好,这样便好!”蒲纳面泛满意,但转瞬间复又皱眉道,“只是,想要噶川乖乖听话怕是不易,没有钱粮到手,换了我可不会轻易倒戈!可若让他们先得了钱粮,焉能保证他们随后不会再度出尔反尔?”

    略带踌躇,老相国终是沉声道:“此等性命攸关之事,非互换质子难以为性!据审讯,那噶川的两个儿子此刻偏巧正在随军见识,大王不妨也遣出王子,彼此为质。但若大王同意,老朽待会就亲自偷摸下城,去与噶川商议,保证此事可成,且绝无反复!”

    “不行不行,本王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非但本王绝后,我蒲罗中也将后继无人啊。”蒲纳立马连连摇头,那可是他唯一的亲儿子,过往便是闯下再大的祸也要护着,即便这趟质子好似安全性颇高,又哪里舍得将其生死交到别人手中?

    “大王舔犊之情我等皆知,怎奈此乃我蒲罗中生死存亡之际,人人皆需舍命相搏,可容不得这份私心啊。”老相国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蓦然手指城中军民道,“大王,两年之内,我蒲罗中已因黑骷髅遭受了三次兵灾,此番尤甚,你当众人不知原因何在?你当众人就不恨王子?”

    见蒲纳哑然无语,老相国再接再厉道:“此番由他为质,若能化解危机,何尝不是他将功赎罪?否则,即便此战平安度过,日后他如何面对战死者遗属?又如何继承王位?”

    蒲纳闻言一震,目光变幻连连,终是一跺脚,恨声道:“老相国所言甚是,也该叫那不孝子出去经些事,学会自我担待!好,那就有劳老相国先行辛苦一趟,趁夜出城联系噶川...”

第五百四十五回 密林截杀

    “我这傻兄弟该不会叫那个卡菲罗给忽悠了吧?”避风岛湾,血旗旗舰,议事舱室,纪泽听得纪铁所言,心中已然有所猜测,却不说破,只管招呼道,“三弟,看你这般兴奋,看来与那卡菲罗交谈得不错,不着急,坐下喝口水慢慢说,他们黑骷髅商团有何值得善待?”

    说来纪泽已从阿皮什口中知晓,卡菲罗就是那个诈降行刺童飞的黑人贼匪,本为黑骷髅商团得自安西港口的黑奴,受到阿杜拉等人的善待收心,故而对塔米亚也是忠心耿耿。而作为一个有着复国企望的组织,像卡菲罗这样的各色人等,在黑骷髅商团还有很多。因这个卡菲罗经历与纪铁颇有几分相似,想来适才纪铁与之聊得当非一般的融洽。

    纪铁依言坐下,旋即说道:“大哥,诸位,海上丝绸之路的意义无需多说。我等占据蒲罗中之后,下一步自要向西扩展。预计佛伽罗大岛直线距离蒲罗中也就六七千里,与去瀛州相若,完全可以作为下一跳板。黑骷髅商团非但熟悉西去上万里的海况,更在佛伽罗大岛有着潜在关系,正可加以利用,或可事半功倍。如今我等虽可逼迫他们效力,但兹事体大,若想尽得其助,还是善待拉拢为好。”

    “哦,三弟言之有理,佛伽罗岛,呃,还是称作锡兰岛吧,其位置的确很好,这帮贼匪也的确大有用处,其实,放掉这些俘虏,归还那些海船,甚至与那黑骷髅商团公平合作也无不可。”纪泽淡然点头,继而似笑非笑道,“不过,我等与对方已有摩擦,若想对其善待拉拢,让其为我所用,恐怕还要付出更多条件吧?”

    “呵,啥都瞒不过大哥,条件自然需要一些,且不说人船钱粮,蒲罗中的土王与王子是一桩,帮助他们打败泰米尔人,乃至复兴塔勒方国,则是另一桩。”纪铁摸摸后脑勺,憨声嗫嚅道,“其实,俺也知晓,那个卡菲罗有点蛊惑俺的意思,不过,他们这些条件,似与我等目标并不冲突,且是顺手之举,是以大哥不妨考虑与之合作。”

    “哈哈,三弟乍逢故乡同胞,欣喜之下仍能保持清醒,却是长大了,愈加懂事了,好,好!”纪泽哈哈一笑,对纪铁的建议却不置可否,而是转向厅中余人问道,“诸位以为三弟之言,是否可取?”

    “对那黑骷髅商团,逼迫固然能有收效,却没有自愿来得更好,故而,适当和解与拉拢并无不可。”程远冲纪铁歉意一笑,继而沉声道,“不过,我等既已到了蒲罗中,想要接触其他海商海匪便非难事,那黑骷髅商团并非不可或缺。别的尚还好说,助其复国未免太过,听那阿皮什所说,锡兰岛上可是有着近百万人呢,我华兴府当前至多开通航路,拓展海贸,可没军力陷入那等泥潭。”

    纪泽点头,程远所言正中他的下怀,意思很简单,黑骷髅商团根本不值那个价。锡兰岛面积接近两个婵州岛,血旗军现在若有那精力相助塔米亚等人复国,还不如进军朝鲜半岛呢。至于跳板,随便先在马尔代夫群岛占些地盘,虽小了点,可自家经营轻松惬意少波折,用于华兴府对天竺和安西的贸易中转却也够了。

    当然,难得纪铁这个憨兄弟开一次口,纪泽不愿太过拂他的面子,遂转向纪铁道:“三弟,有你开口,某不会难为黑骷髅商团,给他们一些补偿抑或好处也无不可。但是,复国之事太过凶险,我等如今可是无力参与,我血旗男儿的血也不会为了他人而流,至多提供一些兵甲罢了。”

    “我知道了,谢谢大哥。”纪铁讪笑,由程远的解释,他已明白自己的提议并没自己以为的那般上佳,怎奈自己之前已然在那位老乡面前拍过胸膛,只得硬着头皮道,“咱就不提复国了,只是,岛上的黑骷髅商团怎么办,能不能莫要毁了?”

    “好吧,约摸他们后日才会断粮,且叫他们多发挥些余热,届时我会在其崩溃之前出手,权作和解善意。三弟莫急,须知只有被削弱的黑骷髅商团,才是更好的合作伙伴。”纪泽苦笑,摆摆手道,“至于如何与他们合作,三弟你就莫再操心了,那个卡菲罗虽然是条忠心硬汉,想法却太过天真,也不够份量,还是等我见到那塔米亚再说吧。”

    然而,纪泽等人却是不知,他们犹在隔岸观火甚而讨论如何摘桃吃桃的时候,蒲罗中岛上,一场阴谋与背叛正在交战三方间演绎,其局势变幻顿时打碎了血旗一方的如意算盘。这令得血旗军不得不在当夜便紧急出动,而纪某人原本打算接触塔米亚的预设时间,也因此从后日被迫提前...

    时已过午,赤道海岛正值骄阳烈火,蒲岛东北,也是蒲岛最大一片热带野林所在,此刻,一群人正在炎热潮湿中豕突狼奔。他们兵甲驳杂,衣装零乱,肤色瞳色发色多种多样,正是塔米亚的黑骷髅商团,且是仅余大约三百的残兵。他们身后,数千土人如同跗骨之蛆,层层推进,穷追不舍。低劣却胜在数量的箭矢,像是毒蛇之信,依旧在夺走他们的一条条性命。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犹在梦乡中的黑骷髅商团,突然遭遇了大批土兵的突然偷袭,来者并非他们不乏提防的蒲城土兵,而是毗邻宿营的噶川友军,与之相辅的,则是不久后从蒲城中配合杀出的蒲罗中土兵,大有将他们一举围而歼之的架势。

    所幸的是,黑骷髅商团与噶川土兵并未好到全无设防,而土兵们的大举偷袭也远远不能做到悄然无声,这给塔米亚等人留出了丁点宝贵的反应时间。弱鸡对弱鸡,濒临绝境的黑骷髅商团战力爆棚,更是凭借海贼们最为擅长的逃跑本领,他们勉强杀出重围,逃入了这片野林。怎奈蒲罗中人才是这里的原住民,海贼们即便入林,却是根本无法摆脱追击。

    “嗖!”一根羽箭带着尖啸,西向没入林中,旋即传出一声惨叫,以及一阵叽里呱啦的咒骂。黑骷髅商团的堕后位置,一名背刀持弓,身材高瘦的佛伽罗中年人收起长弓,一个闪身窜入后方树丛。布满汗水的脸上,殊无得手的喜意。

    他叫普提拉,过往塔勒方国的宫卫军出身,是一早便追随塔米亚兄妹的侍卫长,尽管他个人身手不凡,可整个队伍的善射者仅剩三四十人,而土兵不下两千,人多势众,同样不乏善射之人,双拳难敌四手,他再厉害,也只能勉强延缓土兵的追杀速度,就这还是别个胜券在握,不愿损伤太多而已。

    “嗖嗖嗖...”就在普提拉将将闪到树后的时候,后方土兵射来一片箭雨,普提拉倒是躲过了,可他的同伴又有两个痛呼着倒下。

    商团队伍中间,依旧半罩面具的塔米亚一样衣甲散乱,显得狼狈不堪,爱马早已弃于林外,一双明眸潮湿一片,却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眼见己方一个接一个中箭倒下,随即被土兵赶上补刀,彻底丧生野林,她怎不心如刀绞?

    “塔米亚,你这小婆娘,为了你哥哥一条性命,屡次来犯我蒲罗中,害死了你我双方多少人,终于也有今天?哈哈哈”西方林间,传来了蒲纳满是猖狂的大笑,“前面就是死路了,还不束手投降,何必继续枉费双方性命?黑骷髅的诸位听了,我可保证,只要投降,绝不损及你等性命!”

    目光喷火,塔米亚并未搭理蒲纳的叫嚣,而是厉声喝道:“噶川,噶川,你这混账给老娘出来,为什么要背信弃义,对我等背后捅刀?”

    “怪就怪你等没能守住船只粮食,短短两日时间,如何攻取蒲城?又要死伤我多少族人?”噶川的声音跟着在林间响起,坚定中略带歉意,“塔米亚,我也不想这样,投降吧,日后别再打打杀杀了,嫁给我,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闭嘴!老娘就是嫁给一头猪,也不会嫁给你这个两面三刀之辈!”塔米亚厉声打断噶川,语气中不乏歇斯底里。

    “大当家,快走,别跟他们啰嗦了,以免停下被他们包围。唉,我等无能,此战已然无力回天。前面有个山丘,听那涛声,丘后便是海边了,待会属下率些弟兄在丘上死守,您率余众去扎些木筏,或能逃到海峡对岸。”正当塔米亚怒火贲张之际,不知何时赶过来的普提拉窜至面前,一边拖起她快走,一边建议道。

    “木筏?这点时间能够扎出几个木筏,又能逃走几人?”塔米亚可不笨,旋即明白普提拉的用意,立马拒绝道,“不行,我不会丢下大家独自逃生的,要死我就和大家死在一块!”

    普提拉急了,连大当家也不再称呼,忙劝道:“塔米亚,不能任性,你可是我塔勒的公主,最后一位王族血脉,身系复国大计,决不可葬身此地。只要您还在,我等就还有希望,就有机会复国啊!”

    “复国!复国!哈哈,又是复国!我从八岁时就听着要复国,为了它,我哥哥奔波八年却枉死在筹备途中,还有那么多叔伯兄长也一个个离我而去,如今更要我抛下大家独活?”塔米亚突然情绪失控,再无动辄自称老娘的大姐大气质,而像个小女孩,捂脸哭泣道,“普提拉大叔,我不要这样的复国,也不能再没了你等去独活,呜呜,我不愿也不会这么走的!呜呜呜...”

    面对塔米亚败走麦城下的骤然痛哭,周边贼匪们一时间无可是从,还是看着塔米亚长大的普提拉最先反应过来,他轻抚塔米亚的秀发,不无爱怜道:“好的,塔米亚,不复国也罢,大叔也知你心底并不喜欢那些,但是,你必须活下去,为了你哥哥,为了大伙儿活下去!”

    “对!大当家你快走,必须活下去,替我等活下去,咱黑骷髅商团不能就此覆灭!普提拉大叔,我今个陪你留在丘上阻敌,哈哈,咱早就不服你了,今个正好比比谁能杀得更多!”一名波斯特征的贼匪高声叫道,言语间不乏爽朗大笑。

    “对!大当家你快走,必须活下去...”继而,更多人也跟着纷纷鼓噪,看来塔米亚军事指挥上虽然很菜,却是极得人心。这一刻,这片雨林,有故作出的洒脱大笑,也有按捺不住的凄然哽咽,而塔米亚则哭得更加伤心了。

    正当塔米亚等人情真意切至热泪盈眶之际,前方却传来一阵迥异于气氛的笑声,跟着窜来一人,竟是阿皮什,他一脸兴奋,急声说道:“大当家,可算找到你等了,快走快走,汉人有大队人马在前方接应。大当家,咱们快走吧,前方就是生路啊!”

    “汉人?哼,若非汉人夺了船只,我等焉能落到这般地步?”普提拉却是一瞪眼,怒声叱道,“阿皮什,早知你软骨头,莫非已然投靠了汉人,帮助他们前来匡算我等?”

    眼见普提拉所言引发的一阵怒目而视,阿皮什微微撇嘴,痛心疾首道:“老兄,凭我黑骷髅商团如今光景,覆灭在即,还担心被人算计吗?别的不及多说,大当家,汉人需要我等做他们的航海向导,并答应替我等减除蒲纳与噶川双方,咱们不亏!好了,大当家,快点吧,你拖延的可是弟兄们的性命!”

    塔米亚这时早已忘了哭泣,虽然极其不爽汉人,且心中疑虑重重,但她也知阿皮什所言在理,再扫眼周边海贼们的渴望神情,她一咬牙,只能脆声令道:“好吧,土兵就要上来了,大伙儿先跟阿皮什走吧。”毕竟,听从阿皮什,也算死马当活马医了,真若能够就此为哥哥报仇,那便是白赚了。

    随着阿皮什的指引,塔米亚等人的逃窜方向略有改变,却是绕开小丘,向着右边一处丘豁逃去。又是一阵你追我赶,当塔米亚一行逃近丘豁的时候,其队伍又折了二三十人。不过,扫眼此处地形,塔米亚不由眼瞳一缩,继而隐隐带上期盼,只因这里的地形,是个十数丈宽的豁口,长三四十丈,其内仅有些矮小灌木,两侧则是数丈高的小丘。

    即便塔米亚不谙军事,也不曾发现任何埋伏迹象,却也知晓这是一处上佳的埋伏之地。而事态也正如她所期盼那样,就在土兵们紧随黑骷髅逃匪冲入丘豁之后,丘豁两侧,林木之间,蓦然响起一声断喝,随之而来的,则是一拨疾风骤雨般的强攻硬弩...

第五百四十六回 阿三进城

    话说蒲岛密林,眼见塔米亚一行已逃过小丘豁口,钻入前方树林,紧随其后的土兵联军岂肯罢休,自恃身在主场,他们哪管什么地形险恶,忙也一窝蜂冲入豁口,叽哩哇啦叫嚷着紧追不放,那气势,那激情,极具逢弱如狼的精髓。

    然而,就在土兵们近半冲入豁口,且前端已然冲出豁口之时,在他们的头顶上方,突兀竖起了一面血色大旗,迎风猎猎,伴着特战军主将黄雄那猖狂而冷冽的断喝:“干他丫的!哈哈...”

    “嗖嗖嗖...”“咻咻咻...”山豁两侧,紧随黄雄的喝令,数百根凶残的踏张弩,数百杆狂暴的投枪,各带摄魂的呼啸,犹如死神之吻,转眼扑入猝不及防的土兵群中。

    说来蒲罗中三方之战,由吴蜀抗魏蓦然转变为白衣渡江袭荆州,本还胜机残存的黑骷髅商团,转夜便已一败涂地,沦为豕突狼奔的丧家之犬。一直边上看戏的血旗军及时察觉了战局突变,迅速权衡厉害得失,遂放下瓜果花生,离开小板凳,正式撸袖子上场了。

    趁着蒲纳与噶川联军主力入林追杀黑骷髅海贼的兵力空虚,血旗军的八千主力已然奔袭蒲城,而黄雄的这支队伍则仅是偏师,主要目标是保下黑骷髅残匪,当然,他们若能顺道从土兵身上多捞些战功,自然也是无妨。

    “噗噗噗...”强劲的弩矢接连入肉,原本飚飞百多丈远的动能,却在十余丈的近距离爆发,令其具备了一矢两穿的劲道,何况面对的还是一群裸妆土兵。最为鲜明的表征,便是刚刚联手半日的蒲纳噶川二人,之前还不可一世的他们,在重点照顾下已然被射成刺猬,而且,在数根踏张劲弩的交叉串联下,二人兀自彼此互持,死而不倒。

    “噗噗噗...”第一拨的投枪紧随劲弩而至,森冷的铁质枪头,兼有落差带来的冲能加成,简直无坚不摧,无物不穿,比劲弩还要更多一份粗暴,完全就是土兵们的噩梦。惨呼,血溅,洞穿,濒死,兼有血串葫芦,一枪多命。从他们进入山豁的那一刻,便已注定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戮。

    这场伏袭来得如此突兀,如此暴烈,毫无防备的土人追兵,怔然中纷纷中枪中矢。刚还如狼似虎的他们,何曾想到会有这等天降厄运?眼见身边的同伴一个个蓦然栽倒,死状凄惨,就连为首的蒲纳与噶川也如死狗一般当即殒命,幸存土兵顿时大乱,叽里呱啦的惊呼哀嚎此起彼伏,令这片野林沸腾一片。

    没有最糟,只有更糟!恰因混乱中不少土兵扭头就逃,令他们蓦然发现了战场西方,也是蒲城方向,又一件令人心胆俱裂的意外发生了,于是,土兵中再多了一份惊叫:“快看,蒲城那里着火啦,好大的烟火啊...卧槽,家里的妻妾儿女没出事吧...咱们得先杀回城去,保住老家才是正道啊...”

    不会真被人攻下城池了吧?不会就是眼前这帮埋伏之人干的吧?土兵上下顿时猜想连篇,心胆更寒,可不待他们理清思路,血旗下再度传出令他们惊骇欲绝的喝令:“再来...”

    以千人的血旗特战军对付两倍人数的土兵本就轻松,兼是预设的伏击,这场战斗的一面倒可想而知。事实上,血旗军仅仅三拨弓弩之后,丘豁战场留下的土兵,便已皆是非死即伤或投降的货,余者则已悉数重新向西退入林中。

    短短不到半刻中的战斗,两千多的土兵却是折损七八百,附带还丢了一队最高领袖。这等战果,直看得黑骷髅残匪们舒爽沸腾之余,也不免胆战心惊。他们可是已经三次攻打蒲岛,黑骷髅人手折损已然过千,歼灭的土兵只怕也就这么多吧,可别个汉人却是短短时间便已办到,且几无损失呀。

    血旗军打扫战场的同时,也给黑骷髅残匪们送了些水粮,安排了医护,稍事梳理的塔米亚,则在阿皮什与普提拉的陪同下,被引导到了黄雄面前。自然,此时的塔米亚,已从阿皮什口中得知了血旗军的背景与现有军力,前后在蒲岛的军事动作,乃至对黑骷髅商团的态度变化,其心情之复杂不消多说。

    见到一身戎装的黄雄,塔米亚率先抚胸一躬,彬彬有礼道:“多谢黄将军及时援手,救下我等性命,日后但有所需,我黑骷髅上下绝不敢忘。只是,如今敌方正是精疲力竭兼而败兵崩溃之际,却不知黄将军为何不继续派兵掩杀,扩大战果?”

    “掩杀?为何还要掩杀?蒲罗中土人可是熟知此间地形,我等深入追杀,逼迫过甚,岂非徒增伤亡?”不无狐疑的看了眼塔米亚这个颇具异域风情的美貌女匪首,再想想她可能很快便要见到自家那位喜欢抢亲的主公,黄雄还是按下了呵斥她的冲动,随口解释道,“蒲城预计已被拿下,土兵即便赶回城下,也是自投罗网;而他们若是藏匿林中,呵呵,那就等他们饿到受不了再说吧。”

    不知是因羞于才疏学浅,还是因为坏心思被人窥破,塔米亚脸色一红。但她毕竟出身王族,还做过两年的大当家,军事菜鸟不代表情商权谋也菜。旋即,她转移话题道:“听将军意思,贵方是要常驻蒲罗中了?”

    “那是自然。”黄雄淡淡一笑,并不愿与这个女匪首攀谈太多,他不无催促道,“塔米亚小姐,我家主公意欲亲自接见于你,若无他事,一待战场打扫完毕,我等便乘船绕往蒲罗中城吧。”

    听得黄雄这等明面邀请实含命令的建议,心忧塔米亚安全的普提拉就要出声抗辩。不过,塔米亚却是暗中冲其使了个眼色,开玩笑,实力严重不对等下,自家仅余两百多的部下,完全就是俎上鱼肉,何必敬酒不吃吃罚酒,她淡淡笑道:“那便悉听将军安排了...”

    下午时分,塔米亚一行在特战军的随护下,来到了阔别大半日的蒲罗中城。此刻,蒲城门楼血旗猎猎,四处都是盔明甲亮,森寒肃杀的血旗军兵。不消说,分居城内城外的蒲纳和噶川余部,各仅数百的弱鸡人马,彼此也算不得多么互信配合,面对骤然登陆进攻的八千血旗大军,根本翻不起任何浪花。至于蒲城那不到两丈高的土墙,对黑骷髅联军或许高不可攀,可对于血旗军来说,高吗?

    对于塔米亚而言,眼前的蒲城说是阔别绝不为过,昨日她还协同噶川所部,拼命猛攻蒲城,转夜她便被倒戈的噶川协同蒲罗中人追杀得上天无路,结果再一个转午,自家却在血旗军的羽翼下,目睹了噶川与蒲纳的灭亡,而蒲城乃至蒲岛,则已彻底落入血旗军这只黄雀的手中。回想一日种种,她悲喜嘲怨恨,禁不住五味杂陈,更是心生无力之感。

    黑骷髅残部自然不能与特战军一般入城,已有军官在城门等候,将塔米亚一众带到城外的一个独立小营地。该营地不远,还有另一大上许多的营地,其内外满是队列严整的血旗军兵,当然,不时也有一撮撮土兵垂头丧气的被押入其中。

    “大当家,大当家回来啦!”小营地门口,有着几名衔草剔牙,闲坐四望的黑骷髅海贼,远远看到塔米亚一行,立马欢呼着迎了上来。他们之后,更多海贼从营地内乱哄哄迎出。他们是之前在码头留守的黑骷髅海贼,被血旗军连船捎带俘虏去的,其实际伤亡其实不多,这倒令得黑骷髅的人数一举回到四五百之数。

    彼此间也算生离死别一场,营地门口,免不了一番重逢之喜。其中塔米亚却是没忘专程感谢了卡菲罗一把,并当众宣布,将这个通过纪铁的老乡渠道改变了血旗军态度的黑人小头目,破格提拔为黑骷髅的高级大头目不提。

    叙话间,普提拉乘兴笑道:“大当家,如今咱们还有四百多弟兄,只要汉人能够归还船只,我黑骷髅商团不需多少时日,依旧能够重新壮大起来,凡事依旧皆有可能啊。”

    塔米亚闻言,下意识扫眼自家这帮乱哄哄的乌合麾下,对比视野中那些严整有序的血旗军兵,再想想之前目睹的那场伏击杀戮,不由无比泄气。蓦地,她问普提拉道:“普提拉大叔,在你印象中,咱们塔勒方国,乃至整个佛伽罗国,可有军伍可与这支汉人军伍比肩?实话实说!”

    “咱们塔勒宫卫军...”普提拉下意识拍胸报出字号,可声音不免越说越小,终是喟叹道,“只怕泰米尔人的宫卫精锐,也抵不住他们汉军精锐吧。传说中东方有着大汉雄威,果非虚言啊...”

    将一众部下安置停当,自身再一番梳洗,时已黄昏,耐心等待的塔米亚并未得到纪泽的立即接见,而是将时间定在明日上午。不过,负责联系安置的血旗军官倒是给塔米亚带来了她那匹遗失在逃命途中的爱马,同时还告诉她一个好消息,蒲纳之子,也即杀死塔米亚哥哥的蒲罗中王子,已被血旗军抓获,只是如何处置,血旗军还需调查一番...

    次日一早,塔米亚在阿皮什、普提拉与卡菲罗三人的随同下,如约赶往府主行营,也即之前的蒲罗中王宫。刚出营门,她便发现,从城门通往港口的土路上,已然成批成群的汇聚了数千土人,正在血旗军的看管指挥下,规规矩矩的开始扩整道路。塔米亚顿时意识到,汉人这次果真是不打算离开蒲罗中了。

    进入城内,塔米亚下意识的狠狠打量了这个她屡次来犯却又屡次令她铩羽而归的土城,其内里许见方,土路坑洼,建筑多是高脚基架上的草棚木屋,好似比起自己的故国城池要落后一截,偏生自个的队伍之前就是拿不下来。

    走着走着,塔米亚又不无惊奇的发现,这里虽然还有些许攻城痕迹的残余,沿街也有许多军兵站岗巡逻,可城中气氛显然没有她臆想中的那么紧张,甚至,还有不少土人在走动间,敬畏却是由衷的向着汉人军兵含笑行礼。天哪,面对这些杀人如割草的汉人军队,将他黑骷髅商团玩弄于鼓掌的凶神恶煞,这帮土人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塔米亚终是没忍住,换了个含蓄的说法,她询问引导她的血旗军官道:“贵方新得蒲城,就这般任由土著自由行走,不怕他们生乱吗?”

    “生乱?呵呵,我血旗大军近万在此,岛上土人也就一万多人,而且,我血旗军兵对付这些土人以一当十不在话下,谁敢生乱?”听完阿皮什的翻译,那军官不自觉的翘起下巴,淡然答道,“还有,我等叫那些土人干活,哪怕是俘虏,都有着不菲报酬,足够一家人吃饱,生什么乱?更有甚者,看到那些瘦骨嶙峋的家伙没,他们是刚被释为平民的奴隶,他们欢喜还来不及,会作乱吗?”

    “什么?你等将城中的土人奴隶直接释放成了平民?是全部吗?该不会你等所说的平民另有含义,至少皆非汉人吧?”听得那军官的最后一句,塔米亚难掩惊诧道。

    须知她的故乡佛伽罗与天竺相似,此时一样是采取严格的种姓制度,奴隶直接升格为平民简直是难上加难,大批开释甚至会犯众怒。便是在她的黑骷髅商团内部,这类等级关系也依旧存在。就如她身边的这个卡菲罗,若论功劳远胜阿皮什,也够忠心耿耿,可她直到此次才能将之提为大头目。

    那军官似很享受塔米亚等人的惊诧,嘴巴也就放开了:“我华兴府强调各族平等,只要自行加入华兴府,皆是平民起步,汉夷皆然。这里的奴隶又不曾与我等敌对,自然该是平民,呵呵,别说是平民,我华兴府鼓励奉献与忠诚,他们只要做得好,升为公民,担任官职,甚至成为贵族都是有章可循的。看那边那位水军屯副,他就不是汉人,而是一名韩人,其实,最大的例子便是主上的结拜兄弟纪铁将军了。”

    顺着军官手指,塔米亚果然看到了一名长相有别于汉人的血旗军官,蓦地,她眼睛一亮,转向普提拉三人道:“我等为何不挑些年轻部下,也去加入血旗军呢,即便不能封爵,至少也能从东方文明中多学些有用的东西嘛...”

第五百四十七回 西海防区

    永嘉元年,十一月二十五,辰时四刻,晴,蒲罗中城。

    故蒲罗中王宫,花园长廊,条石铺地,沉木为椅,顶盖藤蔓,侧凭清池。此刻,一众华兴文武两侧就坐,纪某人则单设一桌一凳,端坐走廊正中,这就是远征军行营的会议现场了。非是蒲城王宫连间大厅都没,实因这里过于闷热,一众习惯北方气候的征服者,索性选了这处通风凉快之所,别的也就不讲究了。

    “诸位,天热烦闷,某长话短说。至今日凌晨,土人溃兵走投无路,已有近千人出林前来投降,蒲岛基本战毕,该转入战后建设了。”宽衣大袖的纪泽一边扇着蒲扇,一边说道,“蒲罗中将是我华兴府西通天竺、安西与大秦的重要门户,海上丝绸之路的关键咽喉,地位极其重要。是以,某欲在此新建西海地方军团,设立西海防区,东接南洋防区的婆利大岛,向西、向南则有待开拓。”

    新设防区乃题中应有之意,眼见众人并无异议,纪泽正色道:“在此,任命刘杰担任西海军团主将,其现辖安海二军团右军,直接转为西海军团中军。此外,童飞携原海南营,转为西海地方军团右军,仍由童飞统领。各部所缺战辅兵日后再行补充,但明春务必健全编制。”

    “谢主公拔擢,属下必将效死以报!”刘杰与童飞二人皆面露喜色,上前谢礼。刘杰作为最早的一批亲卫,忠诚无虞,也曾独领白洋营两年之久,军政皆有经验,其任命还是实至名归的,童飞的任命亦然,故而在场众人均击掌相贺不提。

    任命既定,纪泽复又说道:“西海防区也将暂督此地民政,第一步,蒲岛将立即移民设县,以完全掌控。某会下令行政署重点支援蒲岛建设,及早移民过来,预定汉民人口至少五万。不过,若再算上日后发展,此地当按十万人定居建城,且需留下扩展空间。须知在某长远看来,他日一旦海上商路畅通,此地常驻二三十万人也属正常。”

    “主公,蒲岛地域有限,且远离中枢,如此多人口,加之驻军所费,不好总靠长途补给粮食物资吧?”刘杰问道,眼珠骨碌碌转个不停,倒是迅速进入了角色。

    经刘杰这一提醒,纪泽倒是想起了后世新加坡的饮水困难,忙强调道:“蒲岛孤立海中,一旦人多,势必缺水,故需多建水库,保留林木用以蓄水,自也不能大面积垦荒种田。呃,呵呵,刘将军,你这是一上任就想大动干戈,扩地垦荒是吧?”

    刘杰点头,脸上已然露出了血旗军官们惯常的嘿笑,但陶飚却已抢先一步道:“主公,此战至今,我安海二军团也仅打了昨日攻城一战,且还是敌方不战自溃,实在无法练兵。要不,就让我等北返之前,为兄弟部队再出把力?我看那个噶川部落就不错,西北去约七八百里,地处北方半岛,不乏土地河流,兼而临海,若能得手,既可产粮又可作为航路补给站。其主力折损在此,正是夺取之时啊。”

    “子浩将军,你也太无情了吧,弟兄们刚刚另立山头,正需一场大胜奠基,你就来抢功啦?”刘杰不满道,显然,他与陶飚却是抱着相同的心思。

    双方主将这一开口,在场军将立马跟着起哄。正此时,秦厦走近纪泽身边低语道:“主公,黑骷髅的那位塔米亚公主来了。”

    “哦,请她在偏厅稍待,某这里不需太久。”纪泽点头吩咐一声,转向现场,却听程远蓦然开口道:“属下以为,我等不能出兵噶川部落。原因很简单,那里名义上毕竟属于狼牙修国,只恐引发一场大战。我等虽不惧战,可南洋土人一穷二白,唯有土地,而我华兴府并无大量人口前来经营,所为者商贸通航而已,战之何益?”

    程远的话令众人一顿,陶飚旋即反驳道:“可以收拢土人为我等垦荒种地嘛。”

    “确可令土人为我等种地,可我等除了些粮食,还能得到什么?”程远沉声道,“反而,占领却不能真正掌控,土人将借助我等变得开化,被迫逐步强大,日后必然为患。而且,我等作为侵略者,难免引发狼牙修人敌视,长此以往,甚至会引发整个商路夷人对我等敌视,岂非本末倒置?”

    纪泽也若有所思,人口,还是人口不足!诚然,血旗军在如今的蒲罗中周边可称打谁灭谁,可长远来看,没有人口田冲占领地,最多短期压榨土人,终归会像后世的西方侵略者一样被人赶走。其实,明朝之时,汉人一样在南洋建立了许多小国,同样因为本族人口太少,结果被西方殖民者轻易取而代之,一切扩张土崩瓦解,何苦来哉?

    “鸿图言之有理,我华兴府素来强调占一地稳一地,战争为政治服务,西方航路漫漫,我等并无人力占据,故而若非危及航路,西海防区还当注意收敛,尤其莫要占领陆上领土。若想拓荒储粮,海峡南方自有大片岛屿,那里没有国家,几无反弹,可以逐步蚕食,逐步移民,一个个建立保护区嘛。”心有计较,纪泽拍板道,“至于噶川部落,有机会自要利用,便从俘虏中择一代理人,收投名状,扶植其掌控部落,我等再向其人租借一片港区...”

    会议不久结束,纪泽令人传见塔米亚,蒲岛极其周边的大小事务算是转到了刘杰的头上,陶飚则跟上刘杰,仗义的商议起了替西海防区南下开拓第一块保护区的相关事宜。众人散去,纪泽独留下一名八品年轻官员,今科的一名上榜举子,面带隐忧的于杉,也即乐北城于记酒家的那位少东家。

    “哈哈,于杉,看你这副倒霉催的模样,一定后悔科考之时在策论中谈及海上丝绸之路,从而被发配至此了吧。”等待塔米亚的空闲,纪泽不无调侃道。

    可不是咋的!?于杉心中发苦,中举自是好事,可没高兴两天,便被告知所有中举者需要一年期的见习官员培训,认了吧,大家都这样嘛;数百中榜举子就此上了海船,婵州下了一批,瀛州下了一批,他于杉等最后一批则赶上纪泽的南下舰队,一道下了吕宋,忍了吧,吕宋也算有点气象了;然而,最后他竟然又被叫上船队,与苏峻等三名举子一同来了蒲罗中,离家万里的蛮荒之地,得,终于哭了!

    自己来时坐的哪是海船,分明是贼船嘛!当然,心底想哭,于杉面上自是不好显露,他连忙笑道:“主上说笑了,属下既然策论中敢那么写,自然也有亲身尝试的意愿。主上能够就此安排属下,实是给了属下一个施展抱负的机会,求之不得啊!”

    “嘿,你最好一直这般想,因为你见习期间若是做得好,某会提拔你主政此地,若是不好,某就罚你永远流放此地。”一把扶住差点扑街的于杉,纪泽一脸坏笑道,“对了,于记酒家的小鱼锅贴不错,你可以将家中老少接过来,在此开个分店,向外夷一展我华夏美食嘛。”

    见到于杉目瞪口呆,纪某人没忍心继续打击他,转而正色忽悠道:“你可莫要小瞧蒲岛商务总管之职,这里眼下虽然无甚商贸,但来春某便会组织一支超大船队,向西出访贸易,只需一趟来回,待得东西方商家见得此行赚得盆满钵满,自有海船接踵而来,蒲罗中必将大兴,你这个商务总管也将水涨船高,届时别犯经济错误呦...”

    “夫君,我给你将贵客带来啦。”这时,顾敏的笑声从花园尽头传来,“适才妾身无事,听闻来了一位巾帼英雄,便前往一睹为快,孰料却是一见如故呢?”

    啥一见如故,彼此连语言都不通,怕是你闲极无聊了吧!纪泽心中嘀咕,忙起身迎上,却见面覆轻纱的顾敏身边,款款走来一名年轻的天竺女子,身材高挑,半遮面庞,明眸蓝瞳,却是一名兼具典雅气质与神秘魅惑的混血儿,倒与想象中的女海盗头子相差甚远。

    见到这般有型的异族美女,尽管纪某人很想吹个流氓口哨,面上却仍做出一副职业般的微笑,拱手一礼道:“塔米亚公主,久仰久仰,让你等待至今,罪过罪过。”

    自有随行二人而来的通译用土语复述一遍,塔米亚则抚胸一礼,继而故作好奇道:“久仰?塔米亚太过荣幸了,莫非以府主之尊,很早以前就已听过在下薄名?”

    这小娘皮定是暗中记恨某家所为,故意下我面子!纪泽一愣,继而哈哈笑道:“塔米亚公主远来是客,莫要站着说话,来来来,凉快地坐下慢叙。”

    众人廊中坐定,寒暄客套完毕,蓦然一个冷场,还是纪泽先一步笑道:“之前我方军兵行为唐突,误以为贵方乃是寻常海贼,故而冒失发动攻击,一场误会,某深感歉意,故将归还一应船只水手,并按照我血旗军抚恤标准,对码头伤亡者做出合理赔偿。还将对一应重伤人员予以长期看护治疗。”

    合理赔偿?塔米亚心中怒骂,分明是逼着自家做了螳螂,才叫你血旗军轻取蒲罗中,这里毕竟有海船经过,数百年下来,缴获怕也不下十数万贯吧,按此说法才赔偿了多少,几千贯?还有,商团里的那些高级技工与资深水手都叫你血旗军给看护了,这是医疗还是软禁啊

    毕竟不是愣头青,知晓人在屋檐下的道理,塔米亚自不会无谓的捅破那层遮羞布,强按心头憋火,她一副不知就里的模样,摆手笑道:“既然仅是一场误会,贵方又及时出手救助了我等,此事便一笔勾销,无须再提了。只是,冒昧问一句,贵方打算如何处理那位蒲罗中王子蒲米度?”

    听得出来,塔米亚提到蒲米度时,那是禁不住的咬牙切齿,那股凶戾之气令纪泽也不免生寒,他忙解释道:“我等已然调查明白,蒲米度平素无恶不作,在蒲岛也是劣迹斑斑,是以,今日下午,我等将组织蒲岛寻常土著,对他与众多当权不仁者开展公审批斗,公主若是有意,可现场参与,其人的最终处决也可交由公主所部。”

    眼底闪过兴奋、仇恨与思念的交杂,塔米亚沉湎片刻,稳定了心神,重新挂上微笑道:“塔米亚谢过府主,却不知我等有何可以为府主效劳,以表绵薄谢意?”

    干货来了,纪泽指指身边的于杉,直言不讳道:“无它,我方希望开展西向天竺、安西以及大秦的海上贸易,希望贵方在初期提供全方面的向导。这位于杉司职蒲岛商务主管,暂督港口建设,贵方一应合作细节便由他负责联系。当然,贵方若有什么困难,我方也可以适当协助。”

    塔米亚冲于杉礼貌性的笑了笑,继而明眸盯视纪泽片刻,这才认真道:“小女子只要一条,我黑骷髅商团转为贵府辖下合法商会,全体人员也可以正常移民,加入华兴府,可以正常学习、生活、工作乃至入伍,不得有任何歧视排斥。”

    纪泽听得一愣,他想过塔米亚提出任何不靠谱的要求,甚至包括血旗军替她去锡兰打仗,偏生没想过她会提出这个似乎更利于华兴府的条件。他可不相信塔米亚会这么就心甘情愿的见面拜倒,没背后捅刀就不错了。那么,混入自家体制之内,易位处之,赚钱、拉关系、混官职?不,还是想想民国时期有志青年纷纷留洋西方,学的是什么吧,科学技术,还有就是军事!

    想到这里,纪某人不禁汗颜,自己可劲向西拓展航路,一心只想着海贸发财,却是忽略了向西方学习,古希腊、古罗马与古波斯的哲学物理都有众多值得华兴府借鉴之处,日后务必引入更多的科技人文知识与学者工匠人才,至少如今儒学独大的那个华兴学宫,急需更多异国思想前来碰撞出新的火花。

    这一刻,纪泽看向塔米亚的眼神首次带上了重视,但还不至于忌惮到拒绝接收,广博的胸怀是华兴府做大所必须的,他斟字酌句道:“贵商团人员皆可自愿成为华兴府平民,贵商会更名之后亦可在本府注册,我华兴府会在辖境内外保障你等合法权益,但若你等日后为非作歹,为我华兴府招惹无妄之灾,我等也会依法惩办你等。”

    “呵,那就多谢府主了。”塔米亚含笑起身,眼中露出狡黠与欢喜,盈盈一拜道,“小女子可是跟三夫人说好了,随后会搭船北返,前往贵府府城游览呢...”

第五百四十八回 移民纷沓

    蒲岛入手,华兴远征军立即就西海防区搭建基本的地方军政机构,由之负责开展民政恢复工作。一方面公审批斗,解放奴隶,划分四阶,登记民籍,发放米粮,稳定人心;一方面细勘蒲岛地貌,规划新城新港,并组织随来军民、当地土人乃至黑骷髅投诚人员,修渠垦荒,围湖蓄水,筑路营造,初步开展准军管体制下的建设开发工作。

    与之同时,远征军对噶川所部的千五土兵俘虏予以甄选排查,从中挑出一个名叫噶米布的头人,其人对华兴府的配合态度积极良好,在部落中势力中等偏上,与噶川本也有隙。随即,在血旗军兵的刀枪镇场下,其人当着一众俘虏的面,公然斩杀了噶川的两个儿子与其他心腹,以及部分不服他的部落头人,继而安插心腹,整编土兵,从而整合了这支俘虏队伍。

    五日之后,噶米布带着千五土兵,在西海军团舰队的热情护送下,西北航行数百里,用时两日返回了海峡北岸的噶川部落,并在血旗军兵的友情镇场下,顺利抢班夺权。继而,童飞代表华兴府西海防区,支援了噶米布价值五万贯的一批华币与物资,用以相助噶米布稳定部落,同时作为华兴府租借该部落辖境内一处海港的百年租金。那是一处方圆三十里的滨海河口,被命名为噶谊港区。

    就在童飞圈下华兴府第一个正式友好租界的同时,刘杰也在陶飚的大力撺掇下,分出部分人手,对蒲岛南方的蛮荒诸岛加以摸底。根据蒲岛土人与黑骷髅海贼的消息,他们在蒲罗中岛南部的沙捞越岛与苏门答腊岛的海峡沿岸,已经分别挑选了数个人口过万且口碑不佳的大型土人部落,并已派出侦查舰船实地探访,直待择一加以武力攻取占据,以作为西海防区日后的粮垦基地...

    腊月十六,马六甲海峡东段,驶来了一支堪称该地史上最庞大的舰队,千帆百舸,浩浩荡荡。船队高悬血旗,来自瀛州,是今冬华兴府支援西海防区建设的唯一一支移民队伍,但其人数却是出人意料的二十万。足足二十万的移民船队,辅以大批生产生活物资,其场面自不消说。

    蒲岛原住民需要震慑,新来移民需要抚慰,蒲罗中港,纪某人免不了主持一场盛大而热情的欢迎仪式。稍得空暇,消息闭塞的他立马拽过了来众带队者马涛,沉声询问道:“西海防区的初步开发有五万移民便可展开,这次怎生一下就来了这么多移民,不会影响他处开发吧?”

    纪泽的潜台词实是担心华兴官员们为了迎合他的个人喜好,轻易变更既定政策规划。马涛闻弦歌而知雅意,笑着解释道:“呵呵,主公无需多虑,我等并非因为主公身在西海防区而对之特殊照顾,实因不久前我等刚刚做了一笔生意,平白比预料中再多了十数万中原移民。基于北方急剧萧条,商贸锐减,行政署上下对海上丝绸之路皆寄予厚望,故而由张宾长史主导,从瀛州移民中,额外为主公的西海新区先行调拨了十万汉民过来。”

    “呃,十万汉民?随船不是二十万移民吗?”纪泽一愕,旋即拍额笑道,“是了,莫非是为了控制新扩疆域各族人口比例,将各地原住民又拼凑出了十万,此番一道送来了西海防区?”

    “主公英明!月初获悉主公入主蒲岛并要求五万移民之际,祖逖大军已然攻占瀛州岛所有平原地区,仅有少量躲入山中顽抗的蛮夷尚待征剿,而我行政署主要力量也已从澶州转至瀛州,主持启动了瀛州的开发建设。”马涛一笑,面显揶揄道,“基于瀛州夷人、澶州倭人、澶州隼人以及南洋土人过于集中,为了加强辖下各族百姓间交流融合,我行政署正在着手组织,将各地从民奴民通过海运,在各州间大规模对调,呵,此番西海防区也就顺便多了十万外族移民。”

    “好,正该如此!以华夏正统为核心,各民族互相交流学习,精诚团结,共荣共进,保障我华兴府长治久安,为此,初期便是再多困难,也当不遗余力!”纪泽点头赞道,与马涛相视而笑。事实上二人皆知,所谓交流不过是美化说法而已,其主要目的自是防范于未然,通过疏散安置异族,从人口基数上解决新区的根本稳定。

    鲜花,彩旗,欢呼,军乐,迎接场面火热,纪某人不得不应景的与各族移民代表,支援官员代表,护送军官代表等等逐一握手招呼,共话聚散,相谈甚欢。好一番折腾场面,直到纪某人陪笑陪到脸抽筋,握手握到手没劲...

    返城途中,纪泽方才有空再问马涛道:“季茹,适才你说我华兴府今冬移民比预计多了十数万人,是因为做了一笔生意,却不知是何等生意?”

    “此事系御史丞吴兰主导,由暗影联络而成,说来颇有些令人发堵。”听得此言,马涛面显复杂,摇头喟叹道,“之前汲桑数次败于兖州刺史苟曦,叛军逐步势微,直至分崩离析,而各地官军见到有机可乘,也逐步加入围剿之列,以死鬼司马腾的并州乞活军旧部为甚。汲桑在清河郡的老巢亦是不保,只得率残部沿大河北岸向东流窜,一路继续裹挟流民,至大河入海口乐陵郡国,终是逃无可逃,被各部围歼!”

    《资治通鉴》有载:“苟曦追击汲桑,破其八垒,死者万馀人。桑与石勒收馀众,将奔汉,冀州刺史谯国丁绍邀之于赤桥,又破之。桑奔马牧,勒奔乐平。太傅越还许昌,加苟曦抚军将军、都督青、兖诸军事,丁绍宁北将军,监冀州诸军事,皆假节。十二月,戊寅,乞活田甄、田兰、薄盛等起兵,为新蔡王腾报仇,斩汲桑于乐陵。弃成都王颖棺于故井中,颖故臣收葬之。”

    “上月底,汲桑被包围之际,麾下虽然无甚战力,却有流民三四万之多,按罪皆可斩首,至少也是发卖为奴。暗影便凭借昔日与并州军的些许渊源,联络田氏兄弟等人,预订贿买那些叛军俘虏。”摇头苦笑,马涛不无愤愤道,“原本这也不打紧,官军得财,我等得人,叛民得活,皆大欢喜之事。怎奈官军卖了汲桑叛军的三万罪民俘虏之后,尝到了甜头,竟以清剿叛军余孽为名,直接在周边开始了作乱!”

    纪泽心头一动,啼笑皆非道:“该不会是为了掳掠百姓卖给我等,以换取更多钱粮吧?”

    “是啊是啊,左右那帮所谓官军的驻地大都不在乐陵,破坏不心疼,他们不光搜捕流民,连寻常百姓也不放过,纷纷掳来,当做罪民卖给我等,单是这一项,如今已然不下十万人了,竟然远多过正宗罪民。其间的杀良冒功,荼毒百姓之举,委实罄竹难书。”叹气连连,马涛不无郁闷道,“我等欲救国人,孰料国人因我等而苦啊。”

    “季茹,你这次却是想左了。这批百姓今番虽被官军荼毒,苦难离散,家财殆尽,毕竟有其贩卖价值,大部得以保全性命,所损者最多十之一二罢了。但若待得他日天灾人祸,只怕所存者十不足四五,还不如提前入我华兴府得享安生。”纪泽轻叹一声,亦是摇头苦笑道,“乱世怪象,我等尚还无力肃清,还是尽量保下更多人命,有人就有希望啊!”

    见马涛无语,纪泽继而坚定道:“今年我华兴府从大晋北方得民一百五十万,兼有大批百姓兵乱罹难,北方人口势必凋零,日后各方割据势力必然人力吃紧,掳掠人口或将成为常态,我等移民只怕再难这般便宜。是以,我等接下虽着力内部建设,稳定新区,储备钱粮,但贿买人口日后还当大行其道,不光与官军,还包括各方势力,哪怕是匈奴胡人...”

    移民船队的到来,也给天涯海角的蒲岛带来了北方的一应消息,落实到纪泽手中的则是一份厚厚的情报咨文。颇似后世惯常的报喜不报忧,事关华兴府的消息,除了对外贸易大幅跳水这一预料状况,余者堪称一帆风顺。澶州步入计划体制正轨,瀛州迎来战事胜利谢幕,吕州推进保护区稳步蚕食,形式那是一片大好!

    大晋方面,西晋名将苟曦将汲桑叛军打得没了脾气之后,便将之丢给冀州那些地方豺狼,自己则携大胜之势,挥师东向,履行起了青州都督这一新职,与青州地方军联手,将一度占据青州南方三郡的魏复叛军打得节节败退,直至不堪其猛的魏复干脆将叛军残部化整为零,从青州退入徐州与豫州的边缘地带。

    可以说,几乎是凭借苟曦的凶猛善战,永嘉元年的冬季,大晋总算在表面上扑灭了搅乱关东地区大半年的叛匪作乱,稍显短暂安宁。只是,相信大晋能够长治久安的人,已然越来越少。

    真正另纪某人觉着不爽的,是朝鲜半岛的局势发展。弁韩、百济与诚韩三国,并未如华兴府希望那样,被马韩小朝廷也即丘里国绊住大军的脚步,而是退避三舍,带着从马韩掳掠的钱粮人口,远远退离,将三成的马韩故土,也是事实上的白地,留作了与丘里国间的缓冲区。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了华兴府的阴险用心,不愿再为了丘里国而被持续放血...

第五百四十九回 中枢南迁

    月色含烟,夜色朦胧,一场迎新晚宴不提,曲终人散,纪某人熏熏然步入书房。案几之上,一个包裹静静以待,那是身在乐岛的两位夫人托人给他带来的礼物。翻手打开,结果,翻开一层,还有一层,直到三层包裹过后,才现出了其内的物事,两个心型荷包。

    锦绸彩线,绣画惟肖,荷包一为鸳鸯戏水,一为比翼双飞,并无其他赘言,却令纪某人心头一暖,脑中不觉间浮现出一对家人的倩影,双手握住的荷包,也如感受到了两只玉手的温柔。好似,已有三月不曾见过她们了呢。

    思绪翻涌,纪泽不由凑近荷包细看,针线功夫并不算好,细微处可见针脚间距参差,但绣线却是密密缝制,个别处甚至隐见血渍,足见她们做此针线活时的不易。只是,两人咋都送荷包,莫非又是别起了苗头,要看自己先挂哪个吗?

    哑然失笑间,纪泽突然闻出荷包的气味有异,似乎有别于寻常香气,反而颇有点药味。心头疑惑,他顺手解开一个荷包的系带,却是露出了包内所盛之物。纪泽顿时心头一颤,连忙检查另一荷包,结果亦然,两个荷包所填的却是同一物事——当归。

    当归当归,当是归期!基于当归的特别含义,纪泽前生便认识这种常见中药,而他也记得,某次他与二女路过医馆,自己好似一度卖弄过当归这味中药的别意。不消说,这是两位身怀六甲的娇妻,在催促他归家了。可他自己呢,如今却多沉迷于顾敏的温情款款,甚或偶尔猪哥于塔米亚的一颦一笑,真是令人糜罪的一夫多妻啊!

    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怨,哥似乎太过男人本色了啊?纪某人好一阵愣神,好一阵反省,好一阵相思,一时间归心似箭,却又苦于西海初创,移民新至,自己身为一府之主,不好因私废公,立即闪人。得,鸿雁传书寄相思,写信,要写得温柔缠绵,送礼,要送得新颖别致,还有,剽诗,一定要剽得催人泪下...

    且不说纪某人私生活的朝三暮四,随着大批超预期的移民抵达,华兴府西海防区的开发立即进入***阶段,建设步伐可谓由走变跑。蒲岛、噶谊港乃至曾母岛顿时变得热火朝天,一批批之前只敢想想的基础工程纷纷上马,一支支维稳地方的辅兵队伍征募入营,一名名本还伤远悲秋的军政官员们也似打了鸡血,而纪某人的身影,则成天在军民之前晃啊晃。

    与此同时,陶飚的安海第二军团,连同部分闲极无聊的近卫军兵,也终于得以一展身手。大批移民抵达的第二天,早便踩过盘子的他们,挑中沙捞越岛一个两万余人的部落,以帮助蒲罗中某某百姓清算旧账,讨回某只被抢去的老母鸡的名义,悍然发动了突袭。

    得,所选的滨海地形并非雨林那般凶险,实力差距又那般悬殊,用的还是无耻的突然袭击,血旗军的轻松取胜无需赘述。夺其地,俘其民,占其寨,垦其荒,四阶分化,进而设置沙月港县一级保护区,大量殖民,开发建设。而继沙捞越大岛的沙月港区之后,短短数日休整,血旗军的魔爪又伸向了苏门答腊大岛,并顺利夺取了又一个苏门港区。

    就此,永嘉元年的年底之前,华兴府的西海防区初见雏形。它以蒲罗中岛为中心,以苏门和沙月两县作为南向殖民尤其是垦荒产粮的起始基地,同时,它西以噶谊港区,北以曾母群岛,东以南阳防区的婆利大岛作为航海中转基站,算是搭起了一个最初步的西海郡辖境乃至海峡运输干线。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一个年关,也是纪某人现身西晋的第四个春节。怀着对远方家人的思念,纪泽又一次未能安生过年,而是履行着府主之职,出没于西海郡各处,满面春风的与远来军民一道共度了永嘉二年的新春,用他的和煦笑容,鼓励着西海新区的奠基。

    好一番年关折腾过后,眼见军政系统初步理顺,各项工作步入流程,防区战辅兵部署到位,新迁军民也已落定为安,归心似箭的纪泽再不耽搁,立即带上顾敏与他的近卫军团乘船北返。当然,随船的除了塔米亚这个顾敏的新闺蜜,也没少了一批不稳定的西海土着从、奴民,前往瀛州交流去也...

    经由曾母岛与黄岩岛中转,纪泽一行在永嘉二年元宵之日,终于北上抵达了战事已毕、同样热火朝天大搞建设的瀛州岛。在这里,前来迎接他的除了祖逖等总督府政要,还有张宾等大部分行政署高官,以及攻伐瀛州的野战军团一应军官,他们也是清一色的没能回乐岛过年,这倒令纪某人那颗委屈之心迅速平衡。

    闲话少叙,待得一切消停,一应高层坐定叙话,张宾向纪泽建议道:“主公,乐岛孤悬海中,四顾汪洋,远离澶、瀛二州以及南洋与西海拓荒区,更兼贴近朝鲜半岛乃至大晋,于人于己皆非安生之所,还是尽快将中枢驻地迁离吧。属下以为,澶州乃合适之地,至少五年之内,它必是我华兴府地缘中心所在。”

    “哈哈,孟孙兄想必是被嫂夫人催得紧了吧?”纪泽眨眨眼,揶揄笑道,“诸位莫笑,想来人人处境都该与之相似吧?”

    众人一片嘿笑,显是承认了纪泽所言。张敬则补充道:“主公,虽然我华兴府军事重心始终在北方不变,但论及发展生产商贸,储备钱粮,重心确已逐渐转至南方,且为缓和大晋与朝鲜半岛各方对我华兴府的警惕敌视,便于商贸移民,中枢驻地南移委实水到渠成。瀛东郡已然开发年余,且作为预定的瀛州治所,完全有条件接纳中枢落户。”

    见此,纪泽道:“也好,中枢驻地便于今秋搬至瀛东郡吧,尚有半年多时间,一应设施还需加紧筹建,事关我华兴府体面,其一应规格却是不能差过乐中城。此外,为配合中枢迁移,钱波的卫署军团届时也需移师瀛东,并接管该郡防务。”

    涉及京畿的规格与防务,众人自无异议,庞俊倒是问出另一相关问题:“主公,卫署军团南迁瀛东,既有的韩海防区该当如何,是撤销并入澶州防区,还是另建新军?”

    “乐岛作为我华兴府连接马韩与大晋的地理枢纽,一支机动战兵不可或缺,当保持韩海防区,新设一个五千人编制的乐岛地方军团。”满意于庞俊对扩军的见缝插针,纪泽点头笑道,“非但如此,安海一二军团各居南北,瀛州作为中枢所在,海防力量过于薄弱,不妨再新建一个安海第三野战军团,负责韩海巡弋,换来安海第一军团,负责瀛州及其周边海防。”

    “主公,瀛州、南洋与西海各县各保护区皆新设两曲辅兵,刚又添了西海军团,若再新设两个战兵军团,那么,我华兴府去冬迄今可是增兵五万了,人力尚还不至紧张,可财政压力太大了啊。”张宾一脸肉疼道,倒是并未直接反对。

    “呃,都有五万了吗?那我血旗军岂非即将达到二十万人?”纪泽吓了一跳,旋即不苦恼的咬牙道,“没办法,地盘与人口急剧扩张,军力自需扩充。如今我华兴疆域大致呈带状岛链分布,瀛州可不能成为豆腐腰,大晋的江东水军绝不算弱,为防徐扬河流后的江南势力对我方构成威胁,单凭天然海疆可不够。须知根据南洋军团最新汇报,那里已然出现了自行抵达的大晋船只。”

    众人纷纷瞟眼墙壁上的地图,不再说话,唯有户部侍郎钱惠叫苦道:“主公,去岁我华兴府算上战争掠夺与金银采矿,总收入高达近两千万贯,可经过大量移民、新区开发以及大肆扩军,年底结余仅剩两百万贯了,这还是今年金价虚高的数目。明年没了战争掠夺的千万贯,如何支应,单是三百万军民的七八成需要公薪供养,就得至少六百万贯,还有大量物资...”

    “得,得,某且问你,如今金价虚高多少,户部发行华币时又是如何计算金价?”纪泽连忙打住开始扳手指的钱惠,疑声问道。

    “金价已经虚高至一个半两金币兑换三贯五铢钱,我等是,是以一贯半来折算发行。”钱惠目光闪烁的答道,语调却是低了不少。

    纪泽松了口气,点头笑道:“财政问题日后再行商议,放心,接下一年毫无问题,况且,还有海上丝绸之路呢。”

    “对了,主公,我行政署通过实地勘察,初步拟定将瀛州岛划分为五个郡,除了既有的瀛东郡,另设瀛西、瀛北、瀛南三郡,以及瀛东南的望吕郡,藉此组成一州之地,名即瀛州。只是如此一来,乐郡与琉球二郡之归属便各有说法,却不知主公意下如何?”张宾接着问道。

    “乐郡日后当与马韩故地合并为州,且作为独立防区,便依旧独立为郡吧。”说到后面,纪某人却是不自觉的想到了后世钓鱼岛乃至琉球的归属争议,语气颇为决绝道,“至于琉球郡,划归瀛州。”

    “呃,若说为了各州平衡,澶州已有八郡,琉球归于瀛州更为合适。”张宾对纪泽的语气略觉疑惑,但还是提醒道,“但琉球各县总体距离澶州倒是近上许多,也有不少人以为该将琉球划入澶州呢。”

    纪泽断然摆手道:“琉球不该与小矮子们为伍,此事便这般定了...”

第五百五十回 后继有人

    为君者,诸事物皆可许与臣子,唯名与器不可假人。抵达瀛州,在敲定中枢南迁与瀛州规划等重要事务之后,纪泽的重心立即转到了人事任命与赏功罚过,尤其是针对此番攻瀛之战,令华兴府又新添了祖逖、曹嶷等一批对应伯子南爵的公民贵爵,以及又一批将星校官,当然,还有因为诸多战兵军团新建而带来的军职升迁。

    五日之后,纪泽发布命令,筹建乐岛军团,筹建安海第三军团。经过多方征询与接见恳谈,他亲自敲定了屯级以上的军官人选。其中,乐岛军团的主将由祖逖等人推荐,破格任命为澶州瀛州两战中皆有不俗表现的曹嶷;安海第三军团的主将则由秦栓破格担任。可以说,这两个坐望大晋与三韩的新建军团,从主将任命上就体现了冲劲。

    解决完毕一应要紧事务,作为一府之主,纪泽不得不又按下性子,在瀛州各地的新迁军民面前,好生晃了几天。直到正月二十五,在新建各郡都露了一小脸之后,归心似箭的他再不磨叽,匆匆踏上了北上乐岛的海程,借着和煦的春风,终在正月底赶回乐岛。还好,距离两位娇气临盆还有十天半月,总算没有朝三暮四到无可挽回。

    且不说纪某人如何花言巧语,以博取一对待产娇妻的温情脉脉,返回乐岛的第三日,他便收到了来自北方马韩的一个惊爆消息,弁韩、百济与诚韩三国希望与马韩小朝廷谈和罢兵,看来他们短期内已然无意再与马韩小朝廷,或者说是站在其身后的华兴府继续干耗下去。而且,他们很有诚意,诚意得纪某人一蹦三尺高。

    “卧槽,箕奋那个过气韩王竟然还没挂掉?卧槽,今个龙抬头诶,那个只会贪财好色兼贪生怕死的软骨头,竟然要被半岛三国给放回来了,有没有搞错?”府衙书房,被吴兰唐生拉来的纪泽喋喋怒骂,浑一副踩到狗屎的模样,“直娘贼,半岛三国哪是给什么谈和诚意,分明是给我等上眼药,想要马韩小朝廷演一出父子篡权的戏码嘛!”

    正史中的明朝中叶,土木堡之变后,见到明朝另立新君的瓦剌人,索性释放了被俘的明英宗,捞了一大票赎金之余,更是引发明朝内部好一番二皇争位,轻松瓦解了明朝对瓦剌的报复筹谋,还假手复辟的明英宗,除掉了一代名相于谦,可谓一石多鸟。纪某人对这段历史耳熟能详,哪里还看不出半岛三国是什么险恶用心?

    “可不是嘛!这一招的却够狠,尽管明知三国不怀好意,我等却是有苦难言,马韩小朝廷则不得不接下这个箕奋,甚至还须赎买其人,被迫做出谈判让步,结果迎接回来的,多半还是一个搞风搞雨的祸害。”吴兰苦笑着附和道,“一旦箕奋返回丘里国小朝廷,由其复位,则将难以掌控,就连是否对抗三国也在两说;若是将之软禁为太上王,则三国必将趁势造谣,蛊惑马韩百姓,削弱其抵抗决心。”

    “拒之不得,纵之为祸,杀之不仁,囚之不义,半岛蛮夷也非只会蛮力呀。”纪泽点头苦笑道,“事实上,三国这一主动谈和,已然可以大大削弱马韩人抵抗之心,毕竟没多少人为了恢复国家疆域,就愿而终日朝不保夕。我等原本打算利用丘里国所聚韩人来拖垮三国,只怕不易了。”

    眼见纪泽皱眉在屋内踱来踱去,吴兰不无劝慰道:“其实细算起来,去岁半岛一战,三国打生打死,虽然瓜分了马韩大半土地,也掠得不少资材,但所得人口仅有半数,青壮与自身战损总体持平,弁韩青壮更是入不敷出,三年之内,他们国力只会不增反减。是以,这颗棋子我等已算充分利用了。”

    见纪泽面色缓和,吴兰续道:“反观我华兴府,几乎未动一兵一卒,非但大发了一笔战争财,还平白多了七八万马韩移民,若再加上暗中掌控的丘里国余众,合有十五万人口,占马韩故有人口近半,这才是真正赢家啊。”

    “嗯,说得也是,只是赚多赚少罢了。”幸灾乐祸作对比素来是治疗自身心伤的最佳办法,纪某人心情好转,坏水随之冒出,“但仍不能这般就便宜了半岛三国。是否能够演一出戏,叫箕奋那厮回归之时当众自刎谢罪,反过来激励马韩军民抵抗之心呢?”

    “呃,主公真是智计百出,下九流中倒也不乏手段短期乱人心智,或可一试。”吴兰嘴角抽抽,终是很负责任的规劝道,“只是,三国既然能够想出送还箕奋,必然也会对其安全防范于未然,甚至,他们便是多送还数百马韩俘虏,配给箕奋作为宫卫军也属正常。而涉及王权乃至性命,那位箕奋想来也会远比为政之时要聪明许多吧。”

    呃,纪泽不由摇头,想想箕奋在数百宫卫军维护之下悠悠然返回丘里城,除了直接动武落下口实,他人还真不好拿捏于他。想来也是,倘若一方首脑如此轻易便被干掉,明英宗怕也不能活着从瓦剌回到北京城了。

    “其实,丘里国的马韩余众战力委实不堪,想要凭借他们去拖垮三国,按目前战绩,却是相差甚远。”这时,唐生插言道,“之前破城在即,他们尚能血战一二,待得去冬让他们前去远袭骚扰三国占领区,哼,迟疑不进,一触即退,简直就是浪费钱粮。”

    “是啊,马韩积重难返,已是烂到根子里了。且不说战力,便是这等破国光景,一帮贵族依旧不忘私吞我华兴府支援过去的钱粮物资。”吴兰再添一把火道,“兰以为,继续在马韩小朝廷投入人力物力,已属不值。倒不如将丘里国那些马韩百姓直接迁入我华兴府,利用那些钱粮令其安居,为工为兵,反可创造最大价值。”

    叹口气,纪泽终被说动,索然摆手道:“既如此,那就任由他们箕氏折腾去吧,我华兴府撤回能够撤回的一切,钱粮物资乃至马韩人口,专心发展自身,且留下一个马韩小尾巴去恶心三国,我等倒也落个清净,还可恢复韩海贸易。哼哼,最多三年,一切还靠实力说话...”

    正此时,一名侍女急匆匆跑到门外,或是不耐于跟侍卫仔细解说,或是本就急得有点慌神,她干脆大声叫道:“主上,夫人要生了,是二夫人要生啦...”

    半刻钟后,却见纪泽在后院一栋小楼前来回踱步,且这一踱就是一个多时辰。楼里则不时传出赵雪撕心裂肺的惨呼声,或是因为激动于纪泽的返回,她却是动了胎气,稍早预产期数日便开始了分娩。

    纪泽身边,唐生、吴兰、赵海、纪铭等等许多人赫然在场,恨不得有点亲戚关系,甚或有点身份的人,都被那侍女的一嗓子给唤来了,且都是一脸紧张的样子。莫说他们完全是惺惺作态,凑喜捧哏仅是一方面,毕竟,对纪某人而言这是老婆生儿子,对大家与华兴府而言,这却是诞生少主公,足以确保人心长治久安,得是大胖小子才好啊。

    “怎么了,已经过午了,怎么还没生?难,难道...哎,雪儿你兴奋个啥,我还没准备好呢,早知多叫些蓊婆在府里候着啊...顺产,一定要顺产...”来回走了不知多少圈的纪泽,早已不耐烦,口中更是语无伦次的叨叨个不停,“直娘贼,医疗发展还是太慢,还得大力投入啊...”

    尽管华兴府已然有了剖腹产,可伤口感染一样可能要命,能挺的还都尽量挺着自个生产。一句话,这年头生孩子尤其头一胎,真如走一遭鬼门关,纪某人自是难免煎熬。

    这时,赵海走上前来,出言宽慰道:“姑爷,莫急,乐岛最好的大夫和蓊婆都在这里了,相信雪儿定会母子平安的...”

    “啊...”赵海话音未落,却听里面的赵雪又是一声惨叫,纪泽听得一突,再也按捺不住,双脚猛蹬,整个人便闯了进去。

    楼内同样挤着一堆,不过都是女人,其中就有赵雪的母亲。见得纪泽还欲进入产房,她眼睛一瞪,也不顾纪泽身份,顿显河东狮吼本色,大踏步上前将之拦住,厉声说道:“女人生孩子,你不能进去,别冲撞了俺女儿!”

    得,发起飙的丈母娘的确可怕,纪某人的威势在其面前瞬间冰雪消融,被灰溜溜的撵了出来。甩甩脑袋,却见一群人正聚拢一处,只听赵雪的父亲赵成正不知冲着谁在吵吵:“粗鄙不堪,你那个勇字粗鄙不堪!子兴乃是当朝二品公爵,更是贵为一府之主,长子之名当用理字。世事逃不过一个理,用理字才有浃殃君子之意!”

    本该作为坐镇医师的纪铭也在圈内,只听他接着反驳道:“别摇头晃脑装夫子了,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太假了!这孩儿当取泉字为名,作为长子,这泉字正可佑我纪氏继续开枝散叶。”

    卧槽?谁说生的一定就是儿子?有做B超吗?纪泽哑然,正此时,一名侍女冲出小楼,高声报喜道:“主上,二夫人得了个千金,母女平安!”

    “好,好,雪儿平安就好!赏!赏!全都打赏!”纪泽一喜,忙再次走向小楼,此刻才蓦然想起自个其实也是大男子主义,更想要个儿子,啥时间,他恨不得给自己这张乌鸦嘴一个大耳刮子,口中兀自不无虚伪的自我安慰道,“得个小公主也不错嘛!”

    小公主!?这是几个意思?野心暴露吗?本因生个女儿而暂时冷场的众人,顿时面色怪异起来。可该着今日事多,不带他们窃语探讨,却见一名侍女从剑无烟的小楼跑了过来,气咻咻叫道:“主上,大夫人要生啦!方才听了二夫人的叫声,她也动了胎气啦...”

    呃,这一遭该是男孩了吧?众人一听,彼此看看,一溜烟的转移了阵地,片刻之后,原处仅仅留下如丧考妣的赵家父子...

第五百五十一回 王者回归

    永嘉二年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也是纪泽与剑无烟、赵雪二女成亲一周年的日子,乐岛的府主内邸爆出了一条重大喜讯,纪某人一日内同时新添了一对儿女。二夫人赵雪先得长女,得名纪雅,大夫人剑无烟再得长子,取名纪泉,皆母子平安。

    再添父亲这一重身份,纪某人自然喜得合不拢嘴。华兴军民上下亦然,如今境地,已经没谁怀疑华兴府会是一个短命政权,而纪泉这个嫡子兼长子的适时出现,顿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没有更圆满的继承格局了。是以,不消纪泽这个亲爹操心,华兴府上下已然将一应庆祝活动办得热热闹闹,声势更胜纪某人昔日的娶亲之礼。

    随着这一轮的庆祝活动,整个华兴府似乎带上了一股祥和之气,报刊上的民政发展与家长里短也渐渐取代了那些金戈铁马。而纪泽在抱孩子哄老婆之余,则是经过十数日的研讨,下达了一项意义重大的府主令,为华兴府的金融完善迈出了最坚实的一步,也一举解决了华兴府短期内的财政问题。

    那就是以大晋铜钱严重泛滥贬值为由,宣布将华币与五铢钱正式脱钩,转而以华币为官方流通货币,限期兑换,并将与黄金绑定,目标价格为一金兑换百贯华币,也即一个半两金币兑换二贯五华币,其内里对应的金铜比则达到了盛唐之时一比一千的水平。

    相比大晋沿海地区一年前的一金兑换四十贯,拥有大量富金矿并一直吸纳黄金作为华币信用兑现物的华兴府,无疑是大赚了一笔,甚至,平白可以多发行出尽可兑换的两千万贯华币。但相比如今大晋市面的一金兑换一百二十贯,暗地里炒高金价的华兴府,其华币的绑定价好似又充分考虑了华兴百姓们的利益,抑制了输入通胀,可谓表子里子都有了。

    事实上,华兴百姓多是苦哈哈来到海外,没啥黄金,且华兴府一直固定粮食的华币购买价,只要全力保障物资供应,金价怎么折腾与百姓关系不大,却是化解了华币超发危机与华兴府财政赤字。至于是否会便宜了华兴府外那些持有黄金的权贵们,嘿,关税保护在这一时代可没谁揪着说事...

    与此同时,韩海对岸的朝鲜半岛也是和风劲吹。百济、弁韩与诚韩三国,历经了去秋攻取丘里城的铩羽而归,以及去冬被马韩袭扰得烦不胜烦,终于痛定思痛,主动与乔居丘里国的马韩小朝廷展开了和平谈判。毕竟,马韩小朝廷虽小,可有着华兴府暗中支持,真就不好攻灭,偏生又打着赶走侵略者的旗号,隔三差五的袭扰捣乱,不伤人却很烦人不是?

    凭借手中持有的韩王箕奋,也算占据半数马韩大义的半岛三国,在华兴府放手之下,仅用三日谈判时间,便与马韩小朝廷顺利达成了和平协议。吃下的人口钱粮是不可能吐出来的,无人区的废弃土地倒是可以退还些许,于是,历经大半年战火之后,朝鲜半岛恢复和平,各国重归于好,只是,马韩疆域变成了丘里方国及其相邻的两个无人方国,比过往足足缩水了近八成。

    夕阳西下,丘里城外,十里茅亭,一支千人军队护送着些许车辆,从北方缓缓而来,颓废中隐带那么点萧杀。他们后方,还拖家带口的跟着四五千装束褴褛的妇弱老少,多瘦骨嶙峋,面容枯槁,其凄苦劲儿,愣将二月春风渲染成了秋风瑟瑟。

    蓦地,一名探哨军官奔骑而回,来到头前最为高大的老旧马车面前,高声禀道:“大王,前方有人等待迎接,约有三四百人。”

    车厢内,一只肤如鸡皮的大手拉开窗帘,露出一张鬓角发白的面容,却是清减了许多的前韩王箕奋,这厮果真带着半岛三国为他配备的千名宫卫军,前来了丘里城。转着反显精明了许多的眼睛,箕奋疑声道:“箕章可在?有多少军马,左近可有不妥之处?”

    “大王,包括箕章在内,五位小王子都在恭敬以待,箕章小王子更是自缚跪迎。”那探哨自是懂得玄机的,他凑近低声道,“那里仅有百名军兵,都是大王去年派给五位王子的宫卫军老弟兄,总体当忠诚无虞。左近一片平坦,决计没有伏兵。”

    “呃,怎么可能?即便箕章愿意,那庆首真与丘氏父子也不该如此好相与啊?”箕奋下意识惊咦一声,旋即自觉失言,却是闭嘴放下窗帘,缩回看似老旧实则加装了好几层防护衬版的车厢,与同乘一车的另外二人面面相觑。

    天可怜见,他们仨这一路可是一直在核计,抵达丘里城时他们会遇上刀光剑影、重兵威逼还是迷香鸩酒,偏生真就没想到会有如此父慈子孝的一幕。另二人正是老而弥坚的前马韩大将军箕髦与相国箕单,仨人大眼瞪小眼半天,还是最为人老成精的箕单建议道:“大王,不妨将五位小王子直接召来,是否另有玄机自当一目了然。”

    “好,老相国果然睿智,可谓老骥伏枥啊。”箕奋双目微眯,旋即点头赞道。

    随着箕奋依言下令,一千宫卫军在迎接人群一里之北停下脚步,并摆开防御架势,那名探哨军官则硬着头皮驱马南驰,召见箕章等五名王子去也。事态发展着实令箕奋诧异,只因费时不久,他便看到五名身形高矮不一的少年走了过来,毫不迟疑的进入麾下宫卫军的控制范围,分明就是他阔别已久的五个儿子。

    尽管颇有一拳打在空处的惘然,但到了这时,箕奋自也不好继续躲在车厢内装熊,他依旧不乏警惕的下得马车,在箕髦箕单以及一众军官的随护下,摆出一国之主的威仪,再挤出丁点慈父该有的微笑,慢步迎向了这五个儿子。

    可不待走近,最小的箕章小王子,也即马韩小朝廷的所谓国君,已然先一步跪倒,膝行前至箕奋脚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哭嚎道:“父王,都是丘氏父子与庆首真他们逼我做的国君啊,我可干不来啊,您回来了,大事还得由您来操持啊...”

    呃,箕奋哑然失笑,亏自个这一路还在挖空心思算计自己的这个儿子,别个分明还是个啥都不懂的小屁孩嘛。有子如此,自己还担心什么篡位问题?心情顿时大好,箕奋的眼中今日第一次闪现出父亲该有的柔和,他已暗下决定,日后只会软禁这个箕章,绝不亏待,虎毒不食子嘛。

    然而,不待箕奋将慈爱散发,却听另一个年纪稍大,过往就最爱打小报告的王子手指箕章,不无愤愤道:“父王,莫看他此刻老实,刚坐上假韩王之时可威风啦,还下令将我等几人都押送去乐岛呢。这次他这么乖巧,也是因为丘氏父子那帮人已然抛弃了他,带上能带的,都逃往华兴府去了,他这个假韩王已经一无所有啦!”

    “什么?城中已然没有一点钱粮了吗?”箕奋的心情开始恶化,半岛三国给他配备了一支宫卫军不假,那是让他打内战来的,可没好到再给他配给大批钱粮。

    “不是一无所有,我记得分明,城内还留有三万石粮食呢。他们临行前专门跟我和全城军民说的,华兴府此番仅是帮助马韩抵抗三国侵略,既然父王回归,又签订了和平协议,华兴府自当撤离马韩,但华兴府主怜悯马韩百姓,刻意要求丘里城存粮必须足够吃到秋收。”箕章却是辩驳道。

    “混球,你会算账吗,三万石哪够七八万人吃到秋收?华兴府手指甲那么长,哪可能有那么好心?”脑门发紧,箕奋随即怒斥箕章道。尽管没有华兴府与马韩小朝廷,想必他箕奋迄今依旧身陷囹圄,可历数过往种种,别指望他对华兴府心生感激。

    “我才没有算错账目呢,人家算数一直不错的,城中现在仅有万余军民好不好?”箕章却是小声抗辩道。

    “什么,军民仅仅万余?不是听说还有七八万吗?否则去年是如何顶住三国联军的?”箕奋脑袋里嗡嗡作响,心底不祥感狂涌,双眼圆瞪,他连忙急声催问道,“快说,人都到哪里去了?”

    或因箕奋的目光太过吓人,箕章支吾着不知所云,还是方才那位王子哭嚎道:“父王,和平谈判一结束,您即将回返的消息传来,立有华兴船队前来丘里港,宣称华兴府将以汉民待遇接纳马韩百姓,免费接送,保证安置。那些不忠不义的泥腿子们,都觉我马韩复兴无望,害怕再有战火,纷纷跟着丘氏父子与庆首真,移民投奔华兴府去啦!”

    “直娘贼,难怪孤王此番回返如此顺利,好你个华兴府,卑鄙无耻偏又假仁假义,这分明是釜底抽薪啊!”片刻呆愣,箕奋突然一脚踹翻身前的箕章,手指南方就是一通大骂,继而,他指尖一划拉,又朝向半岛三国方向开骂,“哈哈,尔等想利用孤王来破坏丘里国稳定,对抗华兴府,这下如愿了吧!哈哈,真得谢谢你等给了孤王一千精锐,还有四五千眷属人口,可是足令孤王多了五成辖民呢...”

    “哇哇...”或因箕奋吼得太过凄厉,后方一驾马车之内,突然传来一阵婴儿啼哭声。那是高茵儿所生的孩子,听闻此声,箕奋蓦然想起自己那位已被抢入百济后宫的宠妃,顿时火气更涌,再也把持不住,哇一声吐出三两鲜血,仰天栽倒...

第五百五十二回 永嘉草草

    作为一名不思进取的番邦小王,不论韩王箕奋是多么的不忿,可身处百济、弁韩这两个新兴国家之间,同时还紧挨着锐意开拓的华兴府,他所能选择的只能是承受承受再承受。多少挂回了国王的名头,多少也有一两万辖民统治,得,做县令总比做俘虏好,还是苟延残喘吧。于是,十里茅亭小小风波过后,韩王还是十分平静的入主了丘里城。

    随着韩王箕奋不流血的重夺王位,乖乖做起了半死不活的县一级国王,正义元首马韩的华兴府势力也算被迫退出了半岛大陆。自觉小胜一筹的半岛三国见好就收,一边与华兴府虚与委蛇的恢复邦交贸易正常化,一边舔舐伤口兼消化战果。由是,自去岁二月二州胡高氏余孽挑起祸端,历经一年兵乱动荡之后,朝鲜半岛彻底恢复稳定,与隔海相望的华兴府一道,浑一色韬光养晦,和风劲吹!

    东方不乱西方乱,刚在去年底剿灭了汲桑与魏复两股叛贼的大晋,再度元气大伤之后,却是根本没能得到片刻喘息。这一次,吹起号角的,正是正史中的西晋掘墓者匈奴汉国。尽管此刻的匈奴相比大晋,依旧仅能算作轻量级拳手挑战重量级拳王,可年轻蓬勃的他们,在数度推动大晋内乱之后,已然亲自下场,迫不及待的带头拆起了大晋这座积重难返的老旧破房。

    《资治通鉴》有载:“孝惠皇帝下永嘉二年春,正月,丙午朔,日有食之。丁未,大赦。汉王渊遣抚军将军聪等十将南据太行,辅汉将军石勒等十将东下赵、魏。”

    必须承认历史车轮的强大惯性,不会因为个别人的生死迁谪而轻易改变。在华兴府将绝大部分重心移至海外之后,大晋的历史车轮很快回归正史。艰守晋阳的刘坤,即便加上一个自保为上、吸纳流民为要、占据太行中段的血旗太行军团,也根本无法阻止匈奴汉国南侵晋土、西纳胡蛮的做大做强。

    而汲桑的头号大将,未来雄主石勒,依旧如正史般命硬,屡战屡败却屡败屡战,去年底非但逃过晋军围杀,也逃过了华兴暗影的追捕,西向投入了匈奴刘渊的怀抱。而且,已然颇具勇名的他,此番还首次展示了非同凡响的政略情商与人格魅力,在投效刘渊的途中,愣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了上党的数千胡人随之投奔刘渊。

    《资治通鉴》有载:“胡部大张督、冯莫突等,拥众数千,壁于上党,石勒往从之,因说督等曰:‘刘单于举兵击晋,部大拒而不从,自度终能独立乎?’曰:‘不能。’勒曰:‘然则安可不早有所属!今部落皆已受单于赏募,往往聚议,欲叛部大而归单于矣。’督等以为然。冬,十月,督等随勒单骑归汉,汉王渊署督为亲汉王,莫突为都督部大,以勒为辅汉将军、平晋王,以统之。”

    尽管乐平乌桓的张伏利度所部早已被纪某人顺手给灭了,令石勒少了正史中单骑将之收服的功劳,但石勒随后又四方游走,凭借自身的勇力、智略、声望以及杂胡身份,再度招揽了两千藏匿并州群岭坐观局势的杂胡勇壮,令得刘渊对他愈加看重。鉴于石勒在河北做叛军前锋时闯下的名望,刘渊干脆加封石勒督山东征诸军事,并以他所招纳的胡众配之,这些胡众也即正史中羯族的起始根本。

    刘渊与石勒,两代五胡雄主终如正史一般走到了一起,其英雄惜英雄的豪迈煽情无需赘述,毕竟彼之英雄便是我之寇仇,但他们的珠联璧合,却令刘渊的匈奴汉国如虎添翼,也令屡败屡战的石勒风云化龙。一加一大于二,他们一方南指晋都洛阳,一方东扰牵制河北,正奇相辅,互为臂助,且从地理方位看,渐成悬在洛阳长安头顶的屠刀。

    那么,晋廷是如何应对的呢?很遗憾,说好听点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说不好听则是我行我素搞内斗。东海王这个大家长确是不好做,早在去冬汲桑依旧流窜河北之际,先羊皇后一系在拥立先惠帝之子清河王司马覃为帝事败一年后,再度不甘寂寞,在朝兴风作浪,意欲拥立司马覃为太子。

    这将置新帝司马炽于何地?置皇位大统的传承正常化于何地?更为甚者,置先前拥立新帝司马炽的既得利益集团于何地?谁不怕日后被晚了若干年登基的司马覃清算老账?有了这等事关国本族本的大事,名士贤达们谁还有空关心抗匈?司马越只得暂时抛开国家大计,将精力用于又一次的朝廷清洗。

    《资治通鉴》有载:“前北军中候吕雍、度支校尉陈颜等,谋立清河王覃为太子;事觉,太傅越矫诏囚覃于金墉城。二月,辛卯,太傅越杀清河王覃。”

    如果说司马越采用霹雳手段扑灭了羊皇后一系的残余势力,尚属为了内部团结稳定,不得已而为之,那么,因为小人谗言,嫉贤妒能,或者自身的专权擅政,从而撕毁承诺,防范打压西晋末年数一数二的朝廷名将,已被封为假节都督青、兖诸军事的平叛功臣苟曦,最终自毁长城,令其离心离德,便是司马越的一大败笔,甚或说是他在永嘉年间的最大败笔了。

    《资治通鉴》有载:“初,太傅越与苟曦亲善,引升堂,结为兄弟。司马潘滔说越曰:‘兖州冲要,魏武以之创业。苟曦有大志,非纯臣也,久令处之,则患生心腹矣。若迁于青州,厚其名号,曦必悦。公自牧兖州,经纬诸夏,籓卫本朝,此所谓为之于未乱者也。’越以为然。癸卯,越自为丞相,领兖州牧,都督兖、豫、司、冀、幽、并诸军事。以曦为征东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加侍中、假节、都督青州诸军事,领青州刺史,封东平郡公。越、曦由是有隙。”

    苟曦重要吗?纯论能力,说他是西晋末年汉家第一名将并不为过,刘坤祖逖也未必能及。《晋书》有载:“汲桑之破邺也,东海王越出次官渡以讨之,命曦为前锋。桑素惮之,于城外为栅以自守。曦将至,顿军休士,先遣单骑示以祸福。桑众大震,弃栅宵遁,婴城固守。曦陷其九垒,遂定邺而还。西讨吕朗等,灭之。后高密王泰讨青州贼刘根,破汲桑故将公师籓,败石勒于河北,威名甚盛,时人拟之韩白。”

    非但武功,苟曦的文治同样不凡。《晋书》有载:“练于官事,文簿盈积,断决如流,人不敢欺。其从母依之,奉养甚厚。从母子求为将,曦距之曰:固欲之,曦乃以为督护。后犯法,曦杖节斩之,从母叩头请救,不听。既而素服哭之,流涕曰:其杖法如此。”

    遗憾的是,别个刘渊与石勒相得益彰,联手实现推翻大晋这一崇高理想,大晋名将苟曦却与司马越玩起了祸起萧墙,一方成了兵微将寡的空头名将,一方则成了有力使不好的没牙老虎,就这还不忘将彼此矛盾逐渐升级,直至共同走向败落。

    而苟曦被明升暗降,其最为立竿见影的恶果便是另一股叛军的死灰复燃。好似历史的必然性,纪某人提前除掉了一个造反头子王弥,他的血旗军却又培养出了一个魏复,且无巧不巧的重复了王弥的造反历程。而且,尽管歪传中的魏复为的是复国曹魏,自有曹魏彝族暗中支持,无需像王弥那样投靠刘渊,却不影响他们两方先为推翻大晋而默契配合。

    不知是因苟曦少了一州兵力捉襟见肘,还是其人负气之下没再用心,去冬本已被苟曦打残并分散逃离青州南部的魏复叛军,借苟曦乏力之机,务实的改变战略,从开辟根据地沦为流窜作乱,竟然一路横扫积弊糜烂的地方郡县,就此一发不可收拾。

    《资治通鉴》有载:“三月,太傅越自许昌徙镇鄄城。王弥收集亡散,兵复大振。分遣诸将攻掠青、徐、兖、豫四州,所过攻陷郡县,多杀守令,有众数万;苟曦与之连战,不能克。夏,四月,丁亥,弥入许昌。太傅越遣司马王斌帅甲士五千人入卫京师,张轨亦遣督护北宫纯将兵卫京师。五月,弥入自轘辕,败官军于伊北,京师大震,宫城门昼闭。壬戌,弥至洛阳,屯于津阳门。”

    永嘉二年五月,令各方势力甚至叛军自身都始料未及的是,晋廷内斗加之地方糜烂,终令西晋末的京师洛阳第一次遭受到了来自叛军的攻击,以摧毁大晋为目标的攻击。好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连年作战的晋廷倒非宋明末年的文弱朝廷可比,不论文臣武将多少都懂得一些打仗,从而令得魏复叛军此番攻打洛阳颇有点蚍蜉撼大树。

    《资治通鉴》有载:“诏以王衍都督征讨诸军事。甲子,衍与王斌等出战,北宫纯募勇士百馀人突陈,弥兵大败。乙丑,弥烧建春门而东,衍遣左卫将军王秉追之,战于七里涧,又败之。”

    虚惊一场的京师保卫战很快收场,但不得不说的是,有了这一支叛军的存在,晋廷对青、兖、徐、豫四州的逐步失控倒在其次,更为关键的是,鸟瞰洛阳局势,刘渊在西北,石勒在东北,魏复再堵上东部,大晋京师隐隐的正被三面合围,其生存空间乃至晋廷诸公的逃路,正在一点点被压缩,被封死...

第五百五十三回 刘渊称帝

    永嘉二年开始,历经十数年内战而元气大赡大晋,真正陷入了外战的深渊。本还算是并州局部叛乱的匈奴汉国,终于亮出獠牙,壮起胆子,以地方番叛的根基,正式向大晋发起挑战,从而利用晋廷的诸多错误,在战火中一步步崛起。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永嘉二年初期,当匈奴汉国最初发起挑战的时候,他们的实力依旧明显逊于大晋,甫一交手,他们便在南路与东路两面,分别被大晋劈头盖脸扇了两巴掌。

    有载:“永嘉二年)二月,庚子,石勒寇常山,王浚击破之。北宫纯等与汉刘聪战于河东,败之。”

    事实上,包括刘渊自己在内,起先怕都没敢想自家能够干翻大晋,因为那是他们冒顿老祖宗也没完成的壮举。一开始,他们更多的其实是以攻代守,并争取不给大晋休养生息,毕竟一个缓过劲来的汉家王朝绝对是匈奴饶噩梦。然而,王弥叛军轻易横扫中原并兵京师洛阳,虽被很快击退,但却最直观的反映了大晋的糜烂与虚弱,也真正助长了匈奴饶野心。

    刘渊的第一步战略目标,便是地理重要且物产丰饶的河东地区,所谓得河东者得下的道理,而这一次,他不再是过往打草谷型的攻掠一城一县,而是彻底占据。有载:“秋,七月,甲辰,汉王渊寇平阳,太守宋抽弃郡走,河东太守路述战死;渊徙都蒲子。上郡鲜卑陆逐延、氐酋单征并降于汉。”

    麻杆打狼两头怕,面对匈奴人斗胆做出的突破进,高个子必须来顶,权谋远胜军事的司马越挂六州帅印,都督兖、豫、司、冀、幽、并诸军事,责无旁贷,谁叫他去年底抓权太狠太快,伤了苟曦之余,还顺手夺了王浚幽州都督那个虚衔呢?只是,既担心内部不稳,又知晓自己的那点军事本领,司马越却只敢作势恫吓,实则战略防御。

    有载:“三月,太傅越自许昌徙镇鄄城。八月,丁亥,太傅越自鄄城徙屯濮阳;未几,又徙屯荥阳。诏豫州刺史裴宪屯白马以拒弥,车骑将军王堪屯东燕以拒勒,平北将军曹武屯大阳以备蒲子。”

    鼓起勇气占据河东地区,刘渊或许已经想过被晋军追杀得逃往北漠塞外了,可晋廷的报复并未如期而至,幽州王浚没来,青州苟曦没来,那个远在海外的贼军更没动静,反而见到晋军心翼翼搞起了防守。非但如此,侧翼攻略河北的石勒在年初被王浚敲一闷棍之后,终于展现英雄本色,令得匈奴人愈加胆壮。

    有载:“九月,汉王弥、石勒寇邺,和郁弃城走。石勒、刘灵帅众三万寇魏郡、汲郡、顿丘,百姓望风降附者五十馀垒;皆假垒主将军、都尉印绶,简其强壮五万为军士,老弱安堵如故。己酉,勒执魏郡太守王粹于三台,杀之。”

    胆子是一步步茁壮起来的,就像老鼠第一次偷油未受惩罚,只会想着第二次偷得更狠,刘渊亦然,得,既然晋廷疲软如此,哥就称帝吧。有载:“冬,十月,甲戌,汉王渊即皇帝位,大赦,改元永凤。十一月,以其子和为大将军,聪为车骑大将军,族子曜为龙骧大将军。”

    当然,仅得一个河东地区便称帝,请莫肤浅的认为刘渊这是想当皇帝想疯了,或许那也有一点,但更重要的是大义之名,是官爵封赏,是士气决心,也是鼓励麾下军民并拉拢更多塞外杂胡的有志青年,一起加入推翻大晋的荣耀之路。

    譬如,有载:“十二月,乙亥,汉主渊以大将军和为大司马,封梁王;尚书令欢乐为大司徒,封陈留王;后父御史大夫呼延翼为大司空,封雁门郡公;宗室以亲疏悉封郡县王,异姓以功伐悉封郡县公侯。...初,匈奴刘猛死,右贤王去卑子之诰升爰代领其众。诰升爰卒,子虎立,居新兴,号铁弗氏,与白部鲜卑皆附于汉。”

    素来二帝不并立,刘渊这一称帝,晋匈算是彻底不死不休,其南攻洛阳已成必然。并州刺史刘琨最先坐不住了,螳螂挡车也得挡。以他的实力,攻打匈奴汉国的老巢那是找死,但他自有其敏锐的战略目光,那就是扼守司、冀、并三州通衢的上党地区,既隔开刘渊与石勒间的联络,又侧翼威胁匈奴无法顺畅南下。

    就在刘渊称帝的当月,刘坤趁着匈奴主力处于河东,借兵专克匈奴饶拓跋鲜卑人,突袭攻取了已经大部分落于匈奴之手的上党郡。有载:“壬寅,并州刺史刘琨使上党太守刘惇帅鲜卑攻壶关,汉镇东将军綦毋达战败亡归。”

    必须,刘坤此番出手是招妙棋,恰似一根四两拨千斤的铁钉,一举打断了匈奴汉国的南侵节奏,甚至一度威胁得匈奴汉国不得不将国都从刚刚确立的蒲子转到了平阳。由是,永嘉二年末与永嘉三年的前半段,晋匈的战争重心被刘坤硬生生拉到了易守难攻的上党山地。

    然而,刘坤不惜用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那点板去吸引匈奴刘渊与猛人石勒的双重火力,为晋廷争取了喘息备战的时间,晋廷诸公又在做什么呢?新帝司马炽不甘大权旁落,司马越不容傀儡添乱,那就内斗吧!依旧是内斗,令人气的吐血的内斗,不到全部败亡就不会终止的内斗!

    有载:“丁巳,太傅越自荥阳入京师。帝之为太弟也,与中庶子缪播亲善,及即位,以播为中书监,缪胤为太仆卿,委以心膂;帝舅散骑常侍王延、尚书何绥、太史令高堂冲,并参机密。越疑朝臣贰于己,刘舆、潘滔劝越悉诛播等。越乃诬播等为乱,乙丑,遣平东将军王秉,帅甲士三千入宫,执播等十馀人于帝侧,付廷尉,杀之。帝叹息流涕而已。”

    “越以顷来兴事,多由省,乃奏宿卫有侯爵者皆罢之。时中武官并封侯,由是出者略尽,皆泣涕而去。更使右卫将军何伦、左卫将军王秉领东海国兵数百人宿卫。”

    若司马越在永嘉二年杀死清河王司马覃,并清除先羊皇后一系,还算顺应人心,此番返京铲除新帝司马炽的亲信一系,甚至派遣东海王府卫军全面掌控王宫,便颇为不得人心,干脆彻底破坏了他那恭谦礼让的贤名。而这一举措,非但不能震慑朝臣,还令人心崩散,众多本想围绕新帝以待将来的朝臣心中惴惴,被出走,其中更出了汉。

    有载:“左积弩将军朱诞奔汉,具陈洛阳孤弱,劝汉主渊攻之。渊以诞为前锋都督,以灭晋大将军刘景为大都督,将兵攻黎阳,克之;又败王堪于延津。”

    刘渊靠着汉朱诞做带路党清扫洛阳黄河北岸之际,一度在平叛汲桑时表现不俗的监冀州诸军事、宁北将军丁绍恰也因病去世,令得石勒在河北愈加打开了局面。有载:“汉安东大将军石勒寇巨鹿、常山,众至十馀万,集衣冠人物,别为君子营。以赵郡张宾为谋主,刁膺为股肱,夔安、孔苌、支雄、桃豹、逯明为爪牙,并州诸胡羯多从之。”

    刘渊与石勒的节节胜利,令得匈奴汉国对进攻洛阳、摧毁晋廷愈加渴望,但在攻打洛阳之前,刘琨楔入上党的这颗钉子却必须率先拔除。腰间顶着把匕首,谁都不敢全力攻打洛阳不是?可怜刘琨东拼西凑也不过上万兵力,再有地形优势,又哪能扛住刘渊石勒双方数倍乃至十倍兵力的东西夹攻?

    有载:“汉主渊以王弥为侍症都督青、徐、兖、豫、荆、扬六州诸军事、征东大将军、青州牧,与楚王聪共攻壶关,以石勒为前锋都督。刘琨遣护军黄肃、韩述救之,聪败述于西涧,勒败肃于封田,皆杀之。”

    壶关告急,刘渊一方眼见就要取得居高临下俯视洛阳的战略优势,司马越与晋廷诸公总算看出了危险,着急上党这块宝地了,勉力出招了,只可惜名将不敢用也用不上,可以放心使用的又是所用非人。

    有载:“太傅越遣淮南内史王旷、将军施融、曹超将兵拒聪等。旷济河,长驱而前,融曰:‘彼乘险间出,我虽有数万之众,犹是一军独受敌也。且当阻水为固以量形势,然后图之。’旷怒曰:‘君沮众邪!’融退,曰:‘彼善用兵,旷暗于事势,吾属今必死矣!’旷等逾太行与聪遇,战于长平之间,旷兵大败,融、超皆死。聪遂破屯留、长子,凡斩获万九千级。”

    刘坤与晋廷的援军接连败北,壶关独木难支,遂降。“上党太守庞淳以壶关降汉。刘琨以都尉张倚领上党太守,据襄垣。”自此,刘坤除了背倚乐平依旧占据上党盆地北方的部分山区,已然彻底失去了对上党的掌控,再也无法影响匈奴汉国南下牧马。

    必须,尽管歪传中纪某人先一步除掉了王弥、刘曜、刘景、綦毋达、夔安、桃豹等匈方大将,还提前招揽了张宾、张敬、留灵等等匈方人才,但大晋内有朝廷诸公的糜烂兼内斗,外有刘渊、石勒这样的异族雄主,历史车轮真的很难改变。而躲在海外韬光养晦两年的华兴府,也终将迎来京师告急的求援诏书...

第五百五十四回 京师求援

    时光匆匆,翻过永嘉二年,永嘉三年转眼也已入冬。距离华兴府设立西海防区已过去了近两年,其间,就在大晋北方被匈奴刘渊与羯人石勒搅得天翻地覆之际,华兴府却难得的偃旗息鼓,干戈止歇,将目光专注于既有疆域的开发建设,在海外做起了韬光养晦。

    对于大晋,愈加财大气粗的华兴府也非弃之不顾,为了支援其外战,每年给晋廷或说是东海王的百万贯上供只多不少,对谪居青州的苟晞,也没少因长广属郡之故予以补贴拉拢。而对并州刘坤,华兴府则更为关照,在其上党之战期间,非但支援了大量的兵甲粮秣,一度还出动了太行防区的五千战辅兵参与作战,怎奈面对一场上十万规模的大会战,根本难撼大局,最终只能伤亡近半的撤回太行郡深山。

    当然,华兴府在大晋境内并非白白付出,至少在商贸流通与人口迁移上,从晋廷获得了最大程度的放任。鉴于匈奴异族即便有雄主刘渊约束仍对汉民难改凶残暴虐的胡人恶习,晋境战区百姓纷纷外逃,兼因永嘉三年晋境北方的夏季大旱,以及华兴府不择手段不分敌我从各方势力手中直接间接的疯狂贿买人口,令华兴府的移民吸纳虽比永嘉元年的势头明显放缓,近两年时间却也再添一百六十多万汉民。

    有载:“夏,大旱,江、汉、河、洛皆竭,可涉...又败王堪于延津,沈男女三万馀人于河。渊闻之,怒曰:‘景何面复见朕?且天道岂能容之?吾所欲除者,司马氏耳,细民何罪?’黜景为平虏将军。”

    撇开晋境不谈,对于华兴府自身而言,这两年可谓风调雨顺,仓饼充足,诸业俱兴,最为重大的算来有三件事情。其一,便是在永嘉二年末,澶州与瀛州历经一年多的准军管计划开发,全面实施了私有化,令得两百多万百姓恒产恒心之余,也促进了工商产业尤其私有经济的爆发式发展,更令华兴府的财政结构得到全面改善。

    其二,基于大量汉民迁至南阳地区,在刚刚过去的永嘉三年秋,华兴府将南洋防区也即南洋拓荒区调至棉兰大岛与婆利大岛一带,并以渐进扩展的保护区为基础,正式将拓荒已有三年之久的吕宋岛、米沙诸岛及其周边岛屿归于治下,采取准军管计划体制,设立吕州十郡。藉此,华兴府海外已然正式拥有澶、瀛、吕三州以及乐郡、西海二郡,合计二十六郡,各阶百姓近六百万,汉民过六成,田地近四千万亩。

    其三,也是最为令人津津乐道的,便是海上丝绸之路的开通。永嘉二年秋,华兴府历经半年精心准备,由华兴商会主承运营,各地工商行会协办,组织了一支大型远洋海贸船队,五千石以上级别的商船过百,运载着自产乃至购自大晋的诸多特色商品,如丝绸、陶瓷、茶叶、玻璃、钟表等等,以及少量汉人移民,由各部联合抽调的一万水步战兵护航。

    船队由卢志为正使,马印为商业副使,段德为护军统帅,童飞辅之,他们一路分批前往了锡兰、天竺、安息乃至大秦的埃及与阿拉伯半岛,沿途非但访问国家与港口,彼此文化交流,公平贸易,设置商业网点,还在马尔代夫之类的非敏感远海岛屿上设置小型移民点,初步搭建了直到东非海岸的航海补给网络。待各批分船队最终满载着盈余金银与西方商货陆续而还,已然历时大半年。

    陆上丝绸之路阻断久矣,华兴远洋船队的西行之旅在中亚西亚沿海乃至欧洲地区引发了轰动效应。权贵百姓对一应精美稀罕的,几在传说中的东方商货自是强烈追捧,令得商货严重供不应求,价格平均翻了不下十倍。

    尽管因为天灾、海匪甚至沿途不友好势力的祸害,远洋船队最终平安返回的人员船只仅有出发时的八成多,但船队这趟往返,双边贸易,兼而第一个吃螃蟹,最终总计暴赚了一千五百万贯的贸易净利,不亚于华兴府一年的金银矿总产值,足以压倒一切损失。

    而且,已有许多沿途的西方商家看中转手利润,与华兴船队商定了来年的长期贸易事项;更有大型西方海贸势力,干脆缠上华兴远洋船队,进而跟随着船队一道赶往东方,自动成为海上丝绸之路的第一批西方拥趸。同样,受到华兴船队此行盆满钵满的刺激,东方海商们也开始摩拳擦掌准备西向,其中可不光有华兴府,还有大晋沿海势力。

    不消说,一条加强东西方交流的,愈加繁荣的,裹挟更多人利益的海上丝绸之路,正在逐渐兴起,拥有这一时代最先进航海技术,拥有马六甲海峡掌控权的华兴府,显将成为执牛耳者与最大获益者...

    永嘉三年,十月二十,华兴中枢新址所在的瀛东衙城,府主内邸。纪泽一家早在一年前便已随着中枢迁移至此,此刻,夕阳余晖,绿影婆娑,庭院内欢笑不断,偶尔还会传来一声声轻悦而不乏担忧的提醒:“慢点,慢点,别磕着!”

    居中草坪上,纪泉与纪雅两个小不点正在共同追逐着一个绒球,不时的,二人还会停下动作,用模糊不清的稚语彼此争吵些什么。每当这时,剑无烟便会款步上前,没好气的予以劝架,而边上纪泽六个月大的二女儿纪悦,则会躺在妈妈顾敏的怀里,笑指着哥哥姐姐,依依呀呀的说道个不停。

    不远处的凉亭中,小腹再度隆起的赵雪,一边看着纪雅在草坪玩闹,一边与身畔同样小腹隆起的纪芙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即将为人母的纪芙,退了青涩,多了娴静,正手持针线,缝制着一套婴儿棉衣。这可是地道的棉衣,甲锦之间,内衬的可不正是松软白净的棉花?

    要说棉花现在便能出现在汉土,自因华兴府已从天竺引进了棉种,并开始种植推广,今秋的第一批收获,免不了叫纪家人一试为快。事实上,随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开通,不光棉花,像是阿拉伯马之类颇具军事民生价值的西方特产,以及拥有天竺、波斯、罗马知识文明的学者、书籍、工匠、技术等等,均在纪某人的刻意叮嘱下,被大量引进华兴府生根发芽,并在逐渐渗透影响着华兴军民的生产生活。

    “老婆孩子们,俺回来啦!”蓦地,一声狼嚎打破了后院的祥和,却是纪某人结束公务回来了。近两年的安定生活,令他明显少了凛冽之气,威严中更多了一份平和,却也多了份百无聊赖,而对上家人,则更显得随意不羁。

    “爹爹!爹爹,好玩的东西,今天有好玩的吗...”纪泉纪雅最早做出反应,球也不争了,奶声奶气的冲着纪泽方向,颠啊颠的就晃悠了过来,引得剑无烟与一干侍女们好一番鸡飞狗跳。

    “呃,怎么只知道要好玩的,咋就不是想着你们的老子呢?”纪泽大步上前,一手操起一个抱起,气咻咻道。可旋即便被女儿带着鼻涕泡给亲了一口,顿时没了脾气,更是引起周边的一通窃笑。

    与孩子们一阵玩闹,这也是纪某人如今每日傍晚的必修课。待得稍歇,他来到凉亭,却听纪芙劈头问道:“哥,成安怎么样,可有要回来的消息?”

    成安正是纪泽结拜四弟李农的字,去年在纪泽的撮合下娶了纪芙,其人并未如同正史中那样从军领兵,而是因为纪芙之故,被纪泽安排了更为安全的从政。他虽年仅十八,却从鳌山时期就参与政商管理,成绩斐然,资历足够,如今已是华兴府工部的五品佐臣,这还是被纪泽考虑年纪故意压制的结果。

    “哎呀,女大不中留,一见到哥哥也没句问候,就知道询问你家夫君,不过是小别两月而已,更胜新婚嘛。”纪泽摇头啧啧,见到纪芙羞恼的伸出鹰爪,忙告饶道,“得,我招,我招还不行吗!今个我刻意问了,他此行带队前往吕州审核各地基建项目,月底必然结束,届时便该返回啦,你还是老实在这住到下月初吧...”

    “主公,洛阳急报,匈奴再度兵逼京师,晋廷下诏,召集各地大军赴京护驾。”正此时,上官仁急冲冲入了后邸,手持一份红色信报,肃然递给纪泽道,“这一次,晋廷还给主公加封了假节二品安海大将军,要求主公领兵前去救驾,看来晋廷诸公此番是真急了。”

    “呃,上月匈奴刘聪不是刚在宜阳大败而归嘛,怎生这么快又杀过来了?”纪泽闻言一愕,接过信报翻看片刻,略一思忖,旋即好似一扫惫懒,浑身猛增一股活力,眼冒精光道,“好,既然晋廷主动邀我前去,那咱此番就去走上一遭,嘿,许久没有好生活动一下筋骨了!”

    “不行!你不许去!”然而,纪某人刚发出好战的心声,便被闻讯聚来的三位娇妻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作为大夫人的剑无烟,难得伶牙俐齿道,“兵凶战危,又非事关华兴府存亡大事,为君者坐不垂堂,夫君麾下那么多谋臣猛将,焉能逢战便事必躬亲...”

第五百五十五回 出兵勤王

    永嘉三年,十月二十,掌灯时分,瀛东衙城,一场华兴高层会议紧急召开,会议的中心议题,正是晋廷下诏救援京师的相关事宜。手持红色信报,吴兰介绍道:“上党战毕,匈奴彻底肃清了南下之路,已将战略重点集中于洛阳。今秋八月,他们已经攻打过一次,阴沟翻船败于宜阳,不料时隔仅仅一个多月,便又卷土重来,且声势更猛,前驱骑军便有五万之众...”

    《资治通鉴》有载:“秋,八月,汉主渊命楚王聪等进攻洛阳;诏平北将军曹武等拒之,皆为聪所败。聪长驱至宜阳,自恃骤胜,怠不设备。九月,弘农太守垣延诈降,夜袭聪军,聪大败而还。冬,十月,汉主渊复遣楚王聪、王弥、始安王曜、汝阴王景帅精骑五万寇洛阳,大司空雁门刚穆公呼延翼帅步卒继之。丙辰,聪等至宜阳。朝廷以汉兵新败,不意其复至,大惧。”

    “诸位,晋廷此番定是怕得狠了,自我等移师海外,数年来这是首次掉我血旗军进入中原,想来情况确已危急万分。如何应对,还请诸位各抒己见。”待得吴兰介绍完毕,纪泽一脸严肃道,“都是自己人,某不虚言,什么晋廷封赏或是名望声誉,皆不如我血旗军兵性命重要,但唯有一条,大晋皇帝不能落入胡寇之手,因为那样打的可是整个炎黄,整个华夏的脸,说是打断我汉家脊梁也不为过!”

    同样是帝王蒙尘,什么王莽篡汉、献帝禅让、陈桥兵变等等,对大多汉家百姓而言,无非换了个最高领导,终归该咋过还是咋过;而永嘉之耻、靖康之耻、背帝跳海,则非但是汉民族永远的痛,也令事后上百年内,汉民族面对异族抬不起头,处于被欺凌的弱势地位,这一点自也将包括华兴府在内。纪泽绝不愿发生这种情况,尤其永嘉之耻还是史上的第一次,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纪泽的表态涉及最基本的民族大义,也算给会议定了基调,一些本欲隔岸观火的言论就此哑火,倒是好战分子们劲头更足。纪铁双目精光湛湛,率先叫道:“大哥,主公,既然晋廷邀我等出兵勤王,我等不妨就大举出动,痛击匈奴之余,索性来个假,假,对了,假途灭虢,大伙儿直接推您去做那个皇帝算了!”

    纪泽做皇帝!?场中瞬间一静,这个话题曾在华兴府落足乐岛之初提过,那叫画饼充饥,甚或歇斯底里,随着华兴府愈加壮大,此事愈加可能,众人背后也没少过此类遐想甚至私下窃语,但公开场合反而再也没人主动提了,也就纪铁这个身份特殊且公认没甚心机的异族才会这般信口而言了。

    片刻冷场,忽然,刘灵猛一拍案几,放声笑道:“哈哈,你这黑炭头倒是愈加有文化了,连假途灭虢都知道,俺支持你!不过,叫俺说,主公拿下那个皇帝,还是先挟天子以令诸侯几年,彻底掌控大晋,再行称帝的好。哼,我华兴府三十万大军在手,主公入主京师,谁敢牙崩个不字?这事儿咱私下琢磨许久了,管饱可行!”

    要说这两年华兴府钱粮充盈,人力富裕,战争贩子纪泽可没忘记持续扩军。如今血旗军算上晋境之内与海外疆域,除了零零总总的地方男女辅兵共计十八万多,地方战兵则有卫署、乐岛、澶州、瀛州、吕州、南洋、西海、太行、淮西、长广十个地方军团共五万人,水步骑野战军团也皆已扩至三个共六万人,加之扩至万人的近卫军团,浩浩然三十万战辅兵!

    刘灵的建议没纪铁那么刺激,虽在军事上同样激进,反而更具可行性,会场更加沉静,静得能够听到许多粗重的喘息声,须知华兴府如今的人口兵力,已经超过任何一家外胡或大晋地方势力,众人的心气早非昔年窜至乐岛之时可比,且纪泽称帝,爽的可非单单纪某人自己。当然,也有一些持重者保有不同意见,可在这种气氛,这一场合下,还真没人出头,谁知纪铁的言语是否出自纪某人的授意?

    扫眼众人对自己称帝的反映,同样事出预料的纪泽颇为满意,至少没人跳出来用忠义之名悍然反对不是?当然,他私下同样没少想过这一问题,倒也不会被二人的几句鼓动而失了清醒。轻咳两声,他转向参军署司马唐生,淡然问道:“伯温,我血旗军如今能有多少军兵可以调入大晋,且是长期作战?”

    唐生微愕,看了纪泽一眼,若有所悟,旋即实话实说道:“我华兴府如今总计确有三十万战辅兵,但考虑地方维稳,尤其是屡有土人冲突的南洋地区与本就局势叵测的晋境防区,兵马不宜调用,是以,血旗军所能征调一战的地方军兵仅只六万,合野战军团也就十二万。”

    纪泽点头,目光转向张宾,带着揶揄的口吻问道:“孟孙兄,你以为,凭借十二万血旗军,三成还是辅兵,我华兴府即便猝取洛阳,打倒东海王,掌控晋帝,顺利挟天子以令诸侯,又能否坐稳京师?”

    张宾已然看出纪泽心思,眼中闪过敬服,略一思忖,他斩钉截铁道:“不能!首先,大晋各地依旧把持在士族之手,我华兴府诸般政策法规断其根本,可不受待见,势必招致强烈反弹,只怕不是阳奉阴违,而是全面对抗,声势或更胜针对匈奴。其二,匈奴人届时也会暂时偃旗息鼓,坐观我等与大晋诸方内斗,甚至暂先联手对付我等,须知匈奴人对我等同样不待见!届时四面接地,十二万血旗军恐难招架!”

    卧槽,自家的确不受待见啊!包括纪泽在内,众人皆面露讪然。华兴府在军政经济等处全方位打破士族垄断,狂赚民心与迅猛发展之余,在意识形态上已与士族阶层几乎水火不容,身处海外或能通过利益纽带相安无事,但若入主中原,其所受阻力却是远过司马诸王或者王浚等地方势力,甚至同样讲究贵族政治的外胡。

    张宾没管众人脸色,继续沉声道:“更糟糕的是,我等一旦陷入洛阳泥潭,四面皆敌则意味着交通封锁,届时大军坐困洛阳,给养势必难以保障,如何长期坚持?”

    “大不了我等夺了徐州,将小皇帝连同京师皆迁至海边,看谁还能奈何我等?”自以为得计的刘灵面色发窘,不无强辩道,可听音量显已缺了底气。

    “呵呵,挟天子以令诸侯本就不易服众,再将皇帝迁都至徐州一隅,这个皇帝还是皇帝吗?”纪泽摇头,淡淡笑道,“届时非但匈奴巴氐等异族开心,只怕幽州王浚、江南司马锐甚或青州苟曦也会开心,因为他们自可名正言顺的另立新军了。嘿嘿,我等多半做不成曹操,反会成为人人喊打的袁术!”

    “好了,如今匈奴当前,合力对抗外辱才是王道,我等可不能此时挑起汉家内斗,此番还是莫要造次的好。”敲定结论,纪泽扫眼颇显沮丧的刘灵等人,不无开解道,“所谓金角银边草肚皮,中原局势纷乱,与其搅合其中夺那虚名,沦为众矢之的,倒不如稳打稳扎,须知我等边上,尚有朝鲜半岛这块肥肉不曾吞下呢。放心,实力到了,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那么,难道我等就这般白白替晋廷那些腌臜之辈打生打死?”刘灵不爽道,“晋廷可不会给我等多少奖赏,那帮家伙每年还要从我华兴府讨要钱粮呢。至于加官进爵,哼,弟兄们如今谁又稀罕?”

    “没错,我等的确不指望晋廷的功名利禄,但是,我华兴府自也不能吃亏,嘿,决计不能走空。”纪泽嘿嘿一笑,面露狡黠道,“人口!我等只要人口!大晋如今最为吸引我等的并非土地官爵,依旧是汉家人口。有数万大军奉旨纵横中原,沿途百姓总可随军顺利迁徙吧,听说豫州和京畿一带正有大量战争难民水深火热呢!嘿,须知我等若想入主朝鲜半岛,尚还紧缺大量汉民呢。”

    众人皆听得眼前一亮,如今谁还不明白,华兴府势力爆棚的根基便在于天量的海外移民?但是,随着数年来三百多万汉民的迁出,大晋近海愿走能走的百姓基本都已移民华兴府了,内地毗邻大江大河的百姓也移民了许多,现在即便晋境更加糜烂,华兴府也花费了越来越多的人力财力,移民也愈加困难,尤其是今秋三个月时间,华兴府新迁汉民竟还不足十万。

    其实这本也必然,西晋承接汉末三国的乱世,统一不过二十多年,其鼎盛时期总计人口也进三千万出头,四年时间便叫华兴府裹挟走了一成有余,影响自然显着。再加十多年来天灾兵祸引发的人口锐减,各地已然严重人口匮乏,士族官府再是昏聩,也受不了治下无民不是?像石勒王浚等野心勃勃之辈,更已着眼掳掠人口壮大自身,华兴府自然愈加难得移民,此番大军进入中原腹地,正可大捞一票人口。

    眼见众人变得兴致勃勃,庞俊笑着凑趣道:“不光是人口,属下还有一个目标,那便是东夷校尉这一官职要求,呵,据各方情报显示,辽东或将生乱,那位东夷校尉李臻可是前途堪忧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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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穿西晋末,附身一溃兵,他摊上了一个华夏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八王之乱,永嘉之乱,五胡乱华,刘渊刘耀,石勒石虎,鲜卑慕容,怎一个汉家内轧,怎一个诸族并起,怎一个兵荒马乱,怎一个人肉为食!且看主人公如何流窜乞活,如何厚黑经营,如何血战求生,如何辟土桃源,之后又如何兼济天下...乞活西晋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乞活西晋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乞活西晋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