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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全文阅读

作者:不懂拐弯     金荣的石头记txt下载     金荣的石头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单打独斗,结团组队(下)

    南霞:“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拥有了一切,但依然坐立不安,怅然若失,惘然无措,颓然欲亡。而且完全不能讲给人听:穷人忙着生计,无心听;富人安逸闲适,觉得你没事找不痛快;贵人只觉得你矫情,无病呻吟。”

    言老头等面面相觑,我们的确认为你就是无事生非,矫情造作,无病呻吟。

    南霞:“我以为换个环境就好了,却依旧如故。我以为是自己没有追求,当上了贵妃,比肩皇后,却依旧心无着落,空空荡荡。”叹气,没人懂。

    南霞:“我以为回到儿子身边看着他长大就好了。结果时常夜探贾琮,看他从小长大,居然一点激动、欣喜或者与之相认的勇气都没有。”

    你算什么母亲?

    南霞:“或许我是欠了儿子的,但是谁欠了我的?我拥有了一切却不快乐,提不起精神……我病了,或许。”

    大家一起想,的确是病!“无中生有没事找事疯狂抑郁综合症”。打一顿就好了。可是谁敢揍她?皇帝皇后都不敢,只除非是她师傅。

    南霞:“范姐,或许你说的对,让我迎来送往地和外人接触接触或者就好了?”

    范雪君啐道:“老娘我早就从良上岸了!就算你想上前台或者下海,我也变不出个春柔馆来。”

    哦对,忘了这个女人离开了莺门,把春柔馆交给了皇帝。

    南霞叹气,也不知道是庆幸还是遗憾自己下不了海——对于其他病,大家办法很多,都有一肚子几十年的见识。但矫情这毛病该怎么治?

    东来道:“看见没?你们说了半天,不要说治本,连治表都算不上!你所做的事情:出家,夜奔,都只是你的抗争自救的姿态,根本算不上解决之道。”

    南渔:“那么多贵人小姐夫人,一样你这般日子过着,也没见谁爆炸崩坏了呀?就你毛病多?都怪我和师傅太宠着你了!尽干莫名其妙的事儿!”

    范雪君道:“草生一秋,人活一世,总得活个明白吧?霞妹子有这想法,并付诸行动,已经算是我巾帼圈中出挑的了,尽管没什么屁用。”

    众人虽然没表示对范雪君突然爆粗口的不满,但肯定不会认同那句评语。付诸行动就是优秀了?难道不是轻举妄动,草率行事?

    张前天师:“如果你想要找到答案,或者有一个人能帮你。他一肚皮的古怪,奇思妙想,或者能懂你。而且你的儿子就在他身边。”

    东来道:“哦,我大概知道是何人了。千里迢迢的,万一他也没办法呢?”

    范雪君:“如果你们说的是我心里想着的那人的话,估计够呛。难道他真的是神仙,啥都懂?”

    毒藤:“如果他不值得信任,反而就泄露了霞妹子的秘密。”

    言教主:“泄露了反倒是好事,你知道他身边都有些什么人……”

    娇音:“他会不会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

    南霞急道:“你们打啥谜语呢?谁啊?”

    西方教主:“天下第一才子金荣啊!凭贾琮的关系或者大公主的推荐,如果他愿意指点,你的问题根本不算问题。”

    南霞疑道:“他何德何能,夺下诺大的名声?你们居然对他评价如此之高?”

    范雪君:“我接触过他,对女人心理的理解远超普通男人,甚至比女人更理解女人!读过他的绣娘剑仙图谱吗?天下如果有人能解决你的问题,一定是他。否则大公主为什么……”

    南渔咳嗽一声打断范雪君,道:“我对金荣也有兴趣,我陪你走一趟。”

    东来:“你为什么对他有兴趣?”

    南渔:“听说他有海盗背景,曾经捐大笔金钱宝藏给皇帝和大公主。姓金的海盗王,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东来倒吸气:“不可能!”

    南渔:“如果仅论可能不可能,你我有多大机会能成就宗师?”

    东来:“我也跟你们一块儿去,我倒要看看到底这个人是谁,怎么就邀天之幸,得享大名。”

    范雪君道:“昨天小豆子来找我玩儿,把金荣夸得像花儿似的,我也去。”

    张前天师脸上表情奇怪地道:“我女儿曾经和金荣见过两面,在给我我书信里不停地讲金荣的好坏话。他在绘本里把我女儿画得特别有意味,搞得她整日里疯疯颠颠的……我也跟你们一块儿去。”

    西方教主道:“我最新收了一个学生叫贾珩,天天都在说如果金荣在会怎样怎样,我听得耳朵里出茧子了。我也去,观察观察。”

    毒藤道:“你们都去吧,我……”

    娇音道:“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就去四川玩儿……顺便看看金荣这男人的成色,夜御十女的人那玩意儿怎么长的呀……”

    宗师们捂脸。这话怎么说得出口?今儿还没喝酒呢。

    毒藤板着脸道:“我当然要去!万一他能解决我的身法缺陷呢……听说大公主得他帮助,三次突破宗师,我也想问问。”

    娇音道:“你的身法,怕那两位老神仙都没法子。你要去找不痛快是吧……”

    南渔看着妹妹:“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出发去找金荣啊?大公主在忙啥呢?”

    南霞:“她在和大将军开会呢。”

    东来:“他们有那么多可说的吗?开了两三天的会了吧?什么事情没完没了的?”

    南霞:“好像大公主要摆脱天网总统领的身份,要指定大将军暂领,然后几年后搞总统领选举,任何门主或副门主,哪怕是管理员,都能竞争总统领之职。”

    徒子徒孙无数、捞到篮子里就是菜的西方教主道:“这简直是……丧心病狂?”

    东来怀疑道:“这也是金荣灌输给她的奇思异想?太不靠谱了。”

    毒藤:“大公主毕竟年轻又刚吃了大亏,所以情急乱投医也是可以理解的。”

    南霞迟疑道:“也不是不管,应该是换一个管法……把握大方向,考核门主甚至是统领,才符合其身份吧。”

    娇音:“那也不能将天网拱手让人的道理呀。”

    南霞:“可能是这个思路:大公主要招个掌柜的,自己只要查账,当老板好了。”

    西方教主:“那不是大权旁落吗?万一掌柜闯祸了,你老板会受牵连的。万一掌柜的和别人里应外合,又把你一锅端了,你上哪儿哭去?”

    南霞:“或者大公主想着,以前的天网惯例是门主权力很大,自行其事,总统领根本掌控不了下面。甚至出现门主造反……现在索性重组,让你们下面争权夺利的都放到桌面上来搞。异论相搅,让你们只能分化,无法联合。天网终究还是水家的。”

    宗师们都是有组织的人,除了西方教主是游侠外,下面的机构层层叠叠,山寨运转如何,只有自己知道。

    如何建立忠诚、全心全意、高效和谐、松散有序的山寨,让各位伤透了脑筋。谁忠谁奸?谁能接班?如何减少内斗,避免下面不团结?也不能让下面太团结,联合起来欺上瞒下?如何保证自己不被架空,大权旁落?如何掌握大权却又别把自己累死了,或者把下面养得又蠢又笨又没用?

    一棍子打死野心勃勃的徒弟容易,没人干活儿了怎么办?像诸葛亮一样包办一切很容易,但离开了自己组织就崩溃了怎么办?

    大公主面临的困境,难道不是诸位珰头都在挣扎着解决的吗?

    “庞大的贾氏是怎么行政的呢?”毒藤问南渔。

    没人知道。

    但是人人皆知,哪怕贾敬死了,贾氏肯定有办法保证自己家族的生存与安全。安危系于一人可不是千年世家的风格。

    张前天师笑道:“反正我们天师教是国教,皇帝帮着管理,哪怕是我死了,也不会乱。你们可就难说喽。只要你们任何一个人仙去,或者退隐,或者功夫退步,下面能稳多久?”

    东来:“所以我们团结在小贾周围啊!他不就是我们最后一招定海神针吗?”

    那么天网的定海神针又是谁呢?

心法缺漏,草原得失(上)

    五岁的水焉蹦蹦跳跳地从花园草木深处钻出来,裙子上东一摊水渍西一块泥印。她左右看看,似乎没人注意到她,便蹑手蹑脚地向御花园门口摸去。草木掩映,阳光斑驳,盛夏的花园枝叶繁密,虫鸣鸟飞。

    水焉忽然看见一只超级大的甲虫,便伸手向甲虫后背抓去。

    若诗嬷嬷从天而降,拎起她的衣领,“哼哼,殿下,你又调皮啦?”不等水焉做出反馈,例如说谎,假哭,撒娇,或者喊,等我抓住那个虫子,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万一咬人,保护父皇……之类的屁话,便冲天而起。

    在水焉的尖叫声中,二人如狂风刮过,诸多太监抬头瞟一眼便又忙自己的事去了。天天发生的事多看又有什么意思?

    若诗嬷嬷从树梢上掠过,水焉两条腿找不到落点,无力地在空中踢着,被若诗嬷嬷一抖一晃就老实了——你想摔死吗?

    若诗拎着水焉降落在寝宫之巅,然后随手一扔,唏哩哗啦地水焉踩碎不少瓦片然后还没站稳。水焉一把抱住嬷嬷的腿,看着离自己无穷远的地面,浑身发抖。

    若诗嬷嬷冷笑道:“殿下,说躲猫猫,哪里也比不上房顶,对吧?”

    水焉假哭道:“嬷嬷,我再也不敢了,放我下去……”

    若诗嬷嬷皮笑肉不笑地道:“殿下,今儿天气多好啊,干嘛不再多玩儿会儿呢?太上皇还没起床呢,皇帝还没下朝呢,皇后还在生病呢,太妃还在念经呢,玩玩又怎么了吗?晒晒太阳又不会死?”

    水焉假哭道:“我再也不敢说这些话了,我错了还不行嘛?放我下去。”

    若诗嬷嬷完全不理她,喃喃地道:“从房顶上看,紫禁城还不小呢……”水焉小孩儿心性,立刻抬头向四面八方看去,连假哭都忘了,拍手道:“对啊对啊,景色宜人,鳞次栉比,比从地上看有趣多了。”身子一晃,从斜坡栽了下去。

    若诗嬷嬷眼睛看着水焉手舞足蹈地滑下房檐,在她脑袋着地前零点零一秒时抓住水焉脚腕,手里倒挂着水焉,轻轻巧巧地落在院子正中的石头茶几上。

    惨叫声半晌方止,感觉没摔死,水焉闭着的眼睛才敢睁开。她站在石几上看了看,biu地一声往地上跳,人还在半空,又被若诗嬷嬷拎了回去。她刚一回到石几上立刻喊:“我功课已经做完了,挥刀三百,马步半个时辰,身法半个时辰,静修半个时辰,读书一个时辰。”

    若诗道:“还有写大字一百和吹萧弹琴画画呢?”

    呃……这个真忘了。

    若诗嬷嬷苦口婆心地道:“殿下,你比其他殿下学得快并不说明你比他们学得好。那个水䂴不是说了嘛,如果您不能在所有功课上打败所有人,就不配当他们那些人的姑姑。就凭这个,你也不能松懈啊!”

    水焉犟道:“我才不要当那帮子家伙的姑姑呢。嘁,那个水䂴自己身法没我快,还好意思当我们的教头?迟早把他赶走!”

    若诗嬷嬷:“那么多功课要学,你得加把劲才能赶走那个讨厌的家伙对不对?”

    水焉垂头丧气地道:“我去写大字,再加练一组拳法。”

    宫女太监们簇拥着水焉先换衣服去了,若诗嬷嬷才坐下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水硕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若诗背后,若诗有所察觉,起身行礼道:“见过辽王殿下。”

    水硕点头道:“若诗嬷嬷,如果当初你对我们这么严格,怕我早就能打趴那个水䂴了。”

    若诗抿嘴笑道:“您可太老实巴交了些,照奴婢说。焉殿下比你们三兄弟加起来都淘,所以我们才要严格苛刻些,”她抬头大胆地看了看水硕,“辽王殿下,”声音降到仅能耳闻,“焉殿下可能是百年以来水氏最有望突破宗师的人。”

    水硕大喜,又是一惊,“怎么呢?她先天条件这么好?”

    若诗嬷嬷的声音越来越低,“红娘子先皇后留下的功夫有重大缺陷,大概是其师门重要心法遗失了……只有功夫没有心法是不完整的!所以我们宫中能接近宗师的可能有十八人,但突破者必死。焉殿下心性纯粹,圆润朴拙,流转浑然,她已经快六岁了,心性依然无缺,丝毫不以物换,不以人移。这是天生的宗师胚子啊。”

    水硕极低的声音道:“也就是说,如果她心思继续单纯,不加之俗世情绪沾染,就容易突破?”

    若诗道:“她的悟性之高,简直是空前绝后;心性之坚定,简直是半人半神。倘若日后她可以迈过男女情关、事业起落关、子女负累关、亲情拖累关的话,最后得道成菩萨,都是有可能的。”

    水硕笑道:“若不是我从小跟着你练功夫,了解你甚多,怕我都会觉得你疯了。”

    若诗:“以奴婢观之,她十年内必然无敌于京城,旵公主必然将天网托付于她。后面就是她的劫难来了。只有把这国事之重担挪开,心无挂碍;婚姻大事避开,情不锁魂;最好一辈子童贞不动,肾精不失,那么宗师可期。”

    水硕失笑,“这怎么可能?这个小姑姑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又聪明伶俐,怎么可能不嫁人?嫁到蒙元或清国去的可能性最大。”

    若诗笑,“所以奴婢说这是劫难来着。好了,大概焉殿下功课差不多了,您可以带她去玩儿了。或者请您的那位南夫人也看看焉殿下?她的眼光是真心的好。”

    水硕得意了一秒钟。

    若诗嬷嬷道:“她家的长辈里出过宗师的,如果殿下,”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能够骗出其心法……那可是大功一件!值得一个东宫相酬。”

    水硕的心脏剧烈跳动,一股热气从丹田下升起,直撞头顶,目光如赤似要喷血……若诗嬷嬷苦笑一声,掌心按在水硕肝经、胆经、心包经的俞穴上,将那气血散了去。

    水硕脸色渐次恢复了正常。

    若诗嬷嬷苦笑道:“这就是心法有亏的恶果了,血不归经,气不统血,功夫越高死得越惨!如果殿下功夫再强一丝半点,刚才那个冲击就会让您喷血一升,奴婢可没办法疏导了——大病一场都是轻的。”

    水硕道:“我曾经问过南氏,我们的功法有什么问题,她说她也不怎么太懂,教了我一套身法,其他的什么都没有说——据说她的功夫路子跟我们的很不一样。”

    若诗嬷嬷不再说话,只是沉思。

    水硕平息呼吸良久,才起身去找水焉——他的长子正在家盼着和这个同岁的姑奶奶一起玩呢。

    在回家的路上,水硕一面应付水焉的洪水泛滥的问题,一面在心里反复咀嚼若诗嬷嬷的话,心乱如麻。

    南氏娇小玲珑,十八九岁的年龄,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刚生了儿子一二年,身体还有些浮胖。当然在五岁多虚岁的水焉看来,这个南姐是相当可以的:又喜欢闹腾又和蔼,态度平易,面目生动,表情夸张,虽然有些不怎么靠谱的样子,但是比宫中的嬷嬷、宫女、太监好玩儿多了。

    水硕的长子也极喜欢这个女人,水焉已经不记得这个夭折的孩子叫什么名字了,但是孩童时有这个玩伴,还是有记忆的。

    特别是那个南姐教自己捉迷藏身法步法呼吸节奏,根据她的方法,自己的动作又快了三成,而且很稳……

    后来玩儿累了,南姐给自己和那孩子画花了脸,一个是老虎,一个是张飞,坐在水硕怀里……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打打闹闹互不相让……美好的温暖啊,在水焉单调的记忆中少之又少。

    她从平静的回忆中将思绪抽出,定了定神。舅舅大将军从如山的文书中抬起头,充满了忧虑的眼神在水焉姣好而憔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低头继续奋斗。

心法缺漏,草原得失(下)

    大将军已经决定接过总统领这个职位,他将亲手从天网积累的人脉中找到心仪的人,重新建立组织架构。反正资金极其充裕,能花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段妍妍和莫姒姒将小叮叮放在荣国府后就一直跟在水焉身边,她们已经紧急调动了罗颜和柳氏手下能用的三五十个少年,目前还在岛上整队。

    水焉忽然想起,道:“费锞目前人在何处?”

    段妍妍道:“他们十人离开胡太太和桃叶夫人后就去了青城,现在童隰给他们安排了职事。他自己也相当满意生活条件,上手快。日后草原事务全部由费锞负责了。”

    水焉道:“那么我们只能等柳氏送人来才能行动了?”

    莫姒姒道:“以最宽的行程算,她们还要一旬才能下船。到京城至少大半个月。”

    水焉道:“得力的人还是太少,什么时候这些孩子能长大呢?”

    段妍妍道:“范门主的莺门其实挖掘挖掘还是有人的。”

    莫姒姒反驳道:“老天网的人过了皇城司的手,真不能用!刘塬派人送了个请安的贴子,我们还没回复呢。难道真的不杀此人,也不接触他?”

    水焉道:“杀他不难,小小的准宗师而已,但是他背后的空空道人和茫茫大士态度难以度量啊。”

    段妍妍:“天下不闻此二人久矣。刘塬何德何能受此二人青睐?以两位神仙都一百多岁的年龄看,恐怕已经不在人世也未可知。”

    莫姒姒道:“我忽然被妍妍启发,有了一个思路。天下佛门、道门和江湖大豪手里肯定有不少人手,有没有向往尘世的。咱们跟贾敬打个招呼,招些人来加入天网,岂不是好?”

    水焉迟疑道:“用江湖人来监视皇家百官?会不会风险大了些?”

    莫姒姒尬笑道:“婢子也就这么一说,他们背景复杂,心思难料,野性难驯,未必合用。”

    水焉道:“选些心向朝庭的进入讽门,探听消息,打造人脉,倒是当务之急。”

    段妍妍笑道:“现成的一个罗颜和柳氏正好用起来。”

    水焉点头,“过去两年倒是证明了这两人的忠心和能力,肯定比柳瀚得用。”

    莫姒姒道:“居绪如今在他侄子居成吉那里一门心思地搞银行,手里恐怕有几千万贯的资金实力。咱们要不要把他招回来?”

    水焉摇头,“青城的银行已经被朝庭盯上了,咱们别凑这个热闹。徴门重建,我想听听金荣的意思。目前咱们不缺钱,缓一缓。”

    莫姒姒:“公主莫非有了想法?”

    水焉道:“我想把财权放在你们四个人手里,不另外找人了。”

    段妍妍喜笑颜开地道:“咱们可不会做生意,别把钱给糟蹋了。”

    水焉道:“什么东西都是可以学的。你们四个放在我身边太浪费了,日后每人掌总一个摊子,娶个女婿,不比伺候我强?”

    两个侍女赶紧跪下,“不要啊,公主,自从您接手天网起……”

    水焉一挥手,两人不由自主地被水焉袖子带起的风抬起来站直,这是什么功夫?隔空抓人取物?

    水焉不耐烦地道:“出去做事也是伺候我,把天网做大做强,不比在我身边做琐事强?更何况你们老大不小的了,有看中的人不?本宫替你们作媒。”

    莫姒姒苦笑道:“婢子的名声可不大好……”

    水焉打断她,“我说你配得上任何人!尽管去找,看对眼儿了,告诉我。一份像样的嫁妆总是有的。”

    段莫二人对视一眼,跪下谢过。人海茫茫,缘份在何处?怕月老本人都不知道呢……

    大将军从故纸堆里抬起头,问,“小叮叮放在荣国府有没有问题?”

    水焉笑道:“给他们一个现成的人质,能有什么问题?难道他们敢给我女儿委屈不成?”

    段妍妍道:“听说西平王妃就是在荣国府长大,结果后面反目成仇,再没回去过。”

    水焉道:“林姑娘的处境在她父亲林如海去世后才困难了,一落千丈。原本她是不必处处仰人鼻息——她自己放弃了万贯家财,抱有幻想,指望着那位衔玉而生的宝贝呢……结果人家根本看不上这位。女人自己没本事,又没个兄弟撑腰,孤苦无依的,受气总是难免。我女儿是个没靠山的吗?”

    莫姒姒笑道:“就算从金荣那边算,加上小小,美美,当当长大后,肯定都不是善茬子!荣国府上上下下敢不拿出一百分的小意儿来伺候小殿下?金荣一封书信能摘了多少颗人头?”

    大将军不解地道:“就算你要叮叮学规矩,读书,见世面,找个王府不行吗?一定要找个仇人家?”

    水焉:“就是因为以前是仇人,才要托子与他。亲戚如果给叮叮委屈了,咱们还真的灭他满门怎么着?”

    大将军:“倘若小叮叮受了苦,你真敢去踏平荣国府吗?”

    水焉:“首先,吃苦才能促人成长!泡在蜜汁里长大的孩子有什么出息?另外,我相信贾史氏没那么傻,干出太出格的事情。从贾家出来的姑娘是真有才,有规矩,大气,懂事儿,全京城比贾史氏更会调理女孩儿的也没谁了。小叮叮跟着我北上南下瞎跑,野蛮生长,定是要被耽搁了的。不在贾氏这种人家,贵气怎么养得出来?贾氏后宅勾心斗角的事情也要让她好好见识见识,日后出掌天网也罢,嫁人也罢,总不能被人瞧不起,笑话咱们家女孩儿小家子气或者蠢得像猪。”

    千年世家的传承,除了曲阜孔,就是金陵贾了。大公主为女儿教育殚精竭虑,居然看中了贾家,这个魄力果然大,眼光的确毒。

    莫姒姒道:“听说范门主又和小豆子混到一块儿了,我怎么觉得有点心惊肉跳的?”

    段妍妍道:“范门主本来行事就乖张,小豆子这两年混成名将种子,加上余立根不甘寂寞又出山了,这些人要不先打压一下子?”

    水焉不置可否地道:“余立根人呢?”

    大将军道:“在招兵买马布置呢,听说挖了北静王的小舅子于释怀。”

    水焉:“于释怀投敌案结案了没?”

    大将军道:“他被阿息保俘虏后一直是阿息保的奴隶,后来劝阿息保离京避皇后加害,结果阴差阳错地躲过了富察造反,成了清国艾新角罗最后一个皇子,流浪在蒙元到处借兵想反攻清国。草原上没人搭理他,估计那帮子肥佬得了福尔康的好处,此时全心全意地在青城划地盘,哪有心思打仗?”

    莫姒姒:“金荣不在,青城目前什么状况?怎么允许别人来划地盘?”

    水焉:“你的眼光不如童隰啦。所谓的划地盘,就是开铺子,每个部落汗国都有自己的商路,如今来钱最快的就属青城,谁都要抢核心圈的核心商铺嘛!正好青城重建,只要肯花钱,就能占领青城一块地盘,来得人越多,其实童隰管理起来就越容易,你去想想。”

    莫姒姒对青城了解不深刻,远不如扎根青城的段冼二人,走马观花地看了一二天,连童隰都没见过。

    段妍妍笑道:“姒姒,你想童相手里捏着海量金钱,有敖斯尔和达达两个十万帐的大部落支持,有天下会蜘蛛网一样的关系,加上金荣三把火,他自己的一把火,烧杀十多万人。加上金珑宗师的母亲和媳妇坐镇——这些人要干点事儿,谁能挡得住?国内最高端的小圈子里有人在喊他童孔明了。”

    莫姒姒道:“对啊!还有那个天下城,聚集了无数贵人,购置地块建园林。我听说有人在喊天下城为富贵城了。”

    大将军:“据我了解,赵国内部在天下城买地的可不止一家两家。连那位,”他指了指天,“以皇后的名义在天下城购置了最靠近天庙的两块地。”

    嗞,绝密消息啊!

    水焉不可思议地道:“他不会是想把自己的牌位放在天庙的墙上供奉起来吧?”

    大家一想,还真有这个可能性。特别是贵人们隐约知道了金荣其实真的是代天行走人间……以寿命换本事,这个小道消息渐渐地在最顶尖的圈子里有流传。

    那么多势力进攻青城,全部刹羽而归,难道不是长生天保佑?金荣被绑架了,人家连一根寒毛都不敢碰他!这遇难呈祥的体质,不正是体现了长生天的意志?

    清国皇帝永琪也想入天庙,但未能当场做贡献,结果回国既遭横死……

    思之极恐!

    天庙的地位,是无数血肉枯骨堆起来的!酋长们已经预定上墙的,和准备挤个位子的,心里都有小九九。

还政于蒙,天才儿童(上)

    大将军:“你们大概还不知道,凌相的孙子在童隰手下当助理,江南商圈已经在准备大举入蒙。青城人口很快就会上百万。其中一半是赵人。”

    莫姒姒喜道:“哈,很快土默特就是赵国的了。”

    大将军:“也别高兴太早,费锞和凌宣已经有消息传来:童隰这两年就会退休回江南。丞相之位的继任者大家争得很厉害。”

    莫姒姒沉思道:“金荣怎么允许童隰退休?”

    水焉:“你太小瞧金荣了,他人在或不在青城,青城永远是他的地盘,换谁当家都一样,哪怕是蒙元人。丞相只是一个管家,任何人坐在那个位子,金荣的意见都是决定性的。”

    大将军:“恐怕赵国人不能再出掌童隰的位子,必须要换蒙人才行。童隰能坐稳相位,一方面固然他是大才,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另一方面,因为他是金荣的老师。他退休后,换任何一个赵人都会让蒙人反感!”

    莫姒姒恍然大悟:“恨不得张蓁千户大力培养蒙元孩子学汉语,然后分配到各个岗位去。十年二十年后,他们中有人会出任相位。”

    大将军道:“这战略眼光真是高明!童隰真是天下才啊!比凌相不弱!”

    水焉看着段妍妍道,“听说这个蒙人治蒙,还政于蒙,其实是金荣提出来,让张蓁、柯剧和童隰执行的?”

    段妍妍点头:“童隰原本想从中原一代一代地输送读书人入蒙,逐渐把大权夺走。金荣一言否决,草原终究还是蒙人的,赵人不可得寸进尺。否则必成大患!金荣对童、张、柯的解释是,自己培养出外皮是蒙元,内里是赵汉的孩子来,才是真正的赵蒙命运共同体!三个人从此对金荣佩服得五体投地。否则柯珰头怎么会甘心留在那边当老师?他是不放心啊!皇帝读到这个柯珰头的报告,跟凌相密议两三天,方才认可。”

    大将军笑道:“妍妍你可以啊,这么高端的绝密消息你都知道。”

    段妍妍笑,“从柯珰头嘴里挖消息不难……”水焉和莫姒姒目光立刻照了过来,含义丰富。段妍妍大窘。

    水焉对莫姒姒道:“你要加油啦,妍妍的婚礼你要包红包的,再自己嫁不掉的话你可就亏本了。”

    噗地一声,莫姒姒脚下一块砖裂成粉末。段妍妍嗤地一声,把莫姒姒给窘得,脸都没地方搁了。

    水焉赶紧给莫姒姒救场,问道:“那个阿息保落脚点是?”

    大将军道:“宫布家里。有宫布作保,皇城司才没抓捕他。”

    水焉:“这个于释怀归了余立根,但是阿息保却没有,咱们天网把他拉过来吧。”

    段妍妍:“这个人有啥用呀?”

    水焉道:“人家能战场上正面打败我们这边的组队豪强,王夔那个废物虽然没用,毕竟也是王子腾的儿子,打败了他就很了不起。我们不收了阿息保,难道把人才推出去?答应他,天网支持他复国,然后你们可劲地把他往死里用,还放心。”

    众人大笑。公主的权谋术有长进了,懂得玩儿皇帝那一套了。

    大将军道:“公主,过几年我把这总统领的位子再还给你吧,你可以的!”

    水焉:“说实话,舅舅,我认真以为,其实总统领不过就是个干活儿的,我打算五年一换,谁有本事谁上。给权给人给钱,办好了还能续五年,我就在旁边看着好了。您看这样搞可好?”

    大将军品了品,“大权旁落总是不放心啊。”

    水焉道:“您是怕相权代替皇权,出现操莽孔明那种?”

    大将军点头,水焉道:“所以我想着再找金荣咨询一下,看怎样的天网才是安全高效有用容易管理的天网。”

    大将军:“你说的这些词都是哪儿来的,奇奇怪怪……金荣?”

    莫姒姒补充道:“那个金荣说话就是这么怪。但是如果不用他这些怪话,有些事情就是讲不明白。”

    水焉道:“等咱们的少年军到了,立刻出发南下,不知道金荣现在到云南了没?”

    门外进来一个太监,将一份厚厚的报告双手呈与段妍妍。水焉和莫姒姒毫不在意,继续写写划划,口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还没过半柱香,段妍妍开始抽冷气,然后惊呼,最后啪地一声将那厚厚的册子掉在地上。

    水焉等人奇怪地看了看段妍妍,“出什么事了?依你的功夫,至于……”

    段妍妍拾起那册子,“金荣在凌云寺大佛脚下讲学,痛批儒释道三教,直言儒门必死,惊动鬼神,顽石大放光明。”

    水焉手一招,呼啦一声,那书册直接飞到水焉手中,随后莫姒姒和神奇出现的大将军凑上去,三颗脑袋挤在一起……良久。

    大将军叹息道:“连我都怕了……这位是疯子还是圣人?”

    水焉将书册一扔,将硬木小书桌活活拍出个和书册一模一样的坑来。“我不等罗颜和柳氏了,”她宣布,“姒姒和妍妍,你们俩立刻收拾收拾,我去荣国府打个招呼,见一见叮叮——明日起程去四川。”

    大将军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来人……开会!五级警报。”

    金荣瞅着金朵朵,不得不说贾琮和她倒是般配……可惜堂堂荣国公后人,尚现公主也就罢了,入赘四五百年前的灭国皇家算怎么回事儿呢?

    半夜三更的,众人一哄而散,自睡觉去了。

    金朵朵急忙喊:“喂,我有张献忠的宝藏欸,你们不关心一下的吗?喂喂喂……”

    贾琮(疑似故意)被她一把揪住,金朵朵:“你站住!”

    贾琮迟疑道:“我们现在就洞房吗?好突然……人家还没准备好呢?”金朵朵飞起一脚将贾琮直踢出十丈远,隔着大门喊:“滚滚滚滚滚滚……”

    贾琮凌空十几个跟斗,“滚”着去了。

    金朵朵正运气,连飞凑上来道:“公主,请这边,爷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卧房,夫人给您送了衣服,太太已经吩咐给您烧水沐浴了。”

    金朵朵终于享受到了公主待遇,脸上露出笑容来,“谢谢你,连飞。”

    连飞露出八颗白牙道:“那个房间直接通向贾琮的卧室,请务必关门上锁。”

    金朵朵脸色一僵。

    连飞道:“另外,主人家可能害怕那帮子**乱来,并没有安排丫头仆妇,您如果需要有人帮着沐浴,请喊一声,贾琮想必很愿意帮忙……”

    金朵朵一只脚闪电踢出,这个速度只勉强擦到了连飞的衣襟,连他的背影都没碰到。四面八方传来了无数的嗤嗤低笑。

    金朵朵整理好衣袍角,昂然向连飞指的房间走去,黑暗中无数闪闪发光的眼睛目送着她关门,却未上锁。

    贾琮滚了一圈,刚在门口的台阶前站定,金朵朵的声音传出来:“左脚跨入斩左脚,右脚跨入砍右脚,双脚上台阶就骟了你。”

    贾赦傻在门口,不知道该怎么办。整个院落哄堂大笑,洋溢着无比幸灾乐祸的气氛。

    里面一直不喊进,贾琮在门口打了半夜的拳,耍了半夜的刀。

    那台阶硬是碰都没碰。

    第二天,金朵朵梳妆打扮好了,果然是个极美丽的女人,完全没有一赐乐业味道,整个儿就是个汉人模样。首先其眼睛就是纯黑色,可惜是单眼皮,略多了些风情却少了点稳重。她的鼻子算是小巧,鼻尖延伸到了印堂,冲天鼻子在男性脸上毫无疑问贵不可言,但在女子脸上出现……未免太强势了些。这也是为什么她扮男人那么久,居然没有暴露的原因之一:这鼻子实在是太强大了。她的嘴巴非常宽阔,尽管她努力撅着唇,让嘴巴看上去略小一些。这张嘴巴仅在说话或者骂人时才会泄露一丝柔软与俏皮。下巴也未免太精致了些吧?当她穿着红衣僧袍时,大帽子扩张了她的脸型,遮住了她半个下巴,只是普通的好看而已。现在她穿上了桃叶的平领褙子配内高领,再也盖不住没有喉结的尴尬,精巧的下巴显得无比的突出,女孩子的感觉就明显了。

    当她走出房门吃早饭时,虽然依然迈着六亲不认的糙汉子步伐,但整个儿就是个小女人嘛!贾府的家将们暗道自己眼瞎。一起那么长时间,居然没探出她的底来。

    小道士出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立刻面红耳赤,逃之夭夭,让金朵朵心情大好。

还政于蒙,天才儿童(下)

    金朵朵来给胡氏请安,胡氏有些受了山间阴湿的风,桃叶正忙前忙后地煮药。三个小孩子轮流喝奶(贾琮没觉睡,挤了半夜奶,手法之猥琐,那羊都受不了)。半死不活的托娅负责给孩子们穿衣擦脸。

    金朵朵便自告奋勇地领着稍大些的小小,去吃饭。

    早饭是干饭!?金朵朵震惊,不应该是著名的胡氏面包配羊奶吗?这辣椒面拌龙孔大头菜是怎么个情况?让小孩吃这个?金朵朵捏着鼻子将那红彤彤的大头菜放进嘴里,只觉得一股霸道的鲜咸香在舌尖爆开,一嚼,脆硬甘麻,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喊,快填一口白饭!金朵朵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白米饭,淡甜的淀粉融合掉那咸鲜辣麻……满足!巴适!过瘾!

    连飞端来了一大笼羊肉大葱包子(你们早上还吃这个?异端!)金朵朵咬了一口,油腻肥厚的香浓瞬间灌满口腔,如入天堂。金朵朵不知不觉吃完了一个,抓向第二个、第三个……小小胃口比较小,才吃半个包子一杯羊奶,半碗米饭就饱了……

    小小吃饱了就闹,一会要抱,一会要到这(那)边去看看,一会爬树,一会扔石头,一会又偷偷靠近正在飞砂走石耍长枪的金珑。

    那枪势迅疾如雷,刺挑扫抹,如龙行空,空中不断发出音爆,吓得金朵朵魂不附体,怎么都不敢靠近金珑一丈之内。

    幸好金珑一眼瞟见了小小想偷袭自己,随手一枪刺在小小腰间,再一抖腕把小小挑在半空,在小小尖叫声中横枪一抽,小小头前脚后就飞向金朵朵……看看小小还在空中咯咯地笑,金朵朵崩溃了。老老少少,大大小小一群疯子。

    金朵朵抱着金宝四下看看,没人有帮忙带孩子的自觉:练武的,做体能的,读书的,下军棋的……都不理她。你们的同情心呢?金朵朵愤愤地想。

    必须要想辙自救……金朵朵看着手里的娃,脑筋急转,忽然有了!她放下小小,寻了一会儿,拾起一颗形状大小比较合适的小石头,我会表演戏法啊!

    金小小正在比着金珑的样子,手持一根树枝当枪使,一会儿甩到头,一会儿砸到屁股,玩儿得不亦乐乎。眼睛忽然看到一枚长圆形的黄玉小石头在姑姑指间灵活转动,立刻被吸引住了,这个姑姑居然会戏法?

    金朵朵将石头耍得活像一只小耗子,在手指之间上上下下地奔跑。金小小扔掉树枝,眼睛忽闪忽闪的,完全看不够。

    金朵朵道:“想学不想学?”

    金小小用力点头!

    金朵朵道:“我有一套口诀,小小你要先背下来,然后姑姑教你。”随口念出二百句字的指法口诀来。她只念了三遍,金小小便全部背出,一字不差。

    金朵朵惊讶地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便从中间挑出一句来提个头,问了十多句,那小小就没错过一次。

    金朵朵骂了句粗话,这父子两个要逼得天下人无路可走吗?

    金小小奶声奶气地道:“姑姑你骂脏话了,要罚打屁屁的。”

    金朵朵立刻改换话题,“小小,姑姑现在开始教你玩小耗子,你看好……”

    半柱香后,她义愤填膺地看着小小:“凭什么你小小年龄,一学就会?姑姑当年练了一年才练成这样?”

    金小小哪去理她,直奔站在门口喘气的桃叶,“娘,娘,你看,我会变戏法啦,小耗子……”

    金朵朵正生气,连飞又凑了过来,“习惯就好,这个小小早就把我们的小把戏,小技巧,小功夫都学会了。”

    金朵朵:“他们家的人都这么强大吗?”

    连飞道:“美美和当当不知道,小小和叮叮简直就是两个妖孽……”

    荣国府,叮叮咬着手指,看着王熙凤道:“二奶奶,你说的不对。”她指着天空道:“老天爷是不管打雷闪电的,所以这个丫头说如果她偷了那镯子就天打雷劈,其实就是在骗人。你看她眼睛东张西望,一副想跑的样子,说明镯子就是她偷的……先打一顿再来问话好了。”

    跪在下面的丫头喊冤道:“二奶奶,冤枉啊,奴婢真的没看见什么银镯子啊,小殿下你说话要讲证据呀……”

    王熙凤道:“别打量你娘老子是太太陪嫁过来的……”

    叮叮道:“不用问了,就是她偷的。那个镯子是镀了金的银镯子,刚才二奶奶问她那个镀金镯子是不是你拿的?怎么她就知道是个银子的呢?可以打了。”

    王熙凤大怒,“我先前看在太太脸上给你留着一线,看来不打是不行了……”

    那丫头哭道:“二奶奶,那天我路过花厅,在椅子底下看到……”

    这时水焉在一任宗师及贾太君、王夫人的陪伴下进入了这院子,叮叮当即扑进水焉怀里,又哭又笑。

    众人一阵忙乱。

    王熙凤等大家坐定,小叮叮情绪稳定了,表功似的上前将刚才审贼的故事讲与水焉听。

    范雪君微笑,“宝贝儿,你咋知道这个丫头说谎呢?”

    叮叮:“每次爹爹说谎时都是这样的呀……”

    南霞正在水焉耳朵旁边夸叮叮肯定比他爹还聪明,闻言直笑趴在水焉肩上。

    众人沉默片刻,实在是忍不住,哄堂大笑。

    水焉脸上表情……不提也罢。

    史夫人待尴尬劲儿过了,笑道:“小叮叮在我们这儿——当然我们家条件简陋是简陋了些,比不得别人富贵家——但吃喝是断不会亏了她的,读书自然也有好的先生,习武也有陪练,绝不会误了小殿下。”

    水焉起身谢过史老太君。贾家女人们忙起身回礼,连称不敢当。

    叮叮怒道:“娘,你不是来接我的?你想把我扔在这儿不管啦?”

    水焉道:“娘有要紧事,没空照顾你……荣国公府是天下最富贵的所在,你跟着太君学本事,学做人,等娘忙停当了就来接你。”

    叮叮怒道:“我不要!我要去找爹和小小!”

    水焉道:“娘正好要请这些位爷爷奶奶,去把爹爹捉进京来陪咱们,你说好不好?”

    叮叮拍手道:“好好,咱们一块儿去捉爹爹……”

    史太君道:“叮叮,你走了那我家大姐儿怎么办,不就没姐姐照顾她了?你看那个惜春姑娘,会跳舞的。请她教你跳舞如何?”

    惜春今天代表贾敬招待女宗师,全程陪同,落落大方,绝无一般小姑娘的腼腆。

    她从人群中走出,大大方方地牵着叮叮的手道:“小殿下,公主有重要的事情,你如果想替公主分忧,要赶紧学本事哦!”

    叮叮道:“我要学什么本事才能帮到娘呢?”

    惜春道:“读书,认字,写诗,练武。您的爹爹是天下最有学问的人,您的母亲是天下最厉害的宗师之一。咱们小叮叮以后既要有大学问,更要有深功夫,对不对?”

    叮叮拍手,“对啊,我要和爹爹娘一样伟大!”

    水焉一把搂住小叮叮,“真是娘的乖宝贝儿!赶明儿过几天,娘和爹爹就来接你!”

    娇音宗师插嘴道:“如果你爹爹调皮,咱们这么多宗师一齐出手,把他给绑了来。”

    其他五个宗师一齐点头。

    贾府是金荣发迹之地,这些贵人和宗师们居然要一块儿南下去见金荣,并把他“绑”了来,这是什么牌面?

    不是金荣又闯祸了吧?有机灵的丫头媳妇儿们想。

    王熙凤禀告了王夫人一声,王夫人嫌恶地看地上那个偷东西的丫头一眼,命人拖下去直接打死。

    当夜荣宁二府大宴贵客,十大宗师中剩下的保山君,六灯法师,铁索横江,也被请了来。他们有自己的事要做,就不掺合金荣的事儿了。

    言教主回归,却又不急着放铁索回家,天天一块儿喝酒。

    铁索对金荣不感兴趣,见众人南下,便提出辞别,众人借贾府的酒替他送行。

    贾敬早已与他谈好,送了不少资源给铁索横江交个朋友——比如,某省的一个总兵位子,某河道上的一个税关,和青城的一间铺子。铁索横江非常满意,放下一句“有事一句话”的承诺,飘然而去。他得了这些资源,可以着手扩张势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哪怕是宗师,亦不能免俗。

    不过贾氏也不亏,铁索横江的十名弟子将于年后到贾府报到,充实家将队伍。贾琮、贾环、贾珩等纵横草原大漠,这些宗师弟子功莫大焉。

汩徂南土,走为上计(上)

    小豆子从贾璜的儿子女儿的纠缠中脱身出来,不禁有点庆幸自己小时候碰到了范姐,她真的是很包容自己,很有耐心地培养自己。哪怕是亲娘,也不过如此了。

    当然贾璜的孩子们也实在是太粘人了一点!老大都快十岁了,还在玩泥巴,读书练武都是半吊子。老二是个女孩儿,四五岁的年龄,正是淘的时候。

    如今的金庄扩大了不少,让余立根和金振连同孔大埔住得很舒服。

    孔大埔和山东兵得了赏赐,就被金振赶回山东去看望父母、儿子女儿,家人团聚,顺便给老衍圣请安。

    余立根在城里得了一座三进的宅子,是皇帝赏的,以前是戴乐乐住的,目前还在装修。

    大过年的找到工部侍郎,再聚起一帮子不情不愿的工匠……这个过程之别扭,花钱之豪放,金振实在是领教了。幸好在清国大发一笔横财,皇城司马屁精们送礼不少。不然这个年怎么过?余千户的新居难道就破破烂烂的住进去?

    除了装修是个惨绝人寰的劳动,其他方面,这个年过得简直太治愈了,战场上绷得紧紧的弦终于能松了下来,金振和贾环都处于一种懒洋洋提不起精神的状态。

    天罡会的老兄弟一拨一拨地上门拜访,本不熟悉的熟悉起来,熟悉的更亲热。除了默契地不谈王夔,其余共同语言太多了。

    金振和贾环谁都不知道天罡会为了迎接自己凯旋,在宫布、凌相、皇帝、贾赦、王子腾的调逗挑唆默许下,在皇宫内布下会须一饮三百杯的大阵仗!

    把所有的对“皇姑反目,贵妃逃家”的关注转移到了清国攻略的大功臣金振和贾环身上。尤其贾环,家里开的席一次不能缺,宫里开席也躲不掉,北静王、忠顺王和西平王宅在家养脸伤或者装透明,各有日后酒席邀约……

    在拼酒大会上,皇帝亲自督战,西宁郡王、南安郡王、东平王这些老一辈或者老二辈的王爷也来敬了一杯酒。天罡会有不少这些王爷的小辈,趁机表现,索性赤膊上阵帮金振挡酒……这顿饭吃得比皇帝宴请群臣还隆重热闹。

    为了拉拢名将种子,大家都很拼哈……天罡三十六将如今只剩下三十四号,这也就造成了金振一个多月里天天都在外面交际应酬,和贾环两个人喝遍京城,把所有的一线二线的公子哥儿们认识了一圈。大家也知道了金振先被金荣认了的干弟弟,然后被发现是老衍圣的亲孙子……如今的社交界流传一句话:得金荣者得天下。

    下午范姐送了个口信儿给金振,说明儿要出发去找金荣……金振和贾环立刻就急了。我哥啊,两年多三年没见面啦,我也要去。

    他们俩冲到范雪君家里,范姐正在打包收拾行礼。马上要去荣国府吃饭,她只得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跟小豆子和贾环唠嗑儿。

    范雪君道:“过几天,正月十五朝会上,皇帝会册封你们……我劝你莫要急,等皇帝那边的封赏事宜结束了再说去找金荣的话,否则是对皇帝不敬。如果有差事下来,你们还要报到上班。如果没安排差事,只是让你们去国子监读书,你们再看情况。其实就在京城等着,几个月后金荣也该回京了。”

    贾环开始犹豫,如果放弃皇帝的封赏,以后怕是没机会了,皇帝会生气的。

    金振奇怪地道:“我哥怎么可能回京?他不是要走遍天下的嘛?”

    范雪君道:“他答应了贾府家将年底前回京给他们完婚!蜀王女儿是女方大媒,金荣是男方大媒。”

    金振乐道:“蒋弘苗敢那帮子混帐要结婚了?媳妇儿在哪儿找的呀?”

    范雪君道:“金荣一旦回京,皇帝必然封他大官,要入朝的。”

    金振面色怪异,道:“如果我哥拒绝呢?”

    范姐笑道:“皇帝必然会开出一个他无法拒绝的条件!”她目光里藏着一些看不懂的东西,“六大宗师联袂而来,有些事情就算天王老子也别想翻天。”

    金振悚然,贾环惕然。

    范雪君笑道:“如今的世界,宗师们说话还是顶用的。豪强、皇城司、天网、百官和那江湖游侠中,宗师弟子可不少呢。”

    贾环决定留在BJ。金振还在犹豫,当他回到金庄时,余立根正在和于释怀聊天,详细询问清国上京阿勒锦的风土人情。其实于释怀只是个干活儿的奴隶,哪里知道什么太多?只好搅尽脑汁地瞎掰。

    金振对余立根郑重行礼,道:“余老师,如果六个宗师一起来找你,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余立根沉默良久,方道:“你说的是金荣?他刚刚杀了两个宗师黑白无常……目前还在犍为。”

    金振知道那两人,道:“连双宗师都杀了?怪不得这边要出动六个宗师去请。”

    余立根:“你哥行事太高调,得罪了天下几乎所有的人,又远离土默特安全之地。恐怕这次赵国以举国之力相邀,他又有家眷在身侧,基本上是无路可走了。六个宗师会不会好说好话?你猜。”

    金振全身开始颤抖,道:“难道没有其他路走了吗?”

    余立根:“他行走天下,人心所向,望风景从。他身边所有人都变成了一国之材,这样的神仙般的人,放在外面只会让皇帝和百官们寝食不安。”

    金振道:“可是我哥只是个大懒虫而已,他哪会是个神仙人物?”

    于释怀插嘴道:“连清国皇帝都十分仰慕金荣,甚至想过加入天下会……”

    余立根:“连鄢国公主都肯委身,那个金荣肯定有什么过人之处……”他的眼睛有些红。

    金振一愣,嗅出了酸味,道:“余老师,莫非你……”

    余立根郑重点头,“先太上皇原想着让公主看上我……”他的脸红得像块布。

    金振低笑,原来还有这么个大八卦。

    余立根:“公主对天下男人从来不假辞色,偏偏喜欢金荣……”余立根在大同恨不得将金荣直接咬死,原来是因妒成恨。

    余立根沉默良久,道:“我个人对金荣没有偏见,但是他还是回京的好。蒙元、图播都在他的手里,赵国只会以礼相待,所以安全你不必担心。”

    金振:“宗师们什么时候也替皇帝干活儿了?”

    余立根:“皇帝对宗师们只说了一句,朕不计较史鼐和柳瀚之死,但是你们必须从此中立。并奉送一条消息:金荣或许知道突破宗师,达到菩萨境界的方法。这就够了。”

    金振失笑道:“宗师们又不傻,怎么可能相信?”

    余立根:“本来宗师们是不信的,但鄢国公主就在令贵妃面前境界跌落,又重新突破。这样一算,她竟然三落三起。皇家功法口诀有缺失,突击宗师者必死。而鄢国公主不仅未死,反而成功!其次,她再三突破,闻所未闻。其他宗师不信也得信!”

    金振哑口无言。

    余立根:“若非我师父说我终身宗师无望,就连我都想抓住金荣问个明白。他身上的秘密到底是什么?还剩下多少法力?黑白无常怎么死的?光一个神龙宗师怎么可能干掉俩?为鬼神所忌的佛宝萤石珠到底有何法力,如何使用?哪个宗师不贪这个?”

    金振跳起身来,“我得赶紧。”他向马厩跑去。不多时他牵着马绕到后面,在贾璜窗下咳嗽一声,“姑姑,我要出去一趟。”

    贾璜媳妇从窗内喊:“小豆子,这么晚了不睡觉?出门干啥呢?”

    金振回道:“我忽然想起一事,你们先睡……我不回来了。”

    璜大奶奶听着大门“嘭”地一关,奇怪地道:“这么晚了?他敲得开城门嘛?”

    贾璜娘道:“男人的事,谁知道呢?璜儿还没着家呢?”

    璜大奶奶怒道:“肯定又跑哪家去灌黄汤去了……”

    出了金庄,金振认准方向,打马扬鞭,疯狂南奔。

汩徂南土,走为上计(下)

    机会是什么?

    机会就是在危机出现时你会翻出浪花来,一口吞下好处。

    贾菌和贾芸同病相怜,都深恨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命运的垂青,机会总是擦肩而过。

    金荣初站稳草原时,二人发愿苦练功夫要上草原,结果三番五次的大战,听说人人在死亡线上徘徊,连姓贾的嫡系都难免一死……贾芸娘和贾菌娘立刻怂了,天天眼泪鼻涕的,只要儿子敢提上草原去的话,立刻死给你看!

    如今敢打敢拼的五虎一龙不都是以前的边缘人物嘛?现在倒把贾蔷贾琏贾宝玉之类的老核心子弟压得死死的。

    先不说抢了多少女奴宝石玉石,只说贾琛被薛家看中要当女婿了!这个惊天大消息把贾芸娘砸得晕头转向!贾菌娘也是整日里唉声叹气,看着游手好闲的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一整天埋怨儿子没用,没出息,啥也干不了,白吃白喝,屁事儿不会……

    吵!吵!吵!

    直到贾菌和贾芸翻老账,说你要先死给我看,才不敢去草原打拼了……

    然后贾芸娘和贾菌娘开始抹眼泪……悔恨交加。

    金荣托贾琛给贾芸和贾菌带的礼物也不能让女人们开心起来,反而很刺眼。

    其实这些年,宫布给贾府的礼物每年都有贾芸和贾菌的一份,和贾琏贾环贾宝玉贾兰的礼是一样的。

    当年贾芸和贾菌娘为了这个脸面、这个待遇,狠狠地得意了很久。

    人是一种“不攀比活着就没有意义”的生物!当贾玏在图播称雄,贾珩搬空了半个喀城,贾琛带回了布达宫里无数金银器,贾环占据了清国三十个城镇,贾莴、贾藻发的财十多匹好马也背不动……之时,芸、菌二人的娘悔得肠子都青了。虽然族里也有分润,但大头在拼命三郎们手里得了!连族老都没好意思下手太狠。

    我的儿子不比那个贾琛好看?如果有战功,薛姑娘是不是会看上他?

    这次贾氏大宴宾客,芸菌二人得了个迎来送往的差事。重要的客人由贾蓉、蔷、琏、宝玉、环负责,稍微低一些身份的就由那些包括贾芸贾菌在内的小一辈陪同说话。

    贾芸和贾菌伺候着几位宗师弟子,观察每一个人的性格揣测其脾气、喜好,尤其是宗师本人。

    那个保山君是太行山寨主,不怒自威,但最好说话,等闲不和下人生气,只是喝酒。跟贾珍坐在一起,简直毫无共同语言。

    那个西方教主据说最喜欢收徒弟,拉着贾珩到处显摆。贾珩表面上好好好,但是他的背影却在喊救命……

    那个娇音虽然处处和她的师妹作对,但话里话外地帮她师妹讲一些不方便说的话,顺便骂骂南渔解闷儿……

    那个南渔眼睛一直盯着南霞,生怕她说什么过分的话,又生怕别人讥讽让妹妹吃亏,不像哥哥倒像是个爹。

    那个东来宗师眼睛东张西望,一看就不是好人,目光一直在丫鬟媳妇的腰腿间扫视。

    那个六灯法师就算在人群中也一副与世隔绝的模样:我不招惹各位,你们也别来烦我。酒席过程中,没有什么人跟他说话,而六灯却十分仔细地听每个人言语,观察每一个人表情。张前天师像只花蝴蝶,从一桌飞到另一桌,姿态蹁跹,跟任何人都是称兄道弟,蜜里调油。

    铁索横江是两江黑道总瓢把子,是在座最放松的,不和任何人说话,连西方教主挑动气氛,也只是笑笑喝酒,极爽快地酒到碗干。

    只有范雪君最怪,虽然在高声地笑闹,却十分紧张,好像警惕着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发生。

    鄢国公主抱着女儿坐在席间,神魂却像游离在天外一般,对外界的斗酒、笑闹充耳不闻。

    贾琏、贾蓉和贾宝玉、贾环陪着宗师们喝酒,不断地插科打诨,接住贾政或者贾珍抛下的并不好笑的笑话,回答宗师们的问题,例如“这是什么菜”,或者“这点心怎么做的?的确美味”……

    宗师们渐渐喝高了,言教主一会儿搂着贾赦,一会儿拉着贾政,在他们耳朵旁边说着几十年前的旧事。

    其余宗师拼酒,吃菜,划拳,还有一位唱歌的。乌烟瘴气中,水焉抱着小叮叮悄然退席。

    贾芸和贾菌安静地待在角落里,看着贾赦、贾珍和贾政大战各路神仙,酒水不要钱一样地送上。很快几桌人空了一半,女人们走开去吃水果,说悄悄话去了。贾琏、宝玉、贾环、贾珩累得半死,瘫在椅子上发呆。与会的宗师弟子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

    一个毒藤的徒弟要去更衣,示意贾芸领着去了。一个张前天师的道僮想出门走走散心,他冲贾菌笑笑,贾菌便给他指路。

    毒藤的弟子从茅房出来,笑道:“多谢世兄相候。”贾芸忙客气几句。那弟子抬头看着夜空,道:“莫非这大观园中还养着鹤不成?”天上哪有什么鬼鹤?你瞎了还是幻视了?

    贾芸心下嘲弄,口里道:“大老爷在修道,环三爷从清国抓了几只白鹤,是献给大老爷的礼。因道观狭小,就养在园子里了。”

    那弟子赞叹不已,随口道:“唉,这鹤乃是得道仙禽,下了凡尘才遭此无妄之灾。世兄,你说是吧?”

    贾芸一心想睡觉,便随口道:“可不是嘛,麻雀燕子谁来理他?”

    那弟子道:“就像有些人,行事就是太高调,非得做天下师,得了大名,乱说话,打倒孔孟之类的……岂不是给自己招灾?”

    贾芸立刻警醒,拱手道:“师兄您的意思是……”

    那弟子笑道:“你猜。加上公主和大将军,七大宗师或准宗师去高调请教一个武功都不会的人,那人能有什么好下场?”

    贾芸从头到脚一个冷战。这个人找了自己原来就为说这句话!

    那弟子摇头,别有深意地笑笑,转身去了。

    贾菌在那道僮身边高一脚低一脚地走着,那道僮笑道:“世兄的功夫好像荒废了?”

    贾菌脸红道:“我自小身体虚弱,练功只是健体强身而已,连入门都算不上。让师兄见笑了。”

    那道僮笑道:“想必世兄读书定然是好的。贾氏家学里出了个天下师,你们一块儿念书的人必然是满腹经纶的。”

    贾菌情绪上涌,不服地道:“金荣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突然就开窍了。又写书,又讲故事,又画画,还会治国理政了,还能辩难佛道高人了……以前可没看出来他有这本事!”

    那道僮道:“你不想知道金荣的秘密吗?”

    贾菌傻乎乎地道:“他能有啥秘密?说不定是睡梦中学会的……”

    那道僮点着贾菌的鼻子大笑,转身道:“你不想知道,但是有的是人想知道!”

    回到酒席间,贾芸亲眼看到毒藤宗师眼睛瞟向自己和她徒弟,那弟子点了点头。毒藤死盯了贾芸一眼,贾芸心头如受锤击,一愣直到散席。

    张天师的道僮和贾菌走回来,张天师正缠着贾珍,以大欺**酒,眼神却飘了过来。贾菌的目光和张天师的眼睛一对,唰地一声,全身上下汗水管涌,他的手开始颤抖,直到散席。

    到家已是半夜,贾芸晃悠悠地走上楼,他的母亲唠唠叨叨尽是埋怨家主把孩子们往死里用,这年过得简直是比考举人还紧张。

    贾芸忽然下定决心,对他娘道:“娘,明儿我到乡下去找外公,避避席。天天这么吃喝,受不了了。如果有人来问,就说我病了,去乡下养病。”

    贾芸娘看着儿子脸色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便把唠叨内容改成了如何将养身体。然后给他收拾衣服,物品,干粮。

    贾芸喊,“娘,多放点钱,大过年的叨扰外公……”

    贾芸娘深以为然。

    贾菌回到家中,傻乎乎的模样立刻一收,开始细细品味那道僮的话。

    贾菌娘已经睡下了,贾菌开始翻箱倒柜。他娘披着毯子迷迷瞪瞪地走过来,“不赶紧睡觉,翻什么翻?”

    贾菌道:“娘,赦老爷派我去给山西送个急信儿,明天一早要走的。”

    贾菌娘立刻醒了,“你跟谁一块儿?”

    贾菌目光闪了闪道:“还有贾芸,说让我们锻炼锻炼……”

    贾菌娘打了个哈欠,“大过年的也不消停,还让不让人好好儿的了?”自去睡了。

    第二天清晨,西城门还没开,贾菌便到了门下等候。门洞里一个惊奇的声音道:“贾菌?”贾芸骑着一匹高头大马从门洞里钻出来,“你干啥呢,一大早出城。”

    贾菌抬眼看了看贾芸背后的大包裹,“莫非你也要出远门儿?”

    贾芸整了整肩带,“出城细说。”

    等二人从渐开的门缝冲出京城,城墙顶上两双眼睛互相看了一眼,才从容退去。

藤联抱节,莫记何年(上)

    除了盖在白米饭上好吃得丧心病狂的龙空大头菜,犍为应该还有本地特色酒!四川凡有井水处必有好酒,此乃定律。

    **们练功结束,聚在一起商量着去十几里外的玉津镇去扫荡。和以前一样,他们自己分好组,跟桃叶讨了银子,呼啸而去。

    没人搭理金朵朵,她本想腆着脸去拉托娅同行,但是托娅跟张炣两个人鬼鬼祟祟的,眼睛一眨就不见了。

    金朵朵正生闷气,贾琮及时出现,道:“小小睡了?”

    金朵朵终于得到了一个听众,大喜!虽然她以前当车夫时本就不怎么开口,也不搭理人,主要怕露馅。现在她正大光明地恢复了女人身份,不把话说过瘾……岂不是对不起自己的牺牲?

    金朵朵将她和小小的互动以及她对小小的记忆力的评价、连飞的看法、小小的模仿力、理解力、胃口、身高体重、不认生、小嘴巴不停地说话……等她说得爽了,差不多已陪着贾琮走到了县城门口。

    贾琮其实没怎么说话,只合格地捧哏,翻来覆去就几句:“你说得对”,“啊?”,“天哪”,“不会吧?”,“可不是!”,“居然?”,“好厉害”……然后金朵朵便视其为知音。

    天下真的有跟得上自己的智慧的肌肉男存在的……

    在镇上,二人对其他擦肩而过、挤眉弄眼的同伴装作不识,驻足在茶楼中听了一折孝姑竹琴“窦娥冤”。贾琮平日里都是听着低吟浅唱的昆腔,看着舞蹈一样的打斗、或风车般的跟斗把式,颇有些听不惯这川腔,超飚高音的花腔连金朵朵这高原下来的人也自叹不如,得捂着耳朵听。

    路边小店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贾氏家将,排队买“肉夹馍”?不,不,是海氏牛肉,大锅盔夹着。

    贾琮自然不用排队,还没示意,马屁精们纷纷把新夹好的牛肉夹饼送到……金朵朵鼻子底下。金朵朵娇笑不已,拦住贾琮飞腿,然后把手里捧得小山一样的饼夹肉分给贾琮一半。贾琮愤愤地咬了一大口,然后就不恼了……有如此美味,谁顾得上生气?

    一边吃,一边逛,贾琮开始对这个小城感兴趣起来。金朵朵很快找到了新鲜玩意儿。路边摊上两个来自清溪镇的老孃孃正在巧手如飞地用剪刀在红纸上游走,不一会儿就剪出一幅“钟夔嫁女”和“喜鹊闹枝头”。生动形象,趣味盎然,手法精妙,花型繁复,寓意美好。

    金朵朵哪见过这个?大瞪着眼睛看着那两把剪刀,恨不能立刻拜师学艺。她流连忘返地看了半个时辰,贾琮怎么扯也拉不动。但是再机灵如她者也没偷师成功,完全看不懂那奇特的走势……

    贾琮索性把摊上那些已经完成的剪纸全部包圆了——马上过年,清溪镇闻名的窗花抢到就是赚到!

    财主(傻瓜)出游!整个街道轰动了。卖竹器、漆器、糖人、木偶、绣品的围上来推销,只是口音古怪,东西粗糙难以入眼。贾琮和金朵朵落荒而逃。

    绕了两个弯,前面就是文庙,这是四川第二、天下第四大孔庙。靠近年底,离下次大祭还有两三个月。听着本地人自豪地讲述那万人祭祀,长达半个月春秋大祭,六佾之舞盛况,二人颇神向往之。金荣要请孔夫子下神坛,怕是难度不小啊!

    金朵朵从来没在内地长时间地逗留过,年节习俗连耳闻都很少,更别提目睹。人在高原,简直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与山下人家生活都完全没有共通之处,更别提千里之外的四川古镇了。

    反倒是贾琮长于京城,这些周礼演化而来的祭祀大同小异,场面壮观或平常,演礼繁复或简洁,饮食清淡或浓厚,对他来说完全没有太多区别……只除了酒。

    贾琮跟着金荣,逃家是一方面,喝遍天下名酒则是贾琮念念不忘的宏愿!

    在蒙元喝过奶酒,在图播喝过青稞酒,在成都喝过蜀王府窖藏全兴大曲、绵阳大曲、宜宾五粮液、泸州老窖、绵竹剑南春、射洪沱字号春酒。

    作为资深酒鬼,因四川酒风之盛,简直将其视为是天堂。

    到了犍为,定要把蜀郡古窖里藏得最深的酒挖掘出来。

    “泡子酒”,茶楼小伙计一口咬定,有药香的,比竹叶青好!天下第一。

    贾琮在小巷子深处寻着酒香找到了沽酒的熟食铺,先就着(自称)海氏牛肉,小口小口地品着灌了一大碗,发现终究还是不大习惯……

    金朵朵巾帼不让须眉,也喝了一碗,反觉得十分受用。各人口味不同。

    贾琮自然懂事,半人高的大酒瓮,几百斤重的分量,随手提起架在肩上。

    瓮比人胖,这壮汉轻飘飘地举着大瓮穿街走巷,招摇过市。贾氏家将们有样学样:因各有所爱,或有钟情大曲者,扛一缸老窖;或有喜好黄酒者,顶一肩花雕。好在旧蜀郡水运发达,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找不到的。

    很快这成了当街一景:十数酒缸鱼贯雁行,优哉游哉,穿街绕巷。川人瘦小,力气或者不差,但身高略有不足。这群流氓有意自矜,把三五百斤的大酒缸当鼎举着,个个都是霸王。

    轰动犍为!

    金朵朵溜得远远儿的,实在受不了这些直男审美……还是赶紧出城吧。

    大年夜的犍为热闹非凡,吃年夜饭后照例要舞草把长龙,数十条大汉举着草龙游街,到了元宵节还有灯舞……想想也挺有趣,一大群人扭腰甩臂,挂䐌拉胯,顾盼飞目,传情送俏……

    待热闹散尽,往住处漫步,离家还有半里路,灯光在望,胡氏陡然一惊,一种冰冷的危机感从心底升起。

    她看看其他人,金荣肩上拱着小小,桃叶抱着当当,托娅搂着美美,半个金珑走在人群里,剩下半个融化在夜色中,金朵朵和贾琮在你推我搡,张炣虽然在和蒋弘并肩前行,眼睛却围着托娅转悠,苗敢等粗汉子打打闹闹,喧哗声直上云霄。只有出云小道士比较正常,时刻盯着脚下的石子路生怕摔跟斗。

    或者是幻觉?疑神疑鬼的。胡氏自失地一笑,忽然一愣,还是不对劲!她心底警铃狂响,不自觉地停步不前,伸手拉住了金荣。

    “娘,怎么了?又不舒服了?”一小半人随着胡氏停步而停步不前,回头看她。出云一脚踩空,差点扭了脚踝。另外大多数人完全没有留意,继续前行。

    胡氏勉强一笑,冷汗流了一脸,心底寒意将她整个儿人冻僵,她牙齿打战,抖作一团。

    金朵朵立刻发现了古怪,忙退回搭脉,所有的人都有所觉,回头关切地盯着胡氏。老太太又不舒服了,水土不服之症不是说痊愈了吗?

    胡氏甩开金朵朵,指着前方住所,聚集了全身力量喊:“前面不对,有危险。”

    金珑终于魂魄归体,抬头向前看去,连飞和两个蒙元小车夫看家,这么几个机灵的小鬼,谁能不知不觉地控制住他们?

    没有什么异常呀?

    金荣娘这是怎么了?

    众人目光都看着金珑,见他没有特别警惕,便心底一笑。胡氏根本不懂功夫,这么多高手,特别是宗师金珑,都毫无察觉,想必……

    虽说大家并不相信胡氏,但出门在外,虽是大年夜,小心无大错。

    立刻整队成防守反击队形,将金荣全家和捂着脚踝的出云围在当中,前五后六,侧三四,众人手势交谈,迅捷地分配了主攻、副攻、守护。

    一阵风从路边的桫椤枝叶间穿行而来,阴冷的寒气逼人心魄,为入川后所仅见。

    大家终于知道事情果然不对劲,猛然间一阵夜枭般的笑声从黑暗中传来,两条阴影飞起,轻飘飘地划过草尖树枝,降落在众人面前。

    星光下模糊不清地看到左边那人脸白如雪,眉如重墨,唇如涂丹,浑身上下包裹在黑衣黑裙之中,看不出肥瘦……个子倒是极高。

    另一个面如锅底,眉毛如结了霜,嘴唇漆黑,灰袍空荡荡地悬挂在合抱的双臂之下。强大的气势铺天盖地而来,沛然如同煌煌天威。

    除了金珑不受影响,其他人抖作一团,桃叶和胡氏已然软倒在地。

    双宗师。

藤联抱节,莫记何年(下)

    白脸那人道:“我们二人号黑白无常。常年行走在云贵四川,忝为地主,竟然未能招待远来之贵客,实在是惭愧惭愧。”

    黑无常道:“我们是苗人,不懂汉赵规矩,乡野之人从不结交公卿,所以今日前来请教金荣大汗一些问题,冒昧之极,不懂礼数之处请见谅。”

    金荣依然一副浑不吝模样,“好说好说……我们的看家的人怎么样了?”

    白无常道:“自然不敢冒犯……”

    金珑眼睛向胡氏瞟了一眼,略微有点奇怪。为何这个除了绣花啥都不会的堂嫂能提前感知此二人?金荣母子真是神奇宝藏哪。

    金荣道:“怎样的章程,请二位宗师划下道来,我金荣接了。”

    黑无常道:“闻金大汗深悉天机,为鬼神所忌,今日斗胆,请大汗赐下道法。”

    金荣道:“阁下能修至宗师境界,悟性、心性、资源、机缘都是不缺,对天道也有自己独到见解。非荣敝帚自珍,我拼了损失三年阳寿,天机出我口,入君耳,你们敢听吗?”

    白无常笑道:“吾等自小被誉为天生之才,又另有福缘,逆天而行,得尝大自在。如君所言,天道之高渺,吾等心向往之。君但请讲,接不接得住是我们的事,不劳挂心。”

    金荣道:“法不轻传,阁下若想听我说法,当以何物来换?”

    黑无常道手一指:“黄白之物哪能拿出来有辱尊听?就以这里二十条性命相换如何?”

    出云拐着脚出前一步道:“青城山岐晟观,光岬道尊座下出云见过双宗师。”

    白无常一愣,“光岬道士?没听说过。”

    黑无常沉吟道:“岐晟观倒是有点小名气,喔,是那个三一法师啊。”言毕二人同时大笑。出云脸色有点发青。

    白无常道:“贵客大概还不知道三一法师吧?道学第一,武功第一,饭量第一!只不过前面两个第一是倒数……哈哈,青城十二道场,排名垫底,啊呵呵呵呵……”

    出云大喝一声,举着拳头向两个宗师冲上,一时倒看不出腿有多瘸。

    白无常挥袖,出云倒飞而回,半天爬不起来。

    黑无常道:“既然有青城十二道场的人在,我就不断尔等手脚了。”

    金珑冷笑,“大言不惭!”上前就是一拳。

    黑无常挺身而出,袖卷袍飞,将金珑一拳接了,微微一哂:“神龙宗师不过如此。”

    二人战作一团,一阳一阴,一刚一柔,狂风冷气如旋风般,其余诸人连看都看不清。

    白无常冷冷一笑,“如果诸位没有谁达到宗师境界,那么对不起了。”他往前走来,也未见多用力,便将队伍前锋队形打穿,人影翻飞,贾琮、苗敢竟不能阻挡其一瞬。金朵朵咬牙上前,运爪如飞,可惜她的功夫较之死去的表妹差得太远,白无常随便一脚便将她踢飞。

    金荣叹息,放下金小小交给胡氏,“何苦来哉。”话音未落,他一步跨出正挡在白无常面前。

    白无常大惊,提手向金荣胸膛抓来。所有人惊呼出声,队形大乱。

    金荣完全不理会那绿油油的爪子,对着白无常不类活人的脸微微吹了一口气,白无常全身大震,呆呆地看着金荣,一动不动。

    金荣似缓实疾,从白无常腰间拨出剑,毫无烟火气地挥出,一颗斗大人头飞上半空。

    浓厚的鲜血如喷泉般上天,将星光染成了艳红。在金荣眼中,无尽黑气冲天而起,通灵宝玉虽然不喜,也捏着鼻子吞了。

    黑无常惊呼,脚下突止,将白无常人头接在手心。金珑悄然掩其后背,伸手探入,穿胸而过,下一刻黑无常的心脏出现在金珑手心,还在微微跳动。黑无常没了心脏依然飞跃至金荣眼前,一掌劈下。

    金荣吹出一口气,将黑无常定住,道:“我非不肯与尔等分享天机,你们不配。”

    黑无常愣了半晌,目光闪烁,随后光芒熄灭,方肯倒地闭目。

    所有人目光聚集在金荣身上。

    金荣道:“谁来扶我一把?动不了了。”蒋弘从背后扶住金荣,眼睛里尽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地上被打翻的家将们陆陆续续爬起来,大家远远地躲开金荣母子,保持队形继续回住所。

    金珑押阵,众人巡视一番,把昏倒在地的连飞,蒙元小车夫救醒。好在对方下手较有分寸,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员损失。

    看着默默打扫,目光闪烁避开金荣的桃叶、托娅、出云和家将们,金荣苦笑道:“集合,开会。”

    待众人坐定,看着贾琮目光雄雄燃烧的怒火,金荣道:“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他看着胡氏,“其实我早已将一条性命献祭给了长生天或鬼神,乞求以阳寿换本事。”出云眼中精光一闪,然后闭目。

    下面倒吸冷气之声不绝,贾琮的目光柔和了一丝,不再一副绝交前的冷硬。胡氏却早有几分预料,目光中尽是泪花。

    金荣道:“若无红衣大主教的帮助,”他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金朵朵知道那萤石珠并非她爹亲手所赠……但是她应该不知道红衣大主教说了什么话,“可能在图播,我就已经消亡于天地之间了。”

    众人一凛。

    金荣继续忽悠,“我将天地赐福的残余精气全部送给了鄢国公主,”他额头的卍字符早已消失,但是上天赐福是众人亲眼所见。

    桃叶怨气冲天地看了他一眼,“否则她根本不可能活着生下当当。她能全身瘫痪而不死,是我最大限度之所能了。”桃叶目光柔和了下来,紧紧地将当当抱在怀里,美美在托娅怀里不满地哼了一声。

    金荣道:“我目前能多活一日就赚一日,照佛家语,我于蒙元、西域、图播、四川造了太多的业,有善有恶,十万多性命,又多次泄露天机。这些业债背负在我肩上一日,寿数便加倍减少一日。”

    贾琮的目光充分说明了“原谅是维持朋友之间交往最后的底牌”,他似乎也要哭了。

    金荣道:“所以我才携母带子悄悄溜走,非任性胡为,实保命之道也。你们没有人相信,对吧?”他看着金珑。

    这群人里,只有金珑、桃叶、连飞在温泉山废墟上听到过“以阳寿换本事”的故事。但似乎大家并不是很相信,尤其是连飞,斤斤计较于金荣是不是又不要他了——整天在心底里念叨自己有多么委屈,为了满足自己内心深处对亲情的渴望,粘着金荣不放,根本不肯站在金荣的立场上,替金荣着想。

    金荣道:“我周游天下,不过是甩脱业债,寻求延寿之策。此中苦处,实不足对外人道也。”

    贾氏家将们已经原谅金荣了:人家玩儿的是仙法,拿命献祭换来的,没法子比,没地儿喊冤的。人家也不是故意要骗我们,玩弄我们,只是内情太过惊悚,说出来怕吓到你。

    至于这故事靠谱不靠谱……金荣是个什么货色,难道大家还不知道?当年他骑着驴,被群贾们欺侮,大家都亲眼目睹的——连飞还装可怜,装傻充愣,想混进贾府当密探。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也同时正好成为金荣故事的佐证。如果不是献祭之说,哪里还有其他解释能讲得通为什么一夜之间金荣就飞那么高了。七粒石珠大放光明,吓到的可不止是少见多怪的老书生。

    有成语专门形容过去的金荣:一无是处,不学无术。也有成语形容如今他:惊才绝艳。

    至于胡氏,四十多只眼睛向她看去,今天若非是她,怕那二位宗师就把己方包圆了,掠走金荣也就是一眨眼的事儿。哪怕你有绝招,人家有两个宗师,何况还能抓住人质,妻儿老小在人手里,你有屁的办法。

    胡氏道:“我儿,你在图播时,我模模糊糊看到你回到固原来看望我们娘几个,”她看着桃叶,“一个和尚一个道士就在院子里跟我们说话,连小小叮叮都和他们说过话,你们却说是我在做梦!”

    桃叶记起此事,去看金荣。

    金荣道:“其实那日我本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他没有提回三次元的事儿,但是下面的听众紧张地快要尿了,尽管其实大家都知道结局——“两位神仙来问我,临走前是否还有未尽心事,”金荣卖了一个关子。众人目光都要燃烧了,那是双圣啊!

推心置腹,群盗雄起(上)

    金荣道:“他们将我魂魄送到了固原,我看到了你们娘几个,院子里还有一个凳子,小小想爬上去。”桃叶记起当时情形,立刻信了。

    金荣道:“我说舍不得离开你们,愿意留下。”桃叶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托娅握住了桃叶冰冷的手。

    金荣道:“那二位大师相视一笑,就把我扔下自去了。”

    胡氏:“我亲眼看到我儿来到了家里,然后消失。突然心里就不慌了,知道你无恙,很开心,安心等到了朝庭的册封。”

    桃叶:“原来你的命不是红衣大主教救的,而是两位神仙。”

    金荣:“还不知道他们是谁,所以全部推到大主教身上。”

    金朵朵自以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方才释然。如果她爹瞒着她给了金荣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那问题可就大了。

    目前一切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苗敢机灵地道:“两位神仙在太太眼睛里留下了一缕神力,所以才能救了我们。”

    闭环,完美解释。

    好累。

    待众人消化吸收了巨量的信息,确定金荣不是妖怪,也未曾玩弄大家,方才散去。出云对胡氏点点头,似乎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摇头去了。

    今日要守岁,黑白无常一闹腾,又开了一个小会,大家睡意全无,等着放爆竹……其实子时早过,大家都没留意。

    连飞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后,金荣盯着连飞背影,思忖片刻,让女人们带三个宝贝去睡了,杀人虽然不好,但五岁……六岁的孩子应该见识见识江湖险恶了。

    小小有点呆呆的,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桃叶一直搂着,低声安慰他。

    连飞和两个小车夫住一屋,三个人蔫了巴的。当金荣进屋时,有两个家将正在打听他们的遭遇。

    一个小车夫正说道:“那个黑无常很凶,白无常倒还好,说看在贾敬份上,不能取我等性命。贾敬是谁?”他的汉语说得完全听不出蒙元口音了,一会儿京腔,一会儿大同话。

    看到金荣进屋,几个人有些不自在,金荣对连飞点点头,转身出门,连飞垂头丧气地在后面跟着。

    二人走到客厅的一角,金荣将火盆摆在自己面前,跟连飞相对而坐。其他守岁的人们躲得远远的,避开可能发生的争吵。金荣随手扔了节竹筒到火盆里。

    连飞眼光迷离,火苗跳动在他漂亮的眼睛里,但却冰冷一片。

    金荣道:“你知道你的牺牲和付出是得不到同等的回报的。”

    连飞眼泪喷涌而出。

    金荣:“我理解你生怕失去我对你的感情而不断地付出让我依赖甚至心生愧疚然后借着不对等的委屈来感动自己却又更加担心害怕结果不如预期而不得不加倍付出的矛盾循环。”

    连飞倔强地扭过头,却没有甩手而走,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

    金荣握住连飞的手,悬挂在火盆上方,“你是我的兄弟,是我的家人,是我的朋友,是我的伙伴,曾经为我差点丢掉性命,为我做到了一个兄弟所能做到的一切。我非常感激你的付出和忠诚,你的正直来自你的选择而不是你的出身和教育。”

    连飞的手冰冷。

    金荣:“我的小叔一直在等你做他的干儿子,你一直在推脱,我知道你更想做我的弟弟,和金振一样,而不是干堂弟。”

    连飞抬起泪眼,金荣道:“可是我们相依为命这么久,感情早就超过了天下所有的亲兄弟。我们把性命交给对方,我们知道在什么时候做什么事情而无须对方开口。但为什么我宁可你做金珑的儿子?”

    连飞低下了头。

    金荣:“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小叔有秘法,天下最高明的功夫,直通宗师的功夫秘法,来自前明宫中。我和他都希望你能继承他的本事。而这,余立根、刘塬或者鄢国公主都不可能反对的。”

    连飞手渐渐热了些,可能是火盆燃烧得旺盛的缘故。

    金荣:“难道你不是我娘的干儿子,咱们的感情就少了?难道我有了小家,对你就冷落了?难道日后你结婚生子就不管我了?”

    连飞动了一动,似乎想说不结婚之类的话。

    金荣道:“我需要你二十年内达到宗师境界,把你天才之名抢回来。”

    连飞嘴角微微下沉。

    金荣:“你的小侄儿小侄女需要有你来保护他们,像爱我一样地来爱他们,如果有一天我不得已离开这个世界——”连飞挣扎了一下,但金荣握着他的手不放,“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一次。”金荣叹气,再深吸一口气,“我希望你能承担起保护他们长大、教育他们成人的父亲责任。”

    连飞泪如雨下。

    金荣:“我本不应该存在于这个天地,但既然我坐在了这里,我希望能安排好一切。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你一个人,毫无保留。”

    连飞反手握住金荣。

    金荣道:“你是我最后的救赎,但我希望你拥有自己的爱人,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终有一天,你会去完成我们共同的理想,或者某个你认为值得去做的事业,不管我有没有活在这个世界上。”

    连飞的眼睛渐渐亮了。

    金荣:“不管身在何方,我们永远是兄弟。我能把自己的妻儿老小交到你的手上吗?”

    连飞重重点头。

    金荣道:“我要你快乐!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快乐!如果你没有自己的爱人和孩子,我怎么会开心得起来?我不要你做我的影子,我要你做连飞!你自己!”

    连飞低声念道:“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可是无父无母的我到底是谁?”

    金荣放开手笑道:“你是独一无二的你,父母是谁重要吗?叫什么名字重要吗?”

    窗外的天色依然阴沉,连飞的心情却轻松了起来。他站起身来,金荣也站起来,忽然二人同时意识到,他们已经一般高了。连飞不再是那个宁可划伤脸也要说谎的孩子、或者宁可去死也不想在天网和金荣之间作出选择的暗探了。

    你的本事、前途、身份不允许你继续拥有讨好型人格!

    他拥有瘦却不轻的骨肉,坚定而冷静的步伐,漂亮的面容不再是女孩子的那种圆润柔和,嘴角的小胡子绒毛显示,连飞已是一个俊伟少年了。

    连飞深吸气,走出客厅,找到如一道烟盘旋在花园一角的金珑。

    金荣站在房门外,看着连飞跪在金珑面前,看到金珑搂抱着他,笑。

    新年已来临,新时代里将英雄辈出。通灵宝玉,我会让你无法掌握一切,你会因我的存在大吃一惊!

    红楼梦已经不是那个红楼梦了!

    二次元,呵呵。

    黑白无常的死亡终究还是引起轩然大波,无数江湖人涌入犍为探听消息,县令天天到金荣这里诉苦:治安一落千丈,大汗一定要站出来。

    混乱的治安会不会是黑白无常手下人的报复前奏?金荣立刻将贾琮和全部家将派驻玉津县城,组织民兵,有闹事的当场格杀!

    敌人如果用调虎离山之计进攻金荣怎么办?金荣对贾琮道,有摄政王、连飞、托娅足矣。想想也对,连双宗师也栽了,普通人来进攻庄园那是白给。

    从大年初二开始,旧蜀郡犍为进入兵荒马乱状态。追随黑白无常的江湖势力纷至沓来。大多数人不知道宗师死在何人之手,便只好乱打听,一言不合就动手,一动手就出人命。贾琮把二十家将分成三队,六人一队巡视县城,张炣和出云二人领着二十人民团机动,哪里急就奔哪里帮忙。

    老弱民团每天早上将头天死于非命的江湖客吊上城墙,估计到正月结束之时,城墙上就差不多挂满了。

    成都府的效率之低,简直突破了金荣的认知,半个月后才派来了一千府兵。此时局势已经缓和下来,街道上的江湖人逐渐退回到了城外。来援的校尉看着城墙上密密麻麻的尸体,矫舌不下。这是半个来月杀的江洋大盗?二十人领着几十个衙役,百来个壮丁干的?金荣的人最多有点小伤,出云随手就包扎了。

    庄园那边也遭受了无穷无尽的袭击,毕竟黑白无常的目标又不是秘密,接应的弟子也有几十人。虽然见宗师殒命了就各自逃散,但总有不怕死的来看看金荣这里有什么吸引双宗师亲自动手的宝贝。

    江湖上渐渐传言可能是某个宝藏在金荣手里,吸引了双宗师来打探,结果身殒。

推心置腹,群盗雄起(下)

    练了半年刀的金荣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水焉传授的刀法在实战演练中渐次有了意义,金荣慢慢地熟悉起战场的感觉来,最后不用连飞或金珑的暗器保护也能打满全场。

    长达半年的高原训练对所有人身体素质都有着极大的提升作用,不仅是朝鲁变身怪兽,打遍土默特无敌手,金荣也在地堡里屡次打败成娟娟,如今对上这些江湖豪客,过了最初的不适应和胆气不足之关,便渐入佳境。钛合金狗眼一瞄就能同时算出十几个对手的破绽,身法一扭动,一招致命,手下无三合之敌。

    金朵朵不敢杀人,只敢打断坏人的腿或手,让蒙元孩子来杀——当然她屡次差点反被人打断腿,连飞救了她好几次。

    托娅则游走在树木房顶之间,神射之名可不是白来的,偷偷摸摸翻墙而来的高手倒在她箭下可不少。

    很快广阔的庄园里铺满了尸体,当官府派人来搬时,好几个民伕被当场吓到崩溃失禁。

    金荣摇头,四川承平日久,武备松弛,连军队这专业杀人机器都是废物一堆。

    唯一可惜这些江湖客和黑白无常一样穷,除了外褂和武器,基本上身无长物。原以为对方是送命又送钱,结果一穷二白,真是晦气!

    贾琮奇怪地道:“我们贾氏商队为了买平安,每年不知道要孝敬这二位多少银子,还带挈着他们手下和徒弟、亲戚发财,怎么身上没一点儿值钱东西的呢?唉,银山铜海的不知道便宜哪家狗仔子了。”

    金荣笑道:“似乎贾家和他们关系不怎么样啊?人家没怎么高看你一眼嘛。”

    贾琮:“人家是地头蛇嘛,贾蓉在四川待了一年半,就是等着见这二位一面,好好地拉拉关系。可惜人家摆架子,拖了贾蓉半年才见了一面,收了孝敬,答应贾氏商队在云贵川畅行无阻。双宗师就是这么牛!”

    蒋弘接口:“可惜死得莫名其妙的……”

    苗敢:“没有取我等性命,算是蓉哥儿态度端正,人家赏下面子来了。”

    贾琮冷笑:“且不说宗师对普通人下手已经是以大欺小,他们还敢撕破脸皮杀人?我倒也服的!大老爷一怒,伏尸千里,出个大价钱,请动四五位宗师,引五千兵丁围剿此二人又有多难?”

    蒋弘:“我师父也早看这黑白无常不顺眼了,只是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远隔千里,犯不着放对而已。”

    金荣:“你师父是哪位?”

    蒋弘:“东来宗师听说过没?”

    呃……久仰久仰,其实没听说过,我又不是江湖中人。

    出云的师父被人嘲笑,一听到这个话题立刻避开。好在大家比较厚道,没有揪着他打听青城十二道场都是哪些……

    虽然兵荒马乱,文庙祭典仍然按时举行。几万名书生从各县各府赶至玉津镇。

    他们个个盛装,庄重严肃,唱念舞拜,诗词如雨,歌赋如云,雄文如山。

    金荣低调再低调,也不得不出来应酬一番。虽然大多数人都对他的凌云寺讲学颇为不服,特别是要将孔孟请下神坛,儒门必死……

    历史上说过这话的其实不少,比如先秦孟子的老对手庄子,墨子,明末的李贽、黄宗羲,清算心学的顾炎武。金荣也并没有什么突出的推动,只是帮前贤喊出更激进的口号而已。

    受西学影响百多年的赵国远比三元世界的“颟顸蠢迟的我大清”开放,建国以来未见文字狱,所以哪怕金荣吼得再出格,也并没有人喊打喊杀,要从肉体上消灭你——当然打不过是主要原因。

    “滴墨成圆”或者“冷热何物”或者“燃纸留灰”这些个题目在没有理论突破前,暂时没有人对金荣开战。

    蜀王带着他那喜欢唱戏的儿子水砾以及成堆的宗师跑了来。

    山水间死了太多的人,黑白无常完蛋后,无数以前被打压得很惨的势力开始露头抢地盘,蜀中已有好几个庄主、商铺、山寨被灭门或逃亡!

    蜀王、滇王、黔王四处忙着救火,除了水砾砍人砍得不亦乐乎多多益善,其他人都忙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宗师们本来还趾高气昂准备假装请教金荣实则以大欺小,结果听说金荣独战黑白无常并一刀枭首,把除水焉之外的所有人都吓到了。

    此时局势已经稍微平息了一些,黑白商三道的第二波乱战还未开始,估计正在合纵连横划势力范围……蜀王携宗师们来,未必没有让这位金大神去祸害别人的意思……

    金荣和蜀王一行见面之时已经是阳春三月,桃杏李花次第开放。

    张前天师和毒藤仔仔细细将金荣队伍中的人扫视了一圈又一圈,那两个报信儿的呢?哎呀,不会是半道迷路了吧?还是被黑道一刀砍了?那我们的人情不就白做了?

    他们还不知道报信儿的其实还有一个金振,而且也下落不明。

    金荣等蜀王一一介绍了贵客之后,领着贾琮等人将其迎入山庄。千余尸体运走一个多月了,但血渍依然随处可见。水焉搂着当当,极不喜欢。

    大将军眼睛不停地打量这个谜样的人物。

    此人杀黑白无常如同杀鸡(半个黑无常死在金珑手里,众人尚且不知),其代天行走的身份再一次得到印证,大将军本来目之为神棍、**,如今也不得不以正眼视之。

    娇音今天穿的大红大紫,鬓边一抹海棠红,寸步不离地紧贴着金珑,有一句没一句地撩拨。金珑对付了两句,忽然身形开始变淡,娇音吓了一跳,以为金珑半人半鬼,嗖地一声跳到了言教主身边。

    金珑又恢复了原样,娇音以为自己出了幻觉,但也不敢再招惹金珑。

    只有南渔隐约看出金珑可能行的是精神攻击,和自己的心灵攻击异曲同工,但是没必要点出来,没的得罪了人。

    张前天师凑在金荣身前,高调地讲着女儿张出尘如何喜欢金荣画的以她为蓝本的“莫愁道姑”,就是那故事情节实在是太辣眼睛……但是看这老帅哥的表情,哪有什么辣眼睛的意思?对其余人显摆和金荣的交情的意图倒是极明显的。

    金荣便问出尘仙姑如今何处修行?张前天师无比响亮地道,在武当山侍奉张三丰道尊的五世弟子奣凮宗师,稍微停了一息,生怕金荣不知道,“奣凮宗师号称天下第一宗师已经有多年了。”

    金荣哪能不知道此人?张出尘在他耳边聒噪得还少吗?那次贾蓉去贾敬处请罪:跑了花姐,拆了羊肠巷,金荣被皇城司从天网据点接走一系列败笔……当时出尘正在和贾敬你一言我一句地给金荣扫盲,天下高人都有谁。这个奣凮就是出尘最崇拜的偶像,身为女人,一剑霜寒十四州,百万男儿无颜色。

    贾敬笑道,正好马上就是张三丰道尊的三百周岁生日……然后贾蓉就闯了进来,然后被爷爷留下补课圈禁打发来四川调研……

    金荣自然不会跟张前天师讲你女儿早给我普及过了那个师太事迹,一脸渴望地看着张前天师,请他多说说。

    不过众人已经从别墅大门走到了客厅,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出云小道士屁颠屁颠地挨个儿上茶,顺便代他的老师光岬问候诸位。众宗师明显更熟悉三一法师之名,交流一下就莞尔一笑,小道士又闹了个大红脸。

    以毒藤为首,开始询问当时黑白无常怎样的情况。

    蒋弘是东来徒弟,苗敢是娇音徒弟,其余人都是宗师们的第三代弟子了,所以主要由这二人轮流讲述。

    说到金荣只一口气就让白无常全身僵直失去战力,众宗师目光都向金荣看去。换个人在这么多高手注视下可能就要尿了,但金荣却稳稳当当,如沐春风一般。

    就在此时,金荣身前身后的几个不起眼的石头开始放光,大将军倒吸一口凉气,所有人看向那三枚石珠,然后光芒更盛了。

    东来道:“金荣大汗还没开口就泄露天机了吗?”这是怀疑金荣在玩神棍把戏了。

    金荣抬头看看石珠,讶道:“难道是宗师齐聚,也为鬼神所忌不成?”

    南渔顾左右道:“我们天天在一起也未有所觉?”

    金荣道:“那就是刚才苗敢说到吹一口气云云,让鬼神不喜。”

    以寿换功夫之说流传已久,虽然不见于书面文字,更无人当众提及,众人多有不信者。此刻见到证据,俱皆沉默。

穷家富路,挑肥拣瘦(上)

    贾芸和贾菌鞭挞快马,出了右安门,计划沿着国道,先到保定府,在贾氏据点换马,奔太原,换马奔西安,再经咸阳入汉中,经广元府到成都。

    一开始就很顺利,大过年的谁在外面晃荡?连劫道的都没有见到。当然一路上贾氏和王氏庄园都安排有高手接力护送,落脚点都现成,作为招待八方来客的小管事,贾芸贾菌多多少少有些小名气,享受到了“上面来人”待遇。

    不几日到了太原,贾菌病倒,高烧不退。也是经验不足,出了汗又吹风,都怪平日里饮食起居娇生贵养,一出任务二人就抓瞎了。

    太原有贾氏山西一宗的商号,金陵贾氏算是自成一宗。贾芸用贾蔷吹牛时教的切口暗号联系上了掌柜,将贾菌留下,自己带了个向导继续南下。

    到了咸阳,贾芸又傻眼了,冰雪封路。没有向导愿意冒着风雪于正月里翻越连绵千山,还要经汉中、剑阁到成都?呵呵,等雪化吧。

    你们知道不知道什么叫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贾菌养了十来天病,立刻奔向咸阳,在贾氏酒楼里看到正在借酒消愁的贾芸,一喜,“你在等我吗?”

    贾芸面色僵硬地道:“我在等雪化。”

    贾菌问明白情况,向后仰倒,道:“给我来碗酒,这辈子咱们估计也就这样了。”

    金振的路线更绝,先到衡水,再下HD,到郑州荥阳,经南阳、襄阳到荆门,从宜昌入川。

    计划很不错,当年刘备也走的这条路,轻松拿下四川。金振为了迅速翻过巫山,不惜马力拼命狂奔,穿越神农架,进入高峡深谷。但在一个天坑之侧,马腿一滑失足,摔下悬崖。

    这里的山更绵柔,溶洞隐约,天坑随见。涧急溪缓,枝叶横斜,大多数路途没有雪,即使落雪了也未存住。高峰峭岩与蒙元、清国境内的大青山(阴山)、长白山都不一样。算是峻高势急,危峰兀立。猿猱不得过肯定谈不上,壁立千仞没问题。奇树野草扎根于石缝山顶,迎风立险——危崖峻岸在这些草木看来,也不过等闲而已。

    裸露在外的石头层层叠叠,条纹环腰,鹰飞鱼跃,雾迷云笼。阳光难得透过层层云雾山石枝叶阻挡照射于千仞之下,偶尔一次好天气,彩虹青天碧水白浪把这峰树就画成了一幅图。

    金振翻身按住树枝,跃下树梢,眼睁睁的看着那千里马跟斗把式地掉下天坑去,砸起一片树叶。真是越急越出鬼,金振欲哭无泪。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鬼都没有一个……包裹还在马背上,如今他身上钱财连吃饭都未必够,上哪儿买马……偷马?

    看看天色才午后,再往悬崖下看,似乎不太深,或许能把包裹捡回来。金振的轻功是跟连飞打斗时练出来的,在温泉石山飞下飞上,还要时刻应付连飞偷袭,算是个活猴儿吧。如果猴子能轻易摔死的话,那也是百年一遇?金振做完心里建设,鼓起勇气,向悬崖下飞去。

    绕了好大一圈才安全抵达落马处,包裹早已散了。他寻了一个时辰才找回几小块层层包裹、比较显眼的金银、衣服和食物,运气算不错。可惜水葫芦碎了,酒洒群山,祭了山神。金振用竹筒装了好些盐和五香粉,好像还剩了点儿没全撒了。

    金振整理收拾妥当,再挥刀割下大块马肉用树叶包了,认了认方向,爬上官道,向西奔去。

    入夜,忽然看见远处山腰星星点点灯火阑珊,金振大喜,加速。幸好在清国打游击,奔袭千里、踏雪逃命乃是家常便饭,不然体力和经验不足的话,黑灯瞎火地乱跑就是个死!特别是这一路到处都是坑!

    仗着艺高人胆大,他半夜三更到达这所苗寨,此时基本上灯火熄灭了。

    金振一飞冲天,找了个二楼的空房间躺下,干粮已经吃过,可惜没有热水喝。楼下养着几头大黑猪,呼噜呼噜地可能在聊天或睡觉。金振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也不计较猪圈的臭气——军中汉子的脚臭浓郁程度和这楼下的猪圈也差不多——倒头大睡,直到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听见早起鸟儿的啁啾才醒。

    金振定了定神,仔细倾听,趁没人,又跳墙钻出苗寨。他在阴湿的山里转了几圈,用石头当暗器灭了几只早起倒霉鸟儿。估计差不多人家都起床了,便踏着沉重步伐又回到这个苗寨。

    果然苗寨门大开,下地干活儿的人们身影随处可见。

    正月里就要下地干活儿了?金振不能理解,他随便拉住一个小伙子询问此处是什么地方,哪里能购马买吃的。

    这里是荆州府恩施卫下的苗寨,大山深处的桃源,耕种于梯田,养马渔猎,靠山吃山。相比蒙元人的沉闷,这里人性格似乎更开朗些。男子普遍身材不高,女子都极漂亮。

    一个时辰后,金振用金子换了匹斗马冠军,一匹黑色俊马。再用马肉换来了不少干饼咸菜,并把倒霉鸟儿送给了煮咸肉野菜泡饭给他吃的阿妈。

    给他装咸菜的是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头戴高高的银冠,手腕上有三五个亮亮的银镯,胸前一层又一层的银链子。大概是那个和蔼阿妈的女儿——她还送了金振一套蓑衣,笑嘻嘻地帮他穿上。

    看着金振面红耳赤落荒而逃,小姐姐略微有点失望,扶着门看金振远去的背影就看了半天,直到云雾遮盖了那少年的痕迹。

    如果今天是三月三对歌节就好了,她心想,这个汉人男孩子真不错,虽然很平凡的五官,但是好像很有吸引力的样子。而且功夫不错,否则怎么敢一个人出没在大山之中?而且赤手空拳地打了几只鸟儿。你看着看着他质朴的脸,不由自主就忘记了手里正在干的活儿……

    金振一路上还碰到了土家寨子,侗家寨子,还有蒙人后裔!震惊!可惜他们的蒙语说得还不如金振,汉语说得倒比苗语还好。他用盐换来了粮食,用五香粉换了崭新的皮靴。

    山民待客极热情,金振用猎来的鸟**了不少朋友,特别是当他将一头活花豹献给侗寨的寨主时,更是引起了轰动!

    可惜金振自觉时间耽搁不起,来去匆匆,否则要走出热情的大山还真不容易。

    金振还没到达巫山县城,就听说出大事了,黑白无常双宗师命丧金荣之手。

    金振大喜,哥哥如果有此战绩,自己反倒不用着急了。他在某个小镇街上晃了一圈,找到一家人多热闹的酒店,他以一碗酒的代价打听到了“金荣大战双宗师”详细过程,然后……加入了招兵买马的黑道大佬“铁爪蜈蚣”的队伍。

    全怪那招兵的师爷,太有号召力了。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路边,他面前摆开一溜长桌,上面有肉干和酒。扯着嗓子喊,跟着铁爪蜈蚣有肉吃!咱们要去犍为抢金荣!听说他有宝藏!黑白双宗师就是因为听到宝藏,被金荣一句“你且附耳过来,我敢说你敢听吗”引开了心神而被偷袭身亡!

    金振大喜,抢金荣?这个可以的,只是看诸位成色……谁抢谁一时还说不定。

    师爷对乡下人的置疑解释道:咱们人多,加起来肯定比双宗师都强,拿下金荣简直是毫不费力!而且铁爪蜈蚣是宗师高手诶!要不是双宗师成双成对,夫妻俩感情可好了……否则滇黔川哪轮得到他们称霸?只要咱们人海战术拖住金荣,让铁爪偷袭……宝藏不就是我们的了?

    山民们一边点头,一边盯着酒肉流口水。旁边的喽啰们齐声鼓动山民加入革命队伍,有热水热饭热炕。

    金振对山贼对自己武功的谜之自信和对宗师的揣测感到绝望,但是他并不介意喝上热酒热汤,吃上了热饭热席,睡上热房热炕,并找到免费导游。

    什么!还要演练武艺?金振翻了十个跟斗,耍了一套猴拳,这是江湖技艺最高等级!为求保险,金振再附加一个本事——一刀砍倒了半根手臂粗的木桩!大家震惊!这样的高手可能大头目都比不上!不过这个是新人,还没考验磨合(欺侮)到位,所以金振只得了个小头目的身份。

    小头目虽然官不大,连中层都算不上,也没有抢劫所得的配置权,随便哪个中头目大头目都能抢他的人或者马(如果有的话)或者战利品(特别是刀)。但是小头目是有编制的!手下能用五十个人呢!……但是这五十个人你得自己去招!

穷家富路,挑肥拣瘦(下)

    很明显,这位师爷所代表的铁爪蜈蚣可能是一个中头目,最多是个大头目,不可能是总瓢把子。

    为了防止被更大头目劫胡,连总瓢把子的名号都没有出现在招兵现场。估计集结时就知道了。

    可怜金振单枪匹马的在外面跑,哪比有组织撑腰来得有底气?热泪盈眶。

    招五十个人?要不回那个苗寨去吼一声?穷乡僻壤,遍地兵源,五十人小意思!

    看到金振居然牵着马!师爷的眼睛立刻开始放光,招呼道:“哈哈,来人,大摆宴席,庆贺我们招到高手,旗开得胜,满载而归!”

    是夜大醉群雄,金振软倒在桌子底下,成了烂泥巴一堆。

    那师爷在金振鼻子底下探探,果然呼吸急促,断断续续,脸红身热,胡言噫语,遂命手下,把这人从悬崖上扔下去。

    有倒霉孩子问,“师爷,这可是高手诶,能翻十个跟斗的诶!比咱们大头领不差,扔下去岂不就死了?多可惜?”

    师爷在他脑袋上狠狠一拍,然后抚着手腕道:“大头领武功比他可厉害多了,但是大头目有马吗?”

    手下护着脑袋沉思,“大头领有一头驴……”

    师爷手摇羽扇道:“所以,这人留不得!万一人家有咱们惹不起的背景怎么办?”

    手下道:“连咱们这儿都愿意来的破落户能有啥背景?”

    师爷道:“破落户?你瞎啊?你看人家衣服,鞋,马,随便哪样卖了都能买八个你,你说有没有背景?”

    师爷:“你穿着人家的衣物当证物然后等人家的后台来杀?别连累人哈。”

    手下:“留下马岂不也是证物?”

    师爷踢出一脚,:“我这儿怎么尽养着些蠢货?把毛剪剪,不就变了模样了?咱们谁懂养马?很快这马就会瘦成一条驴。”

    手下群起而马屁拍之:“师爷神机妙算,真是诸葛再世。”

    马屁声中还夹杂着一个外地口音,别人不觉,师爷一听就知道不对,果然那个醉鬼正坐在对面椅子上鼓掌。师爷目瞪口呆,转身就跑。其他人还不知觉,正点头叫好,直到那师爷人头落地,血喷三尺。

    嗯?谁看见哪个动手了?怎么杀了师爷的?刀都不见用,脑袋就离奇掉地?屋内十余山贼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事。

    直到第二个人头落地,大家才隐约看到一道光。第三个人头落地,人人皆知那醉鬼出手了,虽然不明白人头是怎样落地的,但是想不明白并不耽误大家四散逃命。

    门窗崩开,无数条无头尸体跑出房间,到了月光照耀的院中才纷纷倒地。

    金振收起五金丝带,缠在腕上,施施然踱出房门,看看没有漏网之鱼了,才回屋搜刮财物。将能换钱的东西打包背上,到后院牵过马来,悠闲地离开这个污浊之地。

    当个山贼也不容易!黑道门槛虽低,但入圈难,出圈更难啊。

    宗师们目光避开那七粒石珠,议论纷纷,鬼神之事真是不大懂!

    金荣转移话题道:“诸位从京城到四川翻山越岭的一路辛苦,路上走了多久哈?”

    大将军道:“我们没有多辛苦啊,先到天津,改乘海船,再从长江坐船,许多水道要拉纤,所以走了两个来月。”

    毒藤、范雪君和张前天师立刻明白了,估计报信儿那几位还堵在雪山的那头,没进川呢。

    蜀王开始大叹苦经,这个新年过得简直是痛不欲生。先是无数老学究追着自己讨要金荣的凌云寺讲学稿,然后又有土财主或者穷书生们上门推销自己家女儿,给贾氏家将做媒……

    南霞躲在角落里,望着人群中的儿子,一听到做媒,有些心惊肉跳。

    宗师们有些诧异。啊?为了女儿嫁入豪门已经脸都不要了?连家将这样的易耗易碎品都要抢?四川没男人了?

    蜀王:他们不会是听说聘礼丰厚,卖了女儿来给儿子娶媳妇吧?日后把儿子前途往女儿身上一推——你哥/弟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是姐姐!帮弟弟一把是你的责任!

    听蜀王剖析了那些迫不及待的家长心理,已经订婚的家将们脸都有些发白……娶到知书达礼的女人自然是赚大发了!然而搭配个小舅子/大舅哥算怎么回事呢?你上战场搏命,然后用拼命换来的钱养个娘家废物兄弟?

    金荣侧耳倾听家将们窃窃私语,道:“日后我总是要招人的,有能写会算的本事的,多多益善!哪怕是你们的不成器的小舅子!”

    家将们喜笑颜开,说到调教人,若金荣谦虚说略懂的话,天下谁敢说精擅?童隰都未必及得上金荣,虽然那个童先生就是个活孔明。

    第一次见面,双方还在互相试探之中,宗师们目前还很矜持,没有立刻逼问金荣秘密,目光一个一个向南霞看来。

    南霞毕竟曾经算是伪高手,感知力绝佳,立刻承受不住各路压力,脸开始变得通红,手绢化为飞灰。

    水焉道:“一路辛苦,大家都散了吧,各位住所房间想必尽都安排好了。”

    蜀王管家在别处另外又找了几个富户的庄子,都是极优雅的园子,让宗师们自行挑选。水焉和南霞自然而然地留在金荣身边。

    看到没热闹可看,宗师们领着徒弟们一哄而散。此时厅里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桃叶、托娅抱着小朋友,家将都去拍师公或者师父马屁去了。没马屁拍的如贾琮和出云,找连飞打架去了。

    胡氏和金朵朵在后面找麻布,想给三个孩子新做一个肚兜。最近金朵朵对传统女红特别感兴趣。她前面为学剪纸,捏坏了三四把剪刀,然后宣布放弃……现在在研究针线活儿。但连飞严重怀疑她会把大家防身用的针全部捏成渣。

    金荣正想跟水焉起腻,陡然看到一枚硕大的电灯泡杵在跟前儿,便疑惑地打量这个女人。

    水焉低声将南霞的来龙去脉仔细说了一遍。

    金荣从来没有听说二次元居然也会有如此个***的现代女性意识觉醒者——还是贾琮亲妈。

    为贾琮哀悼三秒钟。

    南霞面红耳赤地看着地面。

    金荣道:“所以夫人的意思是?”

    南霞蚊子一般的声音道:“我想和琮儿母子相认……”

    金荣沉着冷静地道:“然后呢?”

    南霞:“我还没有想好,或者问问琮儿……”

    金荣刻薄地道:“从此你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水焉警告的目光扫射了过来,可能在劝勉金荣别太过分。但是两世为人的金老师最大的敌人就是“用挑剔的眼光看男人并践踏其尊严”的女拳手,特别他曾经胖成一个石油桶……他微微冷笑地道:“如果夫人想要找到真正的自己,求个心灵圆满,为什么一定要周旋于男人身侧?您看上去是如此美丽,怎么会如此不自信呢?”

    南霞:“我知道自己好看,焉知男人不是为了我的姿色……”

    金荣:“不用怀疑了,男人不图别的,就看脸。就像女人挑婆家,先看房地产与车马船。”

    南霞扭捏道:“可是人家内在的美他们就看不到了吗?”

    原来你逃家的原因是人家只图你的身子不看中你内在的智慧与品德?所以你感到不值……

    金荣:“要判断这个容易,赶明儿您扔掉金银、刀马、华服等等阿堵物……最好赤足散发,划花脸托钵于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闭口瞽目,立刻就能让人忽略外貌转而注意您的内在,岂不快哉?”水焉翻了个大白眼。

    南霞迟疑:“岂不是丑了?”

    金荣:“对啊,您扮丑扮脏,都那样了还有喜欢您的男人的话,一定要抓住,他不图您好看,就要您的内在美。”

    南霞扭捏道:“我可不要,简直太可怕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瘸子、傻子,穷到没饭吃……我对男人没兴趣了,我只想知道琮儿对我的看法。”

    您连将军贾赦和皇帝都不满意,天下还有配得上您的人?

定义女拳,难防渣男

    金荣:“您一定要问men意见干嘛?别人给您安排做事,一定是要害你!你师父想必是个male?他让你嫁给贾赦,想必是要害你的。贾赦把你送给皇帝,想必也是在害你!”

    南霞再傻再自私也知道自己是自作自受,跟师父、贾赦或者皇帝无关。甚至他们还曾希望自己幸福……

    她怒道:“能不能好好说话了?”冷嘲热讽的好玩儿是不是?我个快四十岁的人居然来咨询个小屁孩儿……还要受辱!气死了。要不是看在琮儿一直吃你的用你的份儿上……

    金荣观察到某个危险女人正在积蓄爆炸力量,立刻坐直:“我知道您是怎么想的。贾夫人或者令贵妃这个名头框住了你的freedom,剥夺了你的power,限制了你的development——这些名字哪里配得上您的内涵?自然弃之不惜……”

    南霞陡然听到顺耳的话,虽然没全听懂,但依然有点小惊喜,点头:“我凭什么要被别人定义?特别是male!他们有什么资格来定义我?”在生活中,床与榻间,南霞从未彻底放开过自己,和水焉一样。她们要男人知道她们其实并不在乎——也并未因此产生道德上的负罪感。所以她们转身离去的身姿只是于冥冥之中遵循了她们身体的本能和心灵的下意识对现状的背弃——俗称“逃跑”。

    跟水焉待一块儿时间长了,新鲜词汇如“定义”也会用了,只是听众尚不好完全确定她说得话是不是她心里所想的那个意思……

    女人的言语说出口,通常有三个层次:字面意思、字里行间的意思和没有直说需要你去体悟的意思……而且你永远不能确定自己猜的对不对……因为哪怕去询问“你啥意思”,你得到大白眼或者冷嘲热讽或者指桑骂槐的回答往往也有三个层次:字面上损你,字里行间骂你,以及标签。

    说“他们没资格来定义我”,可能她真实的意思是:我知道我很美,但不用你来说!保持神秘感才是老娘的终极目的,你看透了我还怎么玩儿?另外,凭什么是“你这个male”来定义我而不是我神圣不可侵犯的闺蜜?你又不懂female!或者,“美女”不是我想得到的定义,你们傻且瞎,赶紧换个字眼——比如集美貌与才华于一体……以及,我怀疑你们men封我为美女就是瞧不起我们women的智商、瞧不见我的内在美、瞧不上我们的商业价值!被定义为美女,就是置我们于被欣赏被玩弄的角度,是对female(除丑女外)最大的污辱!

    为什么我们women不能定义你们men?

    金荣细思,从两性的角度看,所有的男女互动关系都是源于生物属性而非社会属性。所以传宗接代的本能才是核心!。

    情绪才会爆发。

    后世的大女主穿越小说之所以荒谬可笑,就是因为,女作家们以为“男人是下半身动物”只是说说的——她们写出来的男主、男配全是太监。

    意识到这个关系真相的女子,特别是文艺女青年,可能就会表现得如眼前这位一样愤怒!她们臆想幻灭的代价就是:我不伺候了!你滚蛋!两败俱伤也再所不惜!

    如果更高端大气点儿,索性摆脱这个性符号,干脆地扔掉女人身份,去干男人的事儿——像武则天那样

    也对哦!为什么这当皇帝一定是male的事儿?优秀的女子不能当皇帝?如果我够优秀,凭什么不能当皇帝?

    比如刚才南霞说:“他们看不到我的内在美……”这就已经是把males的眼光当作评判自己价值的唯一标准了。

    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女人想上位?困难不少:思考得有条有理,不能任由情绪主宰逻辑(秒杀九成九);身体得有持续爆发力,不可有须臾虚弱(秒杀八成八);语言得明确铿锵,不能模糊含糊让人猜(秒杀七成七);谈吐要高屋建瓴,鞭辟入里而且不能随时随地发嗲(秒杀六成六);胸怀要宽广,不能斤斤计较一时得失;放眼大局不能拘泥于一城一地(秒杀十成十);立身要公正,不能预设立场偏帮偏向闺蜜(全灭);行动果断,不能纠结犹豫、三心二意,动作得迅捷,不能像化妆般拖延(全灭);能力要不弱于男人,且接受公平竞争;输了要认账,别腿软嘴硬——买定离手,落子无悔,绝不拖泥带水地纠缠不清(全灭);凡事适可而止不能贪得无厌,导致过犹不及:无论胜负留下三分余地,不能把事做绝、把话说尽(全灭)。

    一辈子靠男人养着,没上一天班,没带过孩子的南霞……有过“意识主体”这玩意儿吗?只有自私自利吧!凭生物本能把性别歧视运用到极致:我是女人,你们得让着我。占了一辈子男人的便宜而从来不承认!她们心思复杂,意愿强烈,但意图不明,意识模糊,前后矛盾地一心想“找到真我”……

    您指望换个男人就能改变命运?但换来换去,找来找去,挑到的全是优质渣男!他们强大得让自己佩服,从而被控制,他们优秀得总让女人觉得被轻视——从而觉得委屈,不值。

    说到委屈……贾赦不得不把您送皇子,他不委屈?孩子没有亲妈照顾,他不委屈?皇帝养了你二十年没落个好,被说成囚禁,他的委屈谁知道?

    合着全世界都欠你?

    初次见面,以上的话不好直说。又是长辈,只能哄骗……哎呀,我还是个知音姐姐呢。真没想到。

    金荣严肃地道:“既如此,贾琮母亲这个身份自然是更加拖累您了!大彻大悟者无不以为亲情、家人不过是累赘,幸福更是镜花水月。与其食之无味,守之无趣,不如尽弃之。”

    南霞偏过头,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不是在说反话。自己回来寻求贾琮的感情……正是当年自己亲手扔掉的“守之无趣的”玩意儿。

    金荣:“何如以出家人身份游走四方,放弃外人加于你的标签,从头开始?何妨绝圣弃智,绝仁弃义,绝学弃巧,绝慈弃孝,绝俗弃世,返朴归真?抛掉恚怨、厌足、嫉妒、挂碍等心灵枷锁,求个大解脱,寻大自在?”

    南霞悚然而惊、汗出如浆,这是让我老无所依,孤老终生的意思?

    金荣:“别人给您端菜,就是把你定义成没手没脚的残疾人!谁给您钱,就是把你定义成寄生的蛀虫!他们帮你打退流氓,就是把你定义成武功低微的废物!那些给您片瓦存身之所者,就是把你定义成失栖的叫花子!谁帮你与贾琮牵线搭桥,就是挑拨你们俩关系,将你们定义成母子不能连心的仇雠!”

    南霞面红耳赤。

    水焉也若有所思,桃叶和托娅连“继续假装没有偷听这边的八卦”都忘记了,目瞪口呆地看着金荣。

    金荣又道:“人有天性,母慈子孝——为母则刚,为子则恤。吾未闻弃子他适者可称人母,亦未闻弃父抛母者可算人子。”

    南霞脸色苍白,委屈的情绪渐渐为惭愧所代。

    金荣道:“夫人所求怕是痴心妄想,只除非……”

    南霞捏碎了椅子把手,道:“除非我跪下求他谅解不成?”

    金荣冷笑道:“天下有谁受得了夫人一跪?没的折了贾琮阳寿。我有一策,定能让你一家三口破镜重圆。”

    南霞撇嘴道:“三口?我要贾赦干嘛?把我送别人……圆个鬼镜?”

    金荣稳稳地道:“贾琮已答应金朵朵……”他转对水焉道:“就是红衣大主教的车夫——前面那个金朵朵是假货。”又对南霞道:“这个真金朵朵也是赵匡胤后人,为以色列复国而奔走。贾琮已然有八分愿意入赘金家,做红衣大主教的女婿。”

    水焉和南霞被这大剂量的信息淹没,好半天才明白这个金朵朵不是那个死掉的鬼女人,而是其表姐,也是男扮女装的车夫,也是宋朝亡国公主,也是一赐乐业人的王女(严重怀疑是她们家自封的)。

    水焉弄明白后莞尔一笑。

    南霞快晕过去了:儿子怎么可以入赘番邦?

    金荣反问:“为什么不可以?这二十年来,他最开心的一段时间就是跟着我拼死打生的这三年。或许入赘了,就不碍你们眼了——大家互不打扰,各自两便,就都安好了。”

    南霞怒道:“我不许!”

    金荣:“你许不许的有用吗?赦老爷许不许有用吗?刑夫人许不许有用吗?”

    只怕贾赦刚说一句不许,贾琮立刻就会叛出贾家自立。他摆脱荣府能有何损失?反正爵位已断,该痛惜的是赵国朝野。

    金荣:“我说的一家三口指的是你们母子俩加上金朵朵。”

    南霞捏着鼻子道:“请问计将安出?”如果你金荣说不出朵花儿来,老娘拍不死你?尽让你痛快嘴了。

    金荣:“从明日起,你既非贵妃,亦非贾母,而是鄢国公主身边老人,以前教公主的功夫嬷嬷。本在宫中养老,此次救了受伤的公主,一起逃离。因你只会武功却不会照顾婴儿,于我无用,所以鄢国公主将你转赠贾琮,指点他的功夫。你看意下如何?”

    南霞迟疑道:“所以我的新身份是……”

    水焉秒懂,道:“你是我功夫师傅,熟识天下功夫,一等一的眼光,正好贾琮武功到了瓶颈,缺少一个指路人……”

    南霞脸红道:“我这微末功夫哪能算是公主宗师指导?”

    水焉:“我的身法不就是你当年教的吗?金荣也学会了,救了他自己好几次。说你是我们的老师正是实至名归。其他家将都有宗师做师父或者师公,只有贾琮,他的基础是贾赦和矛落如雨教的,行军马战是余立根和蒙元人教的。金珑也有指点,但毕竟军队武功路子和真正高深武功是南辕北辙。贾琮的基础是极好的,懂的也多,但是对适合自己的东西一无所知。”

    南霞道:“明白了。请称呼我南霞嬷嬷。琮儿一日不认我为娘,我便当一日教养嬷嬷。”

    水焉:“既然扔掉了旧身份,便当放下身段,自食其力!衣服要自己洗,家里的其他活儿也得做,可别穿帮了。”

    金荣:“托娅,领这位南霞嬷嬷下去换衣服,顺便教她如何干活儿,先挑一两个她能做好的事儿,一件一件来。”

    南霞拍案而起,“不就是干活儿嘛?又有何难?以前伺候师傅的不都是我?”话说得硬气,可惜贵妃穿个衣服从来不会穿第二次,上身就扔,就地处理掉。她多少年没有穿过洗过的“旧”衣服了?

    金荣咳嗽一声,“这苦日子倒要看你能坚持多久?”

    第二天,金荣还赖床,窗外有人低声咳嗽一声,“大汗起床了没?”窗外本是花园,种着几株极美的络石,主要是防蛇鼠的,还能开花。金荣挑选这个房间就是看中了后面有花草,且正好远离前院的金珑、水焉、大将军、段妍妍、莫姒姒,那帮人耳朵灵得像鬼,听到些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金荣听出来是苗敢,“敢儿啊,这么早……”

    苗敢打断他道:“宗师们来者不善,要当心。”然后呼地一声跑了。

    金荣一激灵就醒了,他正穿衣,就听前屋桃叶在喊,“蒋兄弟,这么早呀,饭吃了没?”

    蒋弘道:“嫂子,大汗起床了没?”

    桃叶刚说句,“快了。”蒋弘已经极粗鲁地推门而入,对正在穿裤子的金荣低声道:“时刻莫离虫老师左右。”然后高声道:“大汗恕罪,小的在外头等……”随后一道烟跑了。

    金荣从起床到吃完饭,来报警的家将有十多个,人心可用!金荣一边吃一边笑。桃叶也瞧出了不对劲,问金荣这帮子人怎么了。

    金荣笑,“总算没白养着这帮子人,良心还是有的。”

    桃叶这些年见多识广,也不是吃素的兔子了,道:“咱们没招惹谁,他们就占不着理!大不了拼了。”

    金荣搂着她,把几个宝宝一个一个亲一遍道:“咱们鬼神都不怕,还怕人?”

    蜀王已经回成都了,他也看出了事情不大对劲,只把水砾扔在这儿尽地主之谊,掏钱就完事儿了。天下第一有钱人开宴,招待宗师,那不用说了,山珍海味,连洗菜的帮工都是从成都带来的。

    到了晚间,宗师们聚拢过来,谈论着白天游览县城所见所闻……忽然发现南霞裙布荆钗立于水焉身后,众人目光立刻去找贾琮——他在外面忙着搬酒缸——然后又扫了扫鄢国公主和南渔宗师。这二人,一个正襟危坐养神;另一个抱着儿子说悄悄话,对外界的目光恍若无觉。

    开席前,水焉将贾琮喊了进来,一指南霞道:“这位是当初我小时候的教养嬷嬷,南嬷嬷。”本来餐厅里人声鼎沸,宗师们大笑大闹,说得不亦乐乎,水焉话音刚落,立刻厅内死寂,针落可闻。无数道炎炎目光向贾琮射来,然后又去照南霞。

    贾琮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的身份离鄢国公主差距大概相当于十个贾珍,公主要说什么,只得耐心地听着。

    水焉将儿子当当反过来坐在膝上,面朝众人,让当当仔细打量室内紧张的面孔和幸灾乐祸的笑容,“我的意思,”水焉笑笑,“既然每个人都有事要做,那么我这个教养嬷嬷自然也不能闲着。她是武学大家,天下功夫就没有不了解的,虽然因为重病,”她看了看南霞苍白紧张的脸,“她本人功夫失了一半,但是眼光仍然是一等一的好。当年本宫习武,受南嬷嬷的教诲良多。”

    南霞不自然地歪歪嘴,可能是笑,但跟哭差不太多。

    水焉道:“我观你的功夫正卡在关键时刻,需要有见识的老师贴身指导。”她一指南霞,“这个南嬷嬷就做你家的供奉嬷嬷如何?得她指点一二,远胜你跟连飞瞎练。”宗师们哄堂大笑,也不知道在笑啥。连飞听到有人点名自己,忙钻进来打听,然后看看贾琮又看看南霞,若有所思。

    南霞脸红,贾琮脸白,南渔脸青,金荣脸紫得都要憋出内伤来了。从京城来的宗师弟子立于窗外偷听,闻言面面相觑,然后咬着后槽牙,按摩双颊,可能是扭伤了笑肌。

    贾琮求助地看向金荣或者金珑,但一个人都不理他,贾琮口吃起来,“诶,这位嬷嬷我这么一看,脾气想必是最好的……”宗师们再次哄堂大笑,南渔凶悍的目光向他们杀将去,然后发现没个卵用。

    贾琮弱弱地道:“我应该付多少薪水啊?”

    金荣抬头,擦掉流至嘴边的泪水,道:“这笔钱我来出。”

    贾琮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宗师们再次指着贾琮大笑。这点儿出息,根本不像贾家人!

    水焉道:“按理说你应该磕头拜师的……”宗师们大声起哄,拜师拜师,今日良辰吉日,就是拜师的好日子。

    水焉道:“可惜我这个教养嬷嬷眼光挑得很,未必看得上你,”

    宗师们嘻嘻哈哈去看南霞。南霞板着脸,全身上下挂着冰。

    水焉加速推进,“待日后你们看对眼了,再说吧。”

    金荣道:“既然不磕头,”贾琮怨念浓重地看了金荣一眼,“茶总是要敬一杯的。”南霞感激地看了金荣一眼,目光中隐有泪花浮动。

    贾琮噢了一声,僵硬地敬南霞一杯清茶。他也不傻,虽然不知道公主为什么塞这么个人过来,但既然金荣不反对,自然就没意见。自己的武功有从简单粗糙的军旅功夫向高深精微玄妙的江湖功夫进展的趋势,有人指点多幸福。

    南霞手指好几次险些把不住杯子,在贾琮疑惑的注视下将茶一饮而尽。

    贾琮拿眼睛去看金荣,“这是高手?”

    金荣扭过脖子,将美美接过抱在手里,把看热闹越凑越近的托娅撵走。

    南霞和贾琮一起退下。

    贾琮去找连飞他们,而她则和桃叶、胡氏、托娅、段妍妍、莫姒姒她们一桌吃饭。席间各种古怪目光,尴尬表情,称呼的别扭,也不用说了。南霞刚才就像被当众处刑一般,但是最后还是坚持住没有逃跑,这是进步。

    ……当然凭她本人的本事,也跑不远。

樽前比剑,席间打脸(上)

    南霞被撵出宗师圈,队伍终于纯净了:南渔毒藤夫妇、张前天师、东来、娇音、西方教主、范雪君、大将军、水焉、金珑、金荣。

    除了大将军底细未露,其余宗师都是杀出江湖的冷血、心硬、手黑、意志坚强的幸运儿。哪怕西方教主号称没有直系势力,但徒子徒孙遍布西北,个个称雄。其他人背后都是千马万人的大组织,跟朝庭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却又保持独立,兢兢业业维护自家组织利益,互有心病却斗而不破,以抗衡皇室、天网、地方豪强以及百官万吏。

    他们不得罪人,但也不怕得罪人。各个山头之间交往甚密,利益也有纠葛,有共享也有争夺——看人。徒子徒孙遍布大江大河天南海北,他们放手让下面各人努力争抢,作为老祖宗,则高高在上,收保护费。

    在这个生态圈食物链中,宗师、贾氏、天网都是顶端掠食者,皇城司有政府包养,游离在江湖之外。百官万吏和宗族势力则是寄生体,恨不能从江湖人手里切割出一块又一块的好处来。

    地方豪强宗族势力和江湖势力有联系有争夺,事实上许多江湖人来自地方豪强,替自己家族扎根在江湖黑道之中,筑防火墙,堆防波堤。有了江湖势力的关系,官府和天网或者皇城司就会收敛几分,留下余地。

    总之,江湖、豪强与庙堂之错综复杂,交缠撕扯的瓜葛非三日三夜能讲得清楚。就拿毒藤和南渔夫妻来说,双方各有师门利益、家族利益,小帮派利益和儿子那份好处要照顾,稍微一个差错,到了下面就是惊天动地的大纠纷。还有师傅、师娘、师兄弟的私人诉求……还有地方上各自扶植的官员吏员的诉求。

    夫妻不分居简直没办法过。而且夫妻俩对对方比对外人更不放心!南渔前脚一动,毒藤立刻跟上,唯恐老公独吞了别人好处、牺牲自己或者儿子。同时门内投靠娇音师姐的人并不少,自己既不能和师姐真撕,又要保护自己小帮派利益,还要共同维护门派利益……

    张前天师也是如此,龙虎山拿了朝庭的大笔费用,替朝庭平息江湖风波,缓颊、斡旋、仲裁、统筹、打探消息。但是他一旦突破宗师,立刻拔腿就跑,远离皇室,不能被皇室当刀使。

    天网亦是如此,范雪君进了天网,连自己突破了宗师都不敢讲,生怕师门上来聒噪。除了鄢国公主和天网任务,任何人来关说都不买账。如金荣所闻,对北静王说话的口气奇硬无比,就是要拉开距离,别给了面子对方就贴上来。

    宗师们落坐,自然而然地形成了小圈子:毒藤南渔和娇音一组、范雪君大将军和水焉一组、东来言教主和张前天师一组。金珑金荣二人势力最弱,但是有水焉在侧,却又变成了最强。

    酒菜如流水般送上,水砾代表蜀王敬一杯酒便退下了,这里没有他的位置。

    金荣随即敬酒,一言不及对方之所以来,又何以去。既来之,则安之。大将军自然注意到家将们偷偷摸摸来见金荣,多半在告密……但看到金荣一脸无所谓,言谈自如,举止随意,并不把宗师放在心上的模样,不禁点头。

    渐渐地酣畅淋漓,连娇音都开始放浪形骸——当然她一贯不怎么矜持——宗师们放下架子,开始斗酒。老规矩,以指代剑,隔空交手。

    东来先挑战言教主,这二人交往多年,辈分相近,年龄相近,一东一西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所以最放得开。言教主酒量如海,是蒙元和维拉特几十个民族的学生联合敬酒也干不翻的大酒瓮,十个东来也白给……

    东来怒道,“老言,先斗剑,再喝酒。”言老头此次没有能把贾珩忽悠来四川,据说人家要相亲,手下只有贾敬派来照顾起居的小厮和蜀王塞进被窝的侍女,手上正痒,恨不能找人打一架……闻言大喜,二人肩并肩地开撕,手指如抽风一般,连影子都看不清。

    其他宗师饶有兴趣地观摩,娇音和毒藤剑法最弱,眼睛瞪得铜铃一般要偷学两招,金荣和金珑更是目光粘着二人,要找对方的思路、逻辑和应变。

    咣咣一声,言教主面前的酒杯被东来百忙之中偷袭碎了,言老头算输了一招,换杯再饮,大喊不服说东来老小子作弊。

    东来笑,说咱们天天打有什么意思?换个人,言老头目光便向大将军和金珑看来。

    大将军摇手,说自己不行不行,干不过西方教主。言老头跟金珑不熟,不好主动邀战,便缠着大将军不放。大将军只好“舍命陪君子”,二人抄起筷子隔空攻防。

    张前天师大概是在座剑法最高,看到精华处其他许多人还没看懂,他就大声喝彩。

    金荣眼睛是仙灵微光开过光的钛合金射电望远镜,人家视网膜只留下残影,他的视网膜能抓住细节。大将军脱胎于战场的直来直去和言教主邪气十足剑走偏门,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饕餮盛宴一般,所获良多。

    金珑相比之下就差了许多——幸好他从小到大就练暗器和身法,眼光比在座所有宗师都强。说句夸张的,一只蚊子飞过他能看出公母——在言教主大战大将军之际,他领悟也不少。

    难怪宗师们恨不得天天粘在一起,原来一同交流能共同进步,收获这么大!

    金珑手指在桌子下面晃动,身体不断闪动,似乎在以一敌二。水焉对他最熟,一看就知道金珑又飞跃了——这个人心思单纯,悟性之高简直就是作弊。

    水焉对这二人打斗兴趣不大,因为实在是太熟:舅舅那几下子自己也会,言教主那几下子自己也很熟……没新鲜感。

    毒藤和娇音虽然看不太懂里面的精妙逻辑,但将自己代入是会的,抛开功力不论,就招式而言,对阵这二人……自己撑不住一刻钟必然受伤,如果不能以伤换伤,限制住对方,打出自己的特长,那么自己死定了。

    南渔眼睛时不时地瞟向金荣看他反应,见金荣一副能理解的模样……在宗师眼里没有“障眼法”或者“假痴不颠”这一说,想对宗师隐瞒的人已经死绝了……有些惊奇,却也并不出乎意料,毕竟对方一招就开了白无常的瓢,换南渔,自问是做不到的。

    最后大将军在言教主诡异的剑法下上了一当,筷子被挑成了“一根捏着头、一根捏着尖”的尴尬模样,他脸一红,只好自罚一杯。

    言教主找回一场,有些得意洋洋,南渔打击他道:“人家擅长马战,兵器也是长戟,你胜人筷子半招有啥得意的?”

    言教主笑道:“小鱼儿,找不痛快哪,抄筷子,动手!”当着外人,没喊鸡毛掸子。

    南渔摆手道:“你是老舅,我打不过你,你找神龙开片吧。”

    众人眼睛一起来看金珑,金珑这才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

    虽说早有预料,不过这种被围观的观感非常不友好——要知道,虫大师是个见到贵人腿就软的货。

    水焉笑道:“神龙宗师擅长暗器,你们不会想让他乱扔筷子吧?”

    众人哈哈哈假笑,最近十年江湖上代有新人,但除了毒藤晋级,其他人总欠着点积累或机缘——比如刘塬。关于这个神龙怎么冒出来的,大家虽然研究了又研究,但是未曾亲眼目睹他一对四干掉准宗师配三才剑阵,心里总是觉得没底。

    这个金珑成色如何,要亲自试过才知。言教主和贾敬好得穿一条裤子,年龄资格又老,当年作为少年天才名噪一时,由他首先出手最合适。

    金珑听水焉介绍了言教主和贾氏的往来交情,明白了言老头只是试探一下自己深浅,算是自己人,不会让自己难看,才放下心来。

    他的心思单纯,又不懂伪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在众宗师眼里简直就是“我打不过请关照别让我输得太难看”的可怜表情……毒藤还不到五十岁,是小字辈,差点笑出声来。

    西方教主笑道:“玩玩而已,又不当真打仗……若大将军真提戟上马朝我冲过来,小老儿只好有多远跑多远。”

    大将军谦虚道:“言教主扔块石头过来,我就抓瞎了。”天网和言老头有心病,能揭过就揭过,言老头赢了大将军一招是好事。

    众人大笑,大家都是求财求权求名的,打生打死?脑子坏掉了?花花轿子人抬人嘛。

    言教主现在老了,脾气好了许多,当年谁敢开他的玩笑?年轻的言老头是不讲武德的典型:不打出对方屎尿屁来是不收手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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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介绍:
中学美术老师金荣被人脑后砸了一石头,于是被通灵宝玉抓入红楼梦二次元世界,做苦力干活。制造仙灵气......都是为了艺术!金荣叹气道:“咱们就像下围棋,边角都布置好了,最后决胜之处就是中原腹地。北京不得不去啊。”胡氏道:“你在跟谁对弈?”金荣坐起身来,看着胡氏的眼睛道:“全天下。”金荣的石头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荣的石头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荣的石头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