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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万载老三     乞活西晋末txt下载     乞活西晋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六十一回 端午大庆

    四月三十,血旗军在完成各方协议交割之后,如约让出东莱郡,纪泽也结束了长广一应巡视,便率领血旗诸营兵马,携大量钱粮物资,以及青州兵祸导致的新一批移民,浩浩荡荡兼盆满钵满的回师乐岛。自此,长广将由段德领军的长广营七曲四千余人坐镇,血旗军的攻略重心再归海外。

    次日,由横桑任大执事,屡遭推迟的渤海口大蟹岛自贸市场终于开市,凭借青州一役的声威,捧场者络绎不绝,令首日开业甚为兴隆。延续纪某人的高大上风格,该岛被更名为侠客岛,更有甚者,为了抒发浪漫情怀,兼而装点其文治之才,纪某人还无耻剽窃了李太白的《侠客行》一诗,作为侠客岛镖师堂的励志碑铭。

    就在纪某人志得意满凯旋回归的时候,两千里之东的大洋深处,一支桅悬血旗的舰队正陷入“路漫漫其修远兮”的困扰。这是血旗军驻奄美岛的一曲地方水军,由奄美岛驻军校尉、调自淮西营的夏田亲自率领,按照纪某人那份不靠谱的粗略海图,正在西南而向,沿岛链探索所谓的琉球大岛。

    半月前从奄美岛出发,这一路夏田等人不断的“上下而求索”,从数不清的岛礁中发现了十数座可以居住的小岛,以及其上荒居的野人小聚落,也“捎带”上了上百名野人以作日后的带路党储备,甚至,根据六分仪数据,舰队业已南过乐岛近千里了,但就是尚未寻到那个琉球岛,那个纪某人号称面积相若于乐岛的海中大岛。

    这个季节的海况还算不错,今日又是风和日丽,探索舰队的船只东西横散有数十里,正以最大辐射面一同南下搜索。居中的旗舰船头,夏田瞥了眼没精打采的同伴们,脸上一筹莫展。时间太久了,能用的激励方法都用腻了,他知道,这里的所有官兵,如今都和他一样,正在琢磨着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也即府主大人究竟靠谱不?

    这项任务在夏田等人刚一换防奄美岛时就被交代下来,尽管华兴府为这趟远洋配备了医师、技工乃至水果、茶叶、火炭等足够充分的保障,尽管迄今尚未遇上引发人船伤损的风暴或意外,饮水食粮通过采集、打渔、交换甚至掠夺等方式再挺个把月也没问题,但是,茫茫不见尽头的航海,本身就是最大的问题。

    “校尉大人,西边有信号,秦屯长的船发现了一个里许小岛,岛上有野人居住。”突然,望手大声叫道。

    “恩!”夏田只是点了点头,连身体的姿势都没动一下。尽管知道任务完成必有重赏,甚至也知道纪某人调他担任这个校尉就是为了给老弟兄送功劳,可探索时间委实太长了,一路上的岛屿也太多了,有人的也绝不少见,重复再重复,别说麾下军卒,就连夏田自己都已麻木。如今,方圆百步以内的小岛,都已不再被舰队录入海图。

    “校尉大人,西边有信号,秦屯长上岛与野人交流,野人说南方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个很大很大的岛。”过了一会儿,望手再次汇报道。

    夏田依旧只是点了点头,身形依旧一动不动。野人没有度量衡,且眼界很小,之前就曾不止一次,野人们所谓的“很大很大”令一度狂喜的夏田等人最终空自欢喜,直欲砍人。

    “校尉,西边有信号,野人们说那个岛上有许多四脚动物,秦屯长怀疑他们描述的可能是牛。”又过一会儿,望手再次汇报道。

    四脚动物!?牛群!?多大的岛才能让野牛群繁衍!?太阳的!夏田突然一跃而起,口中一声怪叫,一直无神的眼睛霎时变得贼亮贼亮...

    当纪泽一众舰队抵达乐岛之际,已是农历端午的前一日。一月时间,华兴府海外发展可谓喜报频频,其中最显眼的当属农牧方面。以东泥湾造田工程全面竣工为标志,在计划体制集中力量大开垦之下,乐岛与种子岛今年的各项农垦工程悉数圆满收官,便是奄美岛开发较晚,也因位置偏南而有望及时种上秧苗。

    统计下来,三岛开垦田地可达二百二十万亩,桑麻茶果用地也有三四十万亩。同时,对各岛尤其乐岛四百多万亩草场的划区轮牧,华兴府的尝试也已初见成效。

    按照三岛供肥之下一年两熟,辅以精耕细作、粮种优化、堆肥养田、轮牧高产等等先进生产方式,兼而无尽的海洋资源,它日三岛自给自足五十万人绰绰有余;即便今年有着初耕低产和蓄栏减产等不利因素,凭借现有储备与商贸交易,只需入冬前正常收获一季谷粮,相信华兴府便能轻松撑到明年夏收。

    制造业方面,挑大梁的产业已经基本重建或新建了生产线,进入投产阶段,其中不少产业还借机有所扩大升级;同时,不少食品、皮毛、建材等方面的加工厂矿也以公有形式因地制宜的筹建成立。这些产业的产品,部分在华兴府内部消化,部分将被运至和平诸岛自贸市场以及大晋沿海进行交易,换回的钱粮物资则将保障华兴府后续发展。

    其中,开业一个多月的文明岛自贸市场,在韩海反响相当良好。面对半岛与倭岛各地海商,以及丘拔拉来的丘里国商家,华兴府拿出了美酒、精盐、香水、香皂、镜子、玻璃、象牙、玉石、玳瑁乃至老旧兵甲和舰船等等商品,简直晃花了那群蛮夷土包子的狗眼。

    同时,来自三韩、百济、倭人的人参、东珠、皮毛乃至粮食等商品也被华兴府大肆采购囤积,这些货物大多与华兴府所产系列工商产品一样,在大晋都属热销抢手货。显然,一条直连东北亚与大晋东、南沿海的海上黄金商路眼见成型,并被华兴府牢牢掌控在手。

    凭借全体军民不懈努力,如今的华兴府业已基本解决了海外的生存问题和对外交流问题,熬过了最艰难的立足阶段。下一阶段,除了进一步开展基础设施建设,将海外诸岛从蛮荒进一步带入文明社会,便该着力完善上层架构,从而正式设立华兴府政权了。

    也正是在这种大好局势下,端午节到了,正该乐呵乐呵、长长心气。本就有所想法的张宾等高层,就着血旗军大胜而归的由头,决定乐岛种子岛端午放假三天,并举办系列庆祝活动,所有得闲的公民、平民乃至表现规矩的从民均可参加,于是,五月初五,罗河之上,便有了第一届乐岛龙舟大赛。

    端午赛龙舟是华夏民族一项历史悠久的传统活动,各地皆很盛行,相传最早是为了祭奠屈原,随后各地又有了祭奠曹娥、盘瓠、伍子胥甚至阎王等等名目。每年端午时节,往往都是汉家各地船厂的一次竞争亮相,各级官府,各大商行巨富,还有各大家族宗族,通常也会派出竞渡龙舟加入,从而令端午赛龙舟愈加兴盛热闹。

    今番乐岛的龙舟赛场选在了罗河下游,位于罗口湾与东泥湾大堤之间。夏季水涨,这里河宽五十多丈,水流平直和缓,正适于水面竞渡。河流西岸正对赛道有一处小丘,早在昨日便被圈起作为观礼台,今日更被血旗亲卫拱护。作为乐岛新贵,华兴府一干高层正携眷在此与民同乐,自然,其中少不了纪泽和纪芙等人。

    “备为轻使,前建龙头,后竖龙尾,船之两旁刻为龙鳞而彩绘之,谓之龙舟。”临时搭建的看台上,安海船坊大管事黄成笑着向纪泽介绍道。顺着他的手指方向,近十条宽五六尺、长六丈多的竞渡龙舟已在罗河岸边焕然就位,

    以华兴府与乐岛的现状,今年这里的赛龙舟只能全部由华兴府官方组织队伍,而所有龙舟也全部由安海船坊生产提供。这些底部刷漆的竞渡船都是以独木制造,既坚固也可减小行进阻力。看它们的精致模样,显然黄成等人在上面没少下功夫。

    “不错不错,很漂亮,很喜气,够档次。”纪泽确实很满意,这样的作品拿到后世都算得上工艺品级别。

    但接下来,纪泽却眉头一皱,很没品位道:“想来船坊没少下功夫吧,可惜现在不能卖钱,有点浪费呀。对了,新型万石战舰研制得如何,没有为此耽搁进度吧?上好龙骨得之不易,可别搞砸了,而且,万石战舰不光是一艘海船,更是华兴府众多技术的升级实践...”

    “得了,哥,得了,这时还谈那些,你不觉扫兴吗?”一边的纪芙听不下去了,她皱着鼻子娇嗔道,却是救了面显尴尬的黄成。

    旋即,纪芙笑指罗河两岸叫道:“哥,你看你看,今天人好多呀,该不会乐岛得空的都来这里了吧?”

    确实,端午节华兴府放假大庆,如今乐岛上可没多少娱乐活动,能来的百姓怕是都来了。两岸河堤上摩肩接踵,人声鼎沸,大姑娘小媳妇,老人小孩,还有忙前忙后的青壮们,加起来怕不有七八万人。若非华兴府之前已为迁移会众人人配齐了马扎,让众人可以就地而坐,加之有军卒维持秩序,将其按属划片安置,怕不早就出乱子了。

    这么热闹的场面,在人口稀少的西晋可不多见。纪泽不得不承认,这次赛龙舟活动搞得很值,尤其是在百姓们刚刚迁移乐岛并为了生计而辛苦拼搏的时候,一项全民参与的热闹活动着实可以极大的提振人心士气。感慨之下,纪泽故作审视的浏览着罗河两岸,摇头晃脑道:“如此热闹,足见百姓业已安于乐岛,民心可用,民心可用啊...”

    “呵呵,是啊,怕是就连大晋洛阳,现在也没人胆敢搞出这等场面了,嘿嘿嘿...”恰逢吴兰来到主席台,听到纪泽的笑语,不无揶揄的凑趣道。

    吴兰所言其实另有所指,根据最新暗影信报,以往在洛阳三天两头便举行一次的风雅集会,如今却已罕有听闻了,究其原因,定与沸沸扬扬的陵园龙震脱不开干系,试想一下,谁不怕莫名其妙的被一锅“震”了呢,而这事一时也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谈。

    纪泽莞尔,心中却不那么轻松。事实上,或许正因这一笑谈,看似随着王浚巩固幽州而该尘埃渐落的谋逆风波远未过去,据暗影察觉,大晋内对风波幕后推手的暗中探寻如今正值如火如荼。

    谶语、龙震、龙袍,三桩奇事无巧不巧的连续发生,令关东阵营好一阵鸡飞狗跳,若说全凭天意使然,实在令人难以信服。那些政坛老鸟们在利用风波搏取利益之余,不免迫切希望寻出那只幕后推手。毕竟谁都不愿自家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更难容忍有人暗中掌握着“龙震”这种鬼神皆惧的大杀器,谁知哪天地龙震会否出现在自家脚下呢?

    好在,纪泽前生是个刑警,借鉴有上千年的中外玄案经验,“龙震”计划制订之初便考虑到了各项作案痕迹的抹除,案发之后更是第一时间将所有涉案人员悉数撤离大晋。而作为一支流亡海外的乱军,纵然是受益者,想来眼高于顶的大晋士族们也不会太过将华兴府与那通大手笔联系一处。

    查吧查吧,查不出来便定义为天意昭昭吧,哥就躲这看龙舟了,真有哪天哥玩露了馅,叫尔等知道了,中原怕已大乱,各方自顾不暇,那时哥的华兴府还用掩饰吗...蓦地,纪芙的叫声打断了纪泽的浮想连连:“快看,鲨鱼一号来了,赛会要开始啦,呃,看新娘子啊,早听说今个要大办喜事,不想竟是好多好多!”

    罗口湾方向,驶来三艘大船,其上披红挂彩,锣鼓喧天,载歌载舞,居中的万石巨舰正是鲨鱼一号。原本船楼顶层的几座箭塔已被拆除,楼顶只余一个宽阔平台,准备仓促的华兴府今次正是将之当作了盛会的水上活动会台。

    更为引人注意的是,三艘大船的各层楼舷,站满了大红穿戴的青年男女,红绸绣球,喜气洋洋,每位女子头上还罩着红纱,分明就是一场公元四世纪的集体婚礼...

第三百六十二回 鹊桥之会

    乐岛罗河,在两岸百姓的欢闹中,鲨鱼一号与另两艘大船披红挂彩,其上锣鼓喧天,载歌载舞,它们不疾不徐的行入赛道中段,并逐渐靠近西岸,由鲨鱼一号搭上踏板。因两岸河堤相距不过五六十丈,水平位置又与船楼平台大致相齐,令得平台上的场景能被两岸看得清清楚楚,这一活动会台的安排倒也算是别具匠心。

    与众多新型风帆车船相比,鲨鱼一号结构老旧且难以改造,速度太慢成为致命短板,以至于它身为华兴府目前最大排水量的舰船,却丝毫不被愈重机动性的血旗水军看好,甚至连安海贸易的商船队对其都不待见,日后多将呆在港口内晒太阳,沦为摆充门面的样子货,用在这个场合却是再合适不过。

    舞乐暂歇,闲人退开,楼顶平台中央只余一人,是此番端午系列活动的司仪,宣曹从事柳泉。辅以舰船边缘十余名大嗓门壮汉的传声,柳泉高声道:“值此端午,万民同乐,首届乐岛龙舟竞渡就此开幕!首先,有请府主恩公下场,率新婚伉俪与功卒劳模共祭河神!”

    言罢,柳泉面向纪泽所在的观礼台,抱拳躬身做恭请状,尽显恭敬。船上余人也随之向着观礼台方向或躬身或行军礼,同样态度甚恭。受其影响,两岸百姓也少了喧哗,想起华兴府乃至纪泽的活命之恩,众人纷纷离座而立,端正行礼,将满是敬意的目光由衷的投向观礼台方向,令得两岸气氛瞬间为之一肃。

    这一下,观礼台上的一众高层与眷属也坐不住了,跟着纷纷起身,向纪某人行礼。说来纪泽下场本是题中应有之事,但叫柳泉这么刻意一搞,却是出乎意料的展示了民意所向,凭空为纪泽凸显了莫大威势,甚至令众多心思活络者更添从龙之心。

    “这...这多不好意思,太过了,太客气了...”纪某人事先可不知还有此节,尽管愈加厚黑,愈加见惯场面,面对这等近十万人恭请的场景,他心潮澎湃之余,也觉不知所措。尤其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们崇拜凝视的目光更让他情难自禁,一时竟呆立喃喃。

    还好,边上的纪芙有够清醒,看不过纪某人的猪哥样,狠狠掐了他一把。哎呦一声,纪泽这才朗声高喝:“诸位免礼!万民同乐!”旋即他快步下了观礼台,登上鲨鱼一号,由于心情激荡,脚步飘悠,踩上踏板时他还滑了一下,好险没栽倒河里。

    “组织得很好,干得很不错,有前途,我看好你!”上得楼顶平台,纪泽总算平复心情,率先拍着柳泉的手称赞道,直令柳泉连骨头都酥了三分。须知他被俘贼头出身,既非肱骨之臣,又无兵权战功,想在渐成气候的华兴府中占据一席之地,让纪某人满意却是第一位。

    “纪某今日很开心,很开心啊!你我共赴海外,历经艰难险阻,远播华夏文明,皆乃不世之功!值此端午节庆,纪某祝愿...”三船行至河心靠拢,纪泽先是一段简短讲话,继而扯起喉咙,转入正题道,“今日恰逢上千新人成就生平大喜,纪某有幸证婚,来来来,唱起来,让我等一同祝愿新人们和和美美,白发偕老,儿孙满堂...”

    鼓乐奏起,欢呼响起,三艘大船在罗河缓缓巡行,一对对新人则穿花蝴蝶般在船上走秀一圈,中央会台自是必经之处。而证婚人纪泽便开始了重复再重复的机械劳作,挂上和煦笑容,说着吉利话儿,再将一份份红包送出。

    其间,纪泽见到了秦栓与王海珠,见到了赵大壮与扎娜,更是无比欣慰的见到了残腿退伍的莫大牛,以及用轮椅推着他的夷女新媳,还有许多类似莫大牛的残退军卒也携新娘前来。如今,只要伤退军卒愿意,为其配媳妇在华兴府业已成为规矩,其实以残退军卒的安置政策,或俘或买的女**民,愿嫁者却是不缺。

    值得一提的是,有心急的新娘趁得无人注意,却是偷摸打开了红包,继而傻了眼,因为据说1666钱的红包里,不是金银,不是存折,而是一叠花花绿绿、大小不一的高质纸片。其一面有天竺数字并汉字的面额,从一文钱到百文共七款;另一面则是人船器械等各款图案,最大百文面额的是各族大团结,最小一文的则是纪某人的美化版头像。

    华币!这叫华币!新郎新娘们很快便从消息人士口中得知,华兴府本月起将用华币饭补取代大锅饭,凭借华币购粮将为两文一升,不到铜钱购买价的一半,听起来,这华币倒是颇似太行之时推行的粮券。当然,随着公家店铺同步接受华币,华兴府的纸币推行也将就此拉开序幕...

    水上会台,纪某人脸笑僵了,手递酸了,腿站麻了,总算会过了最后一对新人,得以转入下一环节。早已备好的一干祭祀用品跟着很快就位,更有上百身着整齐着装、斜披大红绸带的寻常军民,兴奋而紧张的登台,随同纪泽一起祭拜河神。

    有幸上台参与祭神的军民,或是作战勇猛的士卒,或是任劳任怨的农民,或是表现突出的匠人,均来自基层。由他们而非华兴府高层作为主体来祭祀河神,既是通过当众露脸对他们的付出予以彰显肯定,也是华兴府强调以民为本和鼓励人人奋进的一种方式。单从他们淳朴面庞上的那份激动兴奋,便可看出这一举措的效果不菲。

    祭拜河神是内陆各地龙舟庆典中常有项目,虽然华兴府军民未必信奉这州胡罗河中的什么河神,但入乡就俗,顺应民意,这时却是要像模像样祭祀的。东向香案,奉祭三牲,上拜天地,下祭河神,在万目注视之下,纪泽与数十会众端正成列,毕恭毕敬,鞠躬敬香,并由纪泽按照事先备好的祭文朗声祷告:“天佑华兴,立身乐岛,愿息兵戈,予我安康...但求河神,风调雨顺,福泽两岸,五谷丰登...”

    一番祈祷之后,便该对河神大人来现的了。祭献童男童女想都别想,三牲投水会污染罗河,也被省了,那就送些粽子煮蛋吧。于是,纪泽与功卒、劳模以及新人们提着备好的竹篮下到船边,将篮中熟食一一投入河中,以敬献河神。于此同时,罗河两岸欢腾一片。

    祭神结束,接下节目是一场名为《渔家》的民俗戏剧,这是礼部宣曹协血旗文工团联合编排的一出歌舞剧,剧情无非是士族子弟强行霸占一名美丽的渔家女,其渔夫恋人祈求河神相助,结果河神带着一群神兵神将,并组织起一群渔民,打败那家士族伸张正义,令有情人终成眷属。只是,看那些饰演者的扮相,神兵神将的衣甲似乎很像是血旗军,而那位正义使者河神大人,咋就那么像是纪某人呢?

    坦白说,以华兴府的底蕴,带着政治目的而自编自演的歌舞剧《渔家》水平委实不咋的,其剧情简单,排练不足,演员不专业,堪称粗制滥造;可是看看其观众,流民、贼匪、奴隶比比皆是,欣赏水平又能高到哪儿去;这样一来,二者倒是相得益彰,乐在其中。

    却见河心平台上,演员们或长袖挥舞,或踢打腾挪,间或高唱一曲,演得相当投入;两岸河堤上,观众们或鼓掌喝彩,或如痴如醉,不时还跟着剧情喜怒吼上几嗓子,看得无比尽兴。整个罗河两岸,却是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安乐安乐,有安还当有乐!这等剧目都反响如此强烈,恰因平常生活太过乏味,应当发展文化事业啊!”眼见一众百姓因为一场在自己看来普通甚至拙陋的戏剧而近乎痴狂,重回观礼台的纪泽不由感慨。

    自言自语间,无人捧哏的纪某人忽觉身边有些安静,扭头一看,纪芙这个丫头片子正盯着河心平台看得入神,瞥眼另两侧,剑无烟与赵雪二人更是痴痴凝望,目光灼灼,艳羡流露,那里已是剧目结局,渔夫与渔家女正在簇拥中步入婚礼...

    “系桨时间到啦!小伙子们,加把劲哟!”一阵震耳的齐吼从鲨鱼一号传来,打断了纪泽身边的怪异气氛。抬眼看去,船台上戏剧早已收场,代之以三十二名水衣水靠短打扮的年轻小伙正一哄而散。

    此次龙舟竞渡由各乡各营各工坊组队共三十二支,这些小伙子想来是刚刚抽完签的各队队长。与这些队长一道进入众人焦距的,则是数百名同样水衣水靠短打扮的青年参赛队员,而他们此刻正人人手持一只船桨,在两岸堤坝上忙着开始寻人“系桨”。

    所谓“系桨”,是端午竞渡之际颇广流传的一项民俗。按此习俗,参赛桨手可拿着船桨,找一位现场年青女子,让她把随身的披帛、手帕、红绳甚至艾草等等系在桨上作为祝福。

    历来龙舟竞渡,系桨环节可谓最令桨手兴奋之事,因为这一天平时难得一见的姑娘们都会赶来观看竞渡,不但那些小户女子,就连那些深闺小姐也不少,这恰恰是小伙们向心仪之人公然示好甚至求爱的最好机会。过往常有许多年青男女借此擦出火花,最终成其好事的也不在少数。

    对于系桨这一活动,华兴府是乐见其成甚至推波助澜的,譬如预先大肆风传系桨的粉色意义,譬如公然要求参赛桨手必须是单身汉,譬如各队共用龙舟之际却是人手配桨一只。没办法,难民、贼匪、奴隶、流民为主的来源,导致华兴府阳盛阴衰,光棍遍地,所谓老婆孩子热炕头,为了长久稳定,华兴府自然希望抓住一切机会促进婚配。

    事实上从太行开始,华兴府便开出各种优惠条件以刺激夷奴、贼眷或者百姓中的适龄女子嫁给单身青壮,登上乐岛后还毫不客气的将州胡女奴直接指给单身为妾为婢,其后的四阶制度相关政策更帮着汉人公民们讨走了绝大多数的婚龄夷女,令得那些平民、从民的州胡男夷无亲可娶。

    只是,解决的远远不如加入的快。如今不算原属岛夷的平民、从民,华兴府在海外的光棍汉不下五万,狼多肉少,以至华兴府甚至得要通过文明岛大批量求购异族女奴以解决问题。今日有了这么个撮合好事的机会,华兴府自是不会放过。

    参赛队伍每队有桨手十名以及舵手、鼓手、锣手各一名。三百二十名桨手外加那些伪装为桨手的舵手、鼓手、锣手,四百多年轻小伙纷纷走向堤岸上的围观人群,转动着一双双发绿的狼眼,四下打望,直至向着自己中意的少女们递出船桨。而那些被选中的少女,大多会兴奋且羞涩的取出自己随身的披帛等物,不无骄傲的将之系上。

    “快看!他怎么来观礼台了!?他是要找人系桨吗!?是找谁!?”观礼台上,嚷嚷声最大的永远是纪芙。其实不用她喊,众人们都已经发现,一人手持船桨,身着水衣水靠短打扮,正三步两停的行向观礼台。此人这里无人不识,正是陶彪...

    当柳泉宣布桨手们可去寻位姑娘系桨祝福时,站在岸边舟手队伍中的陶彪就一直注视着那片高高的观礼台。这次的竞渡,安海右军也派出了一支队伍参赛,本来在纪泽暗示下,众营都是默契的派出些普通军卒组队参与,以免太出风头甚至影响公平,破坏百姓竞渡兴致,只有陶彪这个一军之主故作糊涂,愣是不顾身份厚颜占了个鼓手位置。

    之所以如此,陶飚并非为了队伍夺魁,而是为了此刻,为了观礼台上的某位伊人。只是,虽然始终面挂镇定微笑,但方一迈步,陶某人的腿其实就开始打抖,全身就开始乏力,呼吸也开始急促,心脏更是剧跳不已。他甚至产生一种感觉,自己不是走向爱慕的女子,而是走向千万大军!

    “头,还发什么愣呢,看上哪个姑娘就快上吧,别叫他人抢啦!”一名相熟老卒大笑一声,在无数围观百姓的欢呼声中,提着船桨就奔向人群里那些女子去了。

    “彪哥,彪哥,这里,来这里!”几声清脆的呼喊传来。陶彪往右边看去,正有几名来自陶家寨的少女站在那边人群中,兴奋且期盼的向他招手。陶彪冲她们一笑,又回头看向观礼台,最终咬了咬牙,坚定的直奔而去...

第三百六十三回 文娱教育

    罗河西岸,观礼台下,握着木桨,陶彪心跳不已,目光直盯着上方的那个身影。一遭护送移民,得以与她同船相处,他已情愫暗生,魂牵梦绕,每每想起就觉激动难禁。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他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找上去,让她给自己系桨,同时给她送上自己的鲜花,在众目睽睽中表明自己的爱意。

    终于上了观礼台,陶飚心脏都已跳到了嗓眼,激动的简直要炸开。而观礼台上的所有人,尤其那些年轻女子,此刻也为之兴奋激动起来。毕竟,勿论暧昧因素,在这一天披帛系桨,小伙子们固然开心兴奋,能得到桨手们递桨,也是让少女们激动自豪的事。

    当然,陶彪的举动落入普通百姓眼中,委实让许多人惊讶了,他们一时难以接受,居然会有桨手能够奔上观礼台,那可是代表权力高层的庄重之地,太不严肃了,莫非乐岛真的万民同乐吗?

    众目睽睽下,陶彪径直步向人群中一女,目不斜视,旁若无人,看似作态耍酷,实乃心中怯怯。行至面前,他颤抖着手将自己的船桨递了过去,忽而想起什么,忙又急急从怀里掏出一支与清洁整风等四大运动可是不够。

    说着纪泽却是入了状态,又给出起主意:“譬如,射箭、球类、赛跑、游泳等等竞技比赛便可在军民间多做推广,既能丰富生活,更可强身健体,强体强心。还有,宣曹可以学习军方文工团,收拢相关人才组织专门文公队伍,甚或就此设立文娱产业,寓教于乐,宣传勤劳仁善、尚武除暴、开拓向上等正面风气,这也是弘扬华夏文明嘛。”

    “主公所言甚是,所谓仓饼足而知礼仪,正此时也。我华兴府若欲上下一心,单给百姓吃饱穿暖可难长久,全面教化也该尽快展开了。”张宾笑着点头道,“譬如报纸就很好,如今有了余力,华兴府也该在海外新办一份华兴时报了,只是辖下人口暴增太多,读书人比例远不及太行之时,怕是读报人都难安排啊。”

    读报人在血旗治下几乎就等同于各街坊村寨的教书先生,这也是华兴府目前的一大难题,毕竟这年头的读书人真就不多,且大多依附于士族官府。相比三十六寨的并州流民是因异族入侵产生,社会各阶层都有,华兴府的海外流民则多是活不下去的底层,少有读书之人,情况更为恶劣,迄今尚未凑齐各地的教书先生。

    “其实,文士问题一时恐难解决,但报纸可以办得简单些,少些生僻字,多些大白话,恰似我等给幼童启蒙,本也无需教员有太高学识,两千字足以敷用了。”礼部学曹从事徐文君听言走了过来,对纪泽二人建议道。因为华兴府政才紧缺,纪泽便就着军校搬迁,将徐文君与尹铜这对夫妻嫡系,连同部分优质教师从三十六寨调了过来。

    怎么有点民国时期新文化运动的意思,纪泽心头一动,颔首笑道:“徐从事言之有理,语言首在表达思想,文笔词藻不过枝梢末节,无需太过在意,报刊用语日后确该越简单越好。”

    见纪泽认同,徐文君续道:“同理,既然文士难求,我等便无需苛求乡村蒙学教员饱读诗书,保证县学郡学教员质量即可,左右仅是教孩子们初通文字,数算、格物等科更无多少认字要求。故而,只需寻得初通文字之人,提前培训数月即可就任蒙学,非如此华兴府根本无法全民教育。”

    “好,先解决有无问题,教孩子们走上读书之路才是王道。徐从事,挑选培训教员一事你便放书看报与蒙学教育更为容易,某倒有两个办法,一为汉语拼音,二为简化字,可用字典辅之”

    日上中天,系桨热潮退去。不光最被关注的陶彪如愿以偿,今日的每个桨手都得到了一个少女的系桨祝福,他们兴奋的举着系有披帛等物的船桨,逐渐聚集待赛。于此同时,有军卒给沿岸百姓井然分发备好的午餐。茶水、煮蛋以及各种口味的鲜美粽子,令罗河两岸饭香四溢,欢声笑语不绝。

    喧闹之中,赛道布置完毕,八支队伍率先出赛,八艘龙舟鱼贯游往起点,竞渡终将开始。每艘龙舟船头,代表队伍出处的旗帜迎风招展,引来各自片区百姓的阵阵助威,而舟手们也回以击鼓、挥旗、舞桨、欢呼等等动作,更有那乐于表现的舟手,干脆玩起了跳水、杂耍等等花活。

    终于,第一组参赛队伍起点待命,其中正有陶彪所在的队伍,他们十余人坐在船上,肌肉遒劲,紧握船桨,全神贯注的等待着。陪同他们一道等待的,还有数万观众。罗河两岸,不知不觉间陷入了一片寂静。

    “开始!”就在全场紧张一片之际,一声暴喝传遍两岸。那是一声几乎变调的大吼,夹杂着激动兴奋,发声的正是担任发令官的宋滦。随着令起,一众鼓手擂鼓山响,起点之处,红旗左右拉开,竞渡开赛!

    八艘龙舟,犹如蛟龙出水,迅楫齐驰,棹歌乱响,喧振水陆,呐喊如潮,转瞬便似利箭般乘风破浪,你追我赶,众舸争流,而数万观众则呼吼助威,摇旗呐喊,声震乐岛。这是一幅令人激动的场景,龙舟竞渡,龙的文化,以蓬勃进取之势,第一次主宰了这片海外蛮荒!

    陶彪所在的水军队伍,拼命划动船桨,高声喊着口号,动作整齐划一,节奏协调一致,很快就已一舟当先。千步距离并不长,在两岸无数人的欢呼声中,他们自此一直保持领先地位,直至终点处,陶彪飞身跃起,一把将代表头名的彩缎也即锦标夺下,高举在手。

    按习俗,夺得锦标者非但受到观者拥戴,甚至会有胆大少女前来为他们披红挂花。陶飚一众的龙舟靠岸,顿时无数少女涌上前来,一朵鲜艳的大红绸花也挂上了陶彪的脖颈。抬眼看去,却是李小悦那张娇羞的面孔,巧笑嫣然,人比花娇

    金乌西坠,红霞满天,端午龙舟竞渡五场比赛终是结束,安海船坊近水楼台先得月,凭借着更早更多的训练以及对自家龙舟特性的了解,决赛时力压一干纪律协调性颇强的水军队伍,在军卒们的笑骂声中勇夺魁首,军民同乐,皆大欢喜。

    月儿弯弯,罗河两岸依然挤满了留恋不去的左近百姓,尤其是年轻的男男女女。乐岛孤居海中,内外又有强悍军卒巡逻,自无治安隐忧,许多难得出来疯玩一次的少男少女们却是趁着这次机会,依旧三三两两的在河边漂石撩水,相互嬉戏,浅湿罗衫。只是,乐岛真就那么安全无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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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回 奴营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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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熙元年,五月初五,酉时三刻,晴,乐南矿场。

    几家欢喜几家愁。日没西山,就在乐岛百姓们大都沉浸于龙舟竞渡盛况之际,乐南县的某个山坳里,一排排简陋的木屋和帐篷之间,数百衣衫脏污的夷人正三五成群的围坐一起,大口咀嚼着远比常日丰富的端午晚餐。

    他们多是青壮,也有少量用于打杂的少年和老人,却没有一名女子;他们有的嘻哈作乐,有的神情阴沉,有的面露愤愤,更多的却是目光呆滞。他们,正是被贬为奴的昔日州胡权贵,而这个山坳,则是乐岛上唯一的铁矿场,也是华兴府实施阶级专政的一处奴民营。

    “啪!”高罗一巴掌拍死了叮在腿上的一只蚊子,不知是被叮得疼了,还是觉得饭菜太差,抑或本就气不顺,他索性摔落被吃空大半的饭碗。木碗在地上打了个圈圈,又转回了他的脚下,恰似在奚落他离不开这个木碗。

    “连个破碗都来添堵,直娘贼,这他妈过的是啥日子啊!”高罗更加火大,干脆一脚将那木碗踢飞,口中兀自骂道。但不巧的是,高罗这么一踢,木碗中的剩饭却是溅到了不远处的另几名奴民身上。

    那几人本在浅笑闲聊,无端被弄脏了衣服,尽管他们的衣服本就脏得可以,一样十分不爽。其中一个魁梧强壮的青年刷的站起,指着高罗的鼻子就骂道:“姓高的,你还当这是你高氏当政那会儿呀,还想吃山珍海味吗?有本领就别冲着木碗撒气,更别弄脏老子的衣服,那边,看见没,伪军的大爷们,以往任打任杀的,你冲他们发飙呀!嘿嘿”

    说话的叫梁顿,曾是州胡梁也那部落的少族长,以往属于大王子一派,本就于三王子高罗尿不到一个壶里。而今都成了奴隶,梁顿却颇识时务,他聚拢了一些夷人,平素表现得踏实肯干,并放低身段可劲讨好看守奴民的伪军军卒,以求能够过得好些,甚至能获得华兴府承诺的升阶从民的珍稀机会。

    自然,对于迄今依旧放不下王子身段的高罗,梁顿更加不假辞色,甚至恨不得多踩几脚向看守们表忠,若非这里严禁打斗,怕是这会儿他已不是单单奚落高罗了。在这种人性压抑甚至扭曲的地方,永远不乏幸灾乐祸乃至落井下石的人,是以梁顿的话立即引来一阵哄笑:“哈哈还王子呢,傻子吧,哈哈”

    “你等找死!”高罗这下更气得浑身发抖,他怒吼一声就要扑向梁顿几人。不过,一只有力的大手却按住了高罗,同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都是亡国奴,都是苦囚,都被别个踩在脚底,这样羞辱王子殿下,你等觉得有意思吗,别个就会放过你等吗?”

    哄笑戛然而止,高罗也清醒过来,就坡下驴的没再扎刺。要知道,若真的动手闹起来,谁都讨不了好,那些土改过后便来监押州胡奴民营的伪军,可不管谁对谁错,对这些以往的主人,上来便会是一顿劈头盖脸的鞭打,而且下手特重特狠。见事情平息,大手的主人没有再理会梁顿等人的悻悻,他捡起地上的木碗,劝上高罗,却是一道回了他们的木屋。

    “殿下,莫为那等无耻之徒难过,不值得!面对现实,多忍耐些,相信我,殿下终有一天可以得出牢笼!”见高罗依旧闷闷不乐,大手的主人劝慰道。

    此人名叫夫拓,三十出头,身体健硕,是与高罗一屋的奴隶,原本夫也那部落的一名聚落头人。这个奴民营中,尚且能对高罗保持恭敬的已经不足五指之数,夫拓正是其中之一,且是对高罗最忠诚最照顾的一人,尤其,他还曾不止一次为高罗顶过鞭子。

    高罗未因夫拓的劝慰而释怀,他冲夫拓无力的摆摆手,一声不吭的躺倒铺上,随手在头上蒙上一件衣衫。天灾骤降,父王战死,母后与妻妾们据说已在劳教驯服之后被指配给了那些可恶的汉人,便是懵懂孩童也已被人收养,认贼作父,他自己更是从高高在上的王子沦为粗鄙卑微的奴隶,还要忍受昔日奴仆的嘲讽欺凌,这一切叫他如何面对?

    亡国灭家,夺妻易子,高罗何能泰然处之。毕竟只有不到二十的年纪,衣衫下,他的眼泪再一次哗的涌出,他的心中,无比哀怨,无比痛苦,也无比仇恨。只是,全身心投入自怨自艾的高罗并未发现,此刻就在他的对面,夫拓那双先前还满是关怀的眼中,闪过的已是怜悯、讥讽,以及不屑。

    天色转黑,高罗在忧郁中渐渐睡去,白日的劳动对他而言着实过于繁重。睡梦中,他梦见了父王,梦见了母后,梦见了大哥、二哥和四弟,最后,他居然梦见了前州胡水军副统领戛洛。这个据说已被父王一怒之下错杀的悍将,此刻竟是带着人前来救自己。

    睡梦中,高罗好似感觉戛洛正一边砍杀驱散那些猝然迎敌的伪军,一边还用州胡土语高声喝道:“咱们一族同胞,自己人不打自己人,我戛洛只想救走三王子,诸位只要不加阻拦,我绝不为难,还望诸位莫为汉人不依不饶,从而枉丢性命!”

    “弟兄们,别听他瞎扯!什么一族同胞,那是他们王子权贵的高族,不是咱们的乐族!弟兄们,不想回头去做奴隶的,就得杀光这帮杂碎!上啊!”又一声粗豪的吼声跟着响起,用的也是州胡土语。迷迷糊糊的,高罗居然听出了说话者的身份,那是一名伪军队率,名叫朗昆,平常对他们这些昔日权贵极其仇视的一个昔日奴隶。

    “三王子!快醒醒!有人来救我等啦!快醒醒!是戛洛!”突然,一阵更大更响亮的喊声在耳边响起,伴以剧烈的摇晃。

    高罗蓦然惊醒,睁眼一看,夫拓正在推摇着他的身体。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一阵阵嘈杂,有兵刃交击声,有哀痛惨嚎声,有重物倒地声,有脚步杂沓声,其中,还夹杂着州胡土语的叫喊,马韩方言的咒骂,以及个别汉语腔调的怒吼

    “三王子,属下奉四王子之命,前来救您脱身,快随我走!”高罗刚刚起床穿上鞋子,屋门便被轰然撞开,明暗不定的火光下,出现的正是戛洛那张刚毅的脸,在他身后还有十余名高罗略有印象的前州胡宫卫。

    “夫拓,快点,一起走!”高罗这下已经完全清醒,没什么好说的,立即跟着就往外跑,不过算他有点良心,不忘叫上一向忠心的夫拓。

    夫拓有过短暂的犹豫,但看着同屋的其他几人已经紧跟着逃出,而几名杀气腾腾的宫卫则准备垫后,正瞪眼不耐烦的等着他。夫拓心中一凛,心知自个此刻若敢牙崩个不字,立马就得挨刀,他忙也拔腿跟上,没忘随手扯起一块木板,当做盾牌护在高罗左右。

    出了木屋,高罗发现矿场营地一片混乱,一群兵甲驳杂的人正在攻打山坳斜坡上的伪军营房,而大量奴民则在趁机往营门口逃窜,他不敢怠慢,也在戛洛等人的护卫下快步向外奔跑。

    可是,就在高罗兴奋跨出营门的时候,他愕然听见一个令他极为憎厌的声音,那是来自梁顿的鼓噪:“弟兄们,还是老实呆着的好,岛就这么大,跟着他们能逃到哪?即便九死一生逃了,也无非是浪迹天涯,还不如在这里等着开释划算啊!”

    “戛洛,立刻去杀了梁顿!不杀那个混蛋,难解我心头之恨!”新仇旧恨涌上心头,高罗顿时火冒三丈,边跑边对戛洛令道。

    戛洛眉头一皱,心中厌恶梁顿的毫无骨气,更腻歪高罗的不识时务,相较年纪更小的四王子高济,其明显差了一截。须知华兴府已经完全掌控乐岛内外,戛洛利用州胡王国多年底蕴,千小心万谨慎才得以探明高罗被押在此,并借汉人端午大庆才寻此唯一良机救人,为之冒了多大风险,要牺牲多少重金招来的属下!

    若非四王子与二公主手足情深,一再恳求,兼有那位汉人邢先生定计,他戛洛都不愿走此一遭,靡费这点不多的复国力量,可在这种危险时刻,高罗竟还有心思去对付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出气,简直是不识大体,不知死活,不知所谓!

    回头扫视营地,伪军们的战斗意志远超预期,非但不曾溃散,甚至已经开始了有组织的抵抗,而那个梁顿更已不知躲在哪里,再想想最近的汉军军营不过十里之遥,己方距离海边尚有近十里的路要逃,即便再忠于高氏,戛洛这会也不可能听高罗的呀!

    脚步不停,戛洛口中发出一声代表撤退的唿哨,这才边跑边对高罗生硬的说道:“三王子,弟兄们快顶不住了,其他敌营又距离不远,还是快逃吧,时间不多了!”

    “你”碰了个软钉子,高罗因逃生而带来的兴奋迅速消逝,因苦役变得阴暗的心态差点失守,他面容扭曲,眼睛圆瞪,就要歇斯底里的发飙。恰在这时,夫拓的大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拉着他继续前逃,同时,一个极其低微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三王子,现在要仰仗戛洛,先逃命再说!”

    高罗心中一紧,眼中闪过一道恨意,随即无言的继续前行。可悲的戛洛,冒着天大风险来救高罗,不曾得到感激,反在不觉间被恨上了。王家贵胄,着实人心难测啊!

    茫然不知的戛洛,带着高罗一行,也不管身后战事,只管一个劲儿奔逃,穿山越林,跨溪跃涧,悬绳下崖,凭着对地形的熟悉和预先备设的捷径,借着属下的阻扰与奴民的混乱,愣是甩脱所有追兵,顺利逃到了一处海岸,那里,有他们来时所乘的十数艘游艇快船。

    路途后半段,戛洛是让宫卫轮流背着高罗逃的,待上了海船,戛洛一行仅余二十多名属下与夫拓在内的七八名奴民,个个皆累如死狗。倒是高罗这时来了精神,催促连连道:“别躺着,快划船走啊,还等什么,莫非等待血旗贼军追来吗?”

    “走!弟兄们甭等了,各安天命吧,咱们保护三王子脱险要紧!”眼底闪过一缕厌恶,戛洛跟着吩咐道。军卒用力,他们急匆匆驾上两艘游艇,也不等后面逐渐跟来的人,便飞也似的向着西南方向的深海急急遁去。

    回首海岸,还能看到又有一些人跳上游艇,任选一个方向仓皇而逃。戛洛眼中闪过怅然,再不回头。至于后面的属下与奴民,船是足够多的,道路也是有的,能否逃脱血旗军海陆两路的围追堵截,只能听天由命了

    端午之夜,华兴府全岛大庆之际,乐南铁矿场变生肘腋。前州胡水军副统领戛洛,率领百余悍匪犹如神兵天降,出人意料的奔袭了乐南铁矿场的奴民营,将看守伪军打了个措手不及。等到麻痹松懈的伪军们做出反应,戛洛一方已经不声不响的夺下营门与烽火台,杀入了营内,并在分兵攻击伪军营房的同时,挑动了在押奴民的大面积逃亡。

    好在,伪军所驻营房处于山坳斜坡之上,另成防御系统;况且,四个队的军卒非但人数比来袭者多了一倍,更都是痛恨州胡权贵的前州胡奴隶。故而,在朗昆等基层军官的及时组织下,伪军总算将将挡住了戛洛一方对伪军营房的突袭,避免了彻底崩溃,随后还对戛洛一方展开了追击。只是,矿场奴民中身份最敏感的高罗还是被戛洛救走,同时有大量奴民也趁机逃离了矿场营地。

    由于烽火台一开始便被戛洛一方捣毁,以至乐南的其他血旗驻军未能及时支援。尽管血旗水军随后追截住了两艘游艇,但戛洛带来的游艇仍大部得以逃脱。根据审讯被俘匪徒,戛洛此次共带了一百二十人前来,他们小部分是原州胡宫卫,大多是来自马韩的亡命之徒,计划中他们将在得手之后协同逃奴驾艇四散逃亡,并在马韩内陆的芦陵城重新集结。

    截止天明,左近各军统计战果,来袭悍匪战死被俘者三十有余,八成苦役奴民参与逃亡,其中近半被杀或者被俘,应当还有数十人散于乐南山林之间;而华兴府一方除了矿场设施以及近半奴民的死散,六十余伪军的伤亡却也不轻。当然最打脸的是,本欲驯服作面幌子才留下一命的高罗,竟被救走了/t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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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回 推广猛球

    当奴民营紧急军报传至乐中城的时候,正在享受早餐的纪泽又一次不小心拍烂了桌案。其实,细想此事的发生倒也不算什么,乐岛就这么大,高罗的境况也非什么秘密,凭借高氏的百年底蕴,州胡余孽潜入乐岛打探出高罗与矿场的情况不算意外,甚至弄清水军巡逻规律也属正常。

    真正让纪泽不能容忍的,是伪军的戒备松懈,竟然直到别个杀到营房边上才做出反应,若非对方志不在歼敌,怕是他们没准就全军崩溃了。尽管他纪某人从未将伪军当做血旗军,甚至几乎忘了自个还有这么一曲军伍,但他们可是完全按照血旗辅兵的规矩和待遇整编的呀。

    府衙书房,张宾、马涛等一干高层应招陆续而至,其间,吴兰带来了另一份监察厅对此事的调查结果,并躬身请罪道:“属下办事不利,监察厅兼探马韩,却未能察觉州胡余孽有此动作,令乐岛毫无准备,请主公责罚。”

    摆摆手,纪泽已经抓起那份报告,口中不耐烦道:“免了,暗影插手马韩不到半年,且语言不通,土著闭塞,这般小的军事行动,不曾察觉也属正常,但望日后加强人手,须知我军重心业已转至海外。”

    不过,看完监察厅送来的报告,纪某人的脸色却由愤怒变为精彩,可谓青一阵红一阵。因为,问题竟是他纪某人所赐美酒惹的祸。时值端午,大部血旗军卒依旧留守营地,纪泽自是慷慨给与了酒肉犒赏,虽然严令值守军卒不得饮酒,留营军卒严格限量,可谁能说他纪某人自己不是懈怠之源呢?

    是时,奴民营留守屯长带头,不少军卒跟着多咪了两口,以至戛洛来袭之际,矿场守卒一片迷糊。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监察厅调查人员特别指出,由于华兴府犒赏的美酒度数远高于寻常酒水,让一帮本只浅尝两口的夷人土包子纷纷过量,尤其那名留营屯长更是喝得酩酊大醉,直到营地战事结束也未醒转。

    相关人等来齐,传阅完一应情报,众人脸色皆很难看。大庆之时被州胡余孽突袭得手,救走三王子高罗,不啻于在众人脸上扇个耳光。其中,依旧挂名伪军统领的夷曹从事马迁脸色最为难看,甚至已经离席跪地,连连磕头,这不光因为伪军归他统管,而且因为矿场的留营屯长正是他的二儿子马托。

    “朋岳先生何必如此,此次马托虽然带头违纪,玩忽职守,情节恶劣,但本府主赐酒也有不周,就罚其革除军籍,贬为从民,并鞭笞五十,日后便做个普通百姓。至于你本人,去伪军职务,假夷曹从事,以观后效吧。”看着面色灰白的马迁,纪泽叹了口气,离座扶起他,温言道。

    马托之罪砍头也不为过,纪泽却只给了个看似严厉实含水份的处罚。没办法,他纪某人自个大意在先,却不好拿别个的人头来立威,况且父子连心,杀了马托就得弃用马迁,但马迁颇有才干且一直兢兢业业,更是堪称马韩人与州胡人在华兴府高层中的代表,纪泽不愿给人留下卸磨杀驴乃至打压异族的口舌,好在伪军终归不算正牌的血旗军。

    “此外,昨夜该海域轮值水军记过一次,并将一干处罚通报全军,引以为戒,不可再有懈怠!”松开一脸感激的马迁,纪泽重新落座,沉着脸道,“此事在内影响民心士气,在外涉及马韩,诸位谈谈后续事宜吧,尤其是该如何对付州胡余孽与马韩,他们已非首次招惹是非了。”

    “州胡余孽此番行事,看似为了搭救高罗而留下疏漏,且直指马韩,实欲我等遣人前往报复,分明想借机刺激华兴府与马韩开战,其心可诛!主不可怒而兴兵。华兴府今日稳定之局来之不易,不可因此大动干戈,陷入与马韩的无谓纠缠,还是隔岸观火吧。”马涛清清嗓子,盯着纪泽意有所指道,他却是知道那份反制马韩并挑动半岛战乱的计划。

    接着马涛的话头,马迁也抢着表现道:“芦陵城属马韩芦陵方国,在福津城以东,毗邻芦岭山脉,那一代山高林密,地形复杂,贼匪出没,极适于设套埋伏,若是再有官方参与...哼哼,他们或许正摆了一出杀局,等着我方派遣精锐前往呢。”

    马迁的猜疑不无道理,派遣特战军卒前往报复的想法也胎死腹中,大战小战皆不可,令得纪泽脸色愈加发黑。看来此番除了加强乐岛警戒,搜索逃散奴民,华兴府也只能搁置此事了。

    张宾这时出言道:“华兴府业已控制乐岛每处乡村,州胡余孽根本无法引发复国风波,不足为虑。只是,乐岛地域狭小,纵深不足,易受骚扰,日后还当加强戒备,万不可掉以轻心,以免民心惊乱了。”

    张宾的话虽不好听,却可谓老成谋国之言,让光想着报复回来的纪泽霍然一惊。他不得不承认,己方如今成了需要四处救火的官军,而对手则成了神出鬼没的贼匪,正在享受着自己以往阴人打闷棍的享受,这等位置转换,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该郁闷。

    见到纪泽的憋闷,庞俊却是手摇羽扇,轻笑一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主公勿需太过介怀,逃奴事件若是运作得当,或可反成我等助力。那朗昆、梁顿二人,关键时刻心向华兴府,断然决裂于州胡余孽,正可树为楷模,在夷民间大讲特讲嘛。况且,主公不是正欲兵制革新,全民兵役,却恐百姓抵触嘛,此事岂非恰在其时...”

    散会之后,吴兰去而复返,同来的还有监曹从事李良。李良手拿再一份信报,一脸兴奋道:“主公,好消息,好消息呀!不知主公是否记得之前令属下安排细作接近高罗,以备日后启用高罗作面亲善幌子?呵呵,我监曹两月前在其身边安插人手,今次那个代号‘藤蔓’的家伙已经确定失踪,九成九是跟着高罗一起潜逃了!”

    “哦!?嘿,正愁暗影缺乏自身渠道,难入半岛高层内部,这就白送来了个机会,呵呵,还真是塞翁失马呢...”书房内,随即传出一众小人得志的阴笑。

    端午第二天,败兴的奴营之事暂被压下,乐岛大庆继续,各乡各村的百姓与时值轮休的军卒纷纷涌入临近的郡城县城。那里,由安海贸易牵头组织了临时市集,大量自产或者输入的商品可谓价廉物美、琳琅满目,着实让大姑娘小媳妇们忘情了一把。

    同时,华兴府还准备了游园、猜谜、套圈、投壶、搏击、角力、竞跑、举重、赛马、射柳、投枪等等活动,除可获取各种奖金,部分竞赛的优胜者还将代表本县区参与端午第三日在乐中城举行的总决赛。

    值得一提的是,一应比赛的获胜奖金,皆是采用华币兑现。而且,所有的店铺交易中,华币消费相比铜钱消费,皆享有九折的优惠。理由很粗很有理,华币交易更为轻质方便,节约携带与运输成本,兼有奖励因素在内。

    作为华兴府中心的乐中城,自是乐岛最为热闹的地方。原州胡王宫前的小广场,已被前来购物游园的婆姨们挤得水泄不通;更多的男人们则是带上活泼好动的孩子,涌往了城外草场,这里有着搏击、赛马、射柳等等竞赛项目,才是他们更喜欢的地方。

    蓝天白云,远山环伺,鲜花绿草。广阔的草场上,十数处赛场被人群团团围住,助威、尖叫、欢呼、喝彩,诸般声潮不时从人群爆发,继而在周遭群岭间回荡。当然,事情总有例外。在离城最近、位置最显眼、围观人众最多的一处,却是始终不曾爆发过兴奋的呼声,最多也就隐隐传出些嗡嗡议论声。

    有经过的百姓上前一打问,当即明白人多的原因,场中主持赛事的竟是乐岛上最大的大腕——纪府主,而观众中还有许多次大的腕儿在携众捧场,人不多才怪。至于这么安静的原因,并非众人畏惧府主的什么官威,而是大家实在看不懂府主神神叨叨的究竟在搞啥。

    一块用石灰划界,长八十丈的举行场地中,八十名亲卫军卒全副藤甲,肩膀各戴红黄布箍,分两拨松散的排为三排,目光茫然的互相对视。在他们中间,是一条以石灰划出来的分割线。此刻,纪泽就站在这条线的正中央。

    右手托着一个椭球形的皮制物品,左手不断比划,纪某人口中不厌其烦的大声讲解道:“注意,不得越位,不得阻扰对方无球队员。对于持球队员,可以拉扯摔抱,也可肩部冲撞,但不得脚踢腿绊,不得击打前胸后背,不得伤及胯下...”

    没错!纪某人带着一干亲卫捣鼓的正是橄榄球,且是放大版的橄榄球赛。昨日受竞渡火爆的启发,他准备增加百姓们的文娱活动,其中针对猛男尤其军卒们的活动自是重点,也省得雄鹰楼的勾栏夜夜爆满。秉承寓教于乐的宗旨,这类活动应能娱乐放松,应能锻炼身体,最好还能增强团体意识,促进相互配合,球类活动自是首选,可推广哪一种呢?

    足球?不行!真汉子是用手干架杀敌的,脚上功夫练得再厉害有毛用,战场上总不能靠着穿铁靴下黑脚吧?篮球?人太少!五个人的小队,就算团队精神再牛逼,又能怎么样,充其量只是一个小团伙,哪里够上军队的档次?排球?更别提了!纯爷们是要贴身肉搏的,一群男人隔着网子大眼瞪小眼的算什么事,难道战场上指望瞪瞪眼睛吐吐口水便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橄榄球?这倒是个最佳的选择——纯爷们真汉子的选择!强健的体格、激烈的身体对抗,疯狂的奔跑以及准确的传球,更重要的是,它能激发人们心底的血性,强悍农耕民族渐趋孱弱的民风!但是呢…每方十五人的上场人数还是太少,怎么也得让队与队间方便互掐不是。于是,纪泽可耻的宣布他自己发明了一种球类运动,参赛双方需要各出四十名队员,至于场地嘛,比对后世的橄榄球场适当放大些便是。

    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这不,橄榄球首次推广的难度明显超出了纪泽的预期。他解说了半天,可环视一圈,场上的军卒们依旧各个一脸茫然,场外观众更是愈加不耐,已经开始有人散去,搞半天他纪大府主是自己玩自己耍小丑呢。他心里压着矿场逃奴的事儿,却带着大家来此打示范赛,全心全意帮大家娱乐,容易吗?

    一着急,纪泽忍不住喝问道:“说了这么久,到底明白没?”

    看着军卒们又一次茫然摇头,这下纪泽脾气再好也不干了,他怒吼道:“不许带武器,不许打脸,不许踢人,不许攻击胯下,不许重伤对手,除此之外,爱咋地咋地,只要抢下对方队员的球,再抱过对方底线,就算得分。今日比赛,凡得分者一次赏钱一贯,总得分多的一方赛后每人再赏钱一贯!这下明白了没?”

    “明白!”不知是暂经简化的规则好懂了,还是彩头不菲的缘故,听到纪泽的怒喝,这群亲卫总算不再木然,纷纷露出会意和兴奋的笑容。秦厦更是一脸了然的嚷嚷道:“不就是下手轻点,抢到球跑过那条白线便有钱拿嘛!早说呀!对了,您说了半天,俺还不知这比赛叫啥名呢。”

    “...猛球!取猛男纯爷们之意!”看在秦厦当众奉上冠名权的份上,纪泽按下了上前暴打他的冲动,恶狠狠吼道,“所有人!各就各位!预备...”

    球场之外,随着比赛一触即发,众人皆屏息以待,其中便包括了血旗步营的一名什长段宇。在段宇身边,笑吟吟依偎的正是他的新婚娘子段陈氏。可忽然间,段陈氏脸色一白,她强稳心神,推说方便向段宇耳语一句,旋即快步走向人群之外。

    小心观察身后丈夫并未注意,段陈氏来到一处树荫背后。这里距离球场已经不近,行人稀少,有一个面目猥琐的汉子正在那里等她,一边凑上前来动手动脚,一边淫笑道:“诶,还与从前那样,要等许久嘛。”

    “你究竟有完没完...”段陈氏怒叱一半,便低呼一声,反抗不及的被那男子抱住。许久未曾有过的屈辱感,顿时涌上段陈氏的心头,只是,虽然大喊一声便能引来他人相助,她却是心有顾忌,仅敢拼命挣扎...

第三百六十六回 场外凶案

    “预备!”乐中城外,猛球赛场,纪泽大吼着将持球的手微微放低。在他左右被划成两块的草场上,亲卫军卒们顿时紧张起来,所有人都绷紧了身体,做出俯身冲击的姿势。秦厦与王瑜两名临时队长更如两只即将扑食的野兽,虎视眈眈的盯着纪泽手中的球。

    “战!”咆哮发令的同时,纪泽将手中的球高高抛起,自身迅速后退。几乎同一时刻,王瑜和秦厦齐齐咆哮一声,如出笼猛虎般直扑向空中皮球。而整整八十名亲卫队员则同时狠狠的冲撞在了一起。

    凌空一撞之后,憨头憨脑的秦厦更胜一筹,将比自己更高的王瑜撞得后仰。他双手紧抱皮球,一落地便大吼着“闪开”,径直向前冲锋。看到这一幕的纪泽,顿有拿板砖去拍秦厦脑门的冲动!傻哥你能否讲点战术,来点配合,真当自个是反穿内裤的超人吗?

    秦厦抱球这一猛冲,立有四个王瑜一方的亲卫队员大叫着从两边冲出,紧紧跟着秦厦的步伐,之后迅速跃起,从各个方向直接扑向秦厦。尽管秦厦也算悍勇,但毕竟双拳难敌八手,顿时被四个连续扑到的亲卫队员撞倒,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啊!太粗鲁了!太野蛮了!这、这、这...哥哥搞半天怎么搞出这种比赛呀?”场边的观众这下热闹了,纪芙更是第一个嚷嚷道,她有些不适应这么强悍刺激的玩法,看得心惊胆战,嘴上也不自觉的发表了反对意见。

    “是啊,是啊,斯文扫地,成何体统呀!”受不了这种野蛮玩法的远不止纪芙,又有刘涵从另外一个角度阐明了“猛球”这一玩法的“缺点”。

    “耶!干他丫的!太阳的!太血腥了!太刺激了!这、这、这...这个我喜欢!这才够爽,这才是爷们该玩的呀!”一种场景,两般感受,林武用大嗓门公然表达了对猛球的支持。更多出自流民、官军、贼匪、奴隶的汉子们同样十分兴奋,一个个也跟着开始咋呼起来:“干!揍他!直娘贼,撞他丫的...”

    场中,纪泽吹响了哨子,换王瑜一队开球。王瑜拿着球,看了看周围一群虎视眈眈的对方队员,眼珠一转,冲一名队友使了个眼色,猛的高高跃起,用力将球向左前方丢去,这一举动顿时让那些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王瑜身上的亲卫队员呆住了。但皮球不等人,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之后被一个突然冲出的王瑜方亲卫队员凌空抱住。下一瞬间,拿球的人甩开步子,朝着秦厦一方的底线狂冲而去。

    “拦住他!”看到对方已经突破了密集人墙组成的第一道防线,秦厦顿时急了,因为他的队伍几乎所有人都已堆在第一线,而后方则完全不设防。立刻,秦厦方的一群亲卫队员一窝蜂的朝着对方持球队员追了过去。

    尽管离持球者有一定距离,但是根据后世专家的理论,追的人总是比被追的人跑得快那么一点点,所以很快的,就有亲卫队员追上了持球者。接着,追击者大吼一声,奋力一跃,从后方迅速的撞到持球者身上。

    然而,王瑜一方的持球队员却比大家想象的要优秀,抑或说是奸猾。就在他被撞倒,很多观众认为这下将要再次攻守互换的时候,他竟然迅速做出了一个抛球动作,在自己被完全压倒之前将球丢了出去。

    这个危急关头的抛球顿时赢得了一群旁观者的叫好,而秦厦一方的队员们则是怒吼连连,再次狂冲向皮球,场上王瑜方的队员自也不甘示弱,同样疯狂的朝着皮球追杀过去。之后,便是一系列燃到爆的冲撞、互殴和争抢。

    “不许打脸...别攻击胯下...不许用脚踹...别下黑手...”尽管纪大裁判的断喝不时响彻全场,让不少队员免于骨断筋折,但兴奋起来的亲卫队员们已经趋于忘我,各种小动作屡见不鲜。他们一边对身边的“敌人”强力肩撞,一边冲着够得着的“敌人”报以老拳,一边疯狂的追逐皮球,浑然不顾自身已经鼻青眼肿、腰酸腿痛、盔歪甲斜。

    随着这般激烈甚至野蛮的冲撞拼抢,场上竞赛迅速进入白热化。渐渐的,场外观众也越围越多,现场的气氛越来越爆,欢呼声也越来越高。这个见鬼的猛球比赛,简直就是打群架式的游戏,可它却轻而易举的赢得了大多数观众的心。尤其那些自诩纯爷们真汉子的家伙,一个个更是热血沸腾,情难自已,似乎这比泡青楼赌牌九还要带劲。

    不知不觉的,观众们已从理性争论猛球活动的优劣,变成了疯狂助威自己看重的队伍。尽管王瑜和他的队员更重团体配合,更显灵活巧妙,但秦厦一方那种疯狂蛮横的劲头仍旧赢得了许多观众的喜欢,在场外双方的支持者却是达到了基本持平。场上肢体拼斗,场下呐喊较劲,所有人都忙得不亦乐乎,这里俨然成了今日乐中城最火的地方。

    千呼万唤中,凭借技术流打法,王瑜一方先下一城。其时,侥幸抢到一次皮球的王瑜在他再次被扑到之前,全力将皮球远远抛往对方底线方向,而他的一个队友很顺利的插上抢到了皮球,继而拔足狂奔,并在“敌人”围上之前,成功抱球窜过了底线,触地得分。尽管这次的“猛球第一分”有着明显的越位嫌疑,但他仍然引发了全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这一刻起,猛球正式成为华兴府与血旗军中最受欢迎的第一运动,并迅速风靡各处大岛。尽管后来为了侧重骑兵和水军的特定条件,纪泽又“自创”了所谓水球,照搬来了马球,形成了对应水陆骑三军的“三大球”运动,但猛球却始终毫无争议的位居第一热门...

    “预备!”赛场中央,纪泽再度举球高喝,眼中则是满满的笑意。现场的火爆令他十分得意,这不光因为他再一次凭借金手指赚取了名望,更是因为他喜欢这种带着野蛮的火爆,冷兵器时代,农耕民族对抗游牧民族所缺乏的,正是这种野蛮精神,否则,历代不下十倍的人口优势,凭啥败落于胡人铁蹄?

    “啊!啊!杀人啦!杀人啦...”然而,就在绿茵内外均在屏息等待又一次兽血沸腾的时候,场外恰时传来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顺着声响,却见远处有三人先后从几棵树后转出,一名猥琐男子最前,浑身是血,跌跌撞撞的奔逃求救,另一男子则持匕正欲追砍,更有一名衣衫零乱的女子跟在最后,死死抱住持匕男子的小腿,啼哭着苦苦劝阻。

    大好日子居然出了这等事情,纪泽脸色微沉,既然碰上了,却也只得暂停赛事。迎向声音来处,纪泽率亲卫分开闹嚷嚷的人群,来到案发现场,这里已被维持秩序的军卒控制。

    只见一名衣衫不整地女子正瘫在地上嘤嘤哭泣,边上一名军汉正被执勤军卒围住,其脚边丢有一把匕首,匕尖点点血迹未干。在他们对面,一个民户打扮,面目猥琐的男人倒在地上,胸口衣襟被血浸透,一个军医正在为他包扎。

    因为纪某人开场赛球,这里汇聚着华兴府大大小小的头头脑脑,司法署各级署官皆有,是以案情很快当众问明。行凶者段宇乃血旗右军什长,其妻段陈氏曾被贼匪所掳,沦为营妓,那个名为卫梭的受害者恰是同一贼巢的一名喽啰,还曾光顾过段陈氏。

    不消说,贼巢被破,段陈氏被救,卫梭因有些铁匠手艺且无人命在身,二人皆被华兴府吸纳。其后段陈氏嫁与军卒段宇为妻,不料其间却与卫梭撞上,卫梭以宣扬她昔日营妓之事要挟,数次纠缠**未果。怎奈今日观赛时两人又撞见,段陈氏受卫梭胁迫,避开段宇与其在场外隐蔽处会面。

    孰料段宇看完一次猛球得分,赛事恢复中场开球的间歇,这才想起段陈氏许久不至,遂来寻找,却见一男正拉着妻子意欲行奸,段宇怒从心起,抽出军用匕首,一刀下去,将这卫梭重伤,血流不止,差点性命难保。

    国人爱看热闹的天性千年不变,在场众军民都议论纷纷。有高呼杀得好的,有指责段宇暴起行凶的,更有不干不净责骂段陈氏不守妇道的,莫衷一是。

    早在兵发青州之前,华兴府已经颁布了试行版的《刑法》,还就百姓日常的公共行为规范,出台了一本言简意赅的《华兴府民行为通则》,其中皆规定有严禁民间私斗与私刑。是以,在场的司法署判曹从事贾岗当即向纪泽指控段宇行凶重伤民户,要求将其看押转至司法署,按律量刑,同时,也少不了对卫梭猥亵民女的指控。

    这时,同样在场的血旗营中领军孙鹏却不干了,不说他身为血旗步营的老大必须护犊子,这夺妻之恨与杀父之仇一样,本就婶可忍叔不可忍。当然,孙鹏却是脑子灵活,知道不可明摆着干犯律例,眼睛一转,他就有了一段说辞。

    却听孙鹏向纪泽秉道:“主公明鉴,某看这段陈氏颈项间瘢痕犹在,显见那卫梭**不遂,正待行凶杀人,这段宇及时赶到,只需慢了一步,只怕倒毙当场的,便是这女子了。其时缓不济急,只有手起刀落,让这奸人无力为恶,一时下手重了点,却也迫不得已。”

    纪泽面色严肃,心中却是偷乐,孙鹏这厮不愧与自己一个量级的奸猾之辈,也甚合自己心思。他一口将卫梭的**咬定为行凶,在律例上便大有商榷。如是**未遂,那事主段宇错手杀人便嫌稍重,少不得要受刑律责罚,如卫梭正在行凶乃至杀人,那为救人而取其性命也是寻常,后世所谓“正当防卫”者也。

    贾岗身为司法署要员,持的却是依律办事,更不愿自家的司法权力被军方干预。对孙鹏的振振有词,他肃然反诘道:“这妇人有把柄在其手上,卫梭既然已经耐着性子纠缠许久,怎会今日突起杀心?”

    “卫梭那厮猥琐龌龊,不为人子,谁知其人恶念如何彰显?”孙鹏微微一笑,悠然道:“贾从事又非这卫梭,怎知他今日未起杀心?又怎知段宇并非被迫正当出手?”

    贾岗怒道:“孙将军亦不是这卫梭,怎知其起了杀心?又怎知段宇就是被迫正当出手?”

    孙鹏脸色一凛,冷哼道:“那段陈氏颈上掐出的红斑便是证据!莫非定要段陈氏性命不保,才能断定卫梭那厮有杀人之举吗?”

    孙鹏与贾岗相持不下,那边正在接受军医治疗的卫梭有气无力地喊道:“大人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想杀人啊!”

    “闭嘴!谁让你这刁民说话了?”贾岗与孙鹏二人齐齐瞪眼怒骂道,二人旋即转头对视,却不多言,冷哼一声,最终齐齐看往纪泽。这里本就有着上万观众,再有孙鹏与贾岗一阵耽搁,围观的军民越来越多,而他们的目光,也皆投向了纪泽,毕竟这是西晋,纪某人可是华兴府军政法等一切权力的最终持有者。

    事已至此,纪泽却再也不便将这干人犯带回府衙再行审讯,那样不管审出什么结果,偏袒了段宇,有失民心,偏袒了卫梭,更失军心;法律固然威严,要知道这军卒常年在外征战,家眷独守空房,若是心忧后院起火,往后的仗还怎么打?

    “两位所言皆有道理,卫梭当时是否有杀人之意,大家都不知晓,现在他本人也无法辩白。”纪泽心念电转,既然权力成了烫手山芋,就该适时下放,还之于民,他沉声道,“常言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本案事实疑惑难明,不妨请在场公民一同品评。恩,这般做法日后可以行程制度,便称陪审团制度,以保我华兴府执法公正!”

    见在场军民都疑惑的看向自己,纪泽朗声道:“公道自在人心,此案既然事关军民两方,那就请六位民户,六位军卒,组成十二人陪审团,听取案情,最终投票表决,共同帮助本府主判断这卫梭到底是否有杀人之举,也即间接判断军卒段宇那一刀是否有罪?是否该罚?”

    顿了一顿,纪泽又道:“至于陪审员之确定,本该严格查明履历,剔除与双方事主相关之人,再抽签选出。今日既然事起仓促,就以击鼓传花之法初选,再由事主排除筛定吧...”

第三百六十七回 陪审制度

    乐中城外,绿茵场边,面对段宇伤人一案,纪泽为示公平,采用击鼓传花之法挑选首例陪审团成员。左近自有许多寻常军民愿意参与陪审,纪泽命军民分立两边,孙鹏与贾岗分别以丝带蒙住双眼击鼓,陆续于两边传花海选,如此这般一共选出十二人,军民各半。

    待陪审团员挑出站定,纪泽微笑着问那仍然呆立着的段宇道:“你看这些陪审团员,其间可有质疑之人,抑或过节之人?但若有,尽管指出,本府主再用击鼓传花另选他人。”

    那段宇此刻仍为自家妻儿的不堪过往而羞恼,更为她对自己的欺瞒而愤怒,但见她楚楚可怜地坐倒在地,却又思及往日好处,不禁脑中一片空白。直到纪泽再度重复问话,他方才醒起,看了一眼那高矮胖瘦各不同的陪审之人,没一个自己认识的,便拱手道:“听凭府主大人安排,小人没有异议。”

    纪泽点点头,又转向已经包扎好伤口的卫梭,冷声问道:“这击鼓传花选出的陪审之人,你可有异议?”他先问完军卒,又问这民户,自要叫人无话可说。

    这卫梭却是个狡诈之人,知道能否报仇就在此时,他眼珠一阵乱转,继而忍痛沉声道:“多谢大人关怀,小人想知道这些军民中有无血旗步营中人抑或家眷,有无与这凶徒熟识之人?”

    纪泽点点头,询问之下,军卒皆是别营之人,民户倒有一个是血旗步营的眷属,于是卫梭便要求更换此人,以击鼓传花之法又传出一个民户,与一应事主皆无关联,这才作罢。待得陪审员落定,纪泽朗声问道:“众位陪审军民,适才两边辩驳说辞,你等都听清楚了吗?”

    众陪审人员皆拱手称诺。纪泽再问:“现场人犯样貌和各种证据,你等都看清了么?”

    以击鼓传花法选出来的陪审军民实际上都是位置比较靠前的,有的到达的时间比纪泽还早,他们都从头到尾清清楚楚的目睹了全部审讯的过程,听纪泽发问,又纷纷答是。

    纪泽点头道:“那好,众陪审军民,本府主今次便将审判之权交予你等,望你等主持正义,运用你等经验常识,判断一下,段宇错手杀伤卫梭一案,段宇到底有罪还是无罪?诸位各自不记名投票,多者为准。”

    临时起义提出陪审制度,有别于大晋既有的判官之法,纪泽也算煞费苦心。概因此案倘若听凭在场民意,只怕用口水也要淹死那卫梭,但若按照律法,明眼人皆知孙鹏乃是强词夺理,段宇必被治罪。然前者将罔顾华兴律法,后者则将损害军心民心,少不了还会降低纪某人声望。

    其实,律法再严密,但平常老实本分的百姓有几个会去细心钻研?那些宵小奸诈之辈滥诉于下,贪墨愚顽之官逞欲于上,再严密的律法,也成为伤害老实百姓的工具。纪泽借此机会,打破汉家惯例建立起陪审制度,既大大分了主审官吏之权,又能使审判结果为最大多数的百姓所接受。

    可以说,一个由陪审团做出的裁决,未必是最合理的裁决,也未必是严格合乎律法的裁决,但绝对是一个公正的裁决,绝对是一个深得人心的裁决。程序正义大于实体正义,人心即国法,这就是陪审制度的真意。

    十二个被挑出的陪审军民交头接耳半天,纪泽也令人紧急备好了黄豆、绿豆与木箱。最终,在纪泽主持下,在众目睽睽下,华兴府首例陪审表决进行了投票。

    贾岗清点了结果,大声唱道:“十二位陪审员以黄豆绿豆投票,黄豆为赞同段宇有罪,绿豆为反对段宇有罪。最终结果一共有二人赞同,九人反对,一人弃权。”

    “好!好!正该如此!府主英明...”未等纪泽发话,围观的军民已经欢呼起来,足见这一判罚是真正的大快人心。

    虽早料到如此,纪泽还是宽心地吐了一口气,笑道:“既然如此,这段宇和他妻室便当场放了吧。”

    “现在,我等再来处置这位卫梭吧!”向周围欢呼的人群挥手示意,纪泽沉下脸来,大声询问贾岗道,“若某没有记错,恶意散布他人尤其是女子隐私,且无关公众安危,当有一罪;再有,恶意损及军眷,罪加一等!卫梭此人猥亵女子在先,本为一罪,如今三罪并罚,按我华兴府最新律法,该当如何?”

    纪泽这是要严惩卫梭,杀鸡儆猴了。华兴府里的不少女性有着不堪过往,谁也不知从前有何经历,若都像卫梭这般以隐私要挟,不免人人自危。高祖不问陈平盗嫂昧金,取其大用,华兴府百废待兴,正需内部团结稳定,自要将一切不稳定因素扼杀在萌芽状态。

    贾岗之前没少与纪泽一同探讨乐岛新律法的制定,已颇熟悉,自然从纪泽神情语气中领会了他的心意,略一沉吟,他大声答道:“当鞭笞一百,降为奴民!”

    “大人饶命啊,小的再也不敢了啊!”那卫梭一听,本就苍白的脸更是如同白纸。不说成为奴民之惨,须知一百鞭下去,能否有命都很难说了。天可怜见,他原本是向百姓求救,企图惩罚段宇行凶的,咋会转眼轮到自个悲催呢?

    纪泽哪管这等龌龊之人的苦楚,转向十二名陪审军民道:“对于卫梭此人,适才判罚是否合理,还请诸位再度投票表决。”

    很快,表决结果出来,仅有一票弃权,余者皆认同对卫梭的判罚。现场少不得一阵呼喝支持,可见这一判罚大快人心。其间更有一些女子,或心中一松,或目中泛红,甚至感激涕零。纪泽则是满意点头,冷声令道:“来人,且将这厮押至府衙大牢,养伤五日后再予行刑!”

    自有军卒将哭天抢地的卫梭拖走,纪泽再次转向一众百姓,大声宣布道:“公道自在人心,日后,我华兴府民事刑法判案,但凡情结严重抑或争议严重者,皆将选取公民担任陪审,具体试行细则不日将予颁布,成为常例!”

    “好!好!府主英明...”现场先是一阵惊愕,旋即有反应快的百姓叫起好来,直至欢呼一片。这一时代也是有公审之说的,但百姓仅能旁观,至多有所谓的德高望重之辈,实多士绅阶层被判官垂询一些倾向性意见,绝对没有像纪泽这样,将公正之权交还到百姓手上,这才真正可以保证百姓不再受贪官污吏随意欺凌啊。

    群情洋溢之际,贾岗却是苦了脸,本当纪某人仅是一场作秀,孰料却成了制度,这是夺他们判官的权啊。他不无埋怨道:“主公,此制一行,日后我等判罚之人焉有权威?这些百姓又如何通晓律法?岂非导致法纪混乱?”

    “判官没谁会觉自己所做裁决有错,即便其真的错了。只有将法律公正交予百姓,百姓才会信他公正。没有百姓之信,律法再是自诩公正,也仅强权而已。”纪泽若有深意的看了贾岗一眼,淡淡笑道,“当然,陪审百姓也非随意判罚,判官当向百姓言明律法内含,并且,判官若觉陪审判罚有误,也可重选陪审团,抑或向上提交,具体细节我等转头再行仔细商讨。”

    想了想,纪泽又补充道:“对了,今日案例可总结归档,并选取既有争议案例总结归档,长年累月,形成案例之法,以辅条文之法。这些案例,可定期发布于报刊之上,以助百姓知法懂法,更利于陪审制度之推行。”

    见纪泽决心已下,贾岗只得点头应是。纪泽则转向孙鹏低语道:“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经此公审,段宇夫妇在乐岛恐将抬不起头,你可征求段宇意见,将他易名平调至其他军营,举家调往种子岛抑或奄美岛。还有,告诉段宇,那女人他若不想要了,便给一纸休书,想要就好生相待,都是苦命之人,不要折磨打骂。”

    此事已了,纪某人再度行往球场,持续他那被打断的猛球推广。孙鹏则匆匆走到段宇身前,向他转述了纪泽之意,段宇一愣,谢过孙鹏之后,凝望着纪泽远去的背影,一撩衣袍下摆,跪倒在地,重重三个响头磕在地上。继而,他起身呆立片刻,终是叹了口气,回头扶起段陈氏,一同归家去了...

    “我家主公此番应变处理,子道兄以为如何?”人群之中,张宾收回目光,转向身边一名中年儒士,不无嘚瑟的笑道。

    这儒士正是卢志,尽管纪泽当日打算让其接受工农兵改造,回到乐岛后也毫不客气的将之投入了一处开山采石的奴民营,可他刚在奴民营呆了大半天,亲身体会一圈何为改造之后,张宾便就急急赶来,言称他张某人看不得名士受此折辱,好说歹说将他卢志从纪某人的魔爪中给截了胡,拉到身边暂做了一名乐岛闲人。

    “不得不说,此子果为人杰,区区一记百姓陪审,既维护了法规,又惩恶顺了民心,更在反手之间消弭了华兴府一大隐患,凭其心机,实难相信其人出身底层军户。只是,其人终非士人出身,愈是有才,愈是枭雄,便愈为我士族隐患,愈为大晋诸方所不容,终难成就大业啊。”卢志目光复杂的眺了眼纪泽,叹口气道。

    “子道严重了,主公所恶者绝非士人,也非士族,而是士族专制而已。”张宾淡淡一笑,不无劝说道,“正因主公有此威胁,子道兄才该当仁不让,出仕华兴府,从而阻止我家主公日后步入歧途啊。”

    白了张宾一眼,卢志摇头道:“孟孙,你这等伎俩,就莫用来诓我了。卢某主公尚在,焉能转奉他人?”

    张宾心中暗笑,至少这卢志今日骂纪泽没那么凶了,他眼珠一转道:“子道兄高风亮节,宾自不强求。不过,子道兄一身才学,在这乐岛枉费光阴却也可惜,莫不然,我华兴府正欲大兴教育,开启民智,子道兄便择地教书育人吧,子曰有教无类,这也不算投入我华兴府嘛。”

    迎向张宾那双看似诚挚实则暗藏奸猾的眼睛,卢志焉不知这厮其实在与纪某人一道对他玩那所谓的软硬兼施红白脸,本想再度拒绝,可猛一想起纪某人一度恶狠狠威胁他的工农改造,那充满汗臭味的大通铺,那咬得人一夜不得安宁的蚊蝇,还有那叫人累得腰酸背疼的无尽活计,卢志禁不住一个激灵。

    苏武牧羊固然名传千古,为士人标榜忠义,可真轮到自个儿常年吃沙喝风,又有几个士人能扛得住?耕读传家虽被士人沿袭千年,可真叫自个下地干活而非田边指手画脚,又有几名士人能够身体力行?那般受苦,还不如叫四体不勤的士人直接去死好些,可真叫士人自个去死,再有风骨也不愿因为拒绝劳动改造就自尽吧?卧槽,真叫个为难啊!

    “也好,某既身处偏荒,正当弘扬如家精义,以免百姓被奸人蛊惑,做出祸国殃民之事!”好一阵纠结,心知人在屋檐下的卢志,终是颇没底气的点头道,顺着杆子哧溜下了一级台阶。却不知台阶下了一级,下一级还会远吗...

    纪泽执导的猛球赛事继续,华兴府上下的欢乐也在继续,端午三天大庆转眼便到了最后一天,热门轮到了搏击、角力、竞跑、举重、赛马、射柳等等各项竞技的总决赛,也即华兴府首届竞武大会。

    来自乐岛各县的代表在乐中城大展身手,尽管血旗军方限制了官兵尤其中高级军官参赛,但凭着乐岛十数万的百姓基数,各项角逐依旧竞争激烈,闪现出不少勇悍之士,甚至不乏准一流高手。

    赛后,对于能够进入总决赛的选手,华兴府再次表现出了慷慨大方,不论是勇夺魁首的俊彦,还是沦为陪衬的绿叶,都给与了不同程度的奖赏,甚至还给其中的平民、从民提升了身份等阶,当然,他们中的年轻人,皆受到了“华兴讲武堂”的入学邀请。

    有鲜花掌声,有欢呼嬉闹,有拼搏激情,还有不菲奖励,华兴府上下自是享受了一个愉快的端午大假。只是大假过后的第一天,不待激情退潮,华兴军民便从首刊《华兴时报》中获知了奴营遭袭与高罗越狱的消息,伴以华兴府新一轮的大征兵,以及华兴府又两部试行律法的颁布,名曰《兵役法》和《功爵法》...

第三百六十八回 整兵换血

    突击了垦荒种田难题,也缓解了大晋的军事威胁,站稳乐岛的纪泽在端午大庆之后,将主要精力再度放到了华兴政权的建设之上。建立政权可不是挂块牌子鼓鼓掌那么简单,纪泽需要的是军事、政治、经济、思想等一整个社会体系的搭建,而就着奴营遭袭这一恶性事件,大庆后的第一天,纪泽便拉开了完善华兴府军事体制尤其是预备役体制的序幕。

    不过,对于颇具半商半匪性质的华兴府而言,若想顺利完善军事体系,除了需要民众基础,还需要一套行之有效的社会分配体系作为支撑,尤其是功爵分级体系,以及藉此形成的社会价值体系,少不了立法的第一步。

    撇开自由、尊严、人格、平等那些虚的不谈,任何成熟社会都免不了对权钱名利等社会资源占有量的三六九等分级,不论是金字塔结构还是扁纺锤结构皆然,而华兴府要成功架构这一分级体系,关键在于能者上、庸者下,以及弘扬上进、赏罚分明,令社会形成所谓正能量的合力,五月初八颁布的《功爵法》,正是为之应运而生。

    眼光、理想、环境不同,大权在握的纪泽自然不会因循大晋的制度,当然也不能脱离实际照搬后世那一套。于是,在乐岛这张由自己说了算的白纸上,他出台的《功爵法》大量借鉴了大秦耕战法,其核心则为百业同功,军功至尚,袭爵递降。

    按《功爵法》规定,华兴府辖下公民可根据个人功勋或者祖上蒙荫获得三十等爵位,包括二十五等贵族爵位,以及五等荣誉民爵。军民百业同功,只要对华兴府有功,对集体有功,符合记功标准,便可获得“功勋点”,反之,若是触犯法律、违背道义、行为不端,将被扣除“功勋点”,而“功勋点”累计至一定数值便可累功晋爵。

    凡因功或承袭获爵者,将拥有更高规格的礼制待遇,譬如,按爵位高低,获爵者可配置特定规格的衣饰、车轿、屋宅,可拥有更多数量的奴仆,公共场合可拥有各类优先权与行礼待遇,普通公民则不得违制。

    同时,获爵者还将享受一级百亩的累升封田,并且,封田只需承担最低级别的田税,也不参与私田累进计税。须知为了打击土地兼并与家族做大,按照华兴府将颁的《税法》,每户百亩以下的田税十税一,百亩以上则分级累进计税,譬如拥田超过千亩,累进计税则达十税二,拥田五千亩甚至可达十税五。

    依照《功爵法》,获爵者除了礼制规格和封田赏赐,以及尚在构思中的贵族咨议权外,不再享有任何其它特权;尽管现实中特权无所不在,但依法治国是纪泽倡导的施政基石,法规面前人人平等还是要强调的。非但如此,作为享受社会荣誉和津贴的人,作为拥有社会影响力的人,获爵者若是违法,将从重处罚,并将视“功勋点”扣除情况被降格甚至剥夺爵位。

    此外,《功爵法》规定,获爵者一旦身故,其爵位将在递降五级之后传给一名指定嗣子,封田虽不予收回,但多出额定部分将按私田标准累进征税。由是,贵族若想保障自家利益并长贵门楣,其后人必须不断努力立功,避免纨绔堕落。

    《功爵法》通过累计记功的手段,非但可以褒扬士农工商兵中的先进分子,激励民众奋发上进;还对舍己救人、救助孤寡等事迹予以记功,从而引导民众积极向善;甚至,通过调节不同功绩的记功尺度,华兴府还可藉此引导社会力量的关注方向。

    不过,《功爵法》授爵明显偏向于军功授爵,相比其业已成型的、简单明确的、兼而丰厚大方的军功记评体系,士农工商方面的记功授爵非但抠门小憩,额度受限,其实施更需复杂严格的认证,日后还将由贵族咨议会系统予以表决,以杜绝非功获爵。

    当然,以华兴府目前的势力档次,封侯进爵固然深受出身流民、贼匪的大伙儿喜欢,但未免沐猴而冠,更与“缓称王”的既定策略不符,此番真正公开颁布的试行版与安海高层间传阅的《功爵法》版本有所差异,隐去了伯爵之上内容,且爵位称号也未敢采用公侯伯子男这等称呼,仅代之以一至十五级荣誉公民。至于何时才能不再这样贼头贼脑、遮遮掩掩,那就得看华兴府的壮大程度与大晋的倾颓程度了...

    显然,《功爵法》的适时颁布,既有酬赏血旗功臣之意,更有激励后进的动机,有它画出大饼,《兵役法》在同一日的联袂出台便显水到渠成了。《兵役法》的核心为全民兵役,限期兵役,志愿入伍,有偿服役。

    按其规定,血旗军的正规编制包括三级作战部队,也即执行特殊保卫与特种战斗的特级部队、保卫领土完整并主承对外作战的主战部队、守护地方稳定与辅助对外作战的辅战部队,以及军机署、监察厅、军校等特殊部门。同时,隶属行政署兵部的民兵系统,则可作为华兴府军事系统的第四级预备役力量。

    值得一提的是,辅战部队不似特级部队与主战部队的纯军事功能,日后他们除了必须拿出一半时间进行训练,还需维稳地方,并从事屯田、放牧、捕鱼、商管、工建等工作以创造收益、填补军费。当然,换个角度,这也是华兴府对懵懂百姓一次长期性质的技能培训,自也包括思想观念方面。

    《兵役法》规定,华兴府辖境内,凡十八至二十二岁之间健康的公民、平民,均有一次三年兵役的义务,通常采用志愿招募,紧急战争状态下亦可强行征召。除非直接进入军校等其他军事系统,否则服役人须得接受筛选,经新兵集训之后进入乙等辅战部队服役。

    寻常入伍军卒可在三年期满后退役复员,也可在服役期间经过选拔自愿进入其他军事系统,但后者的服役年限将最少六年。其中,平民只能加入辅战部队,若其表现优秀,则需经审核提升为公民之后才能进入更高保密级别的其他军事序列。

    借着这次《兵役法》,纪泽还撇开大晋文武不分的官品制度,对血旗军采用了全新的军衔制,也算令军政彻底分离。新的军衔制几乎照搬后世,最低为列兵,其后为卒尉校将各分准少中上四级。左右血旗军一早便已采取职衔分开,今次无非更显系统规范罢了,此处便不予赘述。

    有别于大晋的世袭军户制度,血旗军将采用退役制度和军官轮换制度。不同级别的官兵将有不同的最高退役年限,譬如甲等作战部队的队率三十五岁便需退役,军侯则可放宽至四十。同时,校尉以上主官在战斗部队中任职五年后,不论是否升迁,必须调至其他序列或者退役。非战斗部队则可适当放宽。

    此外,通过《兵役法》,华兴府进一步明确预备民兵机制,效仿汉初,凡十四岁以上、四十岁以下的健康男子,都要定期参加军事训练,兵器装备由华兴府统一安排,而四十岁以上者要利用农闲参加工程队修补城池、道路等公共设施尤其是军事设施。当然,这些民兵的训练与劳动不似大晋的徭役,华兴府非但提供食宿,还将给与适当报酬。

    当兵是一项主观自愿的、难以强迫的义务,对于不履义务者,华兴府自不会强拉丁壮或是判刑流放等等,但就政治与经济利益方面的惩罚是必要的。《兵役法》明确规定了拒绝民兵服役与紧急征召的相应经济惩罚,将与个人收入挂钩。

    更有甚者,《兵役法》还不近人情的规定,凡在规定年龄内民兵服役不到八成定额的,乃至拒绝紧急征召的,除了经济惩罚,还将失去担任任何公职的资格。因为,一个没有能力抑或没有勇气拿过武器保护公众的人,是没有资格来领导公众的。

    当然,逼不如诱,为了兵役法的顺利推行,各种奖恤与福利比起惩罚更为抢眼。且不说此番《兵役法》对退伍残退军卒以及军属烈属在就学、就业、税赋乃至律法方面有着诸多福利抚恤保护等规定,还有厚赏军功的《功爵法》,此番《兵役法》中还特别明确规定了战时军功与战利品的分配,所有参战人员尤其是基层军民均将从战场缴获中明确获益,从而令华兴府战争红利的惠及面得以有效扩大。

    其中,华兴府日后外战时的物资、钱粮乃至俘虏奴隶等等缴获收益,将有一成留归各参战部队集体,三成由基层参战军民按军功分配,至于剩余的六成,在偿清此战各项支出之后由行政署与参军署平分。

    血旗军立军一年半,随着规模扩大,军功已不是最初按照杀俘人数的简单记功,而是一套更重集体因素的成熟体系。军官有军官的算法,军卒有军卒的算法,军卒的军功要考虑自身杀伤俘虏人数、破阵登城之功、战斗综合难度以及彼此间不同兵种的配合分润等等因素,基层军官还需考虑敌我战损比等因素,高级军官更要加上战略战术等更多考量。

    非但如此,后勤人员的功勋核算也通过《兵役法》首次被正是列入军功体系。也即是说,日后随军民兵民夫除了享受战时薪俸,还将从中获得战利品的分润,以及由对应军功折算出的公民功勋点。

    说白了,《兵役法》的一应赏罚规定就是一边严惩逃避兵役者,一边可劲的有组织的发放战争红利,典型的强化版的胡萝卜加大棒,其间满满的鼓励军民抢钱抢粮抢奴隶,自然不乏纪某人鼓动外战扩张,弘扬尚武精神的目的。

    书归歪传,与两部法律颁布同步进行的,是纪泽对现有血旗军下达的整编令和对乐岛百姓下达的征兵令。通过这两道命令,血旗军不仅有着长期扩编计划,更多是结合华兴政权的新型兵制,进行一次大调整大换血,构架华兴府的军事体系,确定血旗军的最新配置与部署。

    按照这份整编令,近卫营作为血旗军唯一的特等营,将提升曲级编制,设重装左军、亲卫中军与特战右军,分别由纪铁、范毅和黄雄担任,主要从既有战兵中选拔兵员,一月内扩至五千人。血旗、苍狼与安海三营作为血旗军仅有的三支甲等主站部队,将从既有辅兵中挑选兵员,二月内扩编至五千人。

    暂留长广、太行、淮西、淮中、白洋、泰山等六个位于大晋内陆的别部营合近万五军兵编制不变,华兴府将通过征兵,并打散吸纳伪军,于海外整编出十三个一军两区编制的乙等辅兵驻防营,分别对应四个自贸岛屿,以及华兴府各区县,乃至工程、军械、辎重三营,合约一万七千人。至于这些辅兵的步骑水三军兵种,则视具体驻地分曲而异,但水军无疑将占半数。

    此番整兵的重点更在于换血,其一是针对普通军卒的大换血。毕竟,华兴府之前始终身处危境,血旗军不论战兵辅兵,各营头起步阶段几乎是青壮就收,难免良莠不齐。此次整兵正须通过裁减,将超龄的、体弱的、怯懦的乃至意志不坚的军卒从战兵辅兵序列中完全剔除,代之以华兴府庞大人口基数下挑出的优质兵源。

    其次则是军官换血,血旗军将合并太行鳌山既有的军校资源,于下月在乐岛开学“血旗讲武堂”,并以此为契机,从血旗军海内外各营头抽调近千中低级潜质官兵入校,加强政治与军事深造,为期一年。取代他们军中岗位的,则是太行鳌山两地经过初步军校培训的首期军校生,抑或大量长期跟随纪泽、又红又专的血旗亲卫。

    此外,通过整编,大量经过血旗军长期熏陶,颇有政治文化素养的人员,尤其那些借调管理民政之时表现良好的,他们经过血旗军颇长时间的培训,又红又专,此番也将退役,由武转文,进入华兴府各乡各村以及政府机构,甚或进入民间各处,从而充当华兴府在民间的中流砥柱。

    当然,此番大规模全方位的整兵,还涉及各类各级队伍在兵甲、军械、马匹、舰船等方面的标准化配备,以及职衔薪酬、组织人事、机署完善等等事项,此处不再赘述...

第三百六十九回 科考选官

    《兵役法》和《功爵法》的颁布,及其在华兴府海外辖境同步展开的新兵征募,不出意料引发了热议,踊跃报名者有之,却也不乏部分新进移民间的负面反响。须知两月前华兴府已经征募过一批近四千人的新兵,如今再次征募,正规军卒将占总人口的一成,直达暴秦级别的军民比例,甚至有个别半吊子文人已经吵吵起了什么穷兵黩武。

    所谓民可乐成,不可忧使,对于辖下百姓发出的不和谐声音,纪泽等华兴高层本有预料,早有筹谋的一应宣传攻势旋即展开,从义利统一的角度,言明利害,诱吓并举,开始大肆宣传。首先是强调华兴府周边的严峻局势,尤其高罗的被救逃走更是坐实了这一论调,那么,你不扛枪,我不扛枪,谁来保卫华兴府,谁来保卫家?

    其次是依照兵役法等诸般规章,掰开揉碎详细说明血旗军的优厚待遇,包吃包住包穿外加拿得还比一般百姓多,军属烈属伤残抚恤等等福利比大晋军卒高得离谱。其三,功名自在马上取,《功爵法》说得清楚,干得好混个贵爵光宗耀祖都有可能,至不济也能抢个老婆小妾回来嘛。其四,当兵是有年限的,三年期满想回来就回来,就怕到时还舍不得呢...

    “军中自有黄金屋,军中自有颜如玉,军中自有千钟粟”,“万般皆下品,惟有武勋高”,“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山海五十州”...经过文宣部门的大力鼓吹,民间舆论迅速转向,淳朴百姓们的态度也跟着逐渐改变,更多青年人走向了募兵点。

    说来,华兴府在官府士族的宣传中本就是不服王化的贼军组织,从跟随华兴府那天起,大多移民海外的百姓其实已经有了提刀砍人当打手的觉悟,加之很少堂堂硬战的血旗军战损比一直很低,待遇再这么可劲一宣传,民间风向的迅速好转也不足为奇。

    也正此时,华兴府得到了一次向海外新移民展示当兵好处的大好机会,却因五月初十这天,奄美岛驻军校尉夏田遣使给乐岛送来军报,声称他们的探索舰队业已发现了纪泽那份坑憋海图中描述的琉球大岛,附以岛区勘察与些许捕获的岛夷带路党。

    根据夏田送来的军报,面积千多平方公里的琉球本岛,其上原住民也就不到两万人,目前基本尚处刀耕火种的原始状态,且夏田舰队已在临近一处外岛建立了前进基地。如此孱弱的土著力量,兼有六分仪纪录的海图定位,这便意味着血旗军已可轻取琉球,并从乐岛直接运送百姓物资予以殖民。

    没说的,华兴府可不嫌地盘多,须知继年初一总三十五万移民计划落实之后,因为刘柏根叛乱,因为匈奴霍乱并州,乃至因为大晋民间这样那样的困苦,华兴府从大晋各地尤其是太行与青州两地,迄今业已再得七八万移民,正迁来乐岛等着田地安置呢。而且还得快,算算地理位置与时节,若能赶在一月之内垦荒播种,琉球还能抢得一季秋收呢。

    事不宜迟,一场超低烈度的战斗也无需多少准备。次日,以孙鹏为统领,一曲血旗中军步卒,辅以布根的一曲苍狼骑,再加水步各两区辅兵,合约四千军兵,会同两千民兵与一批军用民用物资,便被塞入了东征琉球的舰队。

    事实上,孙鹏所率的六千军民会合夏田的一曲水军,足以对琉球青壮进行一对一的全面碾压,纪某人这般颇显丧心病狂的出兵,更多却是为了节约征服时间并尽早开展垦荒。而紧随着孙鹏的东征军,三日之后,华兴府便组织了四支各五千青壮的建设兵团,携眷近八万人,附带牛马农具与生活物资,由纪泽亲自率领,奔往了琉球。

    不过,在前往琉球之前,纪泽除了张罗琉球移民的准备事项,还做了两件事。其一,通过愈加繁盛的文明岛,有关人员向多名马韩客商颇不经意的泄露了华兴府正在大举征兵的消息,目的不详。至于包庇州胡遗族偷袭乐岛的韩王,闻讯后是否会受到刺激,进一步征调兵壮备战,那便是华兴府拭目以待的事情了,左右血旗军主力业已回归乐岛,不怕事大,恨不得韩王作死呢。

    第二件事则是通过《华兴时报》第二期特刊,华兴府发出首届官吏考核的通告,辅以《科举与公务法》试行版的颁布。华兴府将于七月与九月分别举行首届官吏选拔考核也即科考的初考与复考,作为未来华兴政权中所有非军方文职官吏的选拔与任免依据。

    说来华兴府海外诸岛现行的集体计划管理仅是短期特殊状态,是大迁移的必要过度,依旧延续着鳌山、太行之时的准军管模式,那时的血旗系统以军事为主,生产为辅,行政部门更多充当着血旗军的后勤角色。对应的,那种体制下,官吏的质量与数量需求委实不高。

    而今华兴府辖民已近五十万,血旗军将退居华兴府次席,而暖饱之后的百姓也将有着更多的需求。显然,既有的集体经济难以长久,到了年底分田分地,军管模式必须放开,倾向私有经济的华兴府机构建设势在必行,却苦于缺乏合格且足量的文职官吏,选拔并培训官吏已是刻不容缓。

    据《华兴时报》特刊所言,只要是十六岁以上的公民、平民,就有权利报名参加七月的一场衡量汉文水平的科举初考。鉴于华兴府普遍的文化水平,此番科考初试,其内容不要求文采,无关四书五经,只要粗通汉文、识字过千、略知史政和知晓基本法律条文即可。

    只有通过这场初考,既有文职人员凭此方可留用,寻常百姓凭此可以求职吏员,乃至竞选村正抑或咨议,四级以上民爵亦可凭此求取八品以上官员,自然,也只有通过这轮初试,方能参与九月的科考复试,也即真正的科举考试。

    事实上,所谓初考就是为了给出身底层的华兴现有军民担任官吏开绿灯的。九成的事情是九成的人有能力做好的,关键在于是否有机会让他们去成长。既然没有足够的饱学之士成为华兴府政权的中流砥柱,那就让劳苦大众们自己来吧。

    所幸血旗系统两年前就开展了“大学文”运动,有心坚持者真就不少,尽管凭此变得文才斐然的一个没有,识字过千的军民却是大有人在,基本能够读写简单公文,进行粗浅计算,其中不少人还不乏民务经验,更重要的是,他们脑中没那些陈词滥调,更没那些弯弯绕绕,对纪泽可谓衷心拥戴,岂不正是纪泽所需?

    至于他们能否干好,多备些替补便是,要知道,继血旗军“穷兵黩武”式的“冗兵”之后,未来华兴府文职岗位设置中,得陇望蜀的纪泽可不怕预留“冗员”以备日后扩张。

    通过汉文水平初考之后,普通百姓便可自愿选择参加下一步官员选拔的科举复试。凭借华兴府政权在海外初创,纪泽干脆通过《科举与公务法》立法,提前隋朝三百多年提出了科考选官制度,其设有明经科、明算科、明法科、明工科等诸多分科,考核内容务实不务虚,以应用学科为主。

    科考成绩优良者将成为华兴府官方承认的“文士”,得享一级民爵待遇,并可凭此作为八品以上官员的备选官员,以填补日后的官员缺额。由此,任何有志的公民、平民,只要在科举考试中表现优异便可为官,无需经过士族推荐,其影响之深远不言而喻。

    不过,手无缚鸡之力可不配为“士”,按照《科举与公务法》,想要成为华兴府的“文士”,君子六义中的“射驭”却是不可或缺。即便科考文试通过,也需通过骑马射箭的资格武试,难度约合寻常辅兵水平,大龄者适度放宽。基于现实考虑,武试最长可推迟三年,并有三次机会,通过之前虽不影响选官与待遇,但称“假文士”,而有过三年从军经历者却可免于武试。

    对文士而言更为坑憋的是,公民只要凭借自身军功达到四级民爵的功勋点标准,再行通过科考初试,便可得封“武士”,而武士将与文士一样具有同等选官资格。换而言之,想当官而非做吏,文士也得习武,而武士则无需走那科考的独木桥,华兴府也即纪某人的尚武拥军可见一斑。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农耕民族的安逸习性与士大夫阶层的遮羞误导,令浴血杀敌的军兵通常被看作贱业,令武人往往被看做不稳定因素,令“以文抑武”居然成为华夏民族的长期共识,也令炎黄子孙的群体性格随着历史长河的流淌而愈加孱弱。

    从霸秦、强汉乃至“被融合”出的盛唐,炎黄子孙逐渐发展到了宋元明清的“贼配军”、“两脚羊”、“南蛮子”,以及近现代的“东亚病夫”乃至“汉奸”,这是为什么?不要去抱怨侵略者的凶残狡诈,因为虎狮大象是不会抱怨恶狼的,抱怨恶狼的永远都是绵羊兔子之类;也别去声讨别个参拜什么神社博物馆,纯爷们真汉子应该瞅机会不择手段打回去,最好让别个天天咒骂自己才是王道!

    “侠以武犯禁”,民风孱弱是统治者喜欢的;“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这种孱弱更是侵略者喜欢的;但是,不论前世还是今生,纪泽都绝不喜欢!哪怕西晋百姓事实上远比宋明时期的汉人凶悍敢战,可面对扑面而来的五胡乱华,纪泽也宁愿矫枉过正。

    正是为此,纪泽希望在自己能够做主的地方改变这种孱弱,让炎黄子孙更具血性,更加强悍,更有扩张性。制定全民兵役为此,推广猛球为此,厚赏军功的《功爵法》为此,文士武士的一应法规也是为此。实际上,纪泽一应尚武拥军的法规也没少借鉴汉初的制度,那时,有完备的预备兵役,有非军功不得列侯,有非列侯不得为相等等。所谓出将入相,那时的许多文臣必要时均可随时出征为将,甚至还有三公九卿几皆出自武将的时候。

    也正因汉初有着这等制度与风气,华夏才能凭借汉初的孱弱国力,内平七国之乱,外御强盛匈奴,也令炎黄后人继承了汉族这一伟大名称。只可惜,随着士大夫阶层逐渐主政和平年代,随着代表其利益的儒学一家独大,华夏的血性逐渐被压制甚至阉割。

    至于什么穷兵黩武、滋生内乱的担忧,那些是内心比身体更孱弱的文人们为了遮掩自身胆怯而罗织的理由,纪泽相信,通过制度完善与全民教育,配以全民获益的逐步扩张,改内斗为外战,那些压根就不是问题。君不见英国佬及其后裔抢了四百多年,迄今依旧在横行无忌,依旧过得多彩多姿,甚至还被许多国人羡认为“文明绅士”?

    书归歪传,鉴于华兴府普遍低下的文化水平,第一期科考尽管被设定为极低难度,预计用“土气”“简单”都将不足显其本色。但心虚的纪某人依旧担心自家凑不够官吏人数,于是,针对两档考试尤其是汉文资格初考,一本本考试教材在他授意下,紧接着科考消息的放出而上市销售,汉文初考的考题更是尽在其中。

    结果,华兴纸贵,短短几日内雄鹰印刷数度加印,最终竟是卖了七八万份。只是,据说其中大部分都经由望子成龙的家长们到了孩童们手中折纸模,倒为华兴府免费开展了一次普法宣传,更令雄鹰印刷第一次实现了面市盈利,这是后话不提。

    丢下科考的蛋糕,掀起华兴府的轩然大波之后,纪某人踏上海船前往了琉球。而就在他海上漂泊之际,大晋内陆的政局也进入了关东阵营的收关阶段,却是迎驾大军连战连捷,终是杀入了长安。

    《资治通鉴》有载:“东方兵闻方死,争入关,颙悔之,乃斩郅辅,遣弘农太守彭随、北地太守刁默将兵拒祁弘等于湖。五月,壬辰,弘等击随、默,大破之。遂西入关,又败颙将马瞻、郭伟于霸水,颙单马逃入太白山。弘等入长安,所部鲜卑大掠,杀二万馀人,百官奔散,入山中,拾橡实食之。己亥,弘等奉帝乘牛车东还。”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时空中,大掠长安的辽西鲜卑杀戮百姓不过数千人,倒是大老远的押着两万多青壮男女回返幽州,也算是纪某人从鲜卑购换汉奴引发的蝴蝶效应吧...

第三百七十回 殖民琉球

    光熙元年,五月十九,酉时,晴,琉球那霸湾。

    琉球本岛位于倭国诸岛与夷州岛之间,岛南紧挨北回归线,其地形狭长,南北长近二百里,东西宽五六十里,岛北过半为山地,岛南为台地平原。在琉球本岛周边,尤其东北通往倭国诸岛方向,有着数千大小岛屿,构成链状的琉球群岛。

    晋时的琉球人尚还原始,不曾受到汉家抑或倭人文化的影响,更非后世血腥取代土著的日本人,其上土著史称熊袭人,论及起源是来自北方倭岛的绳文人与来自南洋赤道的波利尼西亚人之融合,也有说法称其为狼窖人。

    碧海长空,夕阳影红,这一日,琉球本岛西侧,海天间远远冒出一些小点,随着时间推移,小点渐渐放大,显出张张白帆,进而变为一支庞大的舰队。艘艘舰船的桅顶,面面血旗迎风招展。来得正是纪泽亲率的华兴府移民舰队,目标琉球。

    “到了!到了!嗷嗷嗷...”各艘舰船之上,欢呼声此起彼伏,尤其当前方岛湾上的血旗愈加清晰的时候,欢呼声更是响彻海天。凭借愈加精炼的航海技术,加之初夏时节的良好海况,他们从乐岛出发,历经六天时间,横跨千五多里的海程,今日总算顺利抵达了这片天高地远却又蕴含勃勃生机的偏荒海域。

    琉球岛最南,有处天然的深水大海湾,也即后世的那霸湾。此刻,这里已经建有一排排简易栈桥,岛岸上更有一片片宽阔的营盘,皆为孙鹏的先遣东征军所建。伴着白浪拍岸,欢呼滚滚,以及孙鹏等一众先遣军官出迎,庞大的血旗船队抵近,一艘艘移民舰船陆续靠泊栈桥。

    旗舰之上,眼见诸事如期,纪泽却是环指海湾,对身边随来的唐生、刘涵等人道:“这那霸湾海域宽阔,水深浪平,稍事修建便可泊靠大量舰船,着实是处天然良港。我华兴府当在此大力建设,重点投入,将之建为不亚罗口湾的大型海港。还望诸位仔细勘测,用心规划,以备设计开工,尽早为我华兴府再添海上明珠,呵呵...”

    “主公,这里确是条件优越,但涵以为,琉球仅一偏荒海岛,我华兴府纵使大力开发,终归就是一处产粮的渔耕基地,根本无需罗口那般大型海港,又何必为之靡费人力物力呢?”听了纪泽的蓝图,众皆点头之际,刘涵却提出了不同意见。在纪泽的倡导力行下,华兴府一贯秉承求真实干,刘涵有一说一,却也不担心为此冲撞纪泽这位府主。

    果然,纪泽笑容不减,颔首解释道:“呵呵,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琉球虽远海荒岛,却是地理要冲,其北上便是本府之种子奄美二岛,再北更有倭人诸岛,南下则有夷州岛乃至更多南洋诸岛。这里日后将是海运中转要地,可不是单单一个渔耕基地,以此为跳板,我华兴府非但能开辟海上南北商路,还扩土可期啊。”

    通过刚才的一番打望,纪泽已可确定这个海湾便是后世那霸港所在。他可是知道,这个天然良港后世被美国佬占为构建太平洋岛链的一处重要基地。如今华兴府既能拿下这里,自该着力建设,将之作为日后华兴府北上南下的重要支点,而这也是他纪某人此番放下乐岛中枢事务,专程亲来的主要缘故。

    转向随护移民船队而来的唐生,纪泽不无考校的笑道:“伯温,此行特意拉你前来琉球,某可是存了心思,有意将你与安海中军暂留此地半年,却不知你是否知晓其中意图?”

    “呃,这个...若属下没有猜错,主公应是为了夷州之战吧,呵呵,去岁我等被迫退出甬东,但夷州岛面积十数倍于乐岛,想来主公对夷州当是念念不忘!”唐生略一思忖,手指南方道。

    “呵呵,正是如此,伯温果然深知我意。柿子捡软的捏,如今在我华兴府海外四岛周围,夷州土著当算最弱,且与大晋诸方全无关联,正该作为下一步殖民目标。”纪泽抚掌一笑,不无豪情道,“我等只需以琉球为支点,便可绕开大晋阻扰,夺取夷州岛的海量土地与资源。考虑夷州夏季热湿易生瘟疫,某欲今年秋后出兵,还望伯温待到琉球稳定之后,主持水军探查夷州,并择外岛预设前进基地...”

    上得码头,略作寒暄之后,黑着眼圈的孙鹏便向纪泽禀明了岛上现状。正如纪泽预料般顺利,血旗军先遣部队业已轻松占据了琉球本岛的平原地区。以铁器时代的血旗大军,对刀耕火种的琉球土著,说是神仙对凡人的碾压都不为过。尤其当血旗先遣部队用土著从未见过的骑兵,粗暴碾压了两个不服改造的最大部落之后,平原地区的琉球土著对血旗军已是任凭取夺。

    捏个由头并对原始土著碾压欺凌无甚可表,血腥立威之后,先遣部队按照既有计划,辅以晃瞎熊袭土著眼睛的物资分发,南部平原地区再无反抗,本来嘛,打又打不过,追随有粮吃,尚无民族观念且只知生存的原始土著焉能不从?

    随之,凭借不亚于土著青壮的先遣军民人数,数千血旗军民散布入各个部落,数千各部奴隶也被悉数释放为平民,再由血旗军民与获释奴隶组成民兵,远征军已在琉球建立了简单的基层军管架构。

    可以说,软硬兼施之下,先遣部队登岛短短四日,除了始终龟缩于山区既不接受招揽也不前来捣乱的狼窖部落,琉球岛上的其他熊袭部落已被华兴府牢牢掌控,各部土著也已乖乖的投入了琉球大开发。甚至,纪泽还在军营附近看到了第一批开垦出的,用于紧急培育秧苗的数顷水田。

    迎接、庆功与移民登岛事宜不提,次日,琉球一应安民垦荒事务交由刘涵等随来官吏负责,血旗诸军予以配合。有着乐岛的成功经验,纪泽却也安心放手,他自己则由亲卫随护,带着唐生孙鹏等人在岛四处晃悠,勘察测绘、规划发展顺道了解土著民情...

    琉球岛中部,有汪四五里方圆的湖泊,土著称作天牛湖。左近草场的雨水,以及北方山间流出的几条溪水,皆在此处汇集,令得周围形成了老大一片丰茂草场,也令这里成了岛上野牛出没最多的地方。曾经,天牛湖极其周边草场属于琉球最大的一个土著部落,非其族人踏足必死,当然,随着该部落被血旗军镇压立威,那些已是过去时。

    此时,也是华兴府后续移民抵达琉球的第四天上午,正有一彪人马在高草浓密间踏马徐行,其间还有一只白狼飘忽跟随。这彪人马,正是纪泽与他的一众亲卫,以及一堆看客。他们此来可不是为了踏马采风,而是为了圈捕野牛群,更为了纪某人吹牛夸下的一次海口。

    说来此番捕牛颇有缘由,起自一场战利品的内部纷争,纷争中心则是琉球岛上的野生动物。土著虽有原始的畜牧,但数量微乎其微,他们除了粗陋的渔耕,野外狩猎是重要来源,故而琉球野生动物之前还真保护得不错,粗估下来岛上野生的牛羊鹿也能有个数万头,自然,他们已被先期抵达的先遣部队默认为了战利品。

    怎奈有不服的,挑事者是主管安民垦荒的刘涵,基于农时所迫,随船运自乐岛的耕牛远远不敷其用,这厮为了逼迫血旗大兵们帮助民务部门将野牛化为耕牛,竟是悍然提出,如果先遣部队不能在预定五天的撤军日期之前,将琉球的野生动物由野生变为圈养,而是留待行政署组织百姓慢慢解决,那行政部门将不予变现,自也不能将之作为战利品分红。

    于是,孙鹏等一干先遣官兵炸毛了,须知先遣部队在诸般皆顺的表面下,原本就被令人牙碜的缴获收益所困扰。谁叫一穷二白的琉球土著根本榨不出什么油水,而新占土地资源又不能作为战争红利被瓜分。准确的说,作为新兵役法出台后的血旗第一战,此番先遣部队的战利品也就是那些野生动物,以及数千被判为奴的抵抗部落土著,而前者更是大头。

    “野生的没到圈里自然不算缴获,否则跑山里丢了算谁的?”军政双方吵到纪泽面前,纪泽自然以垦荒为重,他上下嘴皮随便这么一碰,于是,刘涵笑了,先遣部队苦了。从前日起,空闲下来的先遣军卒大部转职成牧民,瞪着贪婪的眼睛,开始对琉球野生动物围追堵截,以化野生为家养,继而交给华兴府换算为缴获红利。

    然而,问题又来了,野羊群还好办,只要多聚些人手,合力将它们驱至特定地形譬如微型半岛,之后用备好的围栏困住,便算完成了围捕圈养。可岛上最值钱的两千野牛群可不能这么对付,被惹急的它们发起飙来见谁撞谁,一古脑的可没谁能扛住,若要一头头规规矩矩的捕获,费时费力还要有经验的熟手,怕是等到远征军班师了,也逮不完岛上野牛的二三成。

    为了这些看得见却逮不完的野牛群,先遣军的一众贪婪鬼们一筹莫展。其实,按照最新缴获分配方案,有了部落奴隶与部分牛羊,先遣军基层军卒平均算来人均也能分得两三贯,对于一场低烈度战斗也还勉勉强强,毕竟这些与功爵封赏田地并不冲突。只是相比血旗军历来一抢就是数十万贯的丰厚缴获,难免就令人大失所望了。

    决计不能留给后续移民白白摘桃,于是,先遣部队大干特干,加班加点,继而忙中出错,有一名强行作业的军卒被野牛踩踏而死。问题一级级向上汇报,很快便到了孙鹏等军将面前,可他们也不见得就比小兵更会逮牛啊。于是,他们一碰头,当即决定联手起来将皮球硬踢给纪某人,有困难找领导嘛。

    士气可鼓不可泄,兵哥可哄不可欺,新兵役法出台后第一战,纪泽可不愿叫军卒们背后戳脊梁骨,那些野生动物本就打算给先遣部队作为战利品的,怎奈他们取不走,纪泽又不好轻易改变命令,更不好为之改变撤军日期吧。好在,他终是没给穿越者丢脸,扯断第N根头发之后,却是想起前生电视中西班牙人爱搞的某项表演。于是,他一拍胸膛,夸下海口:“小事一桩,看某家的...”

    在做了一番准备之后,纪泽出马了。不过,在出马驯服野牛之前,纪泽与他的一干亲卫恐怕还得率先驯服座下的战马。因为此番带来的近千战马将被留在琉球骑乘和繁殖,故而多是些军中备用母马,而非军卒们平素的配马,乍骑上若要好使还真不易。

    “丫丫个呸的,你也敢来气我,再不老实听话,某家真要揍你啦!”隐隐的,风中传来纪泽的怒斥。

    似乎,纪泽很不受他那坐骑的待见,被迫在马上扭来扭去以免被甩下出糗。莫笑纪某人骑术不行,远航运输马匹可不容易,纪泽自不会来回带着火云坐骑搞特殊,更舍不得为了几天的乘骑将之丢在琉球当种马,故而他今个骑的是临时借调的一匹生马,还偏逞能挑了匹优良却性烈的。

    “主公,您那法子靠谱不,这么多人前来旁观,若是出了岔子,丢牛事小,丢人事大呀,那时可别寻咱晦气啊!哎...主公,您连这马都驯不好,眼看着还要去驯牛,您这到底行不行呀?”身畔,亲卫军侯林武抱着一卷偌大的红旗,忍不住问道。看似忠厚关切,却是直戳纪某人的痛脚。

    纪泽其实也担心着呢,本身就有点紧张,再听到“行不行”三字,立马不悦道:“以后不要问某行不行!哼...但若这次捕牛失手,那就定是因为你等筹备不到位!”

    “不能啊,主公,那红旗可是经您点头的呀!为了那红旗,咱可是带着弟兄们忙了一天,没功劳也有苦劳啊!”林武脸色一苦,立马叫起屈来。

    林武倒也是实话,大幅的红旗是今天行动的关键,而华兴军民此行琉球虽带有不少布匹,却没带女儿家才用的花俏红布,更不能折腾自家血旗,是以,为了满足纪泽要求的鲜红色,他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后来还是由土著带路党提醒,在山区边缘寻了一种土称山红花的植物,大量采集榨汁后才得以涂抹出足够鲜红和足够面积的红旗。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接近天牛湖,远远的可以看见成群的野牛正在湖边饮水休憩。纪泽勒停战马,手指北方五六里外的山岭,转头交代林武道:“你去那山谷看看,若是准备好了,我等便即开始...”

第三百七十一回 请牛入瓮

    琉球岛,天牛湖畔,在一行众人的好奇等待中,林武从山谷返回,报告那边准备完毕。纪泽知道自己该出场了。只是,看着远处天牛湖畔那黑压压的牛群,他心里不免毛毛的,虽不愿被人当成笑柄,却更不想被一群野牛夺去大好青春啊。

    “看着点,过会跟着做,胆大些,跑快些,没问题的!”强按扭头走人的冲动,纪泽一脸云淡风轻,招过林武、秦厦等十来名早有准备的亲卫好手叮嘱道,却不知是否也在自我鼓舞。

    “吹号!”深吸一口气,纪泽对着身侧的号手大声道。可能是因为激动,所以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随着呜呜呜的号声在草原上响起,纪泽拍了下坐骑的脖颈。那坐骑总算开始了配合,只是打了个响鼻,便撩开蹄子跑了起来,迎向那庞大的牛群。而随行的,也就小白够义气的依旧尾随,余人包括林武等跟班做事的,也包括孙鹏等观看表演的,则压着速度,距百丈外缓缓跟随。

    驱马缓缓上前,纪泽来到湖边,直至牛群前方约有十多丈远,他先用微微颤抖的声音,不无讨好的挥手冲野牛们嗨了一声,这才拿出一根缠绕着红布的木杆,好似西部牛仔甩动套马索一般,在空中划过几个圆圈,那缠绕的红布被逐渐展开,一面两三丈长的鲜红旗帜随即迎风招展。

    不敢稍停,纪泽驱马沿湖一段小跑,口中不断嗨嗨有声,手中则卖力的挥舞着红旗。那鲜红大旗在半空中迎风舞动,像是湖边升起的一片小小红云。野牛群本就被号声与纪泽的嗨声吸引过了注意,这会看到这朵不断翻飞的红云,更有一名小小人类如此嚣张的在它们前方舞骚弄姿,顿时集体怒了!

    挑衅!对这群野牛来说,纪泽就是在挑衅,赤裸裸的挑衅!是可忍牛不可忍,最近的百余头水牛打起了响鼻,四蹄不安的刨动着草地,泥草飞溅间,一双双逐渐发红的牛眼死死瞪向正在骑马逗引的纪某人。

    哞的一声震耳牛吼,一只比其他野牛要大上一圈的牛王突然发飙,顶着头上那犀利如刀的犄角,对着纪泽发动了冲锋,而榜样的作用是无穷的,左右的野牛见状也纷纷发动,百余头野牛随即红着眼睛冲向不远处的纪泽。

    “卧槽!真来了,马兄快跑啊!”扭头看到身后跟来的百余头野牛,纪泽一个激灵,怪叫一声,忙一拉马缰,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坐骑会意主人的意思,放开四蹄,调整方向加速奔跑起来。

    继而,纪泽将手中木杆插入鞍后提前装备上的插槽,那两三丈长的旗子便好似一条巨大的红尾巴,还是迎风飘摆的红尾巴,让身后的野牛更加气愤的狂追不舍。一时间,开阔视野中,只见纪泽一马当先,其后百余野牛仅仅追随,在草场上拉起一道风絮齐飞的冲天烟尘,更伴着轰轰不绝的如雷蹄声。

    “好!干的漂亮!太酷了!”看到纪泽一人就吸引出百多只野牛,带着一股狼烟飞驰而去,后方的观光团爆发出一阵欢呼。那些一早追随纪泽的家伙见怪不怪纪泽的神奇,倒还罢了;那些入伙晚些的则被惊得目瞪口呆,算是真的服了纪某人的神奇口碑。至于跟随听用的带路党,除了惊为天人就只能是死心塌地了。

    “哈哈...这么刺激,我也来试试!”不待纪泽安排的一干亲卫跟着顺次出马,本就游牧出身的布根却是兴奋的高喊一声,捞起一名亲卫马后的红旗,抢先驱马冲了出去,直奔湖边另一堆颇为集中的野牛。

    有了纪泽的示范,布根有样学样,不过那动作姿势可比纪泽要赏心悦目得多。只见他马不停蹄的奔到野牛前方三五丈,手腕一甩,手中旗帜翻天飞舞。似乎犹觉不足,布根索性整个人踏着马镫站了起来,边双臂挥舞旗帜,边冲野牛嗷嗷怪叫,更显骚包之极。

    比起纪泽保守的挑衅,牧民出身的布根简直就是在人家野牛头上吐口水。野性十足的野牛哪里会知道什么是诱敌之计,各个眼红脖子粗,立马就喘着粗气,在某一头壮牛率领之下,齐吼吼的追向了布根。

    纪泽和布根的成功让众人对诱捕野牛再无怀疑,而布根那精彩嚣张的表演更将气氛推向高潮。阵阵欢呼中,林武却因布根抢了他们亲卫曲的风头而愤愤不平,他伸出手臂,指着天牛湖方向,大声喝道:“弟兄们,出发,谁敢给咱亲卫丢脸,老子让他这辈子跟牛肉绝缘!”

    林武带头,秦厦次之,亲卫十来骑陆续出发,其中还夹杂着孙鹏、夏田两个追求刺激而强抢了红旗过瘾的家伙。他们起初每一波都能引诱上百头甚至更多的野牛追击,但随着湖边被大致溜了一圈,后来的人能逗引到的就越来越少了,但整个十二三拨下来,这十多骑所引的野牛也有上千头了。

    那迎风飘展的鲜红旗帜,就好像指引方向的明灯,整个天牛湖周边的庞大牛群就这么被它们肢解了。那些狂追不舍的野牛,则像是一队队愤怒的骑兵,紧紧跟随着前方的头领,悍不畏死的向北冲锋陷阵,浑然不知其最终目标却是一座小山谷,一个狭窄拥挤的囚牢...

    踏着清新的风,浮开飘飞的絮,嗅品土香的草,驾驭欢快的马,引领奔腾的牛,追逐那天上优哉的云,不时再挥起鞭花的脆响,应和着豪迈的歌谣,整一个驰骋天地间的潇洒男儿。好吧,看偏了,这位说的是抢了镜头的布根,而不是一号男角的纪泽。

    此刻,一马当先的纪某人正苦着张脸,满头的冷汗,碎碎的叨念,紧伏于马背,拼命的抽马,时不时回头瞥一眼身后那头不见拉远反渐逼近的野牛,尤其是野牛头上那对油光蹭亮的犄角。都说第一个吃螃蟹的最香,可谁又知道他极可能是被钳得最苦的一个。

    很可惜,纪某人这次摊到了后者,而导致他如此悲催的则是那头第一个追赶他的牛王,那头速度、耐力、凶猛乃至脾气都是上上之选的牛王。事实上,那非是一小群野牛的王,而恰恰是整个天牛湖,甚至是整个琉球的野牛王。

    “小马哥,不,我叫您小祖宗行不?您老人家能不能再快些?后面那货就要追上来了,要是被它顶上一下子,咱哥俩今天怕是都得玩完啊!”早已失去小白踪影的纪泽,此刻只能可劲催促已渐合拍的坐骑。

    其实不用纪泽催促,这头战马也急呀,后面的隆隆蹄声早将它吓得不轻。它虽是头发配琉球的备马,却是因为性烈,绝非因为孱弱,它的速度在一般战马中也算名列前茅的;能成为纪大府主的坐骑,哪怕仅是临时的,又能差到哪呢。怎奈说一千道一万,也架不住对手妖孽呀,一头莽荒中千里挑一的狠角,这发起飙来压根就不像牛啊!

    好在,再远的路也有终点,况且纪泽的目的地距离天牛湖不过五六里远。当他带着第一批牛群,确切的说,是当他被野牛王带着一批小弟追赶到目标山谷的时候,他将插在马鞍上的旗杆拔出,马速却是丝毫不敢稍减,口中兀自对着高处大喝道:“叫前面的让开道,千万别挡老子!”

    飞驰而入崖谷,纪泽又驱马前奔了数十丈,这才稍缓马速,将手中红旗向左丢弃,同时一扭马缰,从右前侧的一个暗窄岔口拐弯进去。也就在他拐进岔道的当口,那头野牛王已经踏着那面红旗,几乎擦着他的马尾,惯性使然的一路狂奔直冲入崖谷更深处,而紧随在后的便是轰隆隆的第一批百多野牛群。

    进了岔道,纪泽总算将心脏从嗓眼咽回了胸膛,却觉全身空乏无力,他的那匹坐骑也好不到哪,呼哧呼哧的一个劲儿直喘粗气。一人一骑沿着羊肠山道,缓缓绕上了谷口右侧的小山包,恰听轰隆隆的蹄声扑面而来,却是布根也有样学样的带着第二批野牛冲入山谷,并拐进岔口摆脱了野牛。

    接着便是林武带着的第三拨,还有秦厦的第四拨,乃至第五拨、第六拨...唯一不同的是,有他纪某人化去第一拨最凶猛的力道,人家咋个个就都玩得那么悠哉惬意,瞧今个这螃蟹吃的!

    谷口山包上,早就等在这里的刘涵看着一群群野牛就这么被诱入山谷,笑的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这下他就能赶上农时,在短时间内最大限度的开垦这个大岛了。看到纪泽骑马而来,他连忙上前拱手笑道:“主公这一招请君入瓮可谓神乎其神,天牛湖一带的野牛很快都将沦为瓮中之鳖。如此一来,琉球的运输与垦荒将平添大量畜力,主公可是帮了涵一个大忙啊,哈哈...”

    “嗯嗯...小事一桩,翻掌而已,看看这一局也差不多了,安排收口吧。”纪泽一面平复紧张的心情,一面玩着矜持道,一脸云淡风轻。

    “快,发信号传令下去,将牛群给封住!”刘涵闻言,也不再啰嗦,忙不迭的吩咐身边的旗令兵道。要说最紧张这批野牛的,琉球上下非他这个主管开发建设的官员莫属了。

    这个小山谷是纪泽等人昨晚刻意挑好的一个死谷,山谷并不太深,周遭皆为数丈高的崖壁,且越往内空间就越狭小。这会儿,那头野牛王早已冲到了山谷尽头的死角,没了红旗,它的火气倒是消了,可察觉不对想要调头离去,身后位置却已被惯性涌上的百多牛小弟给死死堵上了。接着是第二拨第三拨...

    如是一拨顶着一拨,一拨堵着一拨,上千被诱入崖谷的野牛,像是塞粽子,密密麻麻的将崖谷深处堵的严实,崖谷就好像一个口袋将它们圈在了里面。也就最后进入山谷里的野牛还能有所动弹,其中有几头聪明的已经开始转身欲走,可是还来得及吗?

    随着令旗舞动,山谷中部,早已等在侧崖上的一批亲卫立即将备好的大树干一根根推下,兜着野牛群的背后形成一道拦截。当然,这也只是暂时的第一道拦截,对于不乏蛮力的野牛群来说并不保险。故而,在这边拦截的同时,第二批上百亲卫,扛着树桩、背着藤条,从那道岔口冲出。

    在谷口向内十多丈处,第二批亲卫开始了第二道围栏的紧张作业。那里早有筹谋,十多丈宽的谷道上昨日业已挖有七八个深深的桩坑。亲卫们迅速拔出与地平齐的预填矮桩,换上更高的新桩,转眼间谷道上每隔两三丈,就多了根丈高的粗壮树桩,且是本已固定有许多粗藤的树桩。

    紧接着,一干亲卫犹如燕子掠水一般,将那些藤蔓抓住,然后紧跑几步与相邻树桩固定。数十亲卫在谷中往来穿梭,一道道藤蔓被拉起,一道横截山谷的大围栏就此快速形成,恰似给这个山谷之瓮盖严了瓮口。

    如同预料,野牛群并未坐以待毙,不少外围的野牛很快便转身开始向外冲,尤其在野牛王连连怒吼之后,阻拦它们的第一道树桩堆不久就被撞散。然而,第二道围栏就不容易突破了,取自荒山中的藤蔓足有婴儿腕粗且又韧性十足,而给野牛们发力冲锋的距离又十分有限,一两道藤蔓或许困不住这些兽性坦克,但十数条藤蔓就堪成天堑了。

    想要冲出的野牛无一不被那些藤蔓缠住,尤其当越来越多的野牛反身涌来,将山谷本不宽裕的外围空间全都填满,野牛们更是失去了助跑空间,想要冲出生天已经成了一种梦想。

    看着第二道兽栏最终将野牛群困住,谷口小山包上,汇聚在此的血旗诸人欢腾一片,不光是为了财富到手与开发便利,也是为了计捕野牛的愉快旅程。自然,出谋策划的纪泽居功至伟,非但一干下属谀词如***捧不断。

    “轰隆隆...”就在此时,大地震动,蹄声传来。纪泽等人先是下意识的低头看向自家这些刚到手的牛群,发现并无异动之后,这才找准声音所来的东北方向看去,却见一道高扬的烟尘在那边的草场升起,并迅速移向紧邻的山地而去。

    众人面面相觑,这架势咋跟己方方才诱引野牛的场面如此相似,可没听说哪支血旗军有行动计划啊,再说了,便是有行动也不可能学得这么快呀。那么,是谁又在学着吃螃蟹呢...

第三百七十二回 土著偷师

    “秦厦,带几人去那边看看,到底是哪部的兄弟偷师偷得这么快?哼,还没交学费呢!”琉球山区南缘,小山头上的纪泽看着东北方向貌似同样引牛入瓮的戏码,像是不以为然的交代道,目光却是下意识的眺向北方的莽莽山林。

    秦厦等人不久便驱马离去,而山谷内的牛群则已结束了无谓的冲撞挣扎。从天牛湖狂奔到这里,又在山谷中一通拥挤蹭撞,野牛们事情没做成什么,倒是将气力给耗了七七八八,逃脱无果之下,终于选择了任命,却是低头争食起了谷中荒草。

    一切再无悬念,在围栏边缘位置,血旗军卒拆开藤蔓,打开一道半丈宽的预设小门,一大群人分列两侧,给一头头疲惫踱出的野牛加上缰绳,蒙上眼睛,从而一点点将牛群清理出来。

    牛的眼睛被蒙住,再被套上坚韧的橛子,立刻就彻底老实了。

    随后的工作就是统计数字,并召来更多人手将这些野牛带至琉球各处,让它们投入琉球大开发的诸多劳作了。这一时代,汉家百姓除了田地之外,寻常最看重的怕就是耕牛。眼见一头头耕牛乖乖俯首,山头众人免不了又是眉开眼笑,大堆溢美之词献给纪某人之余,也不乏一个共同的大问号。

    作为被张宾看重并推荐前来主持琉球行政的刘涵,此时自然当仁不让,却听他满是好奇的问道:“主公真乃神人,区区一面红旗,便能令得野牛如此听话入瓮,却不知是何缘故?”

    众星捧月中,纪泽压下心中得意,云淡风轻的解释道:“诸位过誉,过誉了。某紧一凡人,唯所知驳杂而已,曾经偶尔听闻牛之习性,其极易为红色所激,甚而发怒疯狂,今次便试上一试。哎,知识就是力量,若非世道不净,某却更愿做一学者,探索未知,教书育人呀...”

    正应了那句话,好心情就是用来破坏的,就当小山包上众人被厥倒一片的时候,秦厦却是带着一名血旗军卒匆匆赶来,看其一脸黑气,显然没甚好事。不过,秦厦并未多言,而是推出了身边的随行军卒,据称这名随行军卒之前恰在东北方向负责巡哨。

    这军卒向纪泽行一军礼,同样义愤填膺的禀道:“主上,适才有几名刺青土著,竟然学着主上之前的引牛办法,在东北靠近山地之处,用红色兽皮将百多左近野牛诱往了山中。”

    “直娘贼,搞啥!?”小山包上立刻炸开了锅,历来只有他纪某人看上东西去截胡的,今个居然倒过来了,众人的第一反应就是不敢置信,旋即议论纷纷,“这么高档的玩法是咱家主公挖空心思才想出来的,土著们怎能也会?卧槽,引君入瓮都懂,他们还能算是原始蛮夷吗?”

    纪泽却是想到了其中破绽,土著怎能比狂牛跑得快,他们可没有马,那他们怎么逗引野牛呢。想到就问,他黑着脸问那巡哨军卒道:“土著骑的是什么?”

    “狗狗,挺大的狗狗,倒也有些像狼...”哨探如是答道。

    纪泽一皱眉,不悦道:“多大的狗能载人飞奔,你不会看错了吧?”

    “俺还没说完呢,是狗狗没错,但没人骑乘。是五六条狗狗背上绑着兽皮红旗,自动引着野牛奔跑的呀。”那哨探一脸委屈道。纪泽哑然,众人哑然。其实他们也不会真的怀疑自家哨探,只是这一消息太过离奇而已。

    待到众人冷静下来,包括纪泽在内,不少人立刻猜出了一种可能。想是昨日亲卫在小山谷一带做捕牛准备和行动彩排的时候,过程被不知隐藏何处的土著看了个全,不知是猜到了用意,或是纯属无聊好奇,土著也如法炮制做了些准备,这会儿看完了华兴一方的捕牛表演,立马跟着现学现卖了。

    所谓自动诱牛的狗狗,当是颇通人性的驯狼,而这些土著的身份也已呼之欲出,当是掌控北部山地,拥民三四千,并有驯狼习性的狼窖人。之前血旗军也曾派遣土著带路党作为使者,前往狼窖部落劝其并入华兴府,结果被对方礼送出境。

    对方当时还带话回复,无意与血旗军作对,只愿呆在深山老林中过自己的生活,双方以山脚为界,井水不犯河水。山区人少物贫没油水,华兴府又忙于垦荒平原地区,故而之前对狼窖人暂先听之任之不予催逼,不想对方今日竟是突然冒出来,用如此方式与己方开启了第一次交结。

    “哼!小小蛮夷,莫非以为山区便能庇护尔等吗?”心念电转间想通关节,纪某人不由气歪了鼻子。自家是要将岛上野牛照单全收的,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竟敢从老虎嘴里刨食,更有示威之嫌。看来不给对方点厉害瞧瞧,他们就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当然,百多野牛而已,纪某人的气急败坏只是半真半假,不乏借题发挥的成份。因为,这也是一个很好的借口,一次解决狼窖部落的契机,平原地区业已掌控,本就该寻个由头对狼窖部落下手嘛...

    琉球北部山区,某处崎岖幽深的谷地,一行队伍正在快速前行。队伍中有百余叶裙纹身的土著,有二三十头驯狼,还有百余鼻息咻咻的野牛。颇为有趣的是,队伍中的土著悉数小心翼翼的走在边缘地带,驱赶野牛的倒是那些翻腾活跃的驯狼。它们穿梭于野牛之间,不时嘶吼恐吓,竟生生令这群野牛无一掉队。

    队伍最后,是一名身高八尺的土著青年,在一群身高不过七尺的土著中可谓鹤立鸡群,单凭这一身高便知其当是琉球土著中的勇士。他叫郎杰,正是这支土著队伍的头领,也是狼窖部落的少酋长,更是狼窖部落当前第一勇士。此刻的他,一面警戒着队伍后方,一面催促调度着族人,嘴上则始终挂着一副得意的微笑。

    外来者上岛后的这些日子,狼窖部落增加了边界巡逻,而郎杰这个第一勇士正是负责人。昨晚血旗军在小山谷折腾,很快便被他无声无息的盯上。虽然不确定外来者的意图,但郎杰相信跨海远来的外来者不会跑到小山谷这边做无用功,便让人依葫芦画瓢跟着准备了一些兽皮红旗,不管能否派上用场,总不会是坏事。

    郎杰这次粗中有细的模仿让他获得了意外的收获,百多野牛对于他的部落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如果换成之前,就凭借他这点人,能弄回十来头牛就算是顶天了。郎杰现在委实很得意,外来者太小瞧他们狼窖人了,竟然敢到山区活动,哪怕只是很边缘的地带,不知道这也是狼窖人的地盘吗?

    郎杰此番倒也没想过偷袭攻击,毕竟他老爹千叮咛万嘱咐,外来者人多势众,抬手便灭了平原的两大部落,莫要主动招惹。但是不攻击可以,他郎杰翻手便照猫画虎诱捕了这批野牛,既为部落增加一大笔食物,又是要给外来者一个下马威,让他们知道山区的一切都在狼窖部落的掌握,日后莫要轻易越界。

    至于外来者的报复追击,郎杰虽垫后提防,其实并不担心。他们对这片山区不要太熟悉,哪里有块石头都心中有数,而今队伍已经携牛进了大山,还有何可惧。不说他沿途留下的陷阱与假象,外来者即便追上来,他也能利用山林作战叫对方吃大亏,至少那些传闻凶残的骑兵在山林中是难有作为的。

    然而,恰似远征军低估了狼窖人的大胆,郎杰也低估了远征军的强悍。就在他们入山不过六七里的时候,布于队伍后方的驯狼发出了一声示警的吼叫,随后便是一声凄哀的呜鸣,显然那头垫后驯狼发出示警后旋即被射杀。郎杰心中一突,颇觉脸上火辣辣的,他几乎不敢相信,外来者怎的来得如此之快,他的陷阱,他的迷踪呢?

    是弃牛逃走,还是固守待援呢?郎杰扫了眼牛群,人穷志短,实在舍不得呀,还是勉力周旋到援兵前来吧,外来者虽然来势汹汹,可是在山林中,他狼窖部落,他郎杰,绝不是不战而逃的怂货。主意一定,郎杰立刻遣人回族中求援,同时边撤边交代起了战斗准备。

    带着牛再快也快不到哪,不过一里多地,后方已能看到影影绰绰的追兵。郎杰不敢再拖,他一声呼哨,率领族人弃下牛群,携驯狼钻入山林隐藏。不愧是这片山地的主人,仗着地形熟悉,身手敏捷,更有迷彩纹身与山林浑然一色,他们愣生生从追兵的视野中转眼消失。

    见此,追兵中一人举臂做个手势,一屯军卒立即停止前进,自行散开隐入林中,并寻找位置就地布防,其间几无声响。来得正是纪泽与他的亲卫,适才理清状况,他们便丢下捕牛之事,率众先是飞骑后是徒步,直追郎杰一行入山。

    所谓艺高人胆大,血旗军本就起家于太行深山,血旗亲卫更是挑自血旗精锐中的精锐,还常与特战曲一同接受各类特种训练,山林作战绝不生疏,是以根本不惧些许原始山蛮。这一路他们躲避陷阱、辨清踪迹乃至山间疾行委实毫不费劲,追上郎杰一行不过付出了一人轻伤的代价而已。

    双方先后隐匿身形成对峙之势,山林中陷入了怪异的平静,倒是双方中间的野牛们得了空,趁机悠哉悠哉的啃草休憩起来。只是,这种平静之下,却是双方的尖兵在彼此摸近。山雨欲来风满楼,一场隐暗却绝对激烈的林间战斗就在眼前。

    “呜嗷、呜嗷、呜嗷...”突然,一阵凄厉的狼嚎声响起,此起彼伏于山林各处,听方位竟是隐隐将血旗一方包围其中。显然,狼窖人对驯狼的掌控颇有造诣,这当是他们林间战斗前的惯用伎俩,用以扰乱敌方心神,而这也意味着战斗就在下一刻。

    “呜嗷!呜嗷!呜嗷...”不过,就此一触即发之际,血旗军阵中也发出了几声狼嚎,却是来自小白,被纪泽此行带着解闷的爱宠。

    看来,小白是被同类的嚣张给激怒,忍不住跳出来发表不满了。已过一岁的它如今颇显高大威猛,也愈加通灵,它的狼嚎虽显孤单,但相比之前土著驯狼的群嚎,却更为高亢,更为雄浑,更为苍远,甚还隐隐带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王者之气。

    混球,你这会瞎哭丧个啥!小白身边,纪泽下意识缩头躲至大盾之后,口中差点骂出声来,这不是主动暴露替他吸引火力嘛,早知刚才就别因为担心小白受伤而将其拉在身边了。

    “呜,呜,呜...”然而,就在纪泽抓紧盾牌、精神紧绷之际,担心的暴风骤雨并未到来,令人费解的是,先一步到来的却是林中传出的群狼嘶叫,且明显不是方才那种充满敌意的嚎叫,而是一种带着惊颤、怯怯乃至讨好的呜咽,纪泽甚至从中听出了跪拜王者的意味。

    这还不算,随着群狼的不断呜咽,林中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草叶之声,还夹杂着土著们惊怒交加的呵斥声,继而,居然有五六头驯狼自行从林中爬出,是爬而不是窜,那种恭敬缓慢、全无敌意的爬,目标正是小白所在的方向,颇有朝拜王者的架势。

    搞什么飞机!纪泽蒙了,对峙双方也都蒙了。这就好像两群流氓约斗于午夜长街,大砍刀、棒球棍、老猎枪一应俱全,吐口水、骂板板、做手势调情完毕,双方杀气腾腾的正要浴血街头,两边却各有亲信小弟窜出,彼此互诉别情、相拥而泣就差当众搞基友,你说这架还打是不打,那地盘还抢是不抢?

    或是深受纪某人骚包性格的污染,小白面对同类的超常礼遇,一愣之后立刻变得趾高气昂,索性窜上一块巨石,尾巴高翘,狼头高昂,以一览众山小的雄姿,再度引吭嘶吼,其声愈加高亢,愈加雄浑,愈加凛然,也愈加骚包。

    而在小白“现身说法”之后,群狼的呜咽也愈加短促,同时有更多的驯狼爬往小白方向,渐渐汇集于大石之下,竟对小白形成众星拱月之势,颇似“王霸之气”爆发的威势。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生逼格吗,纪某人甚至有了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第三百七十三回 较武震慑

    琉球山区,一场一触即发的山林血战,因为小白这头苍狼异种的突然发威,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方式戛然中止。对峙阵前,相比血旗军卒的惊掉下巴,郎杰与他的族人们就欲哭无泪了。驯狼可不光会扰敌心神,更是他们狼窖人的强劲战力,尤其在山林中,驯狼的骚扰偷袭与配合群攻可是他们致胜的一大法宝。

    但如今,自家的强力打手却巴巴的赶去跪舔别家的小弟,这叫己方这仗咋打?郎杰瞬间有过射杀小白的冲动,可信奉狼神的他对小白这样一头从未见过的异种还真不敢随便出手,更何况按照眼前架势,若他出手了,没准自家的驯狼会立刻反扑他们。

    “对面领头的,能否出来说话?”趁着小白造成的敌方骚乱,也即一次沟通机会,纪泽在一堆盾牌的保护下,冒头高叫道,并冲不远处的通译山下井使了个眼色。

    那通译本是一名略通汉语的倭奴,购自文明岛,颇具语言天赋,更兼与琉球土著有着语系相近,随着夏田船队一路南下琉球迄今,倒已略通琉球土语。明白纪泽意思,他立刻高声照单翻译,怎奈接连喊了几遍,对方林中皆无反应。

    “尔等若再不予答复,某将不再留手,届时战起,便再难回头,恐怕便是你狼窖部落也将再无谈和机会!”久无回应,纪泽眉头一皱,不耐烦道。

    其实,凭借装备、经验、训练乃至小白的优势,纪泽颇有自信己方用很小损失便可歼灭对方大部,之所以还要商谈,并非他转性对蛮夷便仁慈了,刀枪之下才有教化的观念他是不会改变的。如此行事,却是这一路观察下来,他对狼窖部落已经起了收为己用的心思,但若可以,还是希望和平征服。

    从听说的诱捕野牛,到最近目睹的驱赶牛群,再到适才的战前骚扰,纪泽对狼窖部落的驯狼很满意,看其能力、灵性乃至长相,分明就是后世军用警用的狼犬,这门技术必须收归己用。而狼窖战士在山林中的潜伏表现也让纪泽颇为赞赏,绝对是山地兵的好苗子,配上驯狼,战力将会更强。

    “外来者,我便是这里的头领,你想说什么?别说那些没用的,我狼窖勇士宁死也不会屈服!”终于,郎杰也在几名土著的护持下,在远处林间高喝道,输阵不输人。怎奈他们已因驯狼异常乱了军心,堪称败了一阵,却有色厉内荏之嫌。

    有山下井居中大致翻译,双方开始交涉。只听纪泽义正词严道:“你狼窖人之前承诺只在山间活动,今日为何外出抢夺我方牛群?”

    面对指控,郎杰很是理直气壮,愤然答道:“那是你等先违反约定,进入我狼窖地界,伐了树木,采了藤蔓!”

    纪泽一愕,这厮颇有智商嘛,说来血旗军确实入山越界在先,不过只要对方开口,那就好办了。他眼珠一转,嘿然冷笑道:“一点树木藤条,山间比比皆是,凭此便想换取上百壮牛,嘿嘿,你等狼窖人以为我华兴府可欺吗?”

    不待郎杰回答,纪泽接着质问道:“还有,诱牛之法乃我华兴府不传之秘,你等竟敢不经同意便一旁偷窥,甚至公然应用,难道狼窖人总是这般偷学他人秘技吗?”

    偷学秘技在哪儿都是为人不齿的,一点树木藤条便要换取一群野牛也着实欺人,纪泽这两顶大帽子扣下,顿令郎杰哑口无言。本就弱势一方,应对的又是牙尖嘴利的纪泽,郎杰可不是谈判能手,这会早已忘记了血旗军率先越界的初始事端,完败于纪泽的强词夺理,甚至连心里都隐隐产生了自己不地道的愧疚感。

    在道理上碾压了郎杰,纪泽心中一乐,面色放缓道:“我华兴府慈悲为怀,爱好和平,此番你等虽挑衅在先,却也不过是为了些吃食,我华兴府也不愿赶尽杀绝。这样吧,我有一个提议,你我双方出人比试一番,若是你方胜了,此事一笔勾销,我方立即退出山外,这些野牛你方带走便是。”

    听完翻译的郎杰面露喜色,转而又一脸警惕的问道:“输了又当如何?”

    纪泽再度高看了那厮的智商,用着狼外婆的口吻说道:“若是你方输了,我不难为你等,只需你等携驯狼追随本府征战三年,一应待遇与我方军卒一般无二,绝对优厚,一人养饱十人不成问题。我想,狼窖勇士胆敢偷摸抓牛,不会连较武的胆量都没有吧?”

    山下井翻译得相当到位,接着纪泽的话音便叽里呱啦开说。转达比武提议之余,还根据自身见闻,将血旗军待遇添油加醋的一顿好吹,直听得一干土著两眼发光,看架势恨不得就要直接投诚;而最后一段激将,则绘声绘色的连嘲带讽,拨弄得郎杰等人气愤不已。

    事实证明,狼窖土著还是相当淳朴的,也是相当自信的,几乎没多少考虑,郎杰便代表众土著一口答应了这场比武。双方你来我往一通商议,很快确定了三局两胜,用相对温和的拳脚来见见真章。驱开牛群,兵卒后退,双方选择了之间一块空地作为武场,各自的警戒不再赘言。

    出于自信,也为了彻底折服狼窖人,纪泽这一环节也不耍手段,主动派出林武率先出战第一局。豹头环眼,强健魁梧,加之功夫已臻一流,林武的卖相着实够强悍、够威武,一看便知是狠角,令得一众狼窖人议论纷纷,惊疑不定。一阵叽里呱啦的争辩之后,他们直接派出了为首的郎杰应战。

    二人赤手空拳分边站定,林武一个抱拳拱手,郎杰则双臂相交做了个土著礼节。随后,二人皆拉开架势。郎杰双腿呈弓,双拳握紧收摄与腰,含胸收腹,双眼紧盯林武。而林武则脚步斜分,与肩同宽,双膝微屈,臀部微微后坐,双手自然下垂两侧,嘴角带着一抹微笑,看来一副轻松惬意之态,却于岿然不动中给郎杰以无形压力。

    “哈!”一张一弛,郎杰感觉对峙于己不利,索性轻喝一声,后脚蹬地,嗖的一下便蹿了出去。就见刚刚还站立原地的他已经闪身到了林武身前,左拳藏于肋下,右拳直出,朝着林武胸口砸去。林武眼中精光爆闪,也不躲避,右脚后撤半步,左拳由股后画圈聚势而起,后发先至,拳头已经狠狠的与郎杰撞在一处。

    只听“砰”的一声,两人实实在在对了一拳,都感到从对方拳上传来一股巨力。郎杰后撤小半步,将拳头收回腰间。林武却是有些吃力不住,也可能因为后手蓄力未足,却是退了一大步,才将拳上劲道化掉。显然,第一合拳力比拼中,郎杰凭借蛮力竟然略占上风。

    “好力气,再来。”林武眼中精光毕现,大吼着赞了一句。他气力本不小,血旗军中能与他纯力相较的少之又少,如今遇上郎杰这个力气在他之上的人,又怎能不兴奋。郎杰伸出舌头舔了舔唇角,眼中同样兴奋得冒光,他天生巨力,以往与族人比试,总得收着力道,不能尽兴,此刻终于遇到一个能与他旗鼓相当之人,令他亢奋不已。

    两人不再废话,再次揉身而上。这次郎杰一拳在前,一拳在后,可双拳到得林武身前时,后拳却后发先至,两拳一起直向林武胸口而去,准备以力破之。林武也不再托大,双拳从身体两侧画弧,待到肩口,大臂带动小臂内旋,拳口翻转,两拳由虎口相斥变为虎口相对,双拳如一对锥子带着旋转之力向郎杰袭来的一对铁拳怼去。这确实林武经过第一轮对拳后,知道自己气力稍弱,因此用上了技巧,以旋转之力辅助,更是暗加上了内力。

    众人再次听到“砰”的一声,两人一触即分。郎杰后退一步,双拳垂下,甩了甩手。林武这次却只退了半步,双臂自然下垂,但拳头微不可查的有一丝颤抖,场面上倒是扳回了一合。

    郎杰哈哈一笑,甩了甩臂膀,高喝一声,一个前踏,蹿步而上,再次向林武袭来,显然他的体质并不虚这种硬碰硬的比拼。林武目光开始凝重,紧盯郎杰的一举一动,见其袭来,侧身左闪,让过直接袭来的拳头,用右臂撞上郎杰臂膀,左拳由肋下打出,由下而上击向郎杰右胸;他已经发现,单拼身体,自己竟然无法胜过这个野蛮人,转而开始更多的使用武技。

    郎杰之前拳力已老,无法收拳回挡,只得含胸避让,同时横拳左撩向林武头部打去。林武只得低头下蹲,打向郎杰右胸的拳头也无法尽全力,再加上郎杰的含胸,这一拳只是不轻不重的在郎杰胸上碰了一下,并未对郎杰造成多少伤害,但却着实胜了一筹。

    郎杰后撤回来,看向林武的神情也变得凝重,他能感觉到林武的力气与他相比略有不如,但林武胜在技巧和经验比他丰富,让他空有一身力气却无法发挥,有些拳打棉花的感觉。但是,知道归知道,他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解决,毕竟气力上他领先的也不过些许,只能稳打稳扎,以力破巧,加倍小心了。

    彼此完成摸底,林武微微一笑,不再选择防守,而是主动揉身攻上,动作中加上了精妙招式,素来猛打猛冲的他,今日倒是被郎杰逼得施展起了小巧功夫,好像也很不弱,至少比郎杰强多了。郎杰亦不客气,反身回击,尽量硬碰,两人就此站在一处。

    就见两个身影你来我往,拳影交错,时不时传出“砰”、“砰”、“砰”的声响,以及愈加粗重的呼喝。上百回合过去,双方的身形都已逐渐放慢,其中郎杰的变化尤甚,毕竟他全凭体质强悍而拼斗,相比拥有技巧与内力优势的林武要消耗得更快。

    突然,就听“砰”的一声,两个身影分了开来。只见郎杰四仰八叉倒飞落地,口角溢血,挣扎半天才勉强坐起,细看之下全身大汗淋漓,纹身上覆盖着不少尘污和红印,胸口正中更有一个大黑脚印。原来,随着气力损耗,他的速度与灵敏也在不断下降,却被林武抓住机会,结结实实的踹了记窝心脚,即便不至重伤也已没了再战之力。

    林武看起来要好些,只是衣衫散乱而已,但细心的人可以发现,他垂下的双臂却在微颤个不停,已呈强弩之末,确是赢得并不轻松。获胜后的林武没有得意嚣张,反是抢在土著赶来之前单手将郎杰拉起,居然玩起了惺惺相惜的戏码。而那郎杰也算豪气,虽因落败有些黯然,倒是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起身之后与林武互看一眼,竟是一起呵呵爽笑起来。

    英雄惜英雄可以,第一局林武获胜却是毋庸置疑的。郎杰也不耍赖,干脆的认输,双方继续遣人下场。不过,纪泽已经不想再浪费表情了,他需要的是给狼窖人留下强势不可抵抗的印象,所以他这场派出了远征军的第一战力。

    此人正是江湖一流高手,绰号“一剑红”的向栋,被盖九宫推荐,他随着春季移民投入华兴府,继而经过监察厅审查,如今替代总爱晕船的剑无烟,担任了纪泽的贴身护卫。

    双方出场,第二场的狼窖战士同样高大雄壮,仅略逊郎杰些许,堪称狼窖第二勇士,而相对瘦削的向栋看外观则明显弱于林武。琉球土著们却不知向栋是个强过林武不止一筹的主,于是,他们兴奋了,盼望了,呼喊了,助威了,然后,他们集体坑憋了。

    “砰!”比斗场中,一声轰响过后,不待呼喝加油的土著们看清情况,向栋已经走了,比斗已经结束了。

    事实上,在纪泽的授意之下,向栋尽展其能,根本没有与对方纠缠,只与对方对拳一次,便追着对方被震退的身形,飘如鬼魅的贴上就是几指。于是,战斗结束,直到向栋无比风骚的退回本阵,那名狼窖战士才从原地呆立中扑通倒地,其双手护胸的姿势却依旧不曾稍改。

    说来向栋也算利用了对方的猝不及防,一上来便使出全力,这才一招制敌。但技术分析不重要,重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对阵向栋的那名狼窖勇士,郎杰要拿下他也需至少五十回合,而今却一个照面便败给了外来者。这,这,这已经不光是比武失败,更给狼窖人一种无可匹敌的挫败感。

    一片死寂中,郎杰越众而出,看向血旗军一方,一脸苦涩,嘴唇几度开合,就要艰难的认输履约。然而,就在此时,山林中传出一声呼哨,紧接着四五百狼窖土著从山林中冒出,伴以数十头驯狼,呼啦一下竟将血旗一方半包围起来...

第三百七十四回 压服狼窖

    琉球山区,比斗现场,情势突变,原本几无对抗之力的狼窖战士忽然来了援兵,双方明面实力的对比骤然翻转,且新来的狼窖土著显带敌意,场上的气氛立刻紧张起来。不过,血旗一方并未自乱阵脚,只是加强戒备,等待着狼窖人的答复;狼窖援军倒也没有进一步敌对,似乎正欲了解情况,双方暂时再次进入军事对峙状态。

    这边的纪泽面色平静,虽然退入阵中确保安全,却也不曾显出贪生怕死的本色,毕竟单凭两百亲卫精锐在侧防卫,他就无需害怕这数百狼窖人。而本欲认赌服输的郎杰则是停止了与纪泽的沟通,转而垂头丧气的前往狼窖援军阵中,与其中显是为首者的一名中年土著交流起来。但从眼神与手势来看,他们关注更多的却非血旗军卒,而是小白。

    “呜嗷!呜嗷!呜嗷...”似乎受不得闲杂人的指指点点,在比武时已被纪泽安抚噤声的小白突然一阵怒嚎,所冲的正是郎杰那边的一众狼窖人。如前一般,一干驯狼听到小白的怒嚎立刻俯身低呜,不管是之前那二三十头,还是后来的数十头。显然,对于这里的普通驯狼,小白还是极有威慑的。

    “呜嗷!呜嗷!呜嗷...”然而,也不是所有驯狼都那么没骨气,不待小白得意洋洋摆出高傲臭屁的派头,狼窖人那边紧跟着传出一阵声势不下小白的狼嚎,伴随的是一头巨狼跃上一块大石,与小白遥遥相对。这头驯狼全身乌黑,毛光油亮,凶狠威猛,个头竟比小白大了一圈不止。

    随着这头黑狼的登场,之前还对着小白摇尾呜咽的群狼忙又将恭敬转献给了这头黑狼,看来它当属这群驯狼中的狼王角色。刚收的小弟在眼前叛变,小白自然不干了,立刻将怒嚎转向黑狼,还人性化的冲黑狼做出龇牙、怒瞪、挥爪之类的示威举止,黑狼也不示弱,同样龇牙咧嘴、咆哮以对。这下好了,小白与黑狼较上了劲,不光令其他驯狼无可是从,也令在场的人类双方陷入了沉寂。

    毕竟不是后世都市中那些只吠不练的宠物狗狗,小白与黑狼对嚎了一小会,似乎都明白文的不行,干脆上演全武行吧。不约而同的,两狼跳下大石,彼此冲向对方,一黑一白两道闪电相会于之前的那块比武场,却是继人类比武之后,上演起了二狼较武,或者说,应该是狼王之争。对于这一事态的发展,狼窖一方并未阻止,似乎乐见其成,血旗一方的纪泽动了动嘴皮,眼光一阵闪烁,也没有吱声,却是给身侧的几名善射弩手使了个眼色。

    一头是驯狼之王,一头是苍狼异种,在血旗、狼窖双方的默契之下,小白与黑狼展开了又一场另类的比武,一场更为殊死的比武。两狼甫一接触,便是毫不留情的撕咬抓刨,辅以灵敏快捷的扑腾闪跳,间或还有震彻山林的凶戾怒嚎,虽无人类相斗时的精巧招式,却多了股凶兽残杀间的暴虐嗜血。

    不几个回合下来,两狼均已鲜血淋漓。二者皆非凡品,看似伯仲之间,甚至黑狼身上的伤口更多,但明眼人都能看出,小白正处于下风,因为他的伤口虽少却重,而黑狼的伤口虽多却轻。毕竟年仅一岁多的小白仍处发育阶段,纵然天生异种令其更加灵敏善战,可相比成熟期黑狼的力大势猛与皮糙肉厚,小白还是颇为吃亏于年纪的。

    “主公,小白看来颇显不支,这般下去恐有危险,要不,属下这便令人将那黑狼给解决了吧。”血旗阵中,林武凑近纪泽建议道,“哼,那帮蛮夷明显不愿履约,我等也无需跟他们客气啊!”

    “不必着急,土著看似并无战意,多半打算借黑狼胜上一场,以便讨价还价,黑,诸葛孔明对孟获七擒七放,某便再给他们个机会折腾会儿吧,左右实在不行,再来硬的就是。”纪泽轻轻摆手,眉头微皱道。

    血旗军对面,眼看自家的黑狼占据上风,狼窖土著们纷纷挂上笑容。驯狼对于他们不光是一种战兽,更代表着狼神的图腾信仰,外来者的白狼虽然神异得堪受膜拜,但还是自家的狼王获胜才好,否则,他们与他们的驯狼当如何自处?

    狼窖阵中,一名土著头领凑近那名中年土著,信心满满的用土语建议道:“族长,待到狼王获胜,我方驯狼将恢复战力,是否就此展开攻击,将这群外来者永远留下?少族长果然智勇过人,将外来者拖延至今,他们的武器与衣甲看起来很不错呢...”

    “父亲不可,我虽拖延至援军抵达,却也在比武中输给了对方。便是狼王胜了,我等最多也就趁机出些代价避免履约,还是不要立刻开战的好,否则我狼窖人岂非太过无信?”郎杰却是不依,他上前一步道。

    狼窖人勇则勇矣,还算淳朴守信,郎杰自然不愿追随华兴府作战,但也不愿杀人灭口,而是希望借势付些赎金了事。一众狼窖人一起将目光投向那名中年狼窖人,也即狼窖部落酋长郎通。这时,他们才注意到,此刻的郎通眉头紧皱,丝毫不因两狼之战而稍有喜意。

    “狼王即便获胜,也不过令我等略多些筹码,尚还不知能否保持部族自治。我等即便击杀了这群外来者,山外还有更多,他们旦有决心与借口,我狼窖部落将再难苟全。”叹了口气,朗通沉声道,“所以,我等依旧需要履行比武之约,甚至,有了今日之事,我等还只得名义上归附外来者。”

    看着一脸讶然的郎杰,郎通不无教诲道:“杰儿,你记住,这不是为了守信,而是为了生存。这些天山外部落的情况你等也大概知晓了些,外来者并未赶尽杀绝,反而善待归顺之人,我等最终还是要为族民着想啊。”

    狼窖首领们商讨之际,小白与黑狼仍在苦战。随着时间推移,双方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战斗得也愈加惨烈。其中的小白更显劣势,它的敏捷正因不断流血而逐渐下降,由此带来的是更频繁的受伤。相比之下,黑狼虽也多处受创,可动作依然那般沉稳凶猛,照此下去当是胜者无疑。

    眼见小白浑身染血,乍看毛色更像是红中杂白,纪泽眉头紧皱,死死盯着比斗场,几次想要让近卫弩射救下小白,却又强忍住冲动。尽管很心疼小白,但他却相信小白的灵性,或者说是狡黠,若是事不可为小白应该会自行逃离的,或许它正需要这样一场殊死战斗来成长吧。

    “砰!”又一次,小白被黑狼狠狠的一爪拍飞,重重的摔倒在地,令场地上又多了一处血印。如前一样,小白依旧滚地而起,依旧战意不减,依旧昂首不退,只是它的身体已在明显打颤,看来再是凶悍,也近强弩之末了。

    然而,就在双方观众摇着头感慨小白虽败犹荣的时候,就在黑狼狰狞着意欲再度扑向小白的时候,就在纪泽扬起手臂准备下令救援的时候,小白突然一声震天怒嚎,转瞬之间,它双眼赤红如血,狼首狰狞似鬼,毛发根根直立,眉心的月形印记更显栩栩如生,而它的气势,竟也开挂似的突然暴增了数倍。

    不待那头黑狼乃至双方观众弄清情况,只见一道白色闪电在场中一晃而逝,小白已从原地消失。下一瞬间,小白出现在黑狼身畔,它的一张厉口已经死死咬上了黑狼的脖颈,而可怜的黑狼王,此刻依旧保留着双爪前扑的姿势。

    咔嚓!骨断!影分!血溅!狼毙!一众目瞪口呆中,之前还狰狞凶狠、胜券在握的黑狼王已经凄然倒地,全身抽搐个不停,伴以逐渐微弱的呜咽之声,显是不活了。而获胜之后的小白则像是一名宣誓得胜的将军,一连窜的仰天怒嚎,震彻山林,更是震慑得一干驯狼俯首不已。

    直到发表完胜利宣言的小白一瘸一拐的奔回血旗军阵,奔向纪泽,双方这才如梦初醒,血旗一方顿时欢呼雀跃,狼窖一方则是悲怒忧惧不一而足。与此同时,一名粗壮却显佝偻的狼窖中年人,当是那头黑狼王的土著同伴,也不知该算主人还是仆从,他一脸悲戚的默默走入比武场,紧紧抱住黑狼王的尸体,唉唉痛哭起来。

    待现场恢复平静,郎通带着郎杰与几名狼窖战士从阵中走出,行至比武场冲黑狼王尸体郑重一礼,随后郎杰等人搀起那名狼窖中年人,背上黑狼王尸体,默然返回阵中。郎通却未一道返回,反是神情复杂的一步步走向血旗军阵。

    或是受到黑狼王殒命的打击,郎通的举止显得十分谦恭,来到血旗军阵前,他冲纪泽双臂相交行了个九十度鞠躬重礼,任谁都明白这已包含了屈服的意味。如此先倨后恭,一时倒令全场再度目瞪口呆。旋即,血旗军卒们的脸上纷纷洋溢起笑容,狼窖一边则恰恰相反,人人都带上了或愤怒、或惊疑、或痛苦等等负面神情,更有不少人开始鼓噪起来。

    郎通行完礼后,并未理会身后狼窖人的鼓噪,而是恭敬的说道:“我是狼窖族长郎通,我狼窖部落愿意履行之前比武约定,并恳请归附贵方,敢请贵人为我引荐贵方的王。”

    听完翻译,纪泽盯着郎通看了一会,直至郎通略显局促,这才淡淡一笑道:“某便是华兴府主,也即你口中的王。恭喜你做出正确选择,我接受你狼窖人的归附,只要你等遵从我华兴府各项规章,本府主保证你等待遇将与普通华兴军民毫无二致。”

    不想华兴府主会亲身犯险,郎通的面色一阵错愕,又一阵变换,继而,他终是再度对纪泽行一重礼道:“郎通见过大王。启禀大王,据古老相传,我狼窖部落源自北方遥远大陆,所奉狼神正是源自那里的白狼。”

    看了眼无动于衷的纪泽,朗通续道:“今日白狼战胜了之前的狼王,理应成为新狼王,这正是狼神给我狼窖部落的启示。您作为白狼之主,我等愿意效忠您,为您饲养白狼,也为您提供源源不绝的驯狼。还请大王接受我等狼窖部落,永生永世成为您的驯狼部落。”

    纪泽心中冷笑,这郎通说了一堆,又是传说又是狼神的,真假且不论,无非是希望以驯狼部落的身份让狼窖部落游离与华兴府之外,得以羁縻自制。更有甚者,郎通居然还存着借种小白以改良驯狼以壮大部落的念头。血旗军如今拥有绝对优势,岂能留下狼窖部落自制,养虎为患不成?

    瞟了眼已被包扎成粽子的小白,想到它精尽狼亡的场景,纪泽不由一阵恶寒。他忙收摄心神,抬头看了看远处仍在鼓噪的狼窖土著,不无谑笑道:“看来,你的族人们对于归附不太满意,为了助你稳定局面,还是让我的弟兄们出来亮亮相吧。”

    接着,纪泽做个手势,身边一名亲卫便吹响了号角。随即,在血旗军阵后方的山林间,立刻竖起了一面面血旗,旗下是一对对兵甲鲜明的血旗军卒,约摸近千。他们是血旗中军与剩余亲卫,是纪泽离开小山谷前下令调来驰援的,他纪某人可不是一个喜欢孤军冒进的莽汉。

    天牛湖左近本就驻有血旗重兵,军马调动费时并不久,早在狼窖援兵抵达之前血旗援兵便已抵达,只不过被纪泽下令隐藏待机而已,目的除了惯常的扮猪吃虎,也顺带以弱兵检验狼窖人的真实态度与履约诚信。

    大批血旗援军的出现,顿令那群鼓噪不休的狼窖人闭了嘴,郎通也吓出了一身冷汗,侥幸自己方才虽纵容狼王挑战,终归不曾动兵激化矛盾,心中后怕之余,却是再也难生对抗之心。

    心念转动间,郎通又听纪泽淡淡道:“狼窖人确是上佳驯狼之人,还有狼窖战士也很令某欣赏,为此某可付出丰厚报酬与足够地位,甚至也可让白狼帮助你等改良驯狼,从而让狼窖人富足繁盛。”

    “但是,你和你的族人记住,我华兴府治下只需统一法规的狼窖百姓,而非独立的狼窖部落!”声色转厉,纪泽霸气十足道,“今日某不难为你等,你等可先悉数返回,明日派人出山,与我方详细沟通,彼此了解,其后再行定夺具体合并事宜...”

第三百七十五回 马韩困局

    经过山中的那场斗将、斗狼外加军兵对峙,朗通以及狼窖部落终是没敢正面拒绝纪泽。次日,他们派出朗通带队的十数族人出山,在华兴府官员引导下浏览了山外状况,再次震慑于华兴府的舰船、军备、建筑、耕作、衣食等等方方面面,彻底晃花了一双双氪金红眼。

    面对整套文明的碾压,面对合并条件的一步不让,以及面对华兴府许给狼窖高层私人的不菲好处,狼窖高层们怀着敬畏欢喜与向往,还有些许不甘,终是被迫全盘接受了华兴府管理,并同意派出五百战士与五十驯狼加入血旗军特设于琉球的山地营别部。该营两曲编制,以林武为校尉,以朗杰为副。

    就此,华兴府彻底占据琉球本岛。尽管狼窖部落仍有些许抵触,譬如对华兴府工作队的进山不甚配合,可那仅是螳螂挡车,华兴府将组织移民在山区新建城镇、工坊、药园、果林等等,凭借丰厚的薪俸待遇,凭借远远先进的软硬文明,那些普通狼窖人必将被逐步纳入华兴府的产业体系,进而在实质上融入华兴府,脱离狼窖部落。

    其实,只要口子打开,先进文明对落后文明的碾压无可阻挡,温水煮青蛙之下,狼窖部落的消亡只是时间问题。便是最坚持民族传统的犹太人,都有被华夏文明同化的案例,何况是他蒙昧落后的狼窖部落?

    诸般安置事务自有刘涵与一干下属主打操办,纪泽则一边进行移民间的走访,嘘寒问暖、询查需求、解决困难;一边了解琉球本岛的地理条件与各项资源,从而以他带自后世的眼光,给出一份大致的发展纲要。

    不过,数日来对琉球的巡查结果颇令纪泽沮丧,琉球堪称资源匮乏,粗勘下来不说没甚矿产,便是土壤都薄得很,两三万顷的平原地带估计也就三四成能垦为田地,余者却是仅能用作低产的农牧副业了。至于当地的土著民情,除了能向纪泽等人展示何为荒蛮,剩下的只需全部推倒重来就可以了。

    好在,狼窖部落出山观摩时,献给纪某人的土特产中竟然有着甘蔗的存在,这种原产于印度的经济作物不知为何会出现在琉球。或是南洋猴子们机缘巧合下带过来的,但存在即为合理,它可以作为琉球的一个重要的农副业发展项目,配以砂糖、冰糖以及糖果等后续产业。当然,目前粮食第一,甘蔗榨糖只能是小面积种植与小产量试制,作为庄稼的补充而已。

    五月二十四,也是纪泽即将离开琉球的前一天,他召集了华兴军政与产业的头头脑脑尤其是驻岛要员们,举行了一次着眼琉球规划的扩大会议。蛇无头不行,琉球距离乐岛一千六百里,联络不便,搭建上层管理架构,促使责权明确,是其顺利开发的先决条件,是以,纪泽成立了琉球临时总督府并公布了一应官员任命,其中以唐生暂任总督,夏田与刘涵各辅军政。

    随后,会议重心落到琉球规划这一正题。其中,琉球岛及其附近岛屿将被划分为两个县,各自新设一军两曲的地方驻守辅兵。以那霸湾为中心,琉球岛南部的平原丘陵划为一县,称那霸县。天牛湖及其以北山区作一县,为纪念小白在平定狼窖时的独特作用,且鉴于其喜欢爬上山顶对月狼叫鬼嚎,北部山区被纪泽命名为月山,而此县也藉此被命名为月山县。

    对着一块有着诸多准确标记的大幅沙盘,纪泽详细讲述了琉球岛的宏观开发规划以及重点项目布局。那霸县的主要产业是粮食种植业和未来的远洋运输业,辅以甘蔗种植和海洋捕捞及其相关产业,还有些小规模的轻工业;其县城也是总督衙门所驻,正是那霸湾畔已在起建的城区。

    月山县将以盐场、酿酒、造船、造纸等工业为主,辅以畜牧、林木、果茶等;当然,华兴行政署已在乐岛乃至大晋招募勘采矿产的专业人手,将对琉球尤其是山区进行后续详细的矿产勘探,也可能为该县带来更多产业项目;至于月山县的县城,将位于月山中部的一处河畔之地。

    作为一个远离各方势力的偏荒大岛,安全稳定的琉球率先要建为华兴府的农业后方基地。当务之急是粮食种植,近百万亩的可开垦土地对于目前的华兴府而言至关重要,他的顺利开发不光能够确保华兴府的稳定供给,还是人口安置和开疆扩土的强力支撑。此外,林木果茶、牲畜海产,尤其是有望数十万亩的甘蔗种植及其相关制糖产业,也将是琉球农业的有效补充。

    工业方面,虽然琉球除了山林大海外几无资源,但在航海远不发达的这一时空,安全保密却是它的一大优势。既为繁荣琉球,也免乐岛他日对外放开后的机密外泄,华兴府将把大量工坊迁移至琉球。造船、建材、造纸、日化等将在此开设分厂,晒盐精盐、玻璃、蒸馏酿酒则将全面搬迁至此,至于神火、火药乃至制币这样的绝密大杀器,甚至要进一步探索更东方的海中荒岛用以安置。

    当然,已经初享海贸暴利与扩土舒爽的纪泽绝不会仅将琉球作为一处封闭的工农业基地。北接东北亚诸岛,南邻夷州岛乃至更南的南洋诸岛,西望大晋沿海,琉球岛堪称茫茫大洋中的海上要冲,其战略意义不容忽视。

    以琉球作支撑点,未来的华兴府非但海贸方面大有可为,更可南征北讨,开疆海外。所以,以琉球岛为基点向外辐射,探明海图、设立据点、开通鸽站等等先期准备,同样是琉球总督衙门的一项重点工作...

    即将进入盛夏时节,也是海上风暴频发时节,是以琉球诸事方一上轨,血旗远征主力便行班师乐岛,纪泽则另成一路,绕巡奄美岛与种子岛,总得抽空看一眼自家领地不是?而就在他离开琉球漂泊海上之际,乐岛之北的马韩也已结束了夏收,但就征兆兵壮之事,却陷入了两难。

    五月二十五,马韩福津城,韩王宫正殿。难得的,今日此间济济一堂,有马韩朝臣,有各方国驻使,甚至还有一名地道的汉人文士。但不得不说的是,殿中的气氛非但不显热闹,反是极度冷肃,其间缘故,则是血旗军以战逼和清幽联军一事,耗时一个多月之后,终于经由汉韩海商口口相传,辗转传到了这间大殿。

    一片肃静中,居中正座的韩王苦着一张肥脸,将目光投向左列首席一名眼皮耷拉的垂垂老臣,不无焦虑的问道:“老相国,不想在那晋境,血旗军战绩竟也如此彪悍,想来幽平晋军是不会前来相助我等征讨华兴府了。怎奈我方已与那华兴府拉开了架势,骑虎难下,却不知此事该当如何收场?”

    马韩王此刻无比憋闷,最想的怕就是寻个地买份后悔药吃了。之前有幽州王浚携平州士族撺掇撑腰,更听说血旗军将被青幽联军征讨,他不免站到了新宠高茵儿一边,一边安排调兵南下待战,一边纵容州胡遗族们解救高罗,成功触怒了华兴府。岂料眼见双方就要当面锣对面鼓开打,倚为后台的王浚却被人家海扁一顿没脾气,叫他马韩情何以堪,总不能独对血旗军吧,这不是开涮吗?

    不作死就不会死呀,老相国心中哀叹。他是马韩世袭重臣箕单,的确够老,似乎攒了半天力气,他总算抬起眼皮,未语先咳道:“咳咳咳,叫老臣看,凭我马韩这些战力,本就不该参与汉家内争,主动与血旗军为敌,倒不如交出高氏遗族,并遣使华兴府谈和,付出些赔偿,尽快结束这等军事对峙吧。”

    韩王面色一僵,高茵儿已被他纳为侧妃,交出高氏遗族岂非打他韩王的脸,又叫他如何向高茵儿交代,他对那新宠小心肝可正欢喜的紧呢!正欲拒绝,席间已有那名汉人文士替他出言道:“大王新娶高氏女为妃,这便将其家人族人交给华兴府,大王颜面何存,马韩尊严何在?”

    出言者乃是王浚方面派来的大晋副使,月前随使团来到马韩联络合兵对付华兴府,使团说动韩王之后回返,这厮则留作常驻使者。几无人知的是,他正是去冬协助张俊朱澜二人叛离安海商会的海商邢晨,出身于血旗军顺道批斗过的辽东邢氏。当然,作为与血旗军有着血海深仇的士族子弟,其人谋取这个副使苦差之容易,委实无需赘言。

    厅中一众马韩贵族大多懂得汉语,不待通译解释,相国已是眉头微皱,冲席间一名黝黑韩臣使个眼色,那韩臣立马瞪起双眼,粗声粗气的质问道:“若不与那华兴府说和,我马韩与那华兴府战起,却不知贵方能有多少水军来援,何时抵达?哼,贵方连青幽联军与血旗军的真实战报都不曾主动知会,怕那援军更不靠谱吧!”

    这帮蛮夷倒也不傻嘛,邢晨心中苦涩,只怪青幽联军太也熊包。面对黝黑韩臣那咄咄逼人的目光,他倒也不好再编瞎话,只淡淡道:“海路遥远,又有百济阻隔,青州战报某也刚刚收到,非是血旗贼军有多厉害,只是国内政局有所不稳,一时抽不出足够兵力征剿他们而已。但是,国内已有消息,王浚王大都督不日将有一批兵甲运来马韩,足以装备五千人,以资贵方对抗血旗贼军。”

    一众马韩贵族眼前一亮,武装五千人的兵甲,哪怕仅是武装炮灰队伍的淘汰货,对马韩也不是小数目,平常想买也买不到,他们马韩参与汉人间的内斗,除了有着高茵儿的枕边风,为的不就是从中捞取好处嘛!老相国箕单却无喜色,微微摇头,再冲那黝黑韩臣使一眼色。

    那韩臣心领神会,依旧不依不饶道:“哼,之前贵方号称率先歼其主力于晋境,再遣师东来会合我韩军联手攻取州胡岛,结果呢,你大晋兵马既奈何不得那血旗军,也无兵马东来相助,如今他们主力回师,又岂是我马韩所能力敌?贵使是何居心,自家与华兴府讲和却不允我等讲和,莫非光凭些许兵甲,就指望我韩军去打生打死,白白卖命吗?”

    “白白卖命!?哼,对马韩而言,这是防范于未然!华兴府重心可就在州胡岛,那是你马韩枕边之患,倘若待其日后站稳跟脚,以其侵略成性,免不了征伐扩张,邢某倒可一走了之,你马韩却是第一目标!”邢晨沉下脸来,冷笑道,“况且,端午之夜州胡岛遭袭,血旗军素来嚣张跋扈,且已在大举征兵,焉能轻易善罢甘休,此刻即便想要讲和,只怕对方勒索之重,也非马韩可以承受!”

    邢晨所言算不得新鲜,想想血旗军的牙口,一众韩人哑然。之前迷信王浚实力,以为血旗军必败,故而纵容州胡遗族偷袭华兴府,不想这竟成了投名状,如今想要下船都不容易了,难怪当时这名汉人那么热心的帮助高氏遗族策划营救高罗。可现在咋办,血旗军不好惹,王浚一方更是树大根深,上了套的他们该当如何,这就是传说中的上房拆梯吗?

    “邢先生莫要动怒,华兴府乃我马韩肘腋之患,我等自不能向其低头,更不可将高妃家人交出。”眼见邢晨大有撂挑子不管的架势,马韩大将军箕髦心知没有更多好处可敲了,只得出来圆场道,“不过,以血旗军兵威之盛,我马韩确难力敌,是以进军州胡岛只能取消,反倒必须加强防御,征兵训练,谨防血旗军报复,还望贵方兵甲尽早到位。”

    邢晨颔首认可,他虽恨极血旗军,却也知晓此时不可能说动马韩人南征与血旗军两败俱伤,能够令双方继续敌对,并保证马韩站在王浚一边便是成功了。只要有高氏遗族留着吹韩王的枕边风,日后王浚一方腾出手来,挑动马韩与血旗军交战还愁没有办法吗?

    撇下邢晨,箕髦转向韩王道:“大王,夏收已毕,我马韩正该加大兵壮征调,聚集大军,以威慑血旗贼军不敢造次。当然,为了延缓时间,以待他日王浚都督遣军来援,某愿亲自南下与华兴府沟通一二,或可暂且稳住对方。”

    “爱卿所言甚是,正当两手准备,刚柔并济,护我马韩周全。不过,沟通之时,涉及高妃之议悉数免谈!”韩王终于一锤定音,浑不知马韩一旦大举征兵,他便将再次被人上房拆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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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穿西晋末,附身一溃兵,他摊上了一个华夏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八王之乱,永嘉之乱,五胡乱华,刘渊刘耀,石勒石虎,鲜卑慕容,怎一个汉家内轧,怎一个诸族并起,怎一个兵荒马乱,怎一个人肉为食!且看主人公如何流窜乞活,如何厚黑经营,如何血战求生,如何辟土桃源,之后又如何兼济天下...乞活西晋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乞活西晋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乞活西晋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