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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全文阅读

作者:不懂拐弯     金荣的石头记txt下载     金荣的石头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君子有道,沉冤必雪(上)

    好大的心!我喜欢!戴乐乐盘算盘算,一按扶手,“我看行!女直人当年和李自成勾结,想突破山海关入京,结果李自成夺了陈圆圆,被刘宗敏暗杀。女直人被吴三贵挡在关外,又被高丽奴造反偷袭,元气大伤。若你能借力蒙古高丽,灭掉女直人,整个东北全部给你,填满汉人,皇帝想必是愿意的。”

    张唢呐道:“有雄心壮志是好事,只要你手段心计到位,但是朝庭怕不能直接出兵,更不能直接听命于你。”

    金荣笑道:“谁出了力,就和谁分果子。”

    另二人沉默半晌。戴乐乐道:“我知了,日后怎样,走上几步,看看形势就知道了。也许朝庭先出兵东北,我们吃肉,蒙人喝汤,也未可知。”

    金荣笑道:“那可好。先让朝鲜放点女直人的血,我带着蒙人给他们一刀,朝庭出手灭其国,三家瓜分东北。”

    戴乐乐抠着下巴奸笑,张蓁陪笑,金荣冷笑。嘿嘿哈哈呵呵哼哼.......各怀鬼胎。

    金荣看到了前世那个在脑后拍砖的男人。浓眉如蚕,三角眼凶光外露,单眼皮,孤拐脸,黄牙外翻,半边脸大半边脸瘦。那人居高临下地观察金荣一会,跳下坑来,奈恪运动鞋激起水花喷在金荣脸上。

    恐惧如山般压下,金荣手脚动弹不得,好像被綑了一般。浑身发抖,努力想挣脱,空气用尽,喘不上气.......那黑影俯下身来,苦瓜一般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眉毛对眉毛....

    金荣唔唔唔,努力地喊叫,狂呼,奋力挤推踢跺......终于挣开了鬼压床。

    长叹一声,金荣从梦中醒来。连飞听见动静,忙跑进金荣房间,带来了脸盆毛巾。

    昨夜又是忙到凌晨,戴乐乐派车将金荣直接送他回乡下的庄子。原来六皇子将他绑架到了皇庄,离“金庄”反而比进城还近。

    到家时大约寅时,太阳还未出来。连飞被金荣拍门声惊醒,全家一阵鸡飞狗跳。胡氏披衣跑出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金荣只说在朋友处喝酒,因回家方便,就未留宿云云。

    胡氏早已做了早饭,温在灶上。在连飞的伺候下,金荣安逸坐下,拾筷端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安逸真邪恶真堕落啊。不过我喜欢.......

    在他细嚼慢咽地吃着饭的同时,城中各府、庄、院、堂、楼正闹得人仰马翻:

    薛王氏带了那个架子摆得太大而翻车的掌柜上门找贾王氏和王熙凤解释,看看能不能挽回破裂的关系;

    学堂里宝玉听说秦钟受了风寒卧床不起,一连声地喊要去探望,被秦家小厮告知去不得,过了病气可了不得(其实人间早攀了高枝儿了);

    理藩院侍郎打进皇宫,责问皇城司什么时候拿到阿勒坦嫡系把汉那吉后人下落,大珰头戴权被皇帝甩了个脸子,说三日内要给出个结果;

    万喜楼说书的讲到了子柒转世厨娘觉醒,梦到祖师仙子下旨她必须入世历二次情劫,欠黑熊怪的要拿身子还,引起了巨大抗议,众女客差点儿砸掉酒楼;

    秦可卿产下一子,升为丽妃,而贾元春因欢喜失态被皇后面责失仪;

    皇姑鄢国公主被蒙人第五次求见,因蒙人称其为可敦而不悦,将使节赶出其修道之观,而蒙人则守在观外扎了个帐篷;

    罗教主与贾敬在玄鸟观密室长谈,陈氏兄弟因手痒和贾敬手下的道士过了几招,互有胜负,各自佩服;

    张蓁派人按照罗姥姥指点,将真正的阿勒坦后人家中因疫病被卖或被偷走的佛珠、金盆、马鞭、匕首收回,打包埋入金荣山西大同老宅柴屋墙内;

    桃叶儿大摇大摆打开了金荣城内老宅门锁,取走了绣像剑仙书册,直奔北静王府而去;

    六皇子被皇帝申斥,勒令禁足三个月在家读书不得出门一步,身边奴仆更被换了个干净,秦钟被六皇子要进府,说是要好好“谈谈”;

    一个叫做蒋玉菡的旦角戏子首次登台,轰动了忠顺王府.......

    金荣吃喝完毕,和胡氏道了会儿家长里短,反正羊肠老街坊搬的差不多了,新街坊都是贾府偏院搬出来的奴才,不怎么熟。能讲给胡氏听的也没啥新鲜事,蒙古人的事又暂时不能说。就说外面流传一个笑话,说爹爹金多多原是一个海盗,发了财在临死前埋在某个地方........

    胡氏大笑,那死鬼闷屁也打不出两个,居然敢当海盗?还宝藏?笑死我了。

    胡氏边喝粥边叨叨乡下事,琐琐碎碎:

    连飞按照金荣留下的图纸,在河滩平地上搭好了竹棚,大太阳不晒,下暴雨不漏;

    树林里挂了好几只秋千椅,坐着绣花可惬意了;

    木工在河中央建了宽大的钓鱼平台,像半个桥一样与岸相接,花了十两银子!只是还没捞着鱼;

    田间粪坑全部用板盖了,不臭啦........这些二次装修的东西曾被胡氏斥为瞎闹浪费钱。

    但金荣说得有理:堂堂绣仙后人整天与臭气为邻?大片菱花荷花开在水中央,而你却只能顶着大太阳在河边欣赏,晒黑了怎么办?高大树木下不挂几个秋千椅你好意思去乘凉?不把钓鱼台建到河中央难道踩一脚烂泥?野花遍地观花吃酒,吹着风有蚊子怎么办?凉亭搭不起,竹棚费什么事?反正连飞闲着也是闲着。

    金荣拉着胡氏一边在周围转悠,吊吊秋千,躺躺凉棚,到河心观花,一边问:“咱们老金家还有亲人活着吗?万一我哪天发现了宝藏,有人来分我可不给的。”

    胡氏大笑,想了想,“当时战乱波及整个中原,你太爷爷太奶奶带着你父亲从山西大同乡下逃难到京城,基本上就和族里没联系了。你们金家本来也没几个人,说你太爷爷也就堂兄弟两三个,谁知道后人还在不在?你太爷爷两三代人在京城打拼,挣下一套带院子的二层小楼,铺面,海船,在当时算底气很足的了。”

    金荣畅想道,“说不定祖上还真是大财主呢,爹爹读书,跑海,跟海客做生意,都是钱。”

    胡氏道:“可惜了家里一个小洋货铺子,当你姑姑的嫁妆陪给贾家了。”牙恨得痒痒的。贾璜你赚大了。

    金荣道:“爹爹得了什么?”

    胡氏道:“你爹爹得了条海船,跑南洋时给佛朗机人做生意,发了点小财。你爹爹病了一年,只好卖了船回京城养病。唉,钱也没了,人也没了。”胡氏抹抹泪,“早知道就老老实实买块地算了,可惜京城的铺子也就李自成当皇帝的时候买得起,后来水氏打下江山,京城周围的地要么全划成了皇庄,要么被新贵一抢而光。”

    藏富于海船在当时无疑是没办法,虽然明智至极,风险也是极大。只能跟在福建浙江海客(倭寇)身后捡点便宜。如今贾璜夫妇还借当年的关系开着海货铺,指这个赚钱养家。

君子有道,沉冤必雪(下)

    吃过饭,午后暑气升腾,金荣懒洋洋地在树阴竹榻上躺下,放下蚊帐,保护得好好的,取出那个见鬼的“王道策”细读。

    兜兜转转,不过说的是:

    一,君子立身当正,行事当方,为人当圆。对下宽,对民仁,言出则信,行事从义,此乃是立身之本。

    二,敢于任事,敢于担责。为王当有为,无所畏惧。无为则无用,于国事无益,民何养之?

    三,君子之争对事不对人,小人之争对人不对事。争当有度,不可逾界,只求结果而不择手段者必害于谋。

    四,心智不可为外物所夺,酒色权势财利,皆谋事之器而非谋事之的!沉迷于其中,若为钱权所控,即为本末倒置。本心当清明,不能为外物迷眼。

    五,万事败于傲,谦抑最难!所以事前事后必自省。若以为举世皆醉唯我独醒,那么昏馈的才是你。谦恭由高贵出,骄横从浅薄来。满则溢,放低身心则能海纳百川。最后总结道,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自量力而欲扛鼎,取死之道也!

    和张唢呐接触的半年多,见面闲聊,二人总是讨论分析探索,金荣从主世界宫斗穿越修仙魔法网文里贩卖来不少让张唢呐惊艳的“屠龙术”,看来已尽被他记录整理成文。也不知由哪位大贤修辞造句一番,粗一读还朗朗上口有理有据。

    唉,我真有才。哪怕是抄,也抄得清新脱俗,哪像其他穿越之人,除了猛抄诗词歌赋戏剧小说,啥脑筋也不动。背会唐诗一万首,不如自己来一发。

    扔下“王道五策”那垃圾,思绪回到自己改变红楼二十四钗命运,制造通灵宝玉急需的仙灵气之的宝器----妇女运动先驱三十六女剑仙故事上。

    现在绣像本已得了三册,金荣想着反正无聊,不如配合蒙古攻略,把第四册搞起来。最近一两天仙灵微光有下降的趋势,难道说书先生黔驴技穷了?还是这个故事惹恼了仙灵气供奉大头----广大感性的妇女同志?狂热变态女们难道都粉转黑了?为什么微光都不热了呢?

    下部书赶紧要在上一本彻底由滚烫转扑街前完成立项,等子柒嫁熊和缧祖下凡故事绣像本推向市场时趁热打铁开讲妖狐乱世,明年推广豪华版绣像本册以及新书。

    新书模特当然就是美丽大方的血手双煞第三人桃叶姑娘啦,脸刚摸过,还香着呢。

    新书题材早已想好,故事的名字就是《武穆昭雪》,把对金战略的舆论掀起来!

    岳飞岳云父子勇战金兵的故事根本没有在二次元红楼世界里流传开。金兀术,哈迷嗤等满族祖先,哎呀民族大融合啊,没人提及。连岳飞的民族英雄地位也是不保。幸好当年小学生金荣熟读小人书,对情节比较熟悉。

    岳母刺字,大战朱仙镇,十二道金牌,莫须有罪名,风波亭等等在红楼世界里当然是闻所未闻。金荣必须先讲好岳飞故事,再续写之后孙女学剑为祖逼迫赵构退位,并为岳氏父子昭雪。大工程!

    三天完成了岳飞事迹,五千字提纲完成,周侗牛皋张宪岳云岳银瓶,一众英雄都安排了,重点描述精忠报国刺字,铁浮图和拐子马,朱仙镇热血沸腾的战斗,蔡京童贯张邦昌秦桧赵佶万候卨张浚大反派也躲不过,口诛笔伐。只是仙灵气无动于衷,一丝也无。

    看来抄刘兰芳大家的书是得不到奖励的呀。哼,靠抄袭作弊的穿越众到了这红楼世界里只配去掏粪。

    岳飞死后,其次子岳雷全家被发配云南。路上走了大半年,在川滇边界上,岳雷襁褓中的长女被义士盗走,交与蜀山剑仙。蜀山剑仙怜之,将其抚养成人,二十年后武功小成。但因国难家仇心绪不稳,境界提升不上,屡次磨针不成。其师命其出山,将难平之意全部解消。

    大娘先到云南,与父母弟弟妹妹见面后,执意要去临安入宫逼皇帝为岳家雪冤。其时高宗已在位当了三十五年的皇帝,每年花大价钱孝敬金国买平安,金国也迅速腐化,轻易能得到钱财,南下打仗多苦?就缺乏动力,给宋国以喘息之机。

    大娘潜入秦桧府,逼问当年实情,取其右耳、并髡之。临安轰动,一日三惊,高宗严令捕捉刺客。

    岳小姐隐身妓院,与十五岁的皇孙赵惇一见钟情,并借其潜伏到太子赵昚身边,某日居然混入凤凰山皇宫。赵惇忽然发现岳小姐假扮太监,大惊高呼,岳小姐只能暴起,胁持太子。她明示自己身份后,太子主动提出带她去见皇帝鸣冤。

    高宗赵构年事已高,他假意答应了岳小姐洗冤的要求,但是要岳小姐当拿命来换。岳小姐毫不犹豫答应,只要岳飞父子昭雪,命就给你。乘大娘收剑,宋高宗立刻将她拿入狱中拷问同党。赵惇买通宫人将岳小姐救出。哪想此乃赵构欲擒故纵之绝户计,赵惇也被拿下。太子赵昚见势不妙,立刻攻入皇宫,逼赵构退位。

    太子继位,是为孝宗,并立赵惇为太子,但岳小姐拒绝为太子妃。第二年,岳飞昭雪,岳雷全家免罪并召回临安。岳小姐此时心愿已了,执意斩断情丝回了蜀山磨剑。太子赵惇因被收监拷打,受了惊落下隐疾,再加之对岳小姐思念兼失望,得了癫痫之症,不能听旁人提到“岳”、“北伐”或“蜀山”,否则暴怒失语昏厥。

    在位二十七年后,赵昚退位,让赵惇继位。可惜赵惇无心皇位,五年后退位,再五年病死。岳小姐在蜀山中闻其去世,考问内心,大彻大悟,神功一夜大成,终成一代绣仙,是为第三十二代绣门门主。

    累瘫。

    这个狗血故事虽然有把皇帝拉下神坛并影射当今皇家三代同堂,贬低太上皇,嘲笑皇帝,皇孙暴躁低能的嫌疑.......反正俺要去蒙古,管他身后一地鸡毛?倒是金兵残暴一定要重点描画,什么剖腹验男女胎,杀人计数比赛,灭绝汉人男人只留妇女,汉人为奴,地位不如契丹色目人,吃人肉顶军粮(曹操:有什么不妥吗?),一辈子不洗澡,睡地不睡床榻,拉屎用手擦,和猪睡一个房间......

    从来没有这么污过,瞎编乱造容易嘛我?卟,天边遥遥飞来微不可见的一束光,从金荣印堂入,横冲直撞后自屁眼出,金荣跳将起来,冲进茅房。

    当初为了沤肥,金荣吩咐专门造了一个净房,不可言喻之物拐弯抹角地滚下空马桶进入地洞,水缸就在手边,取一勺水冲冲,洗洗手。又干净,味道又小,零存整取地肥田也方便。

    装修队详细问了过程,一面腹诽穷人暴发毛病多,一面体会这个思路是不是可以用来改造民居,赚一票。当时大白天的,仙灵气的微光一闪而逝,金荣感觉聊胜于无罢了。

    今日微光从肠道钻出去并带了一波五谷轮回垃圾,不知道会有什么发生。金荣眨眨被仙灵微光改造过的钛合金狗眼,没有发觉肚子里的异常,便算了。

    第二天,三人正吃早饭,连飞已经在啃第五个玉米咸菜饼了,大门被拍地“蓬蓬”作响。连飞一脸好奇开门,谁啊这么一大早来堵门?一见门口那位,连飞倒吸一口气,被喉咙里的粉渣呛得咳嗽不止。

    门口贾菌一脸嫌弃地推开连飞,嚷嚷道:“金荣,金荣?婶儿,吃饭哪?”

    胡氏道:“菌儿啊,早饭吃了没?咋这么早啊?风尘仆仆的,赶紧洗脸洗手,吃饭。”

    贾菌清理了自己,一屁股挤至金荣旁边,伸手去拿玉米饼,“天没亮就出城啦,专门来找金荣谈出书的事儿。婶儿,来碗稀饭。”

    胡氏一边给他舀粥,一边叨咕,“还真要出书哪?不是说那事儿黄了嘛。”

    贾菌嘴巴里面全是玉米粉末,含含糊糊地道:“有宝玉兰哥在里头,黄不了!薛家赌咒发誓地说,运作得好了,铺到江南和成都去,只要能派一百个说书先生下去打底,肯定大赚。”王夫人喜听好话,毕竟是亲戚,一言不合就掰撕,面子上也过不去。

迷雾晨星,施恩绸缪(上)

    金荣瞅着贾菌大嚼咸菜,思忖道:“这事儿不如这样,我们让万喜楼和薛家都做好计划,一家负责一块,当面谈合作好了。”扭头对胡氏道:“娘,咱们辛苦辛苦,请贾府的少爷小姐来咱们家吃饭玩闹一天行不?姑娘少爷们从来没在乡下吃住过,请他们来农家乐,准备点新鲜吃食,玩意儿,再随意作诗写词唱曲儿,定然是喜欢的。咱从万喜楼借几个厨子小厮,几十套餐具,也不用娘你亲自动手下厨。”

    胡氏怕金荣面子不够大,道:“你先去贾府下请帖,看看人家来不来,要不要你姑去帮忙说说?”金荣答应一声,转头和贾菌说笑。

    早饭过后,连飞到地里去看水果蔬菜鱼虾藕菱得用不得用,胡氏金荣几人正商量着烧烤、火锅还是叫花鸡,听见门外有人叫门。

    咦?平时鬼都不上门,今日倒热闹。

    贾菌自告奋勇去应门,不一会儿一路小跑回来喊,“金荣,贾老太爷请你去玄鸟观说话。”

    叭叽,胡氏筷子掉落桌上,酱黄瓜汁溅到手指上而不觉。

    什么时候金荣行情飚到这么高了?

    金荣迎出门,一个眼熟的小道姑正不耐烦地等在门口,身后一匹小红马正对着贾菌骑来的驽马喷口水尥蹶子。

    金荣与道姑施礼,当初贾蓉说人家来自龙虎山,是张天师的子弟。

    道姑板着脸道:“上师有请,这就走吧。”

    金荣道:“姐姐不进屋喝口茶么?这大热天儿的。”

    道姑想了想,略犹豫一下,点点头,将小红马拴到大门另一头,离贾菌的马远远的。

    胡氏一看,这小道姑长得水灵的,喜上眉梢,温柔体贴低声细语地道:“小黄冠,早饭吃了没?来点粥?绿豆汤?百合汤?”

    道姑脸色娇羞,细声细气地道:“多谢大娘,百合汤吧,有劳了。”

    胡氏道:“贾老仙长身边人,请都请不来的贵客,应该的。”大把白糖加入汤,真舍得。

    贾菌合上下巴,瞟着道姑道:“伯爷爷找你啥事儿啊?”

    道士眼皮都不抬,理都不理,小口细品百合。金荣眼珠一转道:“想是要看看我们搞的绣像绘本吧?”

    小道姑闻言,脸色略抬,道:“手边有吗,取来看看呢?”

    金荣上楼,将第一稿蓝本取下,缧祖下凡,子柒嫁熊,妖狐乱世,现成的字配画,武穆昭雪虽只有文字提纲,也一并取出,献宝一般。

    贾菌还未读过狐女,先抢来过瘾。一面看,一面偷瞄胡氏,还捂着嘴角偷乐,直到胡氏冷冷的道:“再这样,没东西吃啦”才罢。

    半晌,二人全部读毕,舒一口气。仙灵气赏了天地,金荣得了微光并穿肠而过。还好这次没出丑,直奔茅房。

    贾菌道:“金荣,你哪来这么多故事?婶儿,你家祖上真是仙人丫头啊?”胡氏傲骄地一笑。

    道姑眼睛红红的,喝完汤,擦擦手再将书取过,痴痴地一页一页重新翻看。

    贾菌一个眼色扔给金荣,呶呶嘴,挤挤鼻子。金荣一个白眼扔回来。

    半晌,道姑道:“这一份缧祖下凡借我几日,临摹好了还你。”

    金荣拍胸道:“没问题!姐姐尽管拿去,慢慢地看。等书印得了,我送姐姐一本。”这又不是哈利波特,出版前世界级地保密,其安保措施可比美联储三天后的利率政策。

    贾菌嗫喘地道:“荣哥儿,可不可以把我画进岳飞昭雪书里啊?”小道姑忽然醒悟,看看狐女,又看看胡氏,脸忽然一红。

    金荣道:“画人像不仅要用心用眼,还要摸头摸骨,手指熟悉了人,才能画出该人各个角度之神韵来。过来,让我捏个脸。”小道姑脸更红了。

    贾菌大咧咧,道:“咱兄弟俩谁跟谁,来捏我吧,我要做岳飞。”

    小道姑拍案而起,“还不动身?要让上师等你多久啊?”

    贾菌被打发到客房补觉,金荣骑上驽马,小心翼翼地跟在小道姑马后。那道姑实在受不了金荣的小碎步,回马指点金荣几句奔马诀窍:腰身放松,双腿夹紧,踩实马镫,目视前方,以及缰强使用诀窍。

    虽然贾府家将曾经教过金荣,但毕竟疏于练习,好比上路学开汽车前的小白,背了一肚皮口诀,摸到离合器踩上油门刹车,全身先就软了。

    金荣连口诀都没记住,基本上处在一窍不通状态,同手同脚。

    道姑压住不耐烦,细细地纠正金荣诸多不规范的动作。好不容易敢让驽马跑了起来,金荣已然浑身是汗,简直比马还累。

    到达玄鸟观时,他两条腿已经不姓金了。金荣一屁股坐在回廊上,休息好一会儿,才软着脚去见贾敬。

    贾敬面色红润,气质依然幽深,目光深邃,金声玉振,散发宽袍,赤足趺坐。

    待金荣磕头,赏座,饮冰茶,开场客气过之后,二人陷入沉默。良久,贾敬道:“按理你是我贾氏亲戚,许多事不该由你承受,但是富贵险中求,爱拼才会赢。”

    老爷子行啊,福建俚语也通,不愧是进士。

    “想必你也知晓,处于我这个位置,下面的事不可干涉太多。山东要闹,山西要静,直隶火拼,闽人出海,这些事我们贾家只能看不能说,更不会随便帮助谁或者打压谁。成王败寇,全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金荣敛息,点头。

    贾敬:“外面传说贾家怎样权势滔天,其实并非是给我们贴金,反而是心怀叵测,在害我们。若贾氏真有她们说的万分之一,就活不到今日。白莲社是松散的,教派林立,大大小小的山头,高高低低的门第,四通八达的关系网,你死我活的利益相关......没有人喜欢上面还有个太上。朝庭也不会允许有法外之地,治外之丁,特权之门。利害可以交换,但没有人不可替代,你可明白?”

    金荣深深点头。

    贾敬:“罗教之流势力也算不小了,但崛起过快,终是根基浅了,良莠不齐,所以才会招揽江湖人物应急。你看盖魁那种跳梁小丑,换个百年世家,哪肯将京城事务交于他?有才无德,眼皮子浅得紧。做事情算计过深,拐弯抹角的,反不如直来直去的。”

    金荣:“我看罗姥姥倒是个人物。”

    贾敬不置可否地一笑,“东施效颦,画虎不成反类犬。她父祖还是有三分成色的,到她这一代,一心借助北静王妃的关系奔走豪门之间,呵呵,再怎样投机钻营,也怕是要难免被人吞噬的命运了。”

    金荣:“贾氏有意吞并她们吗?”

    贾敬:“这么大而无当、肥而不壮的东西,食之嫌腻,弃之并不可惜。她父亲在时我倒是想过将几个有用之才吸收进贾府,可惜了。二十前的罗教还是有些嚼劲的,如今真是一茬儿不如一茬儿。”

    金荣暗道,罗姥姥这样的人物,贾老太爷居然还看不上?你眼界得多高?怪不得提到贾氏,罗姥姥酸溜溜的,话里话外在挖墙脚贾氏秘闻,放给圈子外的人听,顺便收了一枚九门提督的出入金牌,还讨了皇城司一个承诺......格局的确是小了。

    贾敬:“本朝我家从道门佛门方外之地浮上水面,一门双公,盛极一时,但是百来年下来也渐渐泯然众人,这就是天道,也是贾氏对朝庭的承诺和自觉。如若我们行差踏错一步,把持权柄,广结朋党,就有天大的祸事。目前水氏皇族与贾氏一荣共荣,一损共损,日后却未必。你可明白?”

    金荣瞟他一瞟,看来对面是认真的,连这话都敢说。

    “江湖上的朋友把我们抬高,未必没有拿我们当挡箭牌的意思在里面。其用心险恶,不可不防。哪怕对皇上,我也是这几句。”

    金荣道:“是。”

    贾敬头脑真是清醒,明白人!把罗姥姥她们表面恭顺实则嫉恨的心态抓得很准。

    贾敬:“我是方外之人,含饴弄孙,老友往来,风清云淡才是我辈该过的日子。伺候皇帝,应付党争,或者在江湖上打打杀杀,非我所为。蒙古也好,扶桑也罢,廓清西域、平灭东北之类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官面上的来往酬和,我作为出家之人更没有立场去掺和干预,应该小儿女去玩玩。朝庭又没封我做国师,于国事毫无置喙之余地。你可明白?”

迷雾晨星,施恩绸缪(下)

    看来贾敬不会出一人一马来助我了。金荣失望地看着贾敬。

    贾敬一笑:“不过作为亲戚,长辈,你若咨询我对回部落认祖归宗之事的看法.......(金荣拜倒,请爷爷赐教)我不是很看好你的前途。”

    金荣抬头坐直,身子前倾。贾敬很满意他的态度,“蒙古内部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虽然我们也有探子传回消息,毕竟身份低微,又语焉不详,实是雾里观花。”

    金荣道:“是。不知敌不知我不知前因,必败。”

    贾敬点头,“孺子可教。因此,若要有所为,必先无所为,须待识人,悉所,察其所由,视其所以,定策,觅所安,再谋事。待钱粮人马皆备,天时地利人和皆得,有大义在手,扫平内政,族人彻底归心之后,方可微移稍动,挑动外敌,进而搅动北方之大势,最后引动天下风云,乱中取利。只错一步,万劫不复!若有妄动、轻举、莽言,必死无葬身之地。”

    金荣汗如雨下,又毛骨悚然。果然姜是老的辣!战略战术路线图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己想得浅了。

    贾敬:“到草原上,必先搞清楚敌友,利害相关,理顺矛盾。再放眼大势,问谁是临时盟友,长远盟友,谁是现实仇敌,潜在敌人。在我看,你回归之事里面大有文章!谁也不可信,谁也不能靠,更不能信伙伴。让你上当的都是你的兄弟,背叛你的都是你的同盟。捧你的未必尽怀善意,置疑监视你的未必不能是朋友。”

    金荣再俯身。好强大的说!

    贾敬点头:“战略,战术,后手,缺一不可。卧薪尝胆以图后发,才是正道。”

    金荣点头。

    今天来得太值了。

    贾敬:“千万莫小瞧任何人。能出头的,都不寻常。护着你的必有所求。凡和你针锋相对的,必有所恃。”

    金荣点头。

    贾敬:“最后我有一言:刚不能久,柔不可守,力不足恃,谋不涉多,计不当繁,路不行復,话不讲早,事不做绝,言忌说尽。”

    金荣细品,随手在面前的纸上写下最后几句。

    贾敬将纸取过看一看,撕碎,幽幽地道:“此番话不落文字,不入他耳,牢记!我已兴尽,言止于此。你去吧。”

    金荣感激泣下道:“金荣何德何能,得老爷厚爱,指教之恩,请容后报。”

    贾敬道:“且记住今日之香火情,日后贾氏有事,还请援手。”

    这就是最高明的投资了。怪不得贾氏千年不倒,其家风就是广撒网多结缘,助少年俊才于闻达之前!钱粮费不了多少,善人之名却传于遐迩,日后收人情也没有烟火气,一封信的事儿!当然碰上贾雨村这种反复小人也在所难免,等腾出手,一两句话的功夫,反掌也就拍死了。

    出了道观,金荣知道,自己终于从一个喜欢卖弄小聪明的二货,成长为一个略懂些自保之道、有点浅浅城府的人了。如果早些得了贾敬的指导,自己在处理贪污腐败的校长问题上,就不会那么二,置自己于死地。

    小道姑生怕金荣是路痴,指引了金荣回家方向,春葱一般半透明的手指东划西点。好在金荣早前暗中记忆交通标志,大概在心中构建了一幅地图,与小道姑的指引两厢对照,算是清晰了。复述了一遍回程,小道姑才放下心来。金荣施礼道谢,那道姑道:“过几日,我就将书稿还你。”

    她咬住了粉嫩红润的下唇,目光游移,睫毛轻颤,神色颇有些慌张?还是期待?

    金荣心中一动,道:“正好过几天我会请贾氏诗社的孩子们来玩儿,还未请教道号?”话虽说得颠三倒四的,不过邀请这意思你悟到了?

    小道姑颇有几分期待之色,犹豫良久,道:“我道号出尘。”

    金荣道:“待诗社聚会正日子定了,我亲自来请出尘仙姑大驾光临。”

    出尘道:“我又不会写诗......”语气糯软,声如出谷黄莺,神态不似拒绝,倒更像在撒娇。

    金荣笑,道:“不会写诗的其实是我。”

    出尘掩口,眉毛弯弯,目如晨星。

    金荣在她纯净的目光下失神良久道:“我的新书中正好缺好多个侠女形象,出尘仙姑有意入画么?”

    出尘迟疑,脱口而出道:“我可不要你在我脸上摸来摸去。”

    金大魔王笑道:“只是指尖测量一下鼻高,颧骨,下巴,颌骨,眉高,额宽。绣像本中必不能全部皆是正面入画,如果测不准,翻了一页就不是你了。”

    出尘脸通红,初一二的小女孩,青春气息洋溢,看着金.邪魅.荣,犹豫中带着雀跃。

    金荣笑道:“来了再说。我家小姐姐成群结队,你早答应了,能早占住角色位置哈。”

    出尘急道:“好的。”忽然觉察,脸色大羞。

    金荣朗声道:“一言为定。”拍马绝尘而去。

    出尘看着金荣尴尬的骑姿,嘴角上扬。忍不住挥手将路边柳树枝条摘下一截,再甩将出去,直直地插入土中,露出半截枝叶,颤微微地点头。真是好靓的功夫!

    她浓浓地一笑,蹦蹦跶跶地回了道观。

    贾菌一觉醒来,金荣正与胡氏闲聊打听为了何事他被云端神仙接见,观内景色如何,老太爷有没有赏等等。金荣只推说是贾老神仙只是问问学业,不可荒废了正经读书。

    贾菌自然知道这是一派胡言,金荣就是在鬼扯。二人吃过午饭,共乘一马回城。贾菌尤不死心一路追问,金荣终守口如瓶,口风不露。

    虽然嘴上不说,贾菌还是很羡慕金荣被贾老太爷两次接见。前一次是投机取巧,这一次他遣座下道童来召,其内情肯定非同小可。

    金荣这是发达啦!搭上了老太爷,吹一辈子牛皮啦。什么珍大爷琏二爷蓉小哥宝玉贾蔷一串串混世魔王,都得另眼相看这崛起中的金荣,而他身上似乎确乎正在闪闪发光。

    今天这驽马跑了太多路,现在又驼着两个少年,虽不至于倒毙当场,显然是跑不动了,只慢慢地走。两人也不急,讨论狐妖能有多妖媚,祸国殃民的美女是啥情况,历代美女都有哪些?金荣科普了妲己西施貂蝉昭君,又提到万里之外闹出国际大战的海伦,迷惑了两代罗马帝王的异国皇后........说说笑笑回到荣国府时,天已擦黑。

    通传之后,二人被引进贾琏小院儿,王熙凤虽然依旧忙得脚后跟着不了地,抽空还怪贾菌怎么去了一整天才把金荣带回来,“仔细你娘老子锤你!”

    贾菌忙回道,正好东府敬老太爷命道童召见金荣,午后才得空。金荣没马没驴,一马双人的,才走得慢了。

    王熙凤转身笑意上脸,连声唤人取水给两小子净面洗手,赶紧传小厨房送饭。稀里哗啦一阵乱,才貌似不经意地问:“荣哥儿,不知道大老太爷召见你有何要事呢?”

    金荣正要答,贾琏回来了,王熙凤忙同着平儿迎上前伺候更衣,并低声说了几句。贾琏换下了大衣服,宽袍敞胸地来到偏房,金荣与贾菌立刻放下筷子,给二哥(二叔)请安。

    不用客气,自家兄弟,赶紧吃饭,今天辛苦啦,巴拉巴拉。“金荣,敬老太爷身体可好?”

    金荣垂手道:“老爷子气色红润,谈兴很浓,说了半个时辰。”

    贾琏道:“喔,老爷子居然留你说了那么久,这面子给得不小。平日里珍大爷蓉哥儿去请安,老爷子也爱理不理的,见了面也就三两句打发了。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

纵酒放歌,纷至沓来(上)

    金荣道:“老爷指教了许多为人做事的道理。”贾琏瞪大了眼睛,嘴角抽动。“并让我好好读书,不可荒废学业。”

    老爷子得多糊涂了会拿你金荣当读书种子?骗鬼呢你?

    金荣看着贾琏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耸肩摊手,爱信不信。忽然想起一事,严肃地道:“老爷子问,为什么曹魏有江山慢慢的就姓司马了呢?”

    贾琏心道:“我信你个鬼!魏晋都是奴大篡位,你做初一,人做十五,一报还一报,有什么稀奇?还要研究?”

    金荣知道贾琏没听懂,估计通灵宝玉也没听懂,否则仙灵气不该没有一丝。

    贾菌看气氛古怪,忙道:“老太爷自个儿孙子侄子不关心,偏偏一直把你金荣放在心上,这是对上了眼缘了。你要珍惜,不能辜负了老太爷。”

    贾琏这才回过味来,里头肯定有事儿!这马屁精怎么就讨了老头儿的欢心了?拉二胡?讲司马懿的故事?司马懿司马昭又不是剑仙!

    金荣出了个哑谜,让贾琏陷入沉思,趁机多吃一碗。这个哑谜你若解出来,得值多少钱,多少碗饭!可惜肚子不够大,让连飞来吃还差不多能吃个万分之一的本儿。

    平儿察言观色,看看吃得差不多了,觑空道:“想来这会儿太太已得了闲,荣哥儿可以去回事儿了。”

    金荣与贾菌漱口净面,随着平儿往荣禧堂而去。王夫人服侍过贾母吃饭,此时大约也用过了晚饭,正在漱口。看到金荣来请安,便道:“前日薛家来解释过了,出书仅在京城卖的话肯定赔本,若卖到全国,应该能赚,同时还要万喜楼配合,将说书先生放出去,一同运作。”

    等王夫人一口气说完,金荣惊喜地一拍脸,哎呀,我咋没想到呢,天作之合啊。

    王夫人与周围媳妇笑道:“这荣哥儿想媳妇儿想疯了,天作之合也能乱说吗?”便有周瑞家的凑趣儿,“说不定荣小哥儿看中了哪家姑娘,就要请夫人给做媒也未可知。”

    王夫人笑道:“呦,真的呀?荣小哥儿你看中哪家姑娘啦?说说呗......”

    金荣心想,我要说看中了黛玉你得开心地昏过去,我若说看中了宝钗,你得大扫把轰我。便腼腆地道:“我娘说了,要再打听。”

    王熙凤领了一众姑娘走进来,王夫人便收了话头。

    王熙凤问明大家热热闹闹地说什么,就道:“说不定东府修道的敬老太爷帮金荣相中了哪家姑娘呢,今天老太爷神神秘秘地给金荣说了半个时辰话。也不知金荣怎么就和敬老爷这么投缘,一般人求都求不来的呢。”

    王夫人瞥了王熙凤一眼,后者深深点头,回了个眼色。

    金荣道:“敬老爷指导了我做人做事的道理,不许荒废了学业。”

    说话间贾琏从后面跟过来,道:“看来大老爷这是看中了金荣,这是巴望着金荣考进士呢。”酸,酸得很。

    贾敬是贾氏百年来独一位靠自己力量考上进士及第的天才,在一众武将兄弟里独树一帜。

    陆陆续续的宝玉贾环李纨贾兰进来,姑娘们则躲在屏风后,听众人瞎扯。

    金荣与众人见过礼,当即禀明,由他作东,请诗社众小诗翁到乡下消暑纳凉。另还要琥珀姐,大嫂,及薛氏的人听取万喜楼的营销计划。王熙凤众人一听去乡下,兴趣大增。有人就去喊琥珀。

    贾兰问,“乡下有啥好玩儿的呀?”

    金荣道:“千里麦浪,万倾蓝天,鸡鸭蛐蛐儿,野鸟蛤蟆。兰哥儿大可以纵酒放歌,人生几何?慨当以慷,何忧何惧?”什么乱七八糟的?众人大笑。

    黛玉道:“我们是女子,不是君子。”众人又笑。

    金荣笑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女剑仙也有兄弟的。”黛玉咬唇,这该死的居然窥破自己内心深处的秘密。

    探春在屏风后道:“我们可不喜欢捉蛐蛐儿打野鸟,喝野酒也别算我们。乡下是不是太简陋了?”

    金荣回道:“君子与女剑仙居之,何陋之有?”众人大笑。

    惜春道:“景色差了我们可是不依的。”

    金荣道:“一步一景谈不上,但多处是尽可以入画的。有林有池有花有果。”

    贾环道:“能骑马去吗?”赵姨娘啪地给了他屁股一掌,低声骂了句叫你多嘴。

    金荣道:“我新得了剑仙故事,要和诸位商议细节,如果谁想当剑仙的话,以后画新书绣像本,把她画到书里。”

    宝玉欣然道:“我要做大将军。”看来金荣把秦钟画成女装大佬果然是有预谋的了,现在不能说,秦钟正病着,别被气着了......哼,你敢不让我当大将军,以我宝大将军城府自然要在关键时刻戳穿你的。

    女孩儿们叽叽咕咕笑起来,把自己画到书里,多好玩儿!哎呀,那不是要被金荣盯着看了去?

    黛玉道:“采菊东蓠下,悠然见南山。哎,你家有没有菊花啊?”

    金荣笑道:“菊花虽然没开,倒可以请众位姑娘采枇杷和青杏,河里还有荷花、菱角和藕,只是没有船。”听见不下水,王夫人挑起的眉毛便平了。

    黛玉一推宝玉,宝玉立刻清清嗓,“本社长宣布,三日后贾氏诗社第一次诗会在金荣家举行。诸位可有异议?”

    惜春等笑道:“遵命。”

    王熙凤道:“厨子下人要不要提前两日下去帮忙?”

    金荣道:“多谢二嫂,正要请问吃喝用度器皿是从贾府自带,或者从万喜楼借,还是从瓷窑里现买?”

    王夫人道:“外面饭庄酒楼器皿如何能给咱们家的姑娘们用?买的话也未必现成就有好的。从府里拉一车餐具吧,也别拉回来了,就赏了金荣吧。”旁边管事媳妇应了。

    金荣忙谢过。

    王熙凤媚眼横了金荣一眼,“若是小诗翁们玩儿得不尽兴,吃得不畅快,自然有人来找你算账。”这个眼风极飘,贾琏目光闪了一闪。

    王夫人道:“家里的姑娘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气闷的紧,去乡下看看也好。据贾蓉说金荣的庄子左旁是川宁侯产业,寿山伯家的庄子也在几里路内,常年有兵丁巡视。倒是环境优雅,外人难近的。”

    金荣吐糟,你王夫人居然比我还清楚我邻居是谁,用心十分可疑.......

    此时琥珀赶到,听金荣说清楚了前后,便点头道:“我自和姑娘们一块儿去乡下,当老太太的眼睛和耳朵,事情还是大家商量,由大奶奶定。”李纨点头,与众人说好。金荣想了想,一大早出发,估计至晚上方回。

    李纨道:“去玩了总是要写写怋农诗的。不能白吃白玩儿,空手回来。”

    贾兰道:“我写两首。”

    宝玉道:“我写三首。”

    贾环道:“我写十首。”

    众人说笑一阵自散了。

    婉拒了贾琏留宿客房的邀请,金荣退出了荣府。贾菌颇不能解:和贾琏搭上关系是别人求也求不来的机会,运气好的话甚至能见到贾政!金荣轻轻放过不说,甚至于因为说话遮遮掩掩搪塞众人,得罪了贾琏也未可知。谁都想知道贾敬在和金荣搞什么秘密,可惜谁都没摸出底来。

纵酒放歌,纷至沓来(下)

    金荣平静地回到羊肠巷子,毫不意外地看到血手小妹桃叶儿坐等,热水焐在灶上,茶叶堆在壶里。

    桃叶儿抢着伺候金荣洗过脸,捧上热茶。虽然天热了,冷茶伤肾晓得阀?哦。

    金荣道:“桃叶儿姐大驾光临,不知姥姥有什么交待?”

    “这书北静王妃借去看了两天,现还给你......不用谢我。”桃叶一脸淘气,将绣像配诗最终版本轻轻放下。

    我欠盗书人一个谢字?金荣不解,只好换话题道:“正式出版的书会有套色,看上去会更高档些。”

    桃叶不理睬什么叫高档,严肃地道:“姥姥说,听说你金家在山西大同的老宅失修,暴雨后墙面脱落,从某个柴垛后面挖出来一些蒙古贵人用品。听说老值钱了,轰动了整个大同呢。”罗教行动力不错,给点个赞。

    金荣道:“老宅应该是我太太太爷爷住着的。百年前,我太爷爷那会儿就分家啦。”

    桃叶道:“可惜那些东西没你的份儿!难过不?”语气里颇有些调笑的意思。

    反正蒙古人视线迟早会被引到我身上,难过啥?金子而已,最没价值的东西,脑子才是真值钱的东西。

    金荣笑道:“桃叶儿姐等在这儿就为说这个?”

    桃叶儿道:“姥姥还送了个东西过来,要亲手交给你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个小荷包,抽开绳,倒出一枚金币。

    金荣笑道:“这是老太太赏下的压岁钱么?我的生日还早。”

    桃叶强忍着没有翻白眼,将金币塞进荷包,“姥姥让你随身携带,懂的人自然懂。”

    啥?里面竟然另有玄机?金荣谢过姥姥和小叶儿姐,收下荷包。忽然心头一动,中国历来没有金银币一说,莫非这金币来自外邦?忙把金币翻出来细看,方孔外圆,四个楷书汉字“大朝通宝”仅能辨认,背后模糊一行花字,不知所云。金荣一脸迷惑,大朝是什么朝?西夏?后金?日本?朝鲜?南越?

    便请教桃叶。

    桃叶道:“姥姥说了,如果你只看到金子值钱,就算了,你去做那件事只是送死。如果你看到文字,并且用心去想,还有三分活下来的可能。大朝就是成吉思汗建立的蒙古汉国的国号,曾经铸造了银、铜、铅币流通。”

    她放低声音道:“只铸了极少的金币,仅有孛儿只斤氏子孙才有资格在生辰之时得到一枚作压岁用。成吉思汗死后,术赤、察哈台、窝阔台、拖雷四人,分别成立了金帐汗国、察哈台汗国、伊利汗国、窝阔台汗国,这个钱币就不再铸造了。三百年下来,这枚金币可能就是世上仅存的一枚了。”

    金荣毛骨悚然,罗姥姥城府真是深如渊海,底蕴也是深不可测。

    他把玩着这枚小小的金币,“这个东西自何而来?是姥姥的压箱底的东西吗?这如何使得?”

    桃叶儿笑笑道:“这是北静王私藏。”

    好吧,果然是套路!这个人情你要不要?在关键时刻,能保命的东西。

    金荣起身,礼道:“请替我谢过北静王爷,雪中送炭之恩,金荣没齿难忘。”

    桃叶很满意金荣的态度,微笑道:“可能这几日北静王爷会请你过府一叙。”

    金荣估摸着也该上门拜访,当面道谢,便道:“金荣时刻恭候王爷相招。”这算是三五之争站队了吗?反正最后我会逃到千里之外,你们闹你们的,我自逍遥去。

    桃叶道:“王爷说了,都是为了国事,金荣你不必有什么负担。”

    这话也就听听,人家为了国事,收藏的三百年前的孤品都拿出来了,明主、圣君之相啊......这样的人夺嫡怎么会败呢?

    金荣转开话题,“喔,对了,薛氏书局想与万喜楼合作,三日后在我家开贾府诗会时见面详谈。我明日去万喜楼找掌柜的谈这事儿,请姥姥示下章程。”

    桃叶道:“可能明日盖魁就要放出来了,你们见面谈。如果盖魁不在,给酒楼掌柜说也行。”

    盖魁可是老熟人了。前面吃了个大亏,反而拿到蒙古大区传道的一级代理权,福祸之相倚相伏,真正是难以逆料。

    可能罗教真是没有像样的人才。就是忠心难以保证。发配去蒙古也是一条生路,总比被沉了江好。

    桃叶道:“那么我走了。不用送。”金荣陪着到了巷子口,两个雄赳赳的轿夫从暗处冒出来。

    金荣本想打趣两句,看看一脸的“我谁都不认得也不想认识谁,陌生人请死开”表情的斧头兄,决定还是算了。

    双方无他话,一揖而别。

    回到家,草草洗漱毕,熄灯上床,忽然觉得屁股硌得慌,然后从被窝里摸出把刀来。我这里是中央火车站储物中心吗?还是垃圾场?谁都可以扔个东西过来,然后收获无边的人情。

    老子可不可以罢工不干了?

    一边吐糟,一边借着月光看那刀。其实也就是柄匕首,蓝底金花鲨鱼皮刀鞘,翠雀花枝缠丝纹,深深的土味审美直击心灵深处。

    抽开刀,波鳞刀纹反射着寒光。不知锋利不锋利?金荣随手一挥将自己的棉床单划成欲断不断的两截。

    手怎么这么贱?

    就像东北冬天,老人反复交待不要开玩笑舔门把手你偏偏要试试会不会冻住舌头一般地贱......床单也要花钱买的好吧?划破了算怎么回事?

    翻了翻,没有纸条之类的东西。送礼还要这么鬼鬼祟祟,肯定不是什么好路数。应该不是郭靖的蒙古贵族身份证明金刀吧?金刀附马爷......哈哈哈,金大侠瞎编的情节能当真吗?

    睡觉。睡不着。

    我为鱼肉.......刀殂呢,何时落下?我这一无是处的小身板儿接得住不?

    把匕首藏在枕头下,鬼压床之类噩梦当不会来吧。通灵宝玉好久没搭理我了,连开挂作弊都不会,唉,你还想冲破苍穹直入主世界?

    一夜无梦,可能通灵宝玉生气了,或者石头兄也怕匕首。

    洗漱毕,金荣晃晃悠悠找早饭。闻大娘给了个烧饼,花大姐赏了碗豆浆,幸好还没酸.......运送大观园渣土木材石材砖块的牛车挤得贾府北门外堵了两里地。为什么交管水平这么差?红绿灯了解一下?英国人发明的那个交管系统还要一百多年才出世吧?

    金荣远远地瞄了眼堵着的贾府大门,直奔万喜楼而去。

    早茶时间坐满了无所事事的太太大爷,自虐般地来找哭,还争论巨大的仙铁是怎样被缧祖化成细针,忽大忽小重逾千斤。

    神兽师兄为什么法力超过缧祖还三擒三纵,最后甘心死在缧祖身边?

    为什么缧祖宁可终身不嫁也要在人间养蚕纺织?是不是神兽禁止她在婚后抛头露面?

    女人们咒骂叹息,男人们叹息咒骂。大家都是剑仙,有几百年好活,为什么一言不合就自尽,这神兽可真梗啊。

    不知道缧祖后悔不?

    以后哪,找到一个甘愿为你去死的男人就嫁了吧。

    家庭重要还是理想重要?

    闹哄哄。

    大多数男人认为女人的活动就该围绕厨房卧室。

    大多数女人认为,如果老娘我也是剑仙,男人死开点,老娘也要开天辟地做圣人!

    金荣到柜台探头探脑,只见盖魁果然端坐在一个大胖女人身边喝水。

    二人面面相觑,良久,金荣道:“老魁,身体好点儿了没?”

    盖魁苦笑,骨头断了才几天?至少养几个月吧。让金哥儿惦念了。您可别看老魁笑话啊,以后还要搭伙呢。请里面喝茶吧。

    这位新东家叫扈四娘,最是豪爽大气的。金荣拱手,扈四娘拍拍金荣的细肩膀,深入骨髓的痛了一下,“荣哥儿啊,久仰大名啦。姐姐我仰慕已久,还要多多关照啊。”

    金荣龇牙咧嘴地应付两句。扈四娘便请盖魁金荣上楼,找了个干净清净的单间坐下。伙计上茶。

    有扈四娘在,蒙古之事就不好说了,三人全就剑仙故事展开讨论,聊得尴尬至极。但扈四娘就是不走。

放下解脱,当如何观(下)

    金荣像只小蜜蜂一般,拿着纸笔一朵花一朵花地探索,姑娘们或假装让他捂眼睛捉迷藏,或假装请他帮忙扎头发,或假装脸上有灰让金荣抹一抹,或在金荣手里闻一闻花花草草,或者拿凤仙花涂唇.......反正基本上所有人的三维数据都被收集完毕。摸遍十二钗任务完成大半(妙玉李纨元春王熙凤:本钗不在场,求放过)!还白饶了一个龙虎山下来的美貌小道姑作搭头。

    万喜楼来了一个掌柜、一个说书先生,与薛宝钗、王掌柜,同琥珀和李纨几人在密室谈生意。所以姑娘们的疯狂竟然没人管,尤其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金荣贾环宝玉道姑。那出尘道姑难得碰到同龄贵女一起放肆,总之龙虎山张天师座下仙姑今日沾染凡尘救不回来直往疯婆子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啦......

    午饭主食是牛奶和面、白糖发酵而成的切片松软面包,从土窑里取出来时,那奇特的香味引起了轰动。

    胡氏极得意,到处讲这个东西是她发明的(当然她绝不会承认原是金荣创意)。介绍大家知道,她天天涂上蜂蜜当夜宵,有时如果家里有切成片的硝肉,面包里夹着,更别提多美味了。

    贾环就着西瓜汁,一手烤肉烤鸡翅烤鱼,一手蜂蜜果酱面包片吃了半斤,捧着肚子唉哟了一下午。

    司棋黛玉等好几人钓到了鱼,正好让厨娘烤了,众人一抢而光,黛玉抹了一脸油,也绝不肯少吃一口。

    中午阳光最盛时,金荣将大家聚拢在树林里的竹榻区,两三人挤一榻,放下蚊帐,盖着薄毯昏昏欲睡。

    金荣将狐女乱世和武穆昭雪故事粗粗地说了一遍,求诗求词求文稿。可惜仙灵气激发得不多,看来故事如果粗糙,很难得到共鸣共情啊。众人按自己兴趣,自选角度,先在腹内做文章,待日后空闲了整理出来。

    半睡不醒休息过后,贵人们或吟诗,或唱词,或接龙,或猜谜,或行令,或斗草,不亦乐乎。

    金荣介绍个新玩意儿给大家:用竹棍将小布包挑入十数步外的竹圈内,有点像投壶,却难度更大。

    首先你手脚不能碰到布包;其次竹棍或细如筷子,或粗如儿臂,挑布包力道和方向很难控制;第三,那圈可能在上坡也可能在下坡,更可能在沟渠对岸,你要选大小不一样的棍子,或猛甩或轻挑,每人可以连扔三次,不入圏即淘汰。

    这简直难得丧心病狂。最后冠军竟然是湘云和贾环!一人得一个奖品----蝈蝈儿笼子一个,里面有一只大虫子。忽听宝钗惨叫一声,原来湘云把虫子凑到她鼻子上,给吓得,然后宝钗绕着出尘追打湘云。

    黄昏近,白云变红沉到天边,天光暗淡,连飞早已在河边点起篝火,扔了无数香草进去醺蚊虫。火堆里还有大大小小的泥团,竹筒,瓦罐。

    众人围坐火堆边,先喝一碗泥鳅豆腐花,肉化在了汤里,大量的姜与黄酒,胡椒粉,配少量的盐与葱花,汤面上飘着一两片生的芹菜叶......探春喝了三碗,然后侍书就不许她再喝。

    第二道是点心,蒸藕釀甜糯米配野莓酱。红红的藕片里是香软粘细的糯米饭,配一两滴果酱,再嚼上一口水煮甜花生。谁能拒绝甜食?......迎春把黛玉那份抢了一半,因为据说黛玉脾弱克化不了太多糯米。黛玉大发雷霆,看到连飞又端上一盆来,立刻逼紫鹃挖走一大片。此时迎春又耍赖,对司棋道:“好姐姐,就让我再来一小小小块吧。”

    正闹着,第三道菜端上来,生黄瓜胡萝卜条蘸黄面酱,乡土气息浓郁。众人略吃两口清清嗓。这时连飞从火堆中扒拉出十几个竹筒来,擦净敲开,里面是红枣红豆麦汁米饭,清绿香甜,配咸萝卜干。宝钗竟吃完了一竹筒,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好在量实在是算不上大。

    当几个烤焦的泥团被敲开露出荷叶包,打开是喷香的整鸡的时候......众人沸腾了。尤其是爱吃肉的男孩子们,刚才几样甜腻腻的吃得不爽利,几大只烤鸡从火堆里被扒出来,简直拯救了金荣的名誉......

    贾环虽然半个下午都在捧着肚子叫吃撑着了,此时竟然又振作起来,直接夺了一个鸡腿誓言不吃光不是好汉。

    最后一个瓦罐被清理干净打开,众人伸长了脖子看到底又是什么新花样,原来是人参甲鱼鹌鹑猴头菇竹荪汤,据说炖了三天.......

    圆满、完美的晚餐!众食神纷纷表示,胡婶的饮食品味和烹调技巧中原第一。

    虽然两餐基本上都是金荣的主意且是贾府厨娘改动优化并实际操作,但胡氏小小的虚荣心没有允许她说出实情来煞风景.......你们的夸奖本绣仙可就笑纳了哈。

    星光灿烂,众兄弟姐妹们吃得撑得慌。金荣提议跳舞,众人扭扭捏捏不肯。金荣拉上全部小厮和放得比较开的司棋抱琴,围着火拉手转圈。左走两步,前扑两步,吆喝一声退后,再左走两步。

    锅庄那么简单的东西,谁不是一学就会?众小子丫头越走越快,跑跑跳跳,呼喝唱歌,湘云第一个冲进去,笑声直上云宵。慢慢地推推搡搡地所有人加入,圈子越来越大,歌声越来越野,甚至贾环贾兰唱起了小苹果,随即众人大合唱。

    黛玉跳得直不起腰来却坚决不退,惜春摔了一跤也要往火堆前凑,丫头们发辫飞扬一个一个都成了疯婆子,宝玉捏着汗保护着黛玉怕她昏倒.....本该管着众人的李纨自己都跳得刹不住了,贾兰从来没见过娘也有这么疯的时候,有点被吓到了。

    忽然司棋喊:“我要当剑仙,我要祸乱天下,我要当九尾狐仙,我要威震江湖,我要君临蜀山......”

    众女孩子们哄然叫好!仙灵气大作,微光波波波波从大家头顶飞出直奔金荣,从印堂入存入下腹,暖暖的,然后一柱擎天。

    通灵宝玉君,看到了吗?我改变了红楼女子的精神,相当于改变了她们的命运吧?眼界上去了,放飞心情了,她们不再是蛳螺壳里的鼠目寸光女人,胸怀广大了,格局就不同,精气神也不同啦。

    河对岸阴影处隐隐约约出现几个人影,向着这边张望,并指指点点。宝钗眼尖,惊叫一声,指着对面。

    众女一静,黛玉发一声喊,“快跑.....”姑娘小子们哄地一下星散,裙袂飘扬,披头散发,张牙舞爪。

    惜春跑了几步又停下叫侍书赶紧回去捡鞋。湘云为抢路把贾环差点推个跟斗,幸好探春在侧拉了弟弟一把。

    出尘也跟着跑了几步,就停下自语道:“奇怪,她们跑也就罢了,我为啥也要逃?”

    欢乐的一天结束地如此促不及防,却又令人回味。众贵女们在更衣室重新梳妆,洗手净面理辫子换衣服。丫鬟们先伺候主子收拾,然后打理自己,最后把随身物品整理了,让小子们抬上马车。总忙碌了小半个时辰才出门,与胡氏和金荣依依惜别。

    回家路上众女子叽叽喳喳了一路。男孩子们先快马回城,城门口自有贾府的人候着,甚至城门留了个缝,让女孩儿们的马车迤逦而归。

    直到半夜了众人才躺倒,全身酸软,动弹不得。

非分之想,不速之客(上)

    小道姑快活地扬鞭催马,蹦蹦跳跳地向玄鸟观奔去。

    天空中唯一的红霞顽强地站立在西北地平线上,坚持扔出最后的光明。野外乡间的风携最新鲜温柔的草香花香拥抱着她,使出尘的心情更美好了。

    今日一整天玩乐细节在她年轻的心思里一点一点地反复咀嚼回味着,每一个人的表情动作神色互动和内在的涵义以及可能的秘密在一颗八卦的心脏里流动,掰开了揉碎了,贪婪地吸吮着青春的甜美和酸楚......

    所以在一根强大的绳子套上小红马拉停时,她竟然毫无防备,等反应过来想跃下马逃跑时已然来不及了。

    三个壮汉驾着马围着她如走马灯般旋转,出尘怒道:“什么人?竟敢拦我的路?”

    一人道:“对不住了姑娘道士,刚才我们喊了你好久都没理我们,所以强行拉停了你的马。”

    出尘道:“你们口音不像汉人?蒙古的?”

    另一人笑道:“正是。我们住在十五里外的逍遥观,有个事儿想请教一下道士。”

    出尘道:“三个大男人,在天黑时跟一个女人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一人道:“你个没长开的小姑娘,断奶没几天吧?还女人?女人什么样你知道不?”众人大笑。

    出尘气得脸都白了,好在蒙古人已经松了绳套,态度还算和气。

    一人道:“我们想给一位道家贵女送一份贺生辰的礼物。汉人贵女规矩大得很,脾气又.....”

    那个人大约本想说“怪”或者“古怪”,说了一个音忽然发觉不妥,便吞了回去。“我们是外乡人,终是不得其门而入。”还拽了句文,估计是读汉人书长大的蒙古贵人。

    “所以想请教道士,你们年龄差不多,又都是道姑,大约会有些共同的兴趣?”说着还拱了拱手。

    出尘松了口气,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麻烦事,便道:“女子嘛,不外乎胭脂水粉丝缎道经或古籍。银镜发钗,玳瑁手串,黑檀书匣,蒙古马驹,女奴,什么不行?”

    那汉子苦恼地道:“这些东西都试过了,被退回来了。”

    出尘咬着后牙槽,为什么退回去啊,有冤大头送上门的民脂民膏,居然还有那种傻子?收下了就是替天行道啊大姐?念南华经念成呆子了?

    那汉子又道:“人家贵人出家为道,向道之心甚坚,外物怕是打动不了她。而诗词歌赋的我们也不精啊,勉强能说汉语,能读点孔子朱子的书而已。在草原上为心爱的女子唱一晚上歌打一架就赢得美人心了,可在中原该怎么办啊?听说中原女子喜欢办诗会,我们可不认识嘛的才子,哪来的面子请动人来?更何况那贵女不喜交际。唉,愁死我了。”巴拉巴拉一顿,语速快得像马蹄急奔。

    出尘笑道:“正好我.....本道刚刚参加了一场别开生面别出心裁的游乐会,特别好玩儿。要不你明儿去请教那个主人吧。”

    那汉子道:“不知道他会不会愿意屈尊接待我们?”

    出尘笑道:“那小子穷得连匹像样的驴都没有,骑术更是惨不忍睹。书也没读几本,屈尊什么的说不上,他会不会接待你取决于你懂不懂事儿啰。”

    那汉子挠头道:“送一匹马?那也算个事儿?不过小道士你别骗我,那人须得有真本事才行。”

    出尘撇嘴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讨女孩子欢喜,出个新鲜点子,闹个把戏,哈,他本事可大了,错不了。明天我甚至可以和你们一块儿去,我也很想知道这个难题他有没有办法呢。话又说回来,拿一匹马交个本地朋友也挺合算啊,关系四通八达的,说不定什么时候随手就帮你们办个事儿递个话呢。”

    那三人大喜,对啊。怪不得我们打不开局面,原来是出手太小气,计较太多,老拿看不起汉人的眼光打量人。

    其实多认识点人,多听听人家聊天,学习学习本地风俗,又不可耻。汉人学问不就在平时一言一行里吗?拿一百匹马交一百个朋友也值啊,目前不是三百年前蒙人高人一等的时代啦。咋就这么想不通呢?

    “还未请教道士法号?”

    “我叫出尘,在玄鸟观当道童。喏,前面就是了。”四人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到了玄鸟观门口。两个彪形大汉迎了上来,一脸戒备。

    出尘下马道:“两位大哥,这是我刚认识的蒙古朋友。”

    蒙古人齐齐下马,点头示意。

    出尘回头道:“要不你们明天辰时来这里找我吧,我领你们去。”

    蒙古人点头,一言为定,转身上马离去。一人用蒙语道:“那个小姑娘会功夫,甚至还不弱,这个道观里有贵人。”

    另一人道:“明日来探探,说不定能走通一条路子。”

    第三人一直不开口的,忽然道:“那匹小红马有古怪,好像是大宛天马驹。”

    另两人倒吸一口凉气,价值十万金的大宛天马驹啊,有钱都买不到。要不是天色暗,定要仔细欣赏一番。

    很期待明日。

    太阳晒屁股了又有什么关系?金荣很不耐烦地从床上坐起。

    说书先生和万喜楼新掌柜扈四娘已经在厅里坐等。妖狐乱世和武穆昭雪的故事梗概早已写出,具体细节还是空白,离成书尚早。年初开始运作的的子柒传和缧祖传,光和说书先生们商量讨论情节细节,三个月后才成形。新书估计也要三五个月后才能勉强拿得出手......如果缧祖子柒热度凉得快的话。

    一边吃饸饹面,一边听着扈四娘爽朗地和几个油嘴滑舌的说书先生嬉笑怒骂。这几个先生都了不得啦,每日说书邀约不断,手底下各有三四个徒弟跟着,任务就是把旧故事背得滚瓜烂熟,在各大茶馆又讲又唱。

    因贾府诗翁们诗词写了一大堆,印出来的毕竟是少数,主编李纨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改了又改。贾兰贾环小惜春每人都写了十七八篇据说叫诗的东西,最终入选的一人半篇,探春和宝钗帮着补足另外一半,算是有作品入选,名字也上了绣像本。剩下的诗词便流到说书人手里,大白话的口水诗正合了大众口味。贾环和贾兰惜春的作品竟然红极一时,脍炙人口,真是意想不到。

    他们两个男生偷偷地到处听书,只要听到自己作品开场或收尾全场,就兴奋地不能自已!回家后到处宣讲,得意洋洋,搞得惜春牙齿直痒痒,恨不能立刻变身男孩子.......这几日赵姨娘腰板直了好多,在老太太面前也得了脸面,听说在闺房中还扮演过好几次神女......贾政好享受。

    金荣道:“大家觉得狐女、神女、帝辛、姜尚都是啥性格品行,咋来弄个思路好听吸引人啊?”

    说书先生们你一言我一语,挼顺了狐仙的性格转变,帝辛的性格品性,神女姜尚的心理,要举国之力才能得到的神物来龙去脉.......先生们在纸上涂涂写写记录。

    正说得热闹,连飞跌跌撞撞地来报,门口来了一大群人马,无数个彪形大汉。

    还没说完,出尘一蹦一跳地跑进来,“金荣金荣,我给你带朋友来认识认识啦。”那个高冷的道姑哪里去了?终于原形毕露,原来你也是个二货啊?虽然大家同道中人,你是美女诶,矜持点行不?

非分之想,不速之客(下)

    金荣在众人陪伴下迎出来,蒙古贵人上门,多稀罕。

    大门口除了三个蒙古人,还有玄鸟观的一个侍卫,想来是出尘的保镖。众人见礼,介绍,一同请进来,把院子大厅挤得满满当当。

    金荣,扈四娘,和一个自称宫布的蒙古人居中坐下,其余退到靠墙位子上。金荣便询问贵宾来意。

    宫布笑道:“今日冒昧登门,实是有个麻烦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请金公子出个主意。听小出尘说金公子正在寻找代步的马匹,我刚好从塞外找到一匹不错的一岁马驹,就赠与公子,算是不速之客首次登门的见面礼吧。”

    局气!

    出尘刚去里面同胡氏打了个招呼,自觉算半个主人,和胡氏一起捧着热茶,点心上来,不满地道:“什么小出尘?人家十四岁了好吧,不小啦!”众人笑。

    宫布拱手谢过茶,先弹一弹敬天,再弹一弹敬地,再敬主人,一套规矩下来,扈四娘众人看得好过瘾。

    金荣客气了几句,不敢当有劳费心,就问有什么麻烦可以效劳。

    宫布又讲一遍少年蒙古人之烦恼,出尘挨着胡氏坐在后面旁听,还补充了两句。

    扈四娘笑道:“想必这位贵人清净惯了的,又不缺黄白俗物,见惯了名画瓷器,所以难讨其欢心。”

    宫布一拍大腿,可不就是嘛,姐姐说得真好。

    胡子拉茬的汉子喊徐娘半老的扈四娘姐姐,饶是她在罗教内部抑或京城、江湖上打拼再怎么游刃有余,也感觉有点吃不消,便低头喝茶。

    一个说书的女先儿笑道:“要不我们说段新书给贵人听听解闷。比如狐女或岳飞孙女之类的。”

    宫布道:“我们也曾请过最近红遍京城的昆曲戏班子,连道观门都没能进得去。”

    油盐不进啊,众人没折了。都拿眼睛去看金荣。

    金荣心中大骂,什么鬼?人家钟鸣鼎食之家的贵人是什么口味?你听说过的人家不用,你闻所未闻的人家惯见。有什么新鲜刺激是纨绔子弟们想不到的?还有玩儿濒死游戏把自己勒死在女人肚子上的呢。多人游戏,酒池肉林,蹦极滑雪,极限攀岩,徒手深潜,低空跳伞,饲虎养狮,牵豹驯鹰,穿越岩浆,极地探险,亚马逊丛林,瀑布漂流,徒步戈壁,探索岩洞,极速飚车,无保护登顶百层大厦了解一下?

    那些人都是疯子!正常有钱人惜命得很,不会拿性命开玩笑。收回思路,金荣想了想道:“不知宫布你是以什么身份给贵人贺生辰呢?如果是亲戚朋友同僚通家之好哪怕是下人佃户,送什么礼都是心意,完全没有当面退回的道理的。除非.......”

    众人都去看宫布,这蒙古黑大汉竟然闹了大红脸。

    金荣道:“所以,问题不在礼物上,而是你的问题。”

    宫布道:“我对贵人的确有点想法,希望金公子助我改变贵人对我的观感,若成功,必有重谢。”

    大学里,同寝室的哥们暗恋一枝花需要倾诉并得到心理辅导的事在四年中发生过无数次,尤其是艺术类男生......,“天下何处无芳草”或者“不要为了一片树叶放弃整个森林”之类的毒鸡汤也没少灌过,但是对满脑子荷尔蒙、精力满溢需要喷发射出来的少年来说,这些话没用。

    如果这个蒙古人还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组合一下关键词:“蒙古”、“道姑”、“贵人”........兄弟,你在抢老子的心上人呐。如果盖魁或者张唢呐在,这事儿一听就明白了。

    不过,得了人家一匹马,不对付两句怎么都说不过去,要不堵你一堵,膈应你一下,腻味腻味你开心开心.......清清嗓子,我金老师要拿绝招了。

    “宫布兄弟,在西方万里之外有大贤人,姓马叫斯洛的,曾经总结人的欲望有五个层次。你听说过吗?”

    哇,金公子年纪不大,好有学问啊。出尘子郁闷,俺咋没听说过这人呢?

    “最底层的欲望是活下去,如对食物、水、衣服的需求。第二层是安全,如房屋、律法、刀剑、盔甲的保护。第三层是与人交际,如朋友同僚师长邻居广场舞伴甚至敌人对手。第四层是尊重,来自下属民众的崇拜、同僚师长的看重、来自敌人对手的恐惧忌惮等等。最高层次的需求是自我价值实现,用一个或多个成功来证实自己的英明,用一场或多个胜利来证实自己的伟大,用一系列超越想像的成就来证实自己独一无二,永远伟大正确而别人全是傻子。”

    喝了一口茶,金荣笑道:“那贵女的需求你懂吗?拿金银宝贝戏班子来取悦她?笑话!人家缺这个?贵重瓷器书画?见多了,也就这样!碰上赝品还挺恶心。你尊她为女王,但是人家是道姑,不稀罕做你的女王。”

    宫布拱手,“金公子大才!我懂了,真的懂了。我死缠烂打地围着她,亦是对她意愿的不尊重。怪不得她以前还和颜悦色的,现在则完全视我为无物。”

    众万喜楼文学青年(中年、老年)/野生哲学家/说学逗唱达人/黄色小笑话百科全书/奇葩辩手/兼职媒婆牙婆,土著CEO、CFO们齐齐称善。

    金公子真有学问,我们这些不读书之辈简直是恨不能拜在金公子门下做学生鹰犬。这一套五层需求论一定要放在妖狐书里,大学问啊。有这学问穿插在内,妖狐乱世这一本书稳了。

    马斯洛老先生真乃圣人也。

    金荣矜持地笑笑,“宫布,你问问自己,你的需求在哪个层面上?”

    呃?宫布抬头,有点不知所措。

    金荣道:“我猜你衣食无缺,手下牧民无数,刀箭所指,所向披靡?那么就是第三层以上的需求了。越往上,难度越大呀。赢得尊重,广交朋友,成就事业,迎战未来,非有大毅力大智慧大决心大气运者不能成也。你们蒙古千百年来勇士成千上万,而铁木真却只有一个,为什么?光只有渴求有什么用?与野心相配的智慧本事决心气运共同造就了成吉思汗,你有啥?”语言如刀,直指核心。

    宫布大汗淋漓。

    金荣道:“此外呢,送礼之事吧,有时候不是人家的需求,而是你的算计。求人帮忙,讨好感,亲近关系,消除误会,解释道歉,回礼往来,祝贺乔迁、生辰、婚嫁、甚至请对方节哀顺变,祝愿早日康复。送礼之心理诉求千奇百怪不一而足。您送这礼怕是动机不纯,不是想着满足对方,而是出于自我欲望,指望等价交换或者用礼物打开局面,目的是获得自己的利益?想想多恶心人?别人凭什么收下来?”

    宫布脸都绿了。其他诸人听得目瞪口呆,寒气从头顶落下。扈四娘原是听过金荣打官腔颐指气使腐臭气息大暴发的,这时的金荣笑眯眯地杀气四溢,让她有种被剥干净立于雪中供人评判参观的恐惧感。

    金荣道:“那贵人又不傻。她难道看不透?随便你送什么,只怕都落得个退回的命运。”

    宫布像是被砍了十几刀的哈士奇,只能喘气装死,别无活路。

    金荣端起茶,出尘知机地拉起宫布道:“金荣,谢谢你。我们告辞了。”

    扯着依依不舍还想再听的宫布去了(?你是不是傻!被人欺侮成什么样了还栈恋不去?听个鬼哦)。

    仙灵微光如爆竹般持续爆发,存入某无良男下丹田腹内支棱高高,反正坐着也不怕出丑。

    看着蒙古人落荒而逃,金荣检讨,此非待客之道也。眼睛被仙灵之气开了光,怎么舌头也变厉害了?嘴巴那么毒你妈妈知道吗?

    胡氏按:我胡氏骂术有了2.0升级版,后继有人啊!虽然我也有点吓到了。

幼鹰梳羽,八面观风(上)

    陪客人送出院子,金荣正要拱手和宫布道别,宫布手下牵出一匹黑马递上缰绳。这小马油亮结实,黑毛在阳光下散射出彩虹般七色光芒,她漂亮的大眼睛温柔地盯着每一个来摸她的头的没见过世面的人们,毫无抗拒之意。

    金荣推了几个来回没回绝掉这礼物(其实也推辞得不怎么坚决)。宫布道:“金公子是有大学问的人,日后还要上门请教,您不收这礼就是瞧不起我了。”话说到这份上,金荣不再矫情,干脆地谢过了宫布。心里对刚才不留余地地一顿毒舌狠批,更加后悔了。

    旁观的说书人们只觉得三观尽毁。几句话就换匹马?挨人家说得体无完肤还乖乖送上重礼?草原人思路果然清奇,难以理解。

    “连飞,过来。”金荣招手把站在后面流口水的绣花大小伙儿叫过来,“你去后面把咱们的面包果酱和蜂蜜包一包来,请宫布大哥带回去当点心。”

    宫布还想推辞,金荣道:“不过是些吃食而已,能值什么?”

    出尘狠狠掐了宫布一把,他便只客气了两句便让人收下,

    说了几句养马的要点,反正金荣养过几天驴,理解能力更是上佳,便明白通透了。随即双方在大门口作别,金荣真是不舍,不仅收获了仙灵微光一波,还现得小马一匹----这样的冤大头不好找啊。

    约好过几天再聚(听,赵国式假客气),蒙古人在出尘等陪伴下扬长而去。

    回到大厅,扈四娘张大了的嘴依然没有合上,凤仙花色的脂红在白牙周围有洇开的趋势,但显然她不认为自己有补妆的需要,毕竟这红口白牙不是生活必需品或者安全社交尊重.......可能和自我实现的价值变现有关,所以现在不急。

    “金公子骇死人了,”扈四娘拍着伟岸的胸脯,“我一直以为你只是一个轻薄文人.....”波涛汹涌起伏不定,某人瞪圆了眼,“现在我服了。真是厚重!深刻!有学问啊!现在想想......您这小故事里有大学问啊!”

    金荣盯着某处重点愣了一会儿,一时没接上话头,闭了闭眼,索性就不说什么了。你伟大,你有理,我放弃解释,让表扬与崇拜来得更猛烈些吧!

    扈四娘回头对众说书兼写手工作组道:“一定要把金荣三问蒙古使节这一段放到狐女天下里去。狐女虽然质朴,却天生能读心之术。国外使节面见帝辛,折辱商国,大臣们无人是使节对手,狐女皇妃听闻,挺身而出连发三问.......你们安排安排怎样让外国使节求仁得仁,被狐女三言两语说得自取其辱。”

    众人大声称赞,好主意!写好了,讲得精彩的话,完全可以像李白醉书吓蛮一样,成为千古传颂的佳话。这想法立刻记下来,细节待以后群策群力加以雕琢。

    说书先生们继续讨论回目,设计人物法力,金荣更是描述了无数诸如“五雷破邪”、“吸星揽月大挪移”、“追日逐电飞行术”、“断尾替死”之类的妖法仙术,众人想象力爆发,气氛越发地活跃。仙灵气几乎没有断过,某人两辈子都从未祭出使用过的某器官在微光照耀下又肿又涨,痛并快乐着。

    说书先生因第二天有活干,还得赚钱训徒弟,匆匆吃好晚饭赶在宵禁前回城。双方约好五日后再聚,商讨新想法新人物新情节。这两个故事要成形,至少三五个月,若做成精品,怕一年都不够。

    就像子柒和缧祖两个故事之大情节小细节经十几个说书先生过手,唱念作逗,再创作深加工、精修增删无数次后,才女大十八变,结构渐巧不累辍,诗词文雅不粗俗,语言精致不水,呈精品之势。

    连飞从金荣这个半吊子那里学会了系上马鞍、喂食、洗澡、溜马、骑马一系列操作。门房也不当了,变身马夫,每晚挤在花了三天三夜才用装修剩下的隔热砖砌出来的马棚里,要和“小黑”同吃同住。

    这人脑子好使不好使且不论,干活倒是一学就会,除绣花外----这个先不提,目前最高成就是一只五彩斑澜的球.......其他是一上手就会,一学会就熟练,一熟练就着迷,一着迷就钻研开发新技能,然后就全方位吊打金荣那个混子。

    都是泪!人比人得死。

    所以当张唢呐来到乡下看见仆人骑马狂奔而主子捧着胸一脸羡慕嫉妒恨嘴巴里咆哮着:“你给老子等着,不就是骑个马吗?谁不会啊?”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金荣。好在金荣被打击惯了,你见过二流城市三流艺术院校专科学生在数理化语文英语体育上不及格需要安慰的吗?艺术上没突破,越写越油、越画越俗,才要安慰!

    大家嘻嘻哈哈见礼,坐定。不等金荣动问,张唢呐扯着嗓子道:“好消息啊,北静王府中元节祭祖修褉,要请打十番儿,咱们名气在外,人家重金来请啦。”

    金荣差点一口气呛着。怎么这些事啪啪啪啪啪啪没完没了一个接一个?让老子歇几天你通灵宝玉会饿死?

    胡氏正端茶上来,一听这位上次一口气干了五六个超级韭菜盒子的家伙带来这么个好消息,差点砸掉手里的茶杯带茶托----这还是贾府王氏赐下的精品。

    金荣道:“哎呀,半年多没碰这个营生,手生了。话说你什么时候教我吹唢呐啊?答应过做我师傅的。”

    张唢呐道:“你前途远大......读书人只有吹萧,弹琴瑟的,哪有书生吹唢呐的?搞笑咧。打打磬儿罄儿,最多这样了。横竖离中元节还有三五天,你跟我去练练手。”

    胡氏赶紧帮腔:“荣儿,一定要仔细小心着,那可是王爷府!最受太上皇喜爱的皇子!”

    咦,这话听着古怪。什么叫做“太上皇最喜爱”?胡氏你一个乡下女人,离皇亲国戚十万八千里远,哪来的消息说北静王最受太上皇喜爱?

    张唢呐不动声色地喝茶,眼角瞟了胡氏一眼,又把目瞪口呆的金荣表情收入眼底。

    胡氏不知道自己洋洋得意抛出的内幕已经把别人吓倒,还在唠叨怎样去讨王爷欢心,听说这王爷风神俊朗玉树临风潘安宋玉难及,性格温良学识渊博云云。

    金荣道:“娘,您哪儿听来的胡说八道的东西,可别乱说啦。”

    胡氏犟道:“外面的人不都在说吗?谁不知道似的?”

    金荣抚额,老妈你关上门说说就算了,外人坐在你面前,你真敢嘞嘞,怪不得姓胡。

    胡氏掐着针头对张唢呐笑道:“老张你是走家串户的,谁家婚丧嫁娶都用得上你们。你说,我说的有没有七分靠谱?”

    金荣摆下脸色道:“娘!看把您给能的!才七分靠谱的事儿也敢往外说?胡乱议论天家事是要被捉去砍头的。”

    胡氏不服气,还想显摆显摆什么内幕,被金荣捏着拳,眼光如小飞刀般一戳,便闭了嘴,含怒忍气对张唢呐微微一点头便自去了。

    张唢呐目送胡氏消失,转头笑道:“荣哥儿府里可真是消息灵通,果然卧虎藏龙,深藏不露啊。”

    这话不好接!

幼鹰梳羽,八面观风(下)

    金荣笑道,“百户大人别开玩笑,我们小门小户,见识短浅,也不知我娘哪来的道听途说,听风就是雨。外面乱传皇家内幕,咱们皇城司要好好抓抓这事儿。”

    张唢呐道:“开玩笑?怎么这种消息从来没在别人嘴巴里传,就只有令堂随随便便地.......”

    金荣咬牙道:“我娘最是糊涂,我要好好追问追问。”

    张唢呐冷笑道:“也许那人就等着你去查问呢?焉知不是在钓你这条鱼?”

    金荣笑着指指自己鼻子:“目标是我?我是什么牌面人物?值得别人来费心费力地算计?”

    张唢呐道:“有些事情还真不是顽的......北静王府的下人,昨日跑来我家,指定要宁国府打十番的原班人马,来王府为中元节上供祭祖服务。那管家说了,一般打十番的野道士都歪瓜裂枣的看着烦,哈哈哈哈,你们张家班里头说有个不讨厌的少年姓金的,一定要到.......”扭着嗓子学管家说话,太监不像太监,女人不像女人,阴阳怪气。

    金荣眼珠急转。

    张唢呐冷笑道:“这不就是盯上你了?罗教主明目张胆地为北静王捞好处,想把手伸进蒙古呢。只是未免吃相太难看了一些。”

    金荣道:“在我娘耳朵边说北静王与太上皇关系深的人,是不是在提醒我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请百户大人指点迷津。”

    张唢呐不置可否,皮笑肉不笑地道:“左右逢源是最难的事儿.......透露点内幕给你,别上错船。随着你越走越远,越爬越高,得罪人的事儿不能多干,完全不得罪人也不可能。荣哥儿,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咱们皇城司的人是皇上的狗!皇上让咱们咬谁就得冲上去,其他人是不认的。”

    金荣连声道:“明白了,您彻底把心搁肚子里头。”一面心道,北静王送金币之事看来不能跟任何人说,这种把柄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哈哈,无所不能的皇城司也不知道我早就和北静王府搭上啦!你放心,王府好处收下,伸出来的触手斩断!决不受他们连累!嘿嘿,来沙漠草原戈壁滩咬我呀。

    张唢呐喝茶,拿眼角瞟瞟金荣,目有忧色。幼鹰展翅还未冲天而起,风已经从四面八方而来。借了哪边力,就要往哪边靠,如果搞错了方向的话,是会摔死的。当然如果起飞那一刹那没吃到风,借不到力飞不起来,则会撞死在悬崖上。

    如何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要么是自由的鹰,要么是摔死的臭肉,要么是牵线的风筝。

    二人各自整理心绪,午餐留张唢呐品尝了胡氏招牌果酱面包片配揪片子汤后,张唢呐和金荣一同打马扬鞭而去。受了连飞刺激,金荣骑术大涨,口诀背得越发醇熟,居然和张唢呐跑了个旗鼓相当没掉下马(严重怀疑张蓁是怕摔死某人,降低了速度,以免其出师未捷身先死)。

    连飞眼巴巴地看着小黑马远去,表情丰富。

    不多时到京城,金荣将马寄存在皇城司自营的骡马行,便跟着张唢呐去练音乐。找到感觉之后,金荣手持夜禁牌,穿街入巷回到羊肠巷家中,天近三更。

    点上烛火,火盆里醺上干艾菊驱蚊。金荣废寝忘食地将宝钗、黛玉、迎春、探春、惜春、出尘几人还没完全长开的脸全角度多方位画下来。可惜这些人中最年长的迎春也不过十三四岁,美女胚子而已,离鲜花绽放明**人还早......至少再等三五年。但是五年之后又是怎样的光景呢?贾府怕是败光了吧?晴雯迎春怕是第一批死,接下来黛玉贾母也就快了。

    金荣铺开纸,书下一绝:大漠茫茫千里外,寂寞桃花次第开。昔年刘郎曾入梦,今夕诗魂何处埋?

    如果没能改变十二钗及贾府命运,通灵宝玉吸不足仙灵气,我的结局会怎样?死于第九十回?然后通灵宝玉去找下一个被非凡特性石头砸死的人物穿越红楼?

    哪怕离权力中心隔着十万里路,金荣已经能感知到北静王与忠顺王之争日趋白热化。贾敬若死,珍赦政之流全面倒向北静王或太上皇........一踏错就万劫不复。

    贾敬底气何在?朝堂上四大家族(贾王史薛)同气,后宫则有两大贵妃以及秦氏之子作砝码,在江湖上贾氏和龙虎山天师府罗教等势力结盟。另外还有妙玉,从其做派看,应该身份不低,背后势力不小,只不知是哪条线来的。江南甄家则是第三套人马,估计和金陵贾氏联合能调动半个江南的钱粮。如果加上金荣在蒙古成了气候,哪怕能再加上十万人马,贾氏取天下也绰绰有余了......所以去了草原,皇城司的人必然会拖后腿,哪怕让蒙古内乱,也绝不会让金荣真混成了东北王,摘果子下绊子是必然的。

    盖魁靠不靠得住?他以北静王与罗教为后盾,结交部落权贵,发展教友......甚至不排除反手把金荣卖了换维拉特人的好处之可能性。也不能全信!

    贾敬已经暗示过这一点了,罗教靠不住,皇帝靠不住,贾府不能出手。一切只能靠自己腾挪。

    皇帝态度其实很明显,让自己给六皇子上了一课,退出的夺太子位的游戏(?圣心难测,此事存疑)。恐怕皇帝陛下还担心这位话本狂人、野生屠龙术研发、派对设计师、舞美师、民间小调毁灭者、奇葩辩手是贾氏打入皇城司的钉子。

    正好土默特一闹,是一个绝好机会把金荣弄出京城剥离皇城司,扔到草原上自生自灭。既不得罪贾氏,也清洗了自身队伍,还搞乱蒙古,引祸西面或东北,完美。

    “原来这就是为什么最近张唢呐对我变得不冷不热、不闻不问、保持距离,宁可把我上交给戴乐乐也要划清界线的原因了。”金荣喃喃自语,“我混来混去,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地位越来越高,越来越富,居然立身越来越尴尬。”

    苦笑。

    那找死的王道策让自己在某个圈子里名气大作,但因题材敏感,外面知道的人不多。张唢呐设计这么个玩意儿,到底有没有用?效果在哪里?为什么皇帝不想接见接见我?难道他知道了我其实就是小苹果的始作俑者?水公主焉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句话?如果我去蒙古当大汗,不就是理论上的公主夫君了吗?

    有些事终究还是不可能发生的。到现在什么是天网自己都不知道,所有的人都避而不谈,对大公主手里的权势也是一无所知。

    环滁皆山也。

    好在还有神奇砚台作伴。它就被大摇大摆地放在桌面上,压着一摞书画纸。金荣抚摸着砚台,感慨万千。通灵宝玉化身万千,遍布天地,这些都是祂算计好的吗?拓展红楼世界,制造更多仙灵气,最后升级获得超能量,变成主世界?

    随手翻开完成了粗结构的人物肖像蓝本,黛玉那栩栩如生的戏谑搞怪表情,宝钗那特征分明的温柔深沉与坚定,三春梅兰菊争艳,小道姑表面傲气凌人高不可攀实则容易亲近.......

    细看笔法,自我感觉进步很大!练了那么久,毛笔作画已经和金荣当年用铅笔一样熟练了,总算功夫没白费。

    见过他第一次用毛笔作的“瑞狗”之人,自然知道他刚开始时笔法是如何的粗疏幼稚。如今几十上百幅画练下来,大家只会说他进步神奇,而不是有作弊神器了。

    直到东方泛白,星散月潜,蚊虫歇息,金荣才沉沉睡去。谁见过凌晨四点的红楼世界?

海上波诡,族内路窄(上)

    在六皇子看来,金荣是五哥的人。在三皇子北静王、五皇子忠顺王看来,金荣是皇帝囊中人物。在皇帝眼中,金荣则是贾家人。

    在贾府看来,金荣是得贾敬老祖宗青睐的赚钱小能手。在贾敬心中,金荣是罗教的代言人。

    在罗姥姥眼中,金荣是皇城司的密探。在皇城司看来,金荣则是个随时可以变现的投资,是需要不断投入小心维护的负债,是可能爆炸的炼丹炉,是随时断线的风筝。

    一个声音振聋发聩吼道:搞不清楚定位,你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余音回响,袅袅而去。

    金荣陡然醒来,适才梦中得到的点滴感悟在一瞬间忘了个干净,并没有发生一百万个其他的(一瞬间)可能。

    通灵宝玉好像在耳朵边说了些什么?金荣疑惑地搜索一下脑海,一无所获,就算了。

    抬眼看到日已高悬,估计已快午后,匆匆洗漱,跑出门挨家挨户打了个招呼,喊了几句“姐,姨,大婶,大嫂,姥姥”之类,得了两个鸡蛋一个油饼一碗肉汤的馈赠。他喝了汤,捧着饼边吃边一路小跑,必须要找一个人,要解决心头最大的苦惑。

    七拐八拐到了贾璜家,姑姑正追着小弟弟在街上跑,一面撵一面喊,“坑儿,当心坑儿,看摔着了!你看看你个皮孩子!”金荣一把将小屁孩儿从趴在青石道上等待拯救的状态里解放出来,交给骂骂咧咧的璜大奶奶。

    “请姑姑安,弟弟还没睡午觉哪?姥姥呢?”

    璜大奶奶一手挽住儿子,另一手一把揪住金荣:“好你个没良心的臭小子,多久没来啦?你那个娘也是,原来一天恨不能来八遍,现在阔了,鬼影子都看不见啦?”

    陪笑解释道歉许诺一套社交漂亮话流水般从金荣嘴巴里喷涌而出,璜大奶奶明知是七分假,仍然听得眉飞色舞。

    贾璜娘从楼上窗户里探出头来,“荣哥儿啊,多久没来看望姥姥啦?快上来,怪晒的。”

    金荣从背后包袝里掏出两节藕,“这是自家河里长的,娘送给姑姑的,女人每日吃点藕,滋阴美容养颜。”

    璜大奶奶止不住的喜笑颜开,眼睛都睁不开了。金荣又摸出一个昨天生产的包在油纸里的面包塞到璜大奶奶手里,道:“让弟弟尝尝我娘的新手艺。”然后登登登上楼。

    贾璜娘正斜靠在榻上,扇着大蒲扇,笑眯眯的。金荣从包里掏出一小罐蜂蜜来,熟门熟路给老太太浓浓地冲上一碗。

    贾老太笑眯眯地看着帅小伙儿忙,越看越喜欢,道:“荣儿,你娘是不是在给你谈亲事啦?”

    咦?什么情况?我这当事人自己咋不知道咧?

    老太太道:“前几天西城最丑的媒婆柳氏莫名其妙的跑来寻我说话。我向来不怎么待见这些个媒婆牙婆的,倒和她挺投缘,说了好久。那老女人一个劲打听你的情况,然后说要乡下去找你娘。”

    金荣道:“她要说哪家姑娘给我呀?”

    老太太道:“那老货叨叨叨说了半个时辰东家长西家短的,口风倒严得紧,一句有用的没有,把整个京城XC区王爷侯爷瀚林将军姑娘提了好几十个。又吹牛说她交际广泛,消息灵通,甚至知道哪个王孙是养在老太妃身边的,哪个王爷是太上皇看中以后大有可为什么的,我也就有一耳朵没一耳朵的随便听听。”

    金荣大怒,什么玩意儿?某人连媒婆都用上了,把自己亲戚都骚扰了一遍,你卖保险的?

    姥姥喝了一口蜜,长长地舒了口气道:“好甜!那老货肯定是要去你娘那里谈的,估计有贵人看中你啦,嗯,里头油水肯定不薄。”

    金荣暗道,可不?我娘已经宫斗技一级入门啦,说不定能背出好几个王爷名号和出身了。

    贾璜娘思路急转直下,把媒人一年收入的评估扔到一边,开始向金荣普及取媳妇儿的基本标准。

    她总结了五要五不要的硬杠杠:一定不能懒,眼睛里得看得到活儿;要会过日子,一个个铜板都不是大风刮着白来的,重如泰山谈不上但必须懂计财,也不能抠抠搜搜地小家子气,惹人笑话;要心灵手巧,缝缝补补,煮饭不软不硬,烙饼香脆合适,小米饭不柴不水才行;还要心地善良,嘴巴不要毒,必须厚道;身体要好,能挑能扛,能洗能扫,但是不要识字读书的,容易心长歪了.......

    直到金荣姑姑进来,逼老太太午睡,说日中睡觉能养心阴,才算解救金荣于水火之中。

    坐到楼下厅里,小弟弟已然流着口水在角落睡下了。璜大奶奶给金荣盛了碗绿豆粥,两个窝窝头,一碟酸白菜,一碟酱黄瓜条,一盘深煎小黄鱼,一碟醉田螺。

    金荣大喊痛快,还是姑姑的手艺最合心意。璜大奶奶絮絮叨叨地说最近铺子谋了个肥差,给忠顺王爷府送海货,铺子里的昆布啊瑶柱啊存货一下子销出去不少,算是小赚。

    京城里吃海带的也就那么点子人,昆布销量一直不温不火。忠顺王府突然来这么一记,不由得金荣不思量。

    “忠顺王府的管家脾气一点不大,愿意平易近人的,拉着你姑父吃了两次酒,每次都醉醺醺地快半夜才回来,气死老娘了。”

    对贾璜这个人,金荣说不出好坏来,见面次数不多,整天吹牛说在贾琏面前多有面子云云。反正口水泛滥,没边没沿的,说到哪儿是哪儿,黄汤一灌,私房钱藏哪儿都会倒出来。

    金荣顺口道:“姑姑,那个海货铺子生意怎么样啊?”

    璜大奶奶立刻警觉起来,扯了两句南北货生意难做,漕帮的带货渠道最近丢了一个,肥的如珍珠玳瑁珊瑚鱼翅海参干贝一年也做不了几千两银子的生意,全靠零零碎碎收点老客户、南方小商队的东西顶着。

    金荣道:“当年爷爷是怎么想到做海货生意的啊?”

    璜大奶奶立刻进入自豪回忆,太太爷爷逃难,李自成打进BJ后,太爷爷救下一个老太监,得了一笔赏钱,拿下南北货铺子和小院子;结交到闽人朋友,一块儿出海,被一个叫郑成功的海盗打劫,丢了一批洋货,破产后无意救了一个水手,找到了净海王多处藏宝中的一个没被发掘的;再重新跑海,结果还没赚钱就因你爹生病,卖掉船回家......和胡氏讲的大同小异,还多出许多细节,连两百年前在日本发财的王直藏宝都出现并落入爷爷腰包.......这个故事要多假有多假,明显瞎编。至于真相如何,天晓得了。

    璜大奶奶叹道:“真是富不过三代啊。早知道就不买船,多买地了,或者你家现在也不会这么困难。”

    金荣道:“据说当时兵荒马乱的京城周围的地,有钱也不敢买,除了下海也没别的路子。”

    璜大奶奶出神。

    金荣:“当初那么有钱,为何家里看不到爷爷留下来的东西呢?”

    璜大奶奶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当然是卖了换钱治病!不然就你娘那绣花,能养得起你?”

    原来如此。

    璜大奶奶道:“或者你娘手里还捏着你爹或爷爷留下的一二遗物也未可知。”语调一变,“荣儿哪,可得长点心啊。这些年你娘真心不容易。”

    金荣抹抹眼睛,看着大门外明晃晃的日头晒在青石路上,出神。

    弟弟醒了,哥哥陪玩。疯跑追逐爬高骑马(幸好没尿)捏泥画脸........盘桓到黄昏。

    姑父步行从铺子回家,又一阵热闹。荣儿你现在出息啦,贾老太爷为什么召唤呀?听说和宁荣二府的公子小姐合作写书赚大钱啦,下次再搞诗社聚会让姑父也去见识见识啦,如此等等聊到入夜。

    晚饭陪着贾璜吃了两杯酒,金荣也没探出忠顺王府从他口中得了什么信息。再别有用心地问问姑父的武艺如何,一个三十岁的人,小肚腩已经鼓到了胃......

    其实不用多嘴白问这一句的,贾璜还能不吹?在他口中,他的武艺能在贾府家将最高手李教头手里能走二十个回合.......你敢信?

    人家李教头号称矛落如雨,打遍二十个王府侯府学士府将军府,上马打没输过,下马打排前十的。

海上波诡,族内路窄(下)

    夜深了,金荣回家,躺在床上品味这一天,还是亲戚自家人,贴心。可惜爷爷爹爹的事儿没打听出来什么有用的东西----毕竟女人不懂得男人的世界----大门不出,不识字的女人你指望她讲出什么出海的道道来?能打理一个海货铺子已经是极限了,况且她在生儿子后连生意都完全撒手不管了,家庭妇女一个。

    但是从几个突然出现的名字看,爷爷爹爹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被郑成功打劫,破产后寻找王直宝藏,再翻身,买船贩卖洋货.......那是普通人干得成的?

    知情人估计只剩当年那个福建人和船上的水手了,茫茫人海,相遇基本上没有可能。

    想必秦钟设计自己,到处讲自己家有海盗宝藏也未必是空穴来风,连璜大奶自己也说找到过王直的藏宝才有的船做生意!

    其他皇子听过就算,没放在心上。只有六皇子借口自己写文章帮北静王,抓了自己吵闹,其实也是为了打听宝藏的事。结果发现自己家穷得连耗子都养不起,便草草了事,打发了个小太监做替罪羊算事----好歹你道个歉呢?

    秦钟倒可以借此机会,搭上了六皇子。可惜老六出了个洋相,不仅被禁足,连爵位都悬在天上,算是血亏。

    海盗宝藏的秘密估计世上已没人知道了,除非福建人.......算了,不要去想那有的没的。

    就算有宝藏,你敢去挖?

    一顿饭看明白了贾璜,也是个收获。原来还想着带贾璜去草原拼个出路,现在看来,人家小财发着,小酒喝着,小娃娃逗着,小日子过得那么滋润。

    就算日后贾府被抄,也抄不到他头上!把脑袋别到腰上去打打杀杀?呵呵。

    算了。

    第二天,金荣坐到了学堂里,一边听老师讲经义,一边和诸小苹果们挤眉弄眼。

    这位新老师,脾气和缓,语言风趣,说话直来直去,却并不伤人。对这些没人搞得定的富贵公子,不媚不倨,不刻意捧嫡压庶,也不油盐不进,苛责挑剔。在难度适中的讲解中夹杂着一两个突然袭击的怪题偏题,然后告诉你切题有多么多么简单,答案是多么多么容易,唾手可得。

    如果有人居然能扔出个有品质的观点,且在解答时自圆其说,老师立刻会点评他这篇文章若作好了就是半个举人云云,把少年们心气吊得高高的。

    金荣作为教育界专业人士投胎转世,立刻喜欢上了这个教育学心理学专业课全部满分并理论联系实际的教师。

    真心不容易!

    在众多庸庸碌碌的读死书的两脚书厨里居然还藏着一位读通了书看透了世情的高人。尤其还举重若轻,润物细无声地将贾氏小怪兽们化作绕指柔丝,不动声色地收拾了魔兽镇压了局面,还稳稳地收获了人脉。

    这腔调!这做派!贾府能请到这位,不知花了什么代价?

    中午时分,宝玉、贾琮、贾藻、贾菌、贾兰、贾环、贾芸、贾芹、贾芬几个小圈子里面的人聚在一起吃饭一面聊天。

    众人早听说了胡氏手制面包的奇幻味道,先盖脸痛骂一顿金荣,这么好吃的东西居然不带来共享?不想在圈子里混了是吧?下次再空手来直接打出去!

    金荣讨饶,答应下次加倍补,才被众人大度放过。

    再说出书的事儿,马上贾氏诗社就要名扬天下云云,把贾兰贾环宝玉几个核心人物给得意的。

    又聊金荣找到了赚钱的路子,大家很羡慕。

    作为职场前辈,金荣自然对这些新丁们要表示关心,“你们有没有想过,读书不成的话,要另寻出路啊?功名总不是那么容易考的,难道傻不拉儿的考一辈子八股?家里也未必养得起,总要找些个差事?”

    贾芸早年丧父,家里穷得叮当响,道:“府里正修省亲别墅,项目无数,求一求珍大爷琏二哥,包几个项目就够嚼用的了。”

    自家没什么产业的有好几个,点头称是。

    金荣恨其不争地道:“好歹你们也是个爷们儿,有手有脚的,能写会算的,就这点子出息么?人家的只是人家的,跟贾府的奴才们抢活儿干?是不是还指着宁荣府指尖里漏一两个丫鬟给你做媳妇儿啊?”就有人眼前一亮,口水渗出。

    宝玉道:“讨个丫鬟作媳妇儿这个倒是不难,我院里很有几个好的。”

    众人对他怒目而视。宝玉情商虽低,也知这话恼了他人,便缩小身量不做声了。也不想想,你宝玉过手的丫头.......要肯定是有人要的,看在嫁妆的份上,而且盘靓条顺,只要不是买一送一的话,都是精品啊!

    金荣瞬间马丁路德金附体,道:“你们老祖宗一刀一枪一拳一脚,豁出性命才挣下这泼天富贵,你们哪里就低人一等了?人生来虽然家世、贤愚、品性、环境肯定有高有低,但你知道,天道平等,他得到的多,别的方面必然失去的多。承担了财富权势,便有巨大的责任压力!千年的诗书传承有,千年的富贵传承无!你们看看今天的多少人上人,祖宗出身低下?好不容易搏命杀出个朱门衣紫,然后他们的后人就只满足于从嫡系族人手里漏点残羹过日子?祖宗们棺材板怕是压不住了........好好想想,你们的心气儿呢?咹!”

    众少年脸红。

    金荣道:“看我,父死母寡,仅靠编故事,画画,虽然还没看到钱,却也挣了个脸面出来。”众人起哄,那么大的庄子都有了,这叫没钱?有钱也买不到,吼。

    “你们这些人呢?出息大不大,就看你心敢不敢想,手敢不敢拼,脚敢不敢冲,胆敢不敢放!”金荣化身传销金牌讲师,心灵鸡汤灌起走一波!眼见仙灵气逐渐增加,微光浪起又往下三路而来,金荣咬牙。

    贾琮一拍桌子,“金荣!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讲这话,造反还是怎样,我跟你走!”

    刑夫人是续弦,膝下无出。刑夫人名义上的(庶出)长子贾琏却投靠二房成为管家人。他紧贴着贾政得了王夫人侄女王熙凤做妻,跟嫡子待遇也差不多了。

    迎春也是贾赦妾生女,养在老太太跟前,最老实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地讨好周围所有人。

    这贾琮是贾赦次子,最不受待见,这孩子地位还不如贾环,刑夫人当他是个仇人一般......正眼看他机会都很少,好好说话的时候更少。相比贾环日后结婚分家,王熙凤给预留了几千两银子(那当然是因赵姨娘把贾政牢牢拴在了裤腰带上的缘故)而贾琮呢?天晓得能从那位“提起‘钱势’二字,连骨肉都不认了”的、“秉性愚犟”的刑夫人手里能分几个子儿,“苛”字是刻在刑夫人脑门上的标志。

    作为地位低下的妾生子,你心里要有数!

    金荣拍拍贾琮,二人交往不深、言谈不多,但对他这胖子的处境还算是了解三分的,更何况金荣被吸入红楼二次元,全亏贾琮飞砚台砸死前任。

    贾菌贾芸纷纷表示,如果金荣有生发的路子,希望能带携大家一把,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云云。

    金荣笑着应了,心道:“若是去蒙古烂泥里打滚拼命比头铁呢?兄弟断金多半要变成兄弟断交。唯有这贾琮内心深处多半有七八分真,五六分决断。”

如梦初醒,如鲠在喉(上)

    当下岔开话题,众人又聊日后贵妃省亲之大事,对皇家赏赐之各种憧憬。贾芸冷笑道:“说得好像你们有资格觐见贵妃似的。”

    贾菌指宝玉道:“大约也就宝玉兰哥儿环哥儿能拜见贵妃......我赌你们见到皇家威仪,只怕到时候话都不会讲了。包括你宝玉在内。”

    宝玉不服道:“怎么会?我从小都是贵妃姐姐带大,写字读诗也是贵妃姐姐亲手教导的,等见了面,不知道多亲热要说多少话呢。”

    众人一阵羡慕。

    金荣道:“省亲别墅没个一两年是造不好的,还要布置家具、幔帐摆设,花木装点,安排戏班子......到万事俱备,怕要二三年后去了。宝玉做为诗社社长,一定要多拿出几本诗集给备着,贵妃脸上也有光啊。”

    宝玉道:“等诗社有好的诗词出来,积攒个几十篇,我们也出个书,卖多少钱无所谓,只要把名声打出去。”

    贾环揶揄道:“还要把不肯带面包来的金荣打出去。”众人大笑,金荣立刻和贾环扭作一堆挠痒痒到他求饶命才罢。

    众人谈笑议论间,午后课钟响开始,众衣冠怪兽们才各自归坐。

    先生命众人自习读书,在金荣肩上一拍,示意到后面书房说话。

    贾代儒之后,私塾里先生又换了两拨,都是来京城应试进士不成,滞留权贵府中的举人。这位先生风格与众不同,估计情况也差不多。他姓童,四五十岁模样,长须齐整,眉目清朗,有点陈道明的模样,惊天动地的帅。

    童先生让金荣坐了,道:“对这五策一出惊天下的金荣,老夫很好奇。”

    金荣赶紧起身谢道:“那五策是另有他人写的,假托我的名字。其实和我关系不大,请先生明鉴。”

    童先生失笑,道:“我自知道。因为那篇东西是我帮你完成的。”

    金荣被唬得一个冷战从脚下升起,魂不附体算不上,但阴谋的味道浓烈得可比某些生化武器,例如某款香水。

    看着目瞪口呆的金荣,童先生挥手让他坐下,道:“老夫好奇的是,你小小年纪,阅历又浅,怎么就精研屠龙之术至深,像个六十岁的司马光?”

    张唢呐该死!吹个牛而已,念念网络小说段子,灌鸡汤......居然就引来大神关注,并亲自出手陷害,真真是被你害死了。

    金荣嗫嚅道:“没有.......不敢当,吹牛,聊天吹牛而已。”

    童先生冷笑道:“吹个牛便能说出,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若无策治国,民众养你何用;事功第一;有人专门为反对而反对;不敢为天下先就是因循守旧刻板僵化;淳朴宽下,少说是非;只求结果而不择手段者必害于谋;权钱色乃谋事之器而非谋事之的;若为钱权所控即为本末倒置,自我奴化(二次元不懂异化);谦恭由高贵出,骄横从浅薄来.......这些都是你的原话吧?怎么想到的呢?”

    金荣道:“无非是孔孟之道而已。”

    童先生道:“那是自然.......孔孟本人能说出这些话吗?”搪塞老子?你试试看。

    这个不好接。

    看了看金荣,童先生便喝了口茶水,“老夫受人之托将意思相近的重组归纳整理出《王道五策》,你看还合意否?”

    金荣忙道:“先生乃是进士及第的高人,文章立意微妙高渺,论述严谨方正,罗列细致有序,结论无懈可击,小子学问浅薄,不敢置评。”

    童先生瞟了他两眼,奉承话真是张口就来......这么能说,你马屁精转世?续又道:“所以我求了这个贾氏私塾教书的差,一来呢,束修丰厚,京城居,大不易!二来呢,就是要亲眼看看你,听听别的学生与老师眼中的你到底是怎样的惫懒奢遮人物。”

    金荣低头道:“惭愧惭愧,小子从来只有好行小慧,得过且过,不求甚解,胡思乱想。大义是不通的。”

    童先生道:“适才中午休息时分,你们大声喧哗,吵吵闹闹,我倒听见了些许有意思的话语。”

    好吧,听壁角的班主任,古今中外都有,老子当年做副班主任时也干过这种后门偷窥之事,时间一久业务荒废了,警惕性下降了哇。

    童先生道:“金荣你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啊。哪怕没有某些有心人推动,上达天听、名动天下亦等闲事尔。”

    老师你这么夸,我可就骄傲了啊,口中连称不敢。

    “请教先生,这某些有心人是何方神圣啊?”

    童先生眼皮夹他一记,“怎么着,还想着报仇哪?”

    这人怎么这样?还能不能愉快聊天了?要不要这么一语中的不留余地杀人不见血诛心不留痕啊?

    金荣口称不敢。当然谁都知道他口不应心。

    童先生冷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你这因循僵化之判词落入今上眼中,加上你贾府背景,又混入皇城司,说的是谁?”

    金荣悚然,惊得站起身来。皇帝若是以为自己针对的是他.......原来是被太上皇的人利用了!张唢呐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当皇帝的狗吗?怎么成了太上皇的刀?

    种种怪事,能解释了!事出有因,原来如此!了不得了,死定了!皇帝不待见自己是肯定的了!皇子们小心翼翼拐弯抹角!贾敬对自己避如蛇蝎!张唢呐一脸的欲诉还休!戴乐乐的屈尊伏就!这位童先生阴阳怪气......

    若非今日揭开,只怕自己死都不知道原来是这么被阴了,被坑了的。太上要打压皇帝,拿王道策来逼皇帝在太子人选上让步,推北靖王上位。

    皇帝挨了一记闷棍,还要笑脸相迎,以防太上皇出手全天下发行这个王道策,骂皇帝,给青史定调子。

    最讨厌一心想重装上阵、发挥余热的老干部了。窝在家里写写老干部体的口号诗不香吗?人家乾隆没退休呢就造了上万首老干部诗,学学!

    朝堂之事波诡云谲,妖风阵阵,搞不好就粉身碎骨、山崩地裂........株连三族等闲事尔。

    金荣对童先生深深一揖,这几句话说明白了,简直是救命大恩!不能言谢,唯有以待后报。

    童先生起身向外走去,道:“若不是午间休息听到你是至真至性之人,且有大志,我才懒得多问你一句呢。好自为之吧。”

    说好的非礼勿听呢?.......金荣腹诽一句,乖乖地跟随在后。众贾看到新先生把金荣收拾得像刚洗完澡的京巴一样,立刻惊先生为天人。

    自开天辟地以来,金荣服过谁?何曾尾巴夹成那样?

    童先生威武!

    放学之后,金荣立刻取了马,把美女图藏在身上,飞奔出城。一定要回家审问胡氏,那媒婆是怎么回事?她还说了什么?你是怎么应对的?

    到城门口,金荣下马排队出城。忽然一个小厮拦住去路,一礼后,道:“请问阁下是不是住在川宁侯,寿山伯隔壁庄子里的金荣?”

    呃,邻居?堵在城门口等我的邻居?我家澡缸漏水到你家了还是你家狗走丢了?

    金荣想了想道:“应该是吧?那两家是什么来头不清楚,从未见过面,不能确定是不是邻居。”

    小人之心!报复人家不和你社交是吧?

    那小厮忍住笑道:“那么前日有几个蒙古人拜访过您,总没错吧?”

    金荣道:“宫布?他是来过,不会是犯事儿被捉了?他只见过一次,他干了什么和我无关哦。”

    那小厮终于笑将出来,原来是个女孩子,“没有,宫布没有怎样。我家主人被宫布扰得不行,据说宫布很服你,请你跟我走上一趟劝宫布离开。”

    金荣立刻知道了这女子主人是谁,心开始狂跳。

    “你如何提前知道我要于这里出城?莫非你家主人是诸葛孔明?”

如梦初醒,如鲠在喉(下)

    那女子轻描淡写地道:“九个城门及万喜楼、贵府金庄、羊肠巷及两个贾府门口都有人候着,您碰到我只是凑巧而已。”

    哇,皇家气派!天罗地网。

    金荣不依不饶地问,“如果认错人或漏掉了,会怎样呢?”

    那女子道:“这黑色蒙古幼齿牝马鬃毛都还没修剪呢,一望便知......加上阁下独特而勉强的骑姿,七八分成算已够得上多问一句了。即便这里错过了,您家门口的人总错不过。”

    贵主人调教的好下属!赞一个。

    当下金荣收起二愣子形色,跟着爬上马背(姿态极其委琐,难以直视),二人直奔道观而去。

    谢谢宫布,你不仅是我的贵人,还是我的媒人!金荣心道,公主布下天罗地网抓我,真还不知你在那公主面前怎样诋毁诬蔑我呢,待我亲自来谢你祖宗八代。

    天色模糊,维纳斯金星在地平线上摇摇欲坠,草木气势正盛,厚厚的植被让人不由自主地提防着随时跳出一头熊来。

    顺着窄窄的土路拐了两拐,一串灯笼从树枝密叶后射出红红的光芒。两个巨大的蒙古包率领一串小帐篷拱卫着一个不小的院落。

    如果没有极显眼的牌匾与五行旗帜表示这个是一枚道观,你会以为这其实是乡下土财主的城堡,里面因藏有两万斤麦子和三千石大米,两口井以及一窖咸菜......而被蒙古人包围了。

    开过仙灵微光的钛合金狗眼老远就看见疑似宫布的一条大汉,在草木间晃荡。大约他一直在翘首以待,听见马蹄声响,噌地一声就蹿到路中央,叉着腰喊:“是不是金荣兄弟啊?”

    金荣以一种近乎是奇迹般的操作完成了缓停、下马、扶住宫布肩膀、管理好又软又僵的膝盖、撑住别扭的细腰、勉强站直、咽口水、喘息、回魂等一系列动作。“宫布大哥,有劳相候,你太客气啦。”

    宫面努力控制住面皮不要笑出声来,一本正经地道:“我怕你直接给可敦带走,不了解情况,所以在此等候。金荣兄弟辛苦了。”

    金荣回了他一句:“为公主服务。”宫布接不住这个梗儿,困惑地道:“不敢劳您为宫布服务。”

    金荣道:“是公主,不是宫布!”

    宫布高兴地道:“两个音差不多。请进请进,我请你喝奶茶。”便要拉金荣进蒙古包。

    身后那公主侍女道:“我去禀报公主。”宫布恍然道:“哦对,快快禀报可敦知晓。”

    金荣瞟了他一眼,道:“可敦在汉语里的意思是?”

    宫布兴冲冲地说,“王后啊。”

    金荣心道,怪不得人家不待见你,真不会讲话啊。她没砍死你算是优待外国人了。要在过去的未来,你这种二货傻子外国人读国内大学,肯定本科是考不上的,研究生倒是可以安排一下。如果你再黑得彻底一些,说不定会被三五个美女同学给管理得服服帖帖,唯一代价是政府会补贴你帮你养家糊口........上学辛苦了!

    那侍女翻了个白眼自去了,一个颇有点面善的武士为金荣掀帘。

    金荣弯腰进帐,差点被金碧辉煌的装饰亮瞎了眼睛。细细看来,地毯是金丝朱红羊毛翠雀花缠枝绣毯,正中的主位上矮几是玉石般的沉香木面黑檀支架,盛着葡萄西瓜奶糕奶干的盘碗全部是白玉所制。

    宫布拉着金荣,两人肩并肩坐于上首,一个侍女以热丝巾为金荣净面,奉上金盆请他洗手,水面上飘着枙枝花花瓣。好享受啊。

    随即另一侍女呈上一托盘,上有糖和盐两个小银罐子,一枚银勺,一小碟葡萄干、核桃碎、无花果干,奶茶上飘着喷香的白芝麻,装在蓝眼兔毫黑盏中端上。

    你是世界首富吗?这土豪做派让人咋舌,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吧,亲?

    金荣记起规矩,中指尖沾奶茶,一弹敬天,二弹敬地,三敬主人。宫布大喜,以牛肉、干饽饽、水果殷勤招呼。

    二人吃吃喝喝,好不开心。

    宫布等金荣喝光奶茶,吃了几口牛肉干,道:“本来要亲自去府上请教学问的,结果昨日拜见可敦,不知怎么又恼了她。她说我傻大粗黑的,应该多学学汉人博大精深的学问。我说,汉人师傅拜过不少,但再怎样老的先生都比不上一个汉人少年,可见他们的年纪都喂了狗。可敦大怒了,于是我就把你的人心需求五层次讲给她听。她说这是邪道,让我不可再与你见面。”

    金荣尴尬,拍拍脑门。

    宫布忙道:“我对贵人说,这是大学问,比儒学更高深。她不信,我说运用在治民上,就是公羊吕不韦韩非张居正那一套。用在侍奉君王上,就是魏征司马懿严蒿那一套。运用在自己身上,就是孔子朱子王阳明那一套。运用在可敦身上,就是小王这一套。”

    金荣眼睛斜睨,这猛牛读书比老子多十倍不止吧?居然一套又一套,还代入公主,是嫌死得不够快?

    “可敦听到我把这学问用在她身上,立刻将我撵了出去,然后要追究你的责任。哥哥对不起兄弟你,赔罪一杯。”

    金荣心道,把你喝死了也赔不了害得我丢了媳妇儿之罪!万一女神降下罪来,要对我打打杀杀、甚至哭哭啼啼去找皇帝,哎呀,这是国际纠纷呀!.....那可怎么是好?

    宫布又道:“可敦虽然对我脾气不好,却是极善良,温柔可亲,像妈妈一样.......”眼圈便红了。

    咦,这家伙还有恋母情结?

    金荣道:“宫布大哥,你的母亲?”

    宫布唏嘘道:“我从小跟哥哥们长大,没有母亲也没有姐妹。”

    好可怜的娃。

    宫布道:“父亲整天东征西讨,他的女人三月一换,谁来管我们?我们喝牛奶马奶长大,跟着族里老人放牧,跟着最强大的战士习武,从汉人城里捉最有名气的先生去当老师,读汉人的书籍。虽然我们富有万里,却是没有家的。”

    金荣心道,说得我都恨不要和你一起哭两声了,我应不应该说说我爹早死的事和你比比惨?.......又不是选秀,公主评委还没进场.......犯得着和一个猛牛共情么?他读过的书比我多十倍,会不会觉得我才是个蛮子?那说点什么来安慰他?如果我说成吉思汗有个好母亲,这个家伙会不会号啕大哭?

    以我们金老师那感人的情商(基本上为负数),除了沉默,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然他也没觉得从小没娘有什么大不了的,反正你有钱,没娘又怎样?我没爹也没兄弟姐妹,更没钱,比你惨多了,也没你这么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当然那个可怜的金荣娃早死了,现在这个是西贝货。

    宫布分享完“我的前半生”以及“小孩子没娘说来话长的”心事,感觉好爽。

    “话真是不吐不快啊!我从来不说给外人听的,只有可敦、霍先生、巴拉吉尼玛老爹、哈森高娃大娘、乌云齐木格师娘才听我说过。”掰开几个手指头,一个一个数。

    好吧,你的心事知道的人还真不多,十七八个而已。看来我的辈分和那些老爹大娘师母先生一样了,谢谢啊。

    天色已晚,宫布盛情邀请金荣住下,他命人新立起一个小蒙古包,信誓旦旦地说豪华程度虽然不如他的伪金帐,也算是极舒适的。

    既然见不到公主,自然是不醉不成席的了。大碗奶酒,大块烤肉,上!

    宫布及他的手下武士们轮番敬酒,金荣当然得反攻回去,你会唱歌敬酒,打量老子没有顺口溜不成?大学四年没学到什么高深的,酒桌上的一套又一套,哈哈哈哈.......如此大家感情升温老快了,酒肉朋友马上变成亲兄弟。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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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介绍:
中学美术老师金荣被人脑后砸了一石头,于是被通灵宝玉抓入红楼梦二次元世界,做苦力干活。制造仙灵气......都是为了艺术!金荣叹气道:“咱们就像下围棋,边角都布置好了,最后决胜之处就是中原腹地。北京不得不去啊。”胡氏道:“你在跟谁对弈?”金荣坐起身来,看着胡氏的眼睛道:“全天下。”金荣的石头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荣的石头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荣的石头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