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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全文阅读

作者:不懂拐弯     金荣的石头记txt下载     金荣的石头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平和内政,战时外交(下)

    迪古招呼奴隶上新鲜奶茶,清国最著名的点心鸡耸煎饼、糖锅饼、冻奶糕、牛肉干,一样一样送上。僧格正好晚饭没吃好,又跑了半夜,老年人不经饿,便伸手取了热气腾腾的煎饼就着奶茶吃了两个。

    皇帝看僧格吃得香甜,也馋了,拿起滚烫的糖锅饼咬了一口,烫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二人一起哈哈大笑。

    皇帝哈着热气道:“僧格老哥你这是从哪来?半夜三更的,辛苦不辛苦?莫非他们逼着你出来干活儿?”伸手指了指青城方向。

    僧格咽下去奶茶,让嘴巴空了,笑道:“人家到了五六十岁,就能坐在沙发(又是个新鲜词……皇帝决定假装没听见)里抱着猫睡懒觉。我是天生劳碌命,没人逼我干活儿,是我自己想太多,生怕两军交锋影响到天庙。这不,趁着歇兵,去天庙工地看看。除了煤山矮了一些,天庙本身无恙,还要谢过可汗手下留情了。”

    冬季停工,蒯家班回苏州过年去了。个个都是万贯缠身,不回去显摆显摆怎么行?赚了钱为什么?不就是父老乡亲一声“哇!”所以天庙工地空了。

    永琪不好说原本想一到青城就推倒天庙,打击一下金荣的威信,没想到那么多老友来劝降,害得自己不敢下手,怕得罪人太狠。现在战事不顺,更不敢乱来了。若真的直接推倒天庙,会不会被群起而攻之?

    永琪道:“为何长老如此的着紧天庙?不过是一座楼而已。”

    僧格胃口不错,说话功夫又咽下去两块奶糕,道:“我们草原上至少三十六七个汗国的大王名字和英雄伟绩已经预订,会铸在天庙墙上,享受万年香火,这个是天大的事啊,连成吉思汗都没有享受过,叫我如何能不上心?当初为了修建天庙,大家有人出人,有马出马,有铁出铁,捐了海量金钱,出了事,谁担得起责?”

    永琪暗自庆幸没来得及下手,要不然可把草原得罪死了。金荣好手段!

    二人把建造天庙过程和规划、愿景仔细地讨论了一遍,连永琪都动心了……

    “不知道让自己的名字事迹上墙需要怎样的条件?”

    僧格不好意思说自己出卖了侄子大汗预留筑城的蒯氏建筑队,才得了上墙的待遇,连天下会会长之职也是被硬扣脑袋上的(大家信任的没人愿意做,愿意做的人大家不信任)。便道:“最早只要掏钱,海量金钱,”他又一次强调了海量这个蒙语新词,“有资格的差不多都定下了,没资格的自己心里也有数。”

    永琪道:“长老你看朕有资格上墙吗?”

    僧格吓了一跳,“啊?”

    永琪自知失言,指着满脸惊吓的僧格哈哈大笑。僧格一边在心底转着念头,一边跟着大笑起来,原来是说笑话……是否也是他的真心话呢?

    迪古擦了擦汗,阿玛也真是……实诚。一面想起在茶馆里听说书,讲皇帝的欲望层次……看来这仗打不下去了。不仅打不下去,说不定老爹的棺材本儿都要掏出来买个离腾格里最近的位子。

    很明显僧格也听过狐女故事,很明白皇帝想听啥。话题三句不离神奇的天庙,什么十丈高的冲天尖刺如敬香,什么纯净琉璃落地窗,百色琉璃穹顶,万斤铜钟……琉璃又不稀奇,城墙公寓的落地窗全是琉璃的,为什么先给维拉特战俘用?主要是为了试验一下强度色泽厚度,看看怎样改进。

    然后在说到最热闹的关头,僧格闭口不言,呆呆地出神。永琪哪不知机?都是千年的狐狸精,聊什么不是那个斋?“僧格会长?老哥,怎么了?”

    僧格鼻尖亮晶晶的,叹气道:“铜钟到现在为止还没影儿呢。这个要举国之力才能办下来的啊。全靠蒙古,得一百年才攒得够啊。”

    迪古瞟一眼阿玛,永琪鼻尖也开始发亮,迪古立刻知道老爹要入匱了。

    果然皇帝哈哈一笑,“万斤铜钟又有何难?”

    僧格道:“工匠难得也就罢了,到赵国去找,十个八个总能请得来。最不易是那至少十几万斤的粗铜,上哪儿去找?找到了也买不起。”EEDS倒是有铜矿,但是人家藏着掖着,就是不肯拿出来。恩和那个混帐谁占得到他的便宜?

    永琪笑而不语,指指自己的鼻子。

    僧格点点永琪,大家心照不宣,同时大笑。

    迪古趁热打铁,捧上黄河米酒(嗯?这个好东西哪儿来的?混帐迪古!),两个小老头碰杯,干了。

    同盟达成。

    看来战争刚刚开始就要结束了。

    第二天,清军城下挑战,斗将敢不敢?双方各出一千人,相隔百来步围出场地来,自忖勇武的随便出来向对面叫战。

    贾琮虽然不在,贾氏勇士也不见得少了,但是敖斯尔、达达、宝音等人如何肯把这个赚功劳的机会让给汉人?军功啊!最值钱就是这个玩意儿!没看到斥候小孩儿舍旺因表现突出,报信有功,配合朝鲁、宫布有功,已经升中队长,率领千人队了。才十五岁啊!

    清军中有相当勇猛刚烈之辈,执锤舞戟,纵马而出,耀武扬威。青城军大有比武冠军们,也不示弱,提着刀便冲上来捉对厮杀。场面之混乱不堪,两边军士吼叫之下流无耻,简直不能写在纸上。唯一奇妙的双方心照不宣地不下死手,断手断脚吐血掉下马来在所难免,补一刀坏人性命的事却不曾发生。赢家在胜败已分后便目送对方撤离,然后转身迎接自己人的欢呼。

    逐渐双方的直线队伍渐渐变成了一个圈,加油助威,这已经不像你死我活的战斗,倒更像友军之间的切磋。事实上蒙清两军本来就是协同南下劫掠的合作方,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

    永琪微服混在清军队伍里看热闹,不一会儿,朝克图和巴图、巴特尔出现在永琪身边,将水硰和水涗引荐给永琪认识。三方商量过如何体面收场,然后拱手而别。朝克图回城向金珑、童隰、僧格汇报谈判进程。

    金珑当摄政王已经好几个月了,生活没有什么变化。除了不能动不动玩儿消失,其他人只要求他不要随意出现在人前,别指手画脚乱说话就行。文化水平有限的摄政王读完各种文件、报告、请示、会议记录、人员履历、地图、往来信件,往往一整天就过去了。害得他功夫都退步了。

    闻大娘和婉婷一商量,必须要保住金珑最大的立身之本:功夫!往来公文,批复,可以交到童隰、张蓁、张蕈、闻大娘手里的,就放下去。如果这些老鸟都搞不定,金珑更搞不定!大家开会投票表决好了,谁同意,谁反对,谁执行,谁验收,流程之下各司其职。最后哪一关出了纰漏,由哪个部门从上到下共同负责:扣钱、降级、撤职、换人。

    好在到目前为止,还没有闹到要撤职的地步,最严重的是婉婷一个年轻手下把一家有赵国豪强背景的商队给区别对待了。对方态度蛮横,婉婷这边仗着手里有城管大队,欺侮了商队一下。结果人家告状到了闻大娘、童隰这边。从婉婷的政务厅长以下,涉事公务员全部扣钱,跟对方喷口水的那个少年回三七学校再培训。

    金珑亲自到政务厅宣布了扣自己媳妇儿和下属工资的处理意见,婉婷等人乖乖认罚。从此某些骄横的蒙元少年脾气改了不少,金珑认为还不够!他从民间找了些老人,专门给公务员们上课,讲述今天与昨天的不同。人民养了你,还是你养了人民。你把来做生意的老板称为刁民,这是一种怎样的忘本?就算对方做的不对,说话难听,至少人家来青城做生意,交税、消费,他不欠你的。你维护市容市貌、生活秩序、安全稳定,为他们服务,难道不是本职吗?人民用了你,你应该做好自己的工作!做得不满意了,人家批评你是应该的!你手不提肩不挑,反觉得没有你青城就活不下去了?你们知道有多少大汗倾家荡产在筑新城要取代我们?人家从此不来青城,换个地方,难道就不发财了?

    从此政风一变。摄政王公正严明之名闻于市井。

魔神出手,一赐乐业(上)

    清国在一对一挑战中负多胜少,颇为不服,大叫:汉蒙双战清军,极不公平。

    当下有汉人回吼,就你们这群废物点心,如果我摄政王亲自动手,五百人不够人家一个人吃的。

    清军不服,用半生不熟的汉语吼,请摄政王陛下赐教!引起阵阵共鸣,清军齐声鼓噪。

    永琪混在人群里,刚刚和老对手,赵人候爷水硰碰过了头:息兵是双方共识,但只是握手言和,没有单方面投降一说。水硰早有预料,双方面子必须要照顾到……但是这是土默特和清军的对吼,赵人插手算怎么回事呢?他也就听听,不准备发表意见。

    清皇听着手下挑衅摄政王,自然也没指望赵人从中斡旋或者把屁股往自己这边挪动……马上大家在东北还有的玩儿,到时候会杀红眼的。土默特再跳也是草原内部矛盾,清蒙联合才能抗衡强大的赵国。赵国出来十几万江湖流氓,就打得清国损失惨重,军队还没下场子呢……当然主要得怪金荣,灭了我十万人马,再加上朕生病才首尾难以兼顾……

    水硰一边笑眯眯地听永琪唠叨赵国不地道的江湖人,一边诉苦道,我们政府也对民间的事儿没办法啊,法律又没规定老百姓不能出关……另一边还暗自掂量清国皇帝的成色,忽然听见清军齐声高呼,求摄政王展示功夫……

    水硰心想,对面可能会觉得受到了冒犯,闹出什么不可控的后果?自己虽然见过只鳞片爪的摄政王之威,但人家到底是什么路数,实力怎样,很希望让清军气血方刚的小伙子们来碰碰。打不过的话,大不了你们车轮战好了。

    有这个热闹看,草原没白来。

    战场喧嚣渐渐低沉,只余清军整齐的“请摄政王赐教”呼唤。

    日头渐西,城墙上忽然列队,刀枪林立。有细心观察的清军注意到城墙上的土军距离极规整,尺子量过一样,且身姿极其板正,数百人立在墙头,竟然像石像一样纹丝不动。半个时辰过去了,这些军士就像山峰一样镇压在清军心上:他们连晃都没有晃动过,军姿严整到前所未见。

    一股淡淡的杀气从无到有,弥漫在城墙上下,清军也已整好了队,静候着。

    城关上数十黑色大旗突现,如乌云般笼罩在城垛之上。呼喝之声大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永琪已然退到中军,缩在护卫之后,刚才他看热闹站立了不短的时间,有些接不上气。

    蒙军整齐轰隆的踏步声重重地击打在他的心头,不祥的预感沉甸甸的压上心头。

    一个嘹亮的声音道:“土默特摄政王大汗有旨,有意挑战者留在城下,其余人等退后百步。交手难保失手,生命安危各安天命。”

    清军队长们略一商议,在城下留了五十人,其余千人退后观战。

    永琪带人融入观战队伍。越来越多的双方士兵整队前来,或城上,或城下。渐渐有万人规模。

    宗师出手,眼福不浅。清军俱思,如果我们的高手能赢他一招两招的话……众目睽睽,你总不能恼羞成怒。

    清军撤去城门口层层路障以示尊重,空洞洞的城门阴沉沉的,如同未知的深渊,能吞噬灵魂、肉体、未来……如果陷进深渊,你无处申冤。

    安静了,风声呜咽划过战场,尖锐的哨声从四面八方响起,低沉的轰鸣从深渊传来,揪住了清军的心尖尖。忽然城墙上百余唢呐齐鸣,如山崩地裂,火药炸裂开来。煌煌纶音,直上云宵,众小兵拜伏于地。

    此皇者驾临之曲也,清皇又嫉又恨:夺了侄子汗位,你个小小的摄政王怎么配得上如此的排场?

    变种小刀会序曲之后,九辆酋长级铁战车被十多头牛推着,稳如泰山地行来,将城下战场分割成九宫方格,五十个挑战者被围在当中。

    整齐划一的踏步声从城门道上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响。提刀肩矛的蒙元步兵以如刀切尺量般的整齐阵型走来。

    他们五人一排,木偶人一般,腿高提用力踩,恨不能将地踏碎把山撼动。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蒙古步兵们全部是一条直线。

    清军哪里见过这个排面?惊恐地后退。皇帝牙都要咬碎了:自由散漫的蒙元士兵居然被驯成了天兵天将?这样的战士失去了思想,只剩下了团队协作,只要领队刀一指,全军突击而出,沛然莫挡。

    无穷无尽的步兵走出来,让对手浑身不舒服,恨不能先避一避。

    就算打起来,清军就算都上了马,哪能冲得动这种连眼睛都指向同一方向,手脚都摆在同一高度的杀气腾腾的队形?

    有些下了马就不会打仗的清军已经腿软了。

    城墙上第二轮唢呐齐奏结束,四匹巨马拉着一辆中央酋长级别的巨车缓缓驶出城门。一个巨人单手挽四马,另一手中持着长戟,传说中的贾琮身姿重现。

    并排其后的骑兵一手缰一手刀,紧紧跟随巨车之后,全身甲在西下的阳光下反射着微光。

    有人下令,马队倏地上前,超越巨车,将战场隔出一个空间来。

    待巨车在九宫格外停下,一个高大威猛的身影突然出现在车顶,全场数千人竟无一人看出此人从大车哪个角落钻出来的。永琪闭目,再睁开,旁边太监道,这个人以小巧的身法为长,不惧围攻,已经立于不败之地了。

    金珑身穿纯黑长袍,头戴金冠,腰束金带,脚下牛皮战靴。威风凛凛,气势磅礴,不愧是天下高手。

    金珑环顾四周,目光在某个方向一凝,左脚尖一挑,从车边框勾出一支长矛,那矛飞上天去,就在半空中悬停了一瞬,金珑右脚闪电般踢出去,那矛中腰一弯变形了一瞬,“嗡”地一声飞出,将战阵中离得最远的一个跳叫着“花架子,绣花枕头”的清国高手钉死在地上。

    那人虽然有锤在手,却毫无抵挡之力。蒙古兵大声喝彩,而且队形不乱。

    金珑喝道:“此人出言不逊,取之性命。”声传四野。他左脚尖再挑,又一矛从边框飞上半空,金珑右脚横踢,那矛转得跟风车一样冲向九宫格中人数最多的一格,足足有十多人。

    清国高手早有防备,挥舞着各自武器攻向那大风车,甫一接触,一股阴劲袭来,尽皆向后踉跄飞跌,在空中鲜血狂吐。最后仅三五人不死,其余七八人被矛尖矛尾开膛破肚,死得惨不忍睹。

    蒙古兵再次欢呼,队形有些松动,忽然城墙上一声尖刺般的哨音传来,士兵悚然,队形立刻严实了。

    清军和赵国重臣都是懂行的,观察到这个变化,脸色更加不好了。

    金珑喝道:“王者一怒,伏尸千里。”左脚尖再挑两支长矛冲天而起,左手右手一个慢动作,抓住两矛尾原地旋转一圏,从九宫格车头掠过,跃入战阵中。

    清军数人围上来,只听金属声刺耳尖锐,摩擦碰撞之音如爆竹声般连环响起,六条身影被击飞,在半空中断成十二节。其余人踉跄后退。

    金珑跃上中间的牛车,抛掉已然变形到七拱八扭的长矛,原来竟然这些不是木头的,全是精钢。宗师之能一至于斯!那是何等的恐怖?水硰心服口服。永琪身边有一个宗师太监的贴身侍卫,看到此,脸色铁青,气息有些不稳。

    金珑以前住羊肠巷时力气还不及连飞那个小孩,全靠阴劲和身法克敌。现在全力一击竟然威力十倍于过去……难道天天牛羊肉,人参鹿茸,能把身体调理成这样?

    城墙上的蒙古兵开始唱歌,虽然脚步不敢移动,嗓门尽大得惊人,在天地间回响,声势浩大。什么少年、梦想之类……清军哪里见过这场面?胆气被夺。

    就在此刻,从清军中飞出一人,刀光如电直劈金珑。宗师太监微微点头,好!

    金珑站在场地最中央的牛车顶,赤手空拳,那人刀尖挂风,声势不输金珑多少,只不过这是偷袭刺杀,有些下流。

    金珑刚抛下变形的武器,眼睛又为太阳所刺,看不清刀路,立刻身陷生死攸关的大劫。

    蒙古兵骚动起来,永琪大喜,吼道:欺我清国无人耶?我大清健儿……还没把话说完,那金珑左右手从鬓发边抽出两根长针,将双针在刀尖上点了几点,尖锐的金属声像百爪挠心一般让观战者难受。双方观战者哄地一声,高手交锋还有针的用武之地哪?太惊悚了吧?

    只见金珑后退了三步,一只脚已然踏空,即将摔下牛车!蒙方惊呼。

魔神出手,一赐乐业主(下)

    同时那刀被针挑逗地已然失了方向和速度,走到了外线。那刺客借力牛车,双足踏向半躺在空中的金珑小腹,凶险得无以复加。

    金珑不得以用踏空之脚提膝挡在身前,护住下腹,加速倒下。单手在地上一撑,翻了个身,退后几步。那刺客也落于地上,刀再攻来,同时从左右方同时钻出三个刀手,分三个方向同时攻来。

    金珑似乎陷入了必死之局,他随手从脑后又抽出一二针,手指连弹,将二人的眼睛各射瞎一只——暗器才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技。

    两个人身形一滞,长声怒吼。不知怎的,金珑从空档中又回到了牛车顶,居高临下地用手指在空中一点那刺客。明显对方的阴招激怒了金珑。

    尽管瞎了一眼,两个刀手并未退后,同其他人一起转身,挥刀欲断金珑之腿,看来四个人平时配合惯了。

    金珑与连飞对战,用腿接连飞的掌,一吸一呼之间能连出五脚。这四个人的刀速度还不够,被金珑抓住节奏,以腿破刀,以刀破刀,四把刀碎了三把。

    那刺客明显技高一筹,保住了刀不碎,抓住空子也上了牛车,欺金珑空手,连出五刀攻其面门。下面三个人拳脚齐出攻金珑下盘。

    金珑上下兼顾,针挑脚挡,牛车被双方肢体相撞所震,四轮俱碎。旁观的宗师太监摇头,这局输了。

    圈外有清军高手将手中武器扔来,下面三人接了刀立刻精神大振,向金珑下腹尴尬处挑刺。婉婷在城楼观战,脸色气得铁青。

    金珑趁他们接刀空隙,挥右手擒住刺客手腕,身形由重如山转为轻如飘絮,飘浮到了刀手背后。下面三人正好换了刀,虽走了空,但第二击齐齐攻至,可惜面前人已变换,三把长刀直接送入重心不稳的刺客身体里!

    金珑将刺客一推,那高手惨被分尸,在半空中一时不死,长声惨叫。金珑落到车下,左手还余一针,顺手送入旁边一人太阳穴,那人似是惊呆了,竟然不知闪避。

    还剩俩。

    几人身形落到地上,活人呼吸换气,死人则在尘埃中蠕动,无人关注。

    二对一再战,形势又自不同:金珑随随便便从二人手中顺过长刀,抖去被分尸那位的内脏后,才从容送入这二人胸膛。连一个回合都走不了,性命就交待了。

    蒙方欢呼声还欲起未起时,金珑转身,挥手几枚暗器飞出,将五丈外刚才给对手送刀的三人喉咙割了。这三个人捂着伤口在血泊中翻滚,竟然无一人敢救。

    才几个呼吸,清国高手凋零了一半!其中一个准宗师级!永琪看了看宗师太监,二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

    坊间传闻,摄政王曾一个人灭了五百马贼……这不是夸大其词,而是说得保守了!以他之能,战术得当、地形得利的话,一千人都吃得下。

    九宫格内剩下二十多人,无一人敢再动手,扔下武器拜伏于地。

    金珑挥袖转身,坐上自己的中央酋长巨车,迎接城关上下万许人的拼命欢呼。

    从此金珑魔神之名传诸于世。对摄政王嘀嘀咕咕者彻底归心。

    清军则浑身发抖,落汤鸡一般灰溜溜地撤回。

    当夜皇子达及不身死的消息传到皇帝耳中,永琪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岁,愦喟不起。

    一应少年们在高原上纵马……缓行。金荣在脸上覆了薄薄的羊绒毡,巨大的帽子遮住了额头,整个人都龟缩于披风之内。天下会的台吉们开始不知金荣和可敦打扮成这样的缘由,甚至公主的侍女莫姒姒、成娟娟也极豪放地直面高原的太阳和白毛风。十天后,除了金荣和公主依然雪白粉嫩,其他所有人都变得黑红黑红的,如同冒着烟的炭棍。

    于是从第十一天起,所有人都和金荣打扮成一模一样,灰棕黑各色羊绒斗篷很快穿上身,将人们裹得严严实实——反正肖指挥有求必应。

    目前还没找到信得过的向导,无法溜走;当然肖指挥也不再坚持他们不得出寺一步。天下会的少年及随从们越跑越远,二三百里方圆基本上已经跑遍。

    图播虽然人烟稀少,但是并不缺乏人气。散布着朵帮玛尼石随处可见,上面刻着六字真言,是蒙元少年从小念到大的。

    遍布高原的玛尼堆上如果都刻着经文,那又是谁刻的呢?你必须要识字,还要行走在高原上,建塔刻画……没有强大自律,丰厚补给,足够的安全措施……高原并不是一个友好的地方。只有军队一般的僧侣用千年的时间才做的到的吧?

    西北方向十几里外有个图播村子,可惜没人懂汉语或者蒙语。侍女们手舞足蹈也讲不明白“要羊奶不要牦牛奶”意思……大公主亲自上场,指手画脚一番,一样败退。

    众人想笑,又觉得可能太无礼了,便退到村路拐角处,哈哈大笑。脾气改得好了很多的大公主自然听见了,翻了个白眼就算了。

    公主侍女,叫莫姒姒的,和贾琮有了暧昧之后二人时常凑在一起。她被公主嫌弃讲不清楚牦牛和羊,就傻笑着凑到贾琮和其他入幕之团里听他们说话。她眼睛最利,忽然注意到从边上一家豪华石屋里走出一个女人。她看了看吵闹着的陌生人,甜甜地笑笑,就忙着拆草垛喂牛去了。那女人胸前挂着一串极出色的天珠链子,莫姒姒便捅了捅贾琮,示意他去买下来。

    贾琮摸摸装满了纸币的腰包,竟掏不出金子来,气得莫姒姒踹了贾琮一脚。

    逛得差不多了,众人们便准备回萨斯迦寺。

    金荣公然搂着水焉的腰,光天化日之下,在曲折蜿蜒的村中小路上走着,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和藏獒的敌视。有本事你隔着墙咬我呀?然后被水焉一掌打成火锅底料……

    金荣想到妙处,不禁笑出猪叫来。水焉藏在阴影中的眼睛眯缝起来一条线,道:“什么事情让我们人间行走开心成这样啊?”

    金荣道:“倘若你家那几位,侄儿、侄孙之类,突然出现,看见你这个德行,会不会悲愤地原地爆炸?”

    水公主冷笑道:“臭男人们就可以三妻四妾,后宫三千,放浪形骸?为什么女人不行?”

    这个反驳毫无力度,简直一点杀伤力都欠奉,但金荣却拼命点头,连声夸奖公主一针见血,鞭辟入里,言简意赅,言必有中,一语道破,正中时弊,大工不巧,层层递进,让臭男人们心有余悸,魂不守舍,问心有愧,汗如雨下,汗不敢出,云云。

    其逻辑之不通,语言之粗疏,骗鬼都难,水公主偏就吃这套,笑靥如花,细枝乱颤:“就会胡说八道。”

    二人旁若无人地调笑,反正到处都是不懂汉语的外族人,又只是说说夫妻情趣,不涉国事隐私,难道怕人听了去?

    忽然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草垛后面传来:“你们是赵国人吗?”

    成娟娟立刻出现在了公主身后。自从公主以一敌五丢了金荣之后,她和莫姒姒总有一人在公主三步之内守护。

    一个怯生生的小女子从拆了一半的草垛后面露出脸来,如果抛开风霜之色不看,她也算是个不错的美女。

    成娟娟警惕得过了头,“你又是何人?”

    那女子嗫嚅道:“我祖上是宋人,家里说汉话的。我听着你们说话,虽然不完全听得懂,但感觉是汉人。”

    宋朝官话是河南开封一带口音,明朝以后立BJ为都,河北话变成了官话,和河南话区别不小,但相互理解不难。事实上隔绝了三四百年,她的所谓河南官话更像藏语。

    水焉道:“我们姓金,来自赵国京城。你贵姓?”

    那女子高兴地道:“我也姓金呢,咱们……肯定不是本家。”神情恍惚,有些黯淡。

    金荣奇怪地道:“为什么不能是本家?虽然姓金的可能是钱王爷后人,蒙古后人,曹操手下后人,朝鲜人……说不定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呢。”说得自己也有点泄气。金姓来源之复杂仅次于李姓。

    那金小姐缓缓道:“我们来自万里之外,大海的另一头,耶路撒冷,我们一赐乐业金不是汉人,是犹太人。”

身如槁木,心如死灰(上)

    天上蓬莱,海上犹太。

    两千多年前的周朝,春秋战国时期,以商为业的犹太人就不远万里,沟通东西,三次元的老子、孔子、穆罕默德、苏格拉底、荷马、柏拉图、亚里士多德、悉达多·乔达摩崛起时,犹太人已经跑遍千山万水了。以至于到了莎士比亚的年代,富甲天下的威尼斯还是以犹太商人为最有钱……直到阿道夫·希特勒为了拯救债台高筑的德国,向肥得流油又没有牙齿的犹太人举起了屠刀。

    这个把文明建立在马背和船上的民族,手执律法书妥拉,拒绝被任何人同化,不欢迎别人信他们的教义……历史上只有北宋这一支渐渐与汉人通婚,泯然众人。到了前世金荣九年义务教育的年代,这些人除了知道自己祖宗来自哪里,其余的犹太法典,西伯莱语,礼拜仪式,全部被逐渐遗忘,连拉比牧师都找不到人来做。只有靠基因检测,才知道其血脉真假,然后移民去中东享福、和阿拉伯人打仗。

    这个女人躲在离圣城万儿八千里外的高原上,生意咋做?难道改行放牧牦牛了?金荣看着院子里高高的草垛,不无戏谑地想。

    很高兴看到汉人,金姑娘便请众人前厅坐坐。这个待客之道有些特别!一般单身的女性无论如何没有主动请外人进门饮茶的。

    贾琮和金荣陪着三个女人进了石屋,其余十几个人分散开将道路封了。

    门厅很小很小,家俱挤得满满当当,看来这家人相当有钱。

    公主先找到一个有垫的椅子坐下,金荣就着椅子扶手,半坐半靠地和公主腻在一起。莫姒姒、成娟娟极有眼色地一个守大门口一个守通向内屋的狭窄通道,贾琮看了又看,实在不知道坐哪里,(主人位子总不能抢占吧?)就蹲在窗下。

    金姑娘手忙脚乱地烧好奶茶,请大家饮用,大家按照草原规矩敬天地,敬主人,然后欢乐地嗅着奶茶。

    金姑娘并没有注意四个人都没喝,她缩在火盆边,一个劲打听赵国京城的建筑,市容,市场,臆想着皇帝和皇后的威仪。

    公主她们顺着金姑娘的话头儿,顺水推舟地挑逗着对方的好奇心,直到莫姒姒实在忍不住,抓住一个空档,询问金姑娘在哪里能买到她胸前的天珠串子。

    贾琮暗自翻了个白眼,金荣瞟了一眼,果然是极品天珠,色艳,光润,形圆,图案正,应该是图播王族方能享用的东西,做贡品都够了。

    大公主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略一注目便不再打量,看了莫姒姒一眼,嫌她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金姑娘摸着胸口道:“这是祖传的东西。”就把话题又拉回了她心仪的京城时尚。公主和成娟娟哪会在意什么时尚?她们只看料子和剪裁,时尚风向这种东西根本上不得台面。公主穿什么,什么就是时尚!事实上公主平时只着道装,不戴佩饰,除了鞋子讲究合脚,耐造(别略发个力就脚下粉碎),其他根本不上眼看。街上花枝招展的流行款式,金银珠翠,凤翅步摇,全套头面,在她们眼里跟乞丐婆妆或者戏子妆差不多少。

    应付了几句,公主有些无聊,金荣立刻知觉,便和主人告辞。一行人骑着矮小的高原马呼啸而去。

    从比一本书大不了多少的窗口望出去,客人们的身影在乱木低草后时隐时现,金姑娘收拾收拾根本没有动过的茶,笑道:“小心过头了。喂,你有没有看出来这个贵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远离窗口的天花板房顶拉开了一条缝,一个人影如狸猫一般滑下来,这轻盈的身法,柔软的腰肢,乌黑的长发无一不昭示着对方是个小美女。当她抬起头,鹤发鸡皮,竟然看上去是个没有八十也有七十的小老太太。

    这个“喂”老太太杨柳随风飘到奶茶跟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陶醉其中。

    金姑娘冷笑道:“怎么,又想抽大烟了?”那个“喂”畏缩一下,离四碗满满的奶茶远远的。

    金姑娘随手将奶茶泼了,“怕啥,偶尔喝一碗不会上瘾的……天天喝才会。”

    这些贵人如此小心,真心不容易算计她们啊。

    金荣和赵国大公主并排缓行,金荣咀嚼了片刻道:“那个以色列女人有问题。”

    大公主白了他一眼,抚额道:“姒姒提醒我们看那串天珠,就是在说这个女人有问题。平时她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的。”这是给莫小姐找回面子的意思了。可笑莫姒姒满脑子漂亮首饰,她哪里曾有怀疑?

    金荣似笑非笑地道:“姒姒姐,你说这个天珠有什么破绽?”

    莫姒姒一本正经地道:“先前我在她家前院就注意到这串天珠,形式整齐,色泽黑润红满金艳蓝深,绝非凡品(您瞧得真够细致的)。再看她家,是整个村子最大最豪华的。你若是这样一个女主人会不会随随便便请外人来喝茶?戴着极品天珠亲自拆草垛、打奶茶?”好吧,不愧是公主左右手,编排瞎话张口就来。

    金荣道:“对,至少得有家仆,侍女,男人总得有吧?”

    大公主道:“如果你他乡遇故知,会对自家祖先来历一字不提?一赐乐业人在北宋金元时代都是辉煌过的,给金朝发行纸币,控制近半的海外贸易。你会不好好吹吹?”

    成娟娟道:“她一个劲打听京城、皇帝,难道不是怀疑了我们身份高贵?希望用这个话题让我们吹牛,露出破绽,从而判断出我们的真实身份。”

    大公主淡淡地道:“指桑骂槐,含沙射影,旁敲侧击,皮里阳秋地说话是皇家人的基本功。我们从小听着这些话长大的,就她?还早着呢。”

    金荣:“也就是说,她是肖指挥的第二手棋了?”

    大公主:“也未必不会是那个肖什么的是她的手下,如今亲自上场了。”

    莫姒姒:“最怕整个村子其实都是她们的人,逐渐接近、渗透天下会,把我们的老底给摸了去。”

    水焉倒挺看得开:“何必隐瞒?我们这三百多人,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一个不小心,就会把我身份露出去。迟早的吧。”

    众人不再说话:或许大公主身份泄露反而是好事,僵局或许就顺势打开也未可知。但是这个话却不好讲。

    果然不出所料那个一赐乐业金美人隔三差五地来萨斯迦寺找大公主说话,天下会从上到下得了警告,加了十分小心,不吃不喝来历不明的东西,不与陌生人说话。自己交谈也只说带方言的蒙语,连金荣都听不懂,可能连飞会猜出个五成。

    金姑娘来过两次,只见到了莫姒姒,句句不离赵国。莫姒姒依照本心,说不了三句,话题就落到天珠啊,首饰啊,黄金啊,绿玉啊,印度玉啊,红蓝宝石啊,乌金石啊之类上。说得这热闹,以至于金姑娘后来再也不来登门拜访了。

    作为打猎好手,大家在天气不算太糟时分组出猎,活动手脚练习武艺,改善伙食,积存皮毛,观察地理。如果碰到神出鬼没的图播人,还能用皮毛肉换些当地特产,例如雪莲、红花、麝香、白铜、黄金。

    或许萨斯迦所在的确是交通南北的中枢,虽然鬼都打不到几只,南来北往的特产倒是经常能在牧民的家里看到。

身如槁木,心如死灰(下)

    入冬的京城沉浸在无边的欢乐之中。因出塞北征的健儿们满载而归,市面上皮货、山珍价格暴跌。往日里非高官大地主王公贵妇不能享用的皮草如洪水泛滥,京城但凡有点儿余粮的人家争相竟买。特别媳妇儿们眼尖,居然能发现诸如毛色、厚度、尺寸、划痕之类的硬伤的话(前提是稍微缝缝补补就能弥补),您就走运啦,价格能拉下来一小半!当然主要是卖货的汉子们东西来得容易,一抢一大堆,谁耐烦那三个五个银子的跟漂亮的姐姐们讲价钱?赶紧掏钱吧您咧,弟弟我等着回家看媳妇儿呢。

    南方来收药材和珠宝的商队更是流连忘返,上好的人参鹿耸跟白捡的一样,熊胆稍贵些,但价格也只是往年的一半——虽然京城大佬已经扫过货,但就从手指缝里漏点儿虎骨虎鞭熊皮熊胆,也就大家够分了——你们家老爷太太还想开药铺是怎么着?屯那么多货不怕沤坏了?

    上好的东珠也能在市面上见着,虽然价格依然高企,但是好歹能闻着味儿不是?珍珠是有年限寿命的,哪能大量屯?所以品相不好的东珠居然价格降到跟普通珍珠接近了,这算什么事儿?商队老板们一边骂娘一边拼命调集资金,东西有多少收多少。过了今年,可未必就有这样的便宜事儿了!

    所以当胖宫布第三次造访荣宁二府替金荣、金珑、贾琮送东西时,换了别的礼物。

    第一次虎皮熊胆老参鹿耸送来时,二府内外倾巢而出,除了探春把她看那份东珠直接扔了(赵姨娘一个箭步,身法灵动,又准又狠地将东西握在手里),其她人上上下下都小赚一笔!

    第二次来,探春披头散发地冲出屏风,怒吼,让金荣和金珑的“活走狗”滚蛋!本小姐再怎样也绝对不收他们的臭东西。

    宫布自然很理解这个爽朗大气美丽直率的姑娘,因为他的眼睛死盯着人家就没舍得眨巴,似乎想把人家探春深深地刻画在脑海里。

    为了让探春对自己有好映像,从此宫布恢复了锻炼,努力减肥,一日只吃两顿草不吃肉,天天洗澡,每日换衣,刮去乱须,修眉剃发……凌三攴的孙子凌宣跟着他,不断发表一些不怎么靠谱的着装意见——此人的存在也是宫布能自由出入贾府这种门第的关键。上任何一家拜访之前就先下了拜贴,叔伯哥地喊了一圏,BJ所有的府第从此对宫布敞开了大门。

    宫布以前想送礼都摸不着敲不开的门里面自然又是一番天地。……就说探春好了(以下省略蒙语歌颂谀词一万字)……宫布本来就是话痨,当年跟金荣才认识了一个小时,就把自己的一切鸡零狗碎分享给了对方。如今有凌宣这个年轻人愿意听,愿意帮他敲开一扇又一扇的大门,这个话痨的话头就再拦不住了。

    顺着凌宣的话头,土默特的一切,从上到下,从内到外,从文到武,从街道上的地头蛇——导游,到神秘的天下会运作机制:为什么一定要大量培养导游?为什么金荣根本不管细务而运转顺畅?为什么闻侯二位女子能稳稳地站在高位?为什么柯剧宁可一分钱不拿当老师也不回赵国当大佬?为什么蒙元人听不得有人说金荣一句怪话?为什么随便哪个废物到了金荣手上就能焕发生机变成大佬?为什么纸币价值一直在上升而不是像前辈纸币一样变成废纸(其实宫布也讲不清楚)?为什么土默特要养那么多维护城市卫生清洁的人并且宣称要全民医保,钱粮从哪里来(宫布:全民医保是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为什么冰菩萨能造那么高,是不是真有五彩光芒照在金荣额头并留下卍字印?为什么天庙会吸引那么多大佬捐钱,金荣怎么做到一钱不出建设天庙的?为什么议员们宁可下去当低级公务员,也不守在家,躺在沙发里收礼?

    宫布很惊讶凌宣啥也不懂,但他很好地掩饰了对凌宣的蔑视,缓缓地道:“如果不是在天下会内部位高权重,影响力大,你就算有了提案,谁理你啊?如果三次五次提案被否决,脸还要不要了?同样,三年五年没有重量级提案拿出来,天下会要你何用?青城不养废物!万一被全体投票驱逐出议会怎么办?”

    凌宣哑然。

    宫布:“金荣以前苦口婆心地讲,你在什么位置,拥有什么权力,就必须承担什么责任!归根结底,你的权势来自你的责任心!没有业绩,不接触最底层的现实,对社会一无所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两年就会被淘汰。天下会不看过去的功劳和资历,没有新贡献和新功劳,立刻自己滚蛋。所以大家都要到下面去做事,了解现状,广交朋友,争取提出议案来让大家承认你的价值。”

    凌宣道:“难道提不出议案的人就没有价值吗?年纪大了怎么办?”

    宫布:“退休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哪怕街上捡骆驼粪便的老人家,一个月只赚五十块钱的,也有自己的价值!我的意思是,……金荣的意思是,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做议员啊,将军啊,老板啊什么的。议员做不好,你也许应该试试做其他的事情,比如当个手艺人——楚伦不就是当不好族长,被达达族放弃。结果发现他设计铁牛车特别拿手,在金荣的指导下,赚钱赚到手软!他的弟弟是族长进不了天下会,哪有这个哥哥地位崇高?草原上等着达达车交货的酋长可以从市中心排队排到城门口。想插队?加钱也没用!人家楚伦根本不缺钱!他想要什么?比如青城到九原道路不行,影响朝鲁他爹的坐车体验,就直接喊议员提议修一条从青城到银川的国道,全体投票顺利通过!巴图哪有这个权势、威望?

    “所以,当官的未必高人一等,不当官的未必没有价值低人一等。路一旦修好,日后若有事,我们的战车,甚至大炮,直接从青城开到银川,天下有谁挡得住?虽然楚伦本意是拍朝鲁他爹的马屁,结果在议员合议之下,则变成了土默特花钱把影响力一直打通到河套和河西走廊!这就是人民的力量,普通人的价值!”

    凌宣道:“这条路谁修得起啊?有那么多工人吗?”

    宫布神秘地笑笑,“我用纸币给战俘发工资,卖房子给战俘,不就收回了纸币?那房子还是战俘自己修的……你说这条路修不修得起来?如果楚伦赞助车马粮食的话……”

    凌宣道:“虽然这条路是楚伦提议的,他为什么要赞助修路的钱?”

    宫布:“如果这条路打通,运货量增加十倍,但必须交纳一些费用给经营这条路的楚伦呢?难道马贼都干净了?难道沿途不需要补给水和粮食了?总得有人维护驿站和养护道路吧?还有渡口呢?交点钱不应该吗?”

    凌宣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运作好了,这条商路是黄金路啊!楚伦哪怕只留下三分的过路费,也发财发死了!更何况他还能卖车修车保养车……”

    宫布冷笑道:“再把沿途的部落拉进来,把赵国的总兵、王爷、督抚、州牧、豪强拉进来……再每年给赵国国库交点钱!”

    凌宣又吸一口冷气。

    当天晚上宫布的这个演讲全文,一字不易就摆在了皇帝、皇子、学士府、御史台、兵部、礼部、皇城司、理蕃院大佬的案上。皇帝在每一份记录的抄本最后都有批语,例如给学士某写道:“若蒙元如此发展十年,而我大赵依然如故,天下还有我等立锥之地乎?”

    宫布一夜成名,在某个层次上无人不知。所以当他瘦了二十斤,重现了(老蛮)腰,第三次带着厚礼进宁荣二府见探春时,连老太太都接见了他。

    探春打扮得漂漂亮亮出来,将宫布带来的玉石挂坠直接砸到了宫布脸上。

    王夫人喝骂道:“没规没矩,下去面壁思过!”这个庶女的婚事王夫人已经掌控不住了。

    宫布听王夫人一点诚意都没有的假装喝骂,却不生气,微微笑道:“三姑娘,这个不是别人转托我送你的。是我跑了半个BJ亲自淘来的。希望你喜欢。”

    姑娘们从屏风后面伸出头来,王夫人、王熙凤、丫头们震惊。还能再直白点不?乡下人都这样吗?太可怕了!我好喜欢!要是有人当面对我也这么说……我立刻跟他走。

    探春嘴巴本来就是有点阔,现在震惊之下更是合不拢了。宫布趁人家没有开口撵人,加速把他的前半生讲述一遍。因为重复过太多次没娘的娃儿有多可怜,说服力实在是有限得紧。

    但贾府上下都听呆了。许青媛在屏风后面大声道:“你们蒙古人喜欢哪位姑娘的话,要怎么表示啊?”

    宫布找到了盟友,心头大喜,立刻恭身道:“我们唱歌。”随即高歌一曲。虽然他的歌声比不上巴图,反正现在巴图不在……深情地看着探春连唱了三十首歌,直到丫头们举着蜡烛进来,众人才放他出去。

    第二天,宫布立刻写信给在宁夏的老德王、王妃,告知他们自己的心意,肯请二位替自己来说媒。

    探春之事轰动BJ。

雪地战虎,自投罗网(上)

    舍旺看了看身后的小队,本来有五十个人,因各种原因损失了五个,如今能蹦哒的不到四十五六了。

    白雪渐渐覆盖的山头稀疏得长着歪瓜裂枣般的树。树枝曲折遒劲,树根不甘于寂寞地钻出地面,将石头拱翻,杂草脱去绿意和水嫩,扔下黄枯的茎叶,将全部的精气神聚集于地下,准备着唤醒春风,滋润春雨。针叶林色彩斑斓,有绿有黑有黄有红,灰黑干瘪的松塔随意乱扔在地面,偶尔枝头残留着一两个看上去有些凄惨的壳,估计连松鼠都看不上。雪地上偶尔有兔子或其他什么动物的脚印,不知道这些小东西吃不吃老参?吃了老参会不会成精?

    舍旺乱七八糟地寻思着,队员们分成前队中军和殿后,躲躲闪闪地穿行在积年的丛林巨木之间。

    先前碰到一头饿半死的老虎,扑死了一个队员,大家剥了虎皮,大吃一顿。虎骨舍不得扔,虎鞭最贵,都带走。

    结果背着虎大腿骨的那位从山上摔下坡,掉沟里去了。虽然还活着,但也只好听天由命,这边没法子下去救他。

    另有一天,小队碰到清国野人,死伤俩才逃走。这些野人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一见生人就动手,害得舍旺准备好的一肚子“我有一个梦想”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只好开打。虽然野人们丢下了十几具尸体跑了,舍旺仍然小心翼翼,万一人家紧追不舍,送你离开千里之外,再取你性命呢?

    舍旺队伍跟着贾环到了长白山后,就脱离了大部队,他有自己的任务:鼓动滞留在清国的蒙元后人、汉人后代和野人去蒙清边境旅游。如果不肯去,童隰和张蓁都认为可以用绳子捆。

    一个叫陆路通的人已经在某个地点聚集了千把人的村落,是日后筑城的主力军。舍旺必须给新城带去更多的人口。

    王夔在烧杀,贾环在花钱买人心,而舍旺的手段……反正弄到活人就行。

    千人队分成了二十乘,五十人一乘。散入位于高丽边境的大山里,能拐就拐,能骗就骗,能抓就抓,能绑就绑。

    舍旺一心想搞个大的,他这个小队放过了好几个小村庄,留给其他乘去动员,所以他们走得最深最远。

    十多天后,他高兴地宣布,“我们迷路了。”

    深山老林不是一个友好的地方,危险无处不在:水源,洞穴,平坡,悬崖,树下,树上,密林,空地上都有致命危机。人命换来的教训由不得这些适应草原的猎人和牧民不上心。作为土默特的特种战士教头,柯剧挑了又挑,门槛降低到不可思议才选出这么点子二货……其中有不少才从三七学校里毕业出来实习的。理论知识学了不少,但大森林还是第一次见到。许多人从判断方向时就开始犯错,指着北喊西……

    到挖野菜做汤时,至少一半人起码搞错过一次,理论上已经确确实实大家都被毒死了好几次。和老虎遭遇战时,有几个人配合出现了失误。才死了一个纯属运气。

    掉下深沟的那人也是个心不在焉、动不动走神的笨蛋。他付出的代价就是,自己想办法回家。

    一连串的打击和惨痛的教训总算让这些心高气傲的蒙古特种兵开始敬畏大自然。毕竟大汗金荣懂放火,是长生天的代言人,并不意味着你作为他的手下,也能拥有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智慧超凡、见识渊博的超能力称号。

    要谦虚谨慎才活得下来!鄙视战争的人已经死光了:我们现在就正在与森林作战!从秋到冬,这些战士跑了千里山路,成功地做到了一无所获、一事无成。

    战士们整理一下粮食和水,保证十日饿不死,然后休息休息。天色渐晚,舍旺让一个会爬树的小子到最高的树冠里瞅瞅周围环境,有没有人烟。

    不一会儿,爬树的小子兴奋地边摔带爬地跌下树来,高声喊,东方十里左右有人烟,是个大镇子。

    舍旺一把将差点脸着地的活猴子扯住,保住他半张俊脸,沉吟道:“要不这就去打探打探?”

    众人士气大振。

    冬夜的长白山是仙境,白雪并不厚,反射着星光,树枝上悬挂着霜条,将丑陋的树枝画成了优雅的水墨画。白雪构筑成了漂亮的几何线条、图形,把穷山恶水勾勒出一条极其性感的轮廓线。

    偶尔有虎啸、鸟鸣、雪落、枝断,幽静的天籁笼罩在舍旺小队周围,大家似乎有一种正在回家的安心感觉……于是大家一激动,统一拉了泡屎。

    然后,通透了。

    绕山跳溪,逐渐有了人迹,砍断的树枝,平整的小路,总能成功咬住队员的陷阱(幸好还没人断脚踝),台阶,草屋,小桥。

    夜幕下的山村鳞次栉比,铺满了五里方圆的山谷。建筑物都是以石为墙,红瓦黑砖。看来这里至少住了万把人的样子,墙上透出飞檐角钩角,铜铃棱窗的影子。街道整洁,花树环绕,白雪下的镇子是如此的出尘,飘渺,优雅,和粗犷。

    有狗开始狂吠,随后满村皆闹腾起来。

    舍旺四十五人整好队,收拾收拾衣裤,擦擦脸,将刀枪剑戟背于身后,静静地站在入村大道的桥头等候。

    火把成河,铁器相撞的丁当声不绝如缕。一群昂藏大汗手持刀斧棍棒,举着火把,与这边相峙。

    舍旺从后面上前,施蒙人礼,用比较标准的大同京腔道:“我等是走散的商队,在山中迷路,打扰了。”

    两个老人走到桥上道:“你们是哪里来的商队?是怎么走失的?”口音古怪,似乎不像北方话。

    舍旺道:“我们是汉商蒙元中心的。”含含糊糊的,说了跟没说一样。

    一个老人家道:“你们是蒙元人?”

    舍旺道:“正是。”

    另一老人:“你们到白山黑水来干什么?外面烧杀抢掠的汉人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舍旺:“他们是赵人,我们是蒙人,没什么关系的。”

    老人甲:“你们不能进村,那边有一个山坡,有看山人的茅屋可以暂住。明日一早你们必须离开。”

    舍旺道:“多谢了。请问你们这里是什么村镇啊?老人家贵姓?”

    老人甲:“他姓艾新,就是汉语的金,我姓角罗,就是汉语的赵。”

    舍旺喜道:“原来您是我家东家的本家,他也姓金。”

    老人乙:“天下姓金的多了,哪能都是本家……他是哪里的金啊?”

    舍旺道:“他祖上是成吉思汗后人,姓孛尔只斤,在赵国长大的改姓金。”

    金老撇了撇嘴,蛮子。

    赵老道:“天色不早了,你们那边休息吧。”

    好不容易搭上话头儿,舍旺哪肯断了?道:“大爷,我们前儿打了个大虫,我能不能用皮换点米面粮食和盐菜啊?”

    后面举着火把的年轻人一阵骚动。

    金老:“是不是少了只耳朵的老虎?”

    舍旺让背着虎皮的队员解下包裹,呼啦一声,年轻人们围将上来。舍旺他们给老虎剥皮时生怕剥坏了影响价钱,两只耳朵被保存完好。果然这虎一只耳朵上有贯穿伤,艾新和角罗们欢呼起来。

    金老:“我们村受此虎骚扰许久了,一直没有解决掉它。倒要谢谢你们了。”回头喊上几个少年去他家帮着搬东西,然后让一个少年带着舍旺诸人去山上小屋。

    没有捞到进村子的待遇,舍旺他们并不气馁,乖乖的跟着向导往山上走去,半夜里看不清路途还摔了好几跤,不过当他们坐进了茅屋,围坐在火塘边喝上热气腾腾的奶茶的时候,一切不满意都平复了。也对啊,一群彪形大汉半夜三更的手持执刀枪棍棒到人家村子里来,人家小心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当主人们送来了饼粥和咸菜的时候,大家就更开心了。甚至每人还分到了一小碗酒,大概是谢他们为村子里除了一害的原因吧。

    第二天一大早,舍旺他们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手脚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屋外一片光亮,无数个毛茸茸的彪形大汉看着他们傻笑。那酒有问题!

    舍旺怒吼道,难道这就就是艾新角罗家待客之道吗?

雪地战虎,自投罗网(下)

    一个身着锦袍的少年,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摇着一把折扇。他笑眯眯的道,“你们是金荣手下的人吧,趁火打劫到了长白山,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还闹什么花样?”

    舍旺示意自己人镇定下来,他冷冷的注视着这个花里胡哨的少年道:“请问阁下又是何人?”

    那个笑眯眯的少年道:“你们用一把大火烧死的满都是我哥,我叫乙里本。”

    众人暗自掂量,盘算这条信息的含义。

    乙里本冷笑一声说:“这里是我叔叔伯伯家,你们这些骗子居然骗到我家里来了,说你们到山里到底想干什么?”

    舍旺和队员们哀叹一声,真是够倒霉的。

    乙里本启发大家说,“你们是不是来败坏我们家的龙脉的呀?说实话吧,蒙元和我们女直人一向是盟友,虽然你们让我们吃了一个大亏,但是呢,以后说不定还有联合起来同赵国进行战斗的时刻。”

    舍旺心道:难道我还能告诉你,我们来挖你的墙角的。

    乙里本看大家没有反应,板着脸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反正你们几十个人,我们把你们杀了往山里头一扔,谁知道呢?”

    舍旺他们还没说话,忽然一个队员大声喊,“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我说我说我说,我们是来寻宝的。”

    乙里本眉毛一挑,感兴趣的说,“深山老林里头有什么宝啊?”

    那个队员就是爬上树的那只猴子,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说,“我们的大汗金荣从祖上继承了一大笔宝藏,就藏在长白山的某一个地方,我们得了一张地图,只有舍旺队长知道那个宝藏在什么地方,我们是来寻宝的。”

    所有的队员对着猴子怒目而视,小猴子委屈的道,“反正你们也会说的,我说你说又有什么区别吗?”

    乙里本盯着舍旺道:“你就是他们的头喽,说吧,那个宝藏在什么地方?”

    舍旺一脸的大义凛然,闭着眼睛拧着脖子坚决不说话。乙里本挥挥手,让人把小猴子的绳子解开,然后说:“全部给我押回去,关到地牢里。”

    等到大家回到了村子里,乙里本把小猴子和其他的队员分隔开。几个老头也围了一起来审问,你们是谁?从哪里来?到底来做什么?你们蒙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小猴子一样的少年一开始还不愿意说话。直到看见了一只烧鸡,一碗热汤,和一瓶酒之后才兴奋了起来,开始放开了说。从大同的天下楼英雄聚会开始说,说到了冰菩萨建立起来;说道一把火烧掉了三万和尚兵;天下会接管了青城的管理;原本是农奴的小猴子,自己变成了一个能读书的少年;去年的白灾冰封千里,整个青城土默特没有冻死饿死一个穷人;再说天庙吸引了无数的部落送钱送人,哭着喊着只怕金荣大汗不收;又说到清军奇袭被一把火全部烧死的前前后后;然后又说葛尔丹是如何在睡梦中被一把大火夺去的性命;最后说到金荣大汗为了养活数以上万的土默特的牧民,花了多少多少钱,破产了……于是他把土默特还给了土默特人,到外面去寻找帮助,还让我们到东北来寻找他祖上留下的财宝。这个财宝为什么在东北?原来是李自成想送给努尔哈赤进攻山海关里应外合打吴三桂的。

    好像听说过这回事……直到现在还有艾新角罗贵人在痛骂李自成不讲道义:我们出了兵,但财宝没有拿到。白白地跟吴三桂打了好几仗,丢下了好多人命,啥也没有捞着,反而便宜了李岩。

    小猴子连说带唱,两个时辰才把整个故事说完,艾新角罗们也终于听懂了,这个猴子根本就不是来出卖金荣的,而是来替他们的大汗做宣传的。

    所有的人都陷入了沉思。这个金荣的发迹可不是偶然的!人心险恶,利害关系错综复杂,他这个外来人能够一二年就获取了民众拥戴,不杀一人而将内部豪强理顺,里面必然有深刻的道理。

    想我艾新角罗氏,祖上是宋朝皇帝徽宗,钦宗,被抓到黄龙府生儿育女……虽然大家都不以当这个亡国之君的后代为荣,但是终于还是立国了。有人暗中嘲笑我大清是自己给自己脸上贴金,非得搭上赵匡胤,其实我们真的有赵宋血脉啊!有朝一日,我等终究是还要重返中原的,举起赵宋大旗估计没有用,但是向金荣学习争取民心,倒是一个重要的任务。金荣此人只可合作,不可力敌!

    皇帝亲征土默特,怕是够呛!几个人交换了几句清语,速度又快,语气急促,让小猴子脑子里泛起了不好的联想。

    等了等,没有人喊刀斧手将此子人头砍下,小猴子松了口气,最后道,“赵国人趁你们清国国内空虚而进攻,这个账怎么能算到我们土默特蒙古身上呢?正如你所说的,蒙元和清国本来就是盟友,为什么要刀兵相向呢?请你们向皇帝进言,清蒙一体,共抗赵国才是长治久安的国策啊。就好像孙刘联合搞曹则生,孙刘分裂则亡!”

    说的好有道理,所有的人都无言以对,连三国演义都搬出来了!这个猴子一样的家伙懂的可不少啊!

    乙里本私下里也并不同意满都进攻土默特!皇帝重病,福尔康独揽朝政,居然能调动十万人去草原抢盟友……好吧,据说是为了迪古的受辱而来找场子的,而且土默特不是盟友而是一块大饼……一心想大捞一把的满都如果成功,毫无疑问,他就获取了大量的好处。可惜他输了!不仅搭上一条小命,还搞得清国兵力捉襟见肘。而且蒙元还没来算账,赵国倒先打过来了。这叫牵一发而动全身吗?

    虽然满都和迪古都是乙里本的同父异母亲兄弟,但是乙里本可犯不着替他们说话。当然如果能够把蒙元拉到自己一边来做自己的后盾的话,那自己当皇帝的可能性可就……

    所有的人都商议了一下,决定把抓住的这些蒙古士兵给放了。

    当舍旺他们空着两只手,身上被搜的干干净净的走进大厅的时候,看到小猴子吃的嘴油光光的,捧着肚子喊哎呦,一个个气得眼睛冒火。

    小猴子道:“快谢谢我,我说服他们把你们给放出来了。”

    舍旺怒,“我谢你个大头鬼,滚!”

    从小猴子揭发开始,提到宝藏,一直到最后讲解金荣故事,全部是柯剧为这些特种兵制定的几种被人抓住的话术之一。

    乙里本看着舍旺道:“所以你们提到的宝藏……”所有的人沉默。连小猴子都扭转了头。这个莫须有的玩意儿,真心不能说有,也不能说没有啊,万一这个人想一人一半呢?

    果然乙里本道:“要不我们帮你们找,找到了的话就一家一半?”

    舍旺拧着脖子。

    赵老怒气上来:“这是我大清的地盘,所有的宝藏都是我大清国所有。识相的话赶紧交出来,否则全部杀光。”

    舍旺和队员们沉默……且不说有没有,交出来了死得更快。

    乙里本无奈地道:“算了,这些人我征用了,明年开春我们要进攻赵国人的根据地,而这五十个人就作为我的先锋部队吧。”日后大家取得互信了,我不相信骗不出宝藏地点来!

    舍旺他们有点傻眼了——这下好了,还没怎么着呢,先把自个儿搭进去给抓了壮丁。

    事到如今大家才有点怀疑,莫非童隰老人家的算计就是让自己被清国人给抓去,然后混入清军?也对哦,跑到长白山来拐卖人口?唉,这里离蒙清边境还有几百里上千里的距离呢。大冬天的,你拐卖个鬼啊?普通人的话就根本就不可能搬过去的,唯一的解释就是,童丞相想让我们送肉上门。怪不得柯剧挑了又挑,本事大的不要,只要忠心耿耿的,有家人在青城的。

    想通了这一点,队员们安定了下来。那就老老实实的在这儿呆着吧,看什么时候谁来发个信号,让我们来完成任务……

    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呀?

蒙人西征,赵人北流(上)

    山海关总兵从来都是一个美差,用点心思,每年一二千两银子总是能赚到的:喝点兵血,跟清国做点小买卖,偷偷到关外开垦些荒地雇人耕种。

    最近由于王子腾搞大清洗,聂䍿总兵心惊胆战了好几日,直到皇帝对王子腾叫停。其时九边兵头已经差不多换了一半,人心惶惶的,聂䍿已经准备好要跟王子腾鱼死网破了:首先委托在东北收货的江南甄家商队以购买马奴的名义从清国某个部落进口五百杀手;其次大量金钱送到京城,走通了戴乐乐的门路,替自己在皇上面前说话。

    不久戴乐乐送来一张纸条,要聂䍿在某日于某地设埋伏,捉拿叛逆,要装扮成女直死士。

    聂䍿知道皇城司的本事,自己蓄死士之事果然瞒不住。这五百杀手被要了去,当然会全军覆没,但这些人针对的是谁?不敢正大光明地捉拿,还要假扮女直……聂䍿不敢往深处想。

    一个月后王子腾遇刺的消息传得漫天遍野,聂䍿知道自己被利用了。要么这事最终不了了之,要么最后会落到自己头上,掉脑袋。女直人入关,说和你山海关总兵没关系,那也得有人信吧?

    随即戴乐乐持王子腾军令,又带走了一千五百骑兵。聂䍿简直要疯了!后来才知道,一千人归余立根统领,护送金荣去草原。五百人归戴乐乐统领,准备半路截杀金荣。

    皇帝要杀王子腾,我可以理解,权重势大,借(勾结)蒙元外敌之力自重,又是太上皇的人,不怎么听招呼。皇帝要他整顿军队,结果整顿的都是投靠皇帝的人,太上皇的人一个没动。是该死!

    但是老子的山海关总兵多冤枉!五百死士卖了也就算了,反正是扮演女直人的女直人。再秘密调走一千五百人,万一有事,后面这账怎么平?皇帝怎么可能替自己开脱?难道被御史栽赃说自己吃了一千五百人的空饷?要杀头的。

    不行!眼见得刺杀失败,王子腾未死。他若以为老子背后暗杀他,要报复,皇帝再不好出手救我的话……或者老子未必会死,但这官肯定是当不下去了。

    聂䍿立刻微服找上王子腾,交待了五百女直人是戴乐乐通过甄家买进,再用自己的地盘养着,最后奉皇帝之命刺杀你!再又把戴乐乐意图将金荣消灭在去土默特的路上的计划泄露给王子腾,把自己摘了出来。

    老子说了实话,日后这一千五百人万一出事,这空额,你王子腾要给我担下来。

    后面事情的进展简直是完美:余立根的一千人没有把握明着战胜夜奔的台吉和金荣,没有敢动手。

    戴乐乐假扮马贼偷袭。结果全军覆没于风雪中。天网和皇城司、兵部的合作宣告失败!双面间谍戴乐乐死得其所——反正皇帝后面也会杀他——戴权说戴乐乐贪腐。

    不管怎样,聂䍿安全了,而王子腾则通过金荣一把火,拿到了一两万蒙元人头,完美地平了聂䍿的五六百人伤亡和自己五百人被劫杀的账,并雄纠纠进京去打皇帝的脸。

    但是当天晚上王子腾就中了风。

    聂䍿一想到深处,不寒而栗。王子腾儿子王夔居然向朝庭出卖他父亲,并且亲自让其父“中风”,更有当晚王子腾夫人因心急火燎地半夜疾奔而“摔断了脖子”,以至于王夔不得以杖毙了王子腾夫人的贴身丫头和管家等人。

    都说深宅豪门凶险阴森,臭不可闻,信哉!

    而皇帝用阴谋诡计、教唆其子暗杀老子,真令人齿冷。

    所以当北静王坐镇山海关遥控王夔率领十几二十万江湖人劫掠清国,聂䍿只冷眼旁观看着,不发一语,不置一词。直到王子腾命人送来一个口信——王夔一入关立刻护送其回京。聂䍿试探过北静王对王夔的态度后(毫无疑问,于释怀下落不明,五千北静王嫡系被打溃的账算到了王夔头上),才稍稍使了点手段,让王子腾自己出手了结了这段冤孽。

    屡次三番地死中求活,聂䍿心力交瘁,简直是恨不得辞官算了,可惜他深深地知道,自己早已陷在里面难以退步脱身不得!只要兵权一丢,立刻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日聂䍿正在房中枯坐,思索着未来的走势,有人来报,甄氏商队来访。

    在这多事之秋,任何人来拜访他都不稀奇,偏偏甄家这个时候来人,到底怀着什么心思呢?前面生意做到大赚特赚,现在清货差不多消化干净了,有啥事?难道贩卖人口?拜托,北静王眼皮底下你弄马奴?给老子找事儿是吧?

    聂䍿请甄氏来人到后厅相候,自己盘算了许久,做出各种预案,才踱步到了后面。

    管家甄惟是老熟人了,仗着和索绰罗氏的关系,贩卖人口,强买强卖,杀人如麻,出手大方,在清国内部也是有点名气的。甄惟上首坐着个百无聊赖的少年,面如冠玉,目如冕珠,唇如油彩,发如乌金,身材还未长成,十五六岁的模样。

    看到聂䍿便服入内,两个人同时起身给聂䍿行礼,那少年行的是后辈礼。

    寒暄几句,甄惟道:“聂大将军,这位是我家少主,宝玉。”

    聂䍿对大将军的称呼欣欣然受了,慈祥的目光看了甄宝玉一会儿,高兴地道:“此子人中龙凤也。”

    甄宝玉连声称不敢当。

    聂䍿问了几句平时读什么书,习武马术琴棋书画等等。

    甄宝玉对以“样样都会一点,样样都不精专。”——那就是无一不知,自比天才了?

    聂䍿夸赞道:“真是少年英杰啊!”心下冷笑,世家子弟都是这个德行,等见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吃过亏了你就知道谦虚了。

    “马上过年啦,家里要封帐了吧?怎么这会子来,北货基本上都出清了,怕甄掌柜要白跑了。”聂䍿有点阴阳怪气。

    甄惟似乎没有听出来聂䍿的古怪,笑道:“托大将军的福,今年来北边跑了几趟,还小赚了点,总算主家不用打饥荒了。”几个月前甄家还给聂䍿送了礼,求关照,江湖好汉们陆陆续续返回,大包小包的东西要换成银子,甄家得聂䍿指点,提前备下大量银子,在城关外十里就开设了好几个收购点,几百个伙计加上护卫把生意做到飞起。北静王、聂䍿等大佬自然得了不少孝敬,皆大欢喜。

    甚至甄家把主意打到了荣国府身上:甄氏一开口就跟贾珍借了五万两银子的流水。贾蓉重心全在土默特,不感兴趣,但是他爹贾珍和几个族老则不然——这些人儿子孙子都在跟着贾环搞亲民根据地,据说已经贴出去百万贯了!心里极其不爽!一定要赚回来!他们不仅拨了五万两银子给甄惟周转,自己紧挨着甄氏收购点也摆上摊儿,只收老参、虎骨和虎鞭等山货。

    虽然没有甄家什么都收做得大,却也赚了不少。

    聂䍿提到生意,甄惟笑道:“我家老太太今年把体己钱都拿了出来周转了,幸好收益还行,这不,让最宝贝的孙子来北方见识见识,拜见拜见聂将军,顺便给北方的亲戚们请个安。”

    甄家的亲戚多在南方,北方最大的块头就是宁荣二贾了。

    聂䍿自知攀不上贾赦这些大佬,连王子腾这个顶头上司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他也很羡慕甄宝玉啊,全天下大人物们一半是亲戚。

    三人谈笑风生,甄宝玉毕竟是世家公子,不仅官话流利,而且见识不差,言谈举止并不怯场。

    聂䍿拿这个少年跟自己的劣子暗中比较……算了,还是想点儿别的吧,还可以多活两年。

    聂䍿的管家进来问酒宴摆放在暖房还是花厅,甄惟待聂䍿指示过后,状似无意地道:“上个月,王子腾大人托荣国府信使带了个口信儿,要亲自见见我家公子。”

    聂䍿汗水浅浅地浮上了脖子和脸,幸好早就跟王子腾坦白过了,全部往甄家和戴乐乐身上一推……他端起茶杯,自如地浅饮一口,“王检点……不知道他身体调理得怎么样了?去请个安也好。”

    甄惟没探出他的底,再硬来,道:“心情好了,自然身体就好调理。不然淤积于内,药石难过啊。”心情二字可圈可点。反正五百女直人转手卖给了姓聂的,你王子腾遇刺可不关我甄家的事……

    聂䍿目光一闪,“作为王大人的老部下,得知他身体向好,吾心甚慰。”真正要杀王子腾的是皇帝,手法拙劣了些,蛛丝马迹也太多……更有他儿子的事在里头,不能赖我。

    甄惟不再说王子腾的事儿,转而大谈今年一点也不冷,都快过年了才下了多少雪?明年怕不得大旱吧?

    聂䍿猜了三天也没猜出来王子腾见甄宝玉做什么。那个甄惟带着这个少爷来见自己一面又出自怎样的考虑。唉,老子一个武夫,被活脱脱地逼出了文人心机,这个不敢那个小心……真她娘的不爽利!

蒙人西征,赵人北流(下)

    自从以一敌五十灭廿五高手之后,金珑威望之高,一时无两。

    原本大家只知摄政王宽仁,体恤,其母亲和夫人有菩萨之美誉。而城墙之下,摄政王站在牛车之顶,连战连捷,无数双眼睛看得目不转瞬。

    第二天清国皇帝请和,大军退出五十里驻扎,这些可是实打实的发生在眼皮底下。

    全草原轰动!当即就有游吟诗人编织歌曲,赞颂摄政王一人退十万的超凡战绩。传唱开来后,连童隰一看到金珑都要揶揄一翻,大力嘶哑唱上两句诸如“雷电压城,摄政王一拳击碎万丈黑云”,或者“英雄十万,偃伏黑金战袍冕下;战车过畔,笑破白刃素掌指尖”,又如“金针刺出,刀剑片片皆碎;长矛摆动,魂胆忽忽携亡”。

    闻大娘和侯婉婷陡然发现行政顺畅了十倍!原本还有进程交接、计算统计、规划预算、物资进出、城管大队的执行力方面的磕磕碰碰,如今全部消失!闻侯二人言出法随不去说他了,她们的六个小女孩子助理牛逼得简直要上天。直到有一天被童隰捉了两个错,然后由主子罚了她们工钱,逼着公开检讨,才算将小尾巴重新夹起来。

    水氏爷孙则整天缠着摄政王求指导,张蓁的老兄弟们跟苍蝇似的嗡嗡嗡求找机会敬摄政王一杯酒,好回家吹嘘。

    金珑不胜其烦,闭门不出也不好,频繁露面会露馅……另外三方共商和平协议,时不时地需要他亮个相。三方停战共建以谁为主?规矩谁定?哪怕是定期磋商的会议地点和级别、频率都能吵起来……

    只要僵持不下时,金珑亮个相,摆个高手不怒自威的架子,多半三方就能达成一致。其实三方的分歧根本不在细节上,而是到底是谁主导三方和谈。

    很明显,赵国国力最盛,体量最大,货殖实力最占上风,把草原和东北的巨大需求拿捏得死死的。但是赵蒙经济一体化战略主动权一直在蒙元手里。蒙元倒向清国,赵国马上抓瞎!

    是以未来的“命运共同体”对赵国战略意义和紧迫性远远大于在蒙元眼中的重要性!因此大多数时候赵国理直却气不甚壮,全靠凌三攴纵横捭阖,撒泼卖乖,坑蒙拐骗才保着架子不倒。

    清国皇帝亲自出马谈条款,就已经落入下风,唉,谁让迪古不给力呢?因仗着身分崇高,清国也能取得一定的话语权。可惜国力干瘪,人口不多,交易量提不上来,还要谨防赵蒙双方效仿管仲,用货殖控制清国经济命脉。再加上内外两处战场上吃了亏,腰板硬不起来——说话权力由此大打折扣。

    皇帝不会赤膊上场,迪古总是小心翼翼,唯恐说错话,且皇帝给他的授权仅有米粒那么大,定量、配额、加税、对等原则这些次要议题才是他能碰的,其他的全部为反对而反对……直到金珑拍桌子道:“皇子殿下,莫再计较数字啦,您置朝鲜国于何地耶?”

    永琪坐镇旁边,闻听此言,豁然开朗!朝鲜体量加上清国,份量足够对抗蒙赵了,操作好了,反能捏住赵蒙尾巴。当然前提是把赵国人先撵出清国去,再和朝鲜谈合作,甚至搞经济一体化……朝鲜皇子李颀在青城是有自己的生意的。唉,内幕人家门儿清,怎么谈还要仔细斟酌。

    金珑向来不参与细务,却石破天惊,一句话将永琪的清国大门一脚踢开,连童隰都惊艳其大胆想像和洞察力!不愧是宗师,一法通万法通。

    大家私下议论,摄政王其语言之势不差其武功分毫也。从此一旦三方有争执,大家便问计于摄政王。

    蒙元除了天下会是一大山头,居然以摄政王和童隰为首,另成一个小山头,和僧格、恩和之类留驻青城天庙的大人物并驾齐驱,替青城争夺到了极大的话语权,隐隐与赵清蒙三方成鼎立之势。

    当协议最终达成一致,汉历新年也快到了,清军得到了后勤保障,飞奔回国——再晚路要不通了。

    赵国使团恋恋不舍地往回走:在草原呆了那么久,真想家啦。他们近距离观察到了天下会运作模式,须赶紧回去和大家探讨研究,金荣算不算是行儒圣之道?如果真的是,那可是天大的事儿啊!王阳明之后无真儒,难道我朝要出圣人了?

    等赵国使团回了长城之内,金荣在赵国失踪的消息才放出来——被赵国封锁了两个月,终于捂不住了。

    一方面赵皇害怕如果真的事有不逮,出了差子,蒙元将霉头扔到赵国来,这如何吃得消?就好像刚刚交换了八字,婚房布置得也差不多了,然后新娘(郎)在对方家里出事了?

    另一方面,赵国使团已经脱离了蒙元地盘,就没顾忌了——你们乱去吧。

    为防止传消息的人乱说话,信使份量如果不够,说不定还会被打出来,甚至挨一刀,贾赦顶风冒雪的亲自跑了一趟青城。他和颜悦色地告诉大家,金荣被图播人绑架,贾琮等三百多人去救却下落不明——我的亲儿子也搭进去了,咱们可是一边儿的!

    青城一片哗然,金珑二话不说,立刻召集兵马,童隰却提出一个古怪的要求:不强求土默特人人入伍,这次救大汗行动,只收义务兵,志愿兵。

    原以为青城的土默特牧民战士们会积极呼应,却没想到本地人嗓子喊得山响,动身报名的寥寥无几。反倒是维拉特八万战俘来了七万个!人人在说感激火神王不杀之恩,又赐下工作,平等接受维拉特人,来去自由。有一万多人已经或正在接老婆孩子父母从天山脚下往青城赶来,要做蒙古人了。如今“我们的”大汗有难,不下死力气去救,日后还有谁为我们做主?

    另外达达和敖斯尔倾巢而出,EEDS也让宝音带出来几千人。

    十万以维拉特人为主力的军队集结完毕,金珑亲自带队,巴图、那顺布和、巴音为副,挥兵直逼陕甘宁,要借道冲击图播。

    宁夏老王爷夫妇刚派孙子水洱出马,替宫布做媒求取探春,算是在蒙元方面有脸面的,更兼每年给童隰带来数十万元的流水,身份与其他汉人不同。他于半道将蒙元人马拦住,详细介绍了金荣南下的情况和固原如何保护、照顾金荣母亲、桃叶和孩子的,并且桃叶已经怀了二宝——你们不要乱造杀孽,要给没出生的孩子积点德。

    一路上地方的头头脑脑,黑道白道,天网老关系户,贾氏势力,王子腾的关系户一听十万蒙骑扣关,这如何使得?众人一齐来寻蒙元人拉关系。都是跟金荣喝过三百杯的,有话好好说,万一人家在图播日子过得开心,岂不是白怪罪了人?

    过得开心?不敢想。

    为了绑架金荣,连固原城门官都死了一个,兵丁也有伤亡。作为赵国属国,图播人这么干是想撕破脸了,金荣哪能过得好?死不死的还不知道呢。

    赵国官员和黑道大佬一起劝道,绑架的意思就是你不会死!没有暗杀,担心啥?倘若图播亏待了金荣大汗,我们三方共诛之。不过先搞清楚情况再作定夺好吧。何况人在他们手里,别现吃亏。

    皇帝下了死命令,必须拦住蒙元人发疯,不管是好言相劝,还是撒泼打滚。

    金珑和大家一商量,目前形势不明朗,音信不通,与其茫然失措不如一静,派出人手打探地形地貌,寻找消息。

灵魂碎裂,缘起性空(上)

    当肖指挥带来清军在皇帝亲自指挥下,包围青城,攻城无功而返的劲爆消息时,金荣知道,对方应该摊牌了。

    果然肖指挥道:“我带来了三百六十套丝绸内衣和崭新的羊毛细绒织就的中衣,以及最新的貂皮、狼皮、熊皮袄裙。”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三个女人一眼,“请沐浴。届时将有贵人来访。”

    大手笔呀!大冬天的给三百多人沐浴并且从里到外全换新衣,如果每人一套皮大衣的话……没有几万两银子怕是办不下来。

    肖指挥当即命人从门外的牛车上卸了十几个大箱子,十来个小红衣和尚鱼贯而入,熟门熟路地提水烧水,先请金荣和公主三人沐浴,随后天下会众人自行安排。

    有些台吉从小到大不洗一次澡,看到这个架势,不习惯光屁股于人前也由不得你。人家都是新衣服,香喷喷的,你一个人臭哄哄?

    全民洗澡活动进行了三天,经过无数的心理建设,金荣又哄又骂地,三百六十人终于焕然一新。连飞在高原上一个人游荡了十几天查看地形,绘制地图,回来补充食物,正好赶上,被捉住了最后一个洗干净,从一个小泥猴又变成了一个英俊少年。

    莫姒姒和成娟娟忽然发现了这一块新鲜可口的小蛋糕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流着鼻涕求大公主题写三七校训的那个小屁孩,不禁口水直流,目光炯炯……见连飞递了两个大白眼过来,才消停了,只是时不时地扔个暧昧的眼风过去。

    小红衣和尚们乘这几天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将所谓的萨斯迦仔细地打扫,银制餐具从最深的箱子里取出擦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切光亮如新。蜡烛如不要钱一样插在白铜烛台上,任金荣入夜后点亮了写写画画。

    众蒙元少年们也庄重了起来,原来每天坐在庙里读写汉字,成娟娟是总教官,负责他们的学业,现在更是加倍认真,诗词歌曲,志异游记,诸子百家,耕渔牧药,捡感兴趣的讨论。这个庙里居然有一套全唐诗,宋词集注,苏轼诗集(触霉头的那本),和明朝小说话本,闲了不骑马练箭或持刀对攻时,取来消遣。看样子,连台吉们的仆从在内,人人都要文武双全,并汉语书写考试六级优秀了。

    这两个月里头大公主也没闲着,忙着写金荣的新故事《山寨夫人》,最恨诗词难得,琢磨推敲不知不觉一个时辰就过去了。铺开纸,遣词造句,伏线设谋,一天就过去了。

    金荣无事也不能乱跑,在小屋里设计最新的绘本并打草稿。

    《莫愁道姑》以出尘子为蓝本;《海神女弑夫》就用黛玉的版本,黛玉的脸;《侏儒神尼》就用许青媛的版本,故事还不甚丰满,先把框架搭上,用莫姒姒的脸作尼姑原型。莫姒姒被气得三天不跟金荣讲话,但是公主却看见她每天照镜子,修眉毛,摆表情,很忙碌的样子。贾府乱改《李白遇仙》闹剧,金荣想了想,稍作修改,由男变女的这个东方不败就用成娟娟为蓝本好了——笑了莫姒姒两三天的成娟娟反被莫姒姒笑话,二人闹起来差点把楼梯踩塌。

    五日后,有游马来报,贵人将近,请出迎三十里。肖指挥同金荣、公主等三百六十人骑马整队,向南而去。

    今日风清云淡,雪山顶被笼罩在太阳的金光之中,气温估计低至零下十多度,只要没风就不难过。

    肖指挥一挥手,身后的骆驼身上驼着一只长号角,小红衣和尚吹出低沉的长音,远远地传了出去。不久,从地平线传来同样低沉的号音,如天神降临。雪线上的旗帜渐渐鲜明,如洪水一般的队伍好像簇拥着什么迤逦而来。当先是一百头纯白骆驼(开过光的钛合金眼就是这么牛,隔着五里路数骆驼)。

    随后一座巨大的五马拉车,宝光闪烁,如同太阳从地下跃升,君临天下。

    大家待车近了才看清原来这车驾上全是黄金白银红蓝钻石绿松石黑曜石等,拉车之马头戴金箍,身被金丝红毯。车左右纯黑的马匹上全是贯甲武士,长戟在手,如林矗立。

    肖指挥命号再响,以示恭迎。对面也以长号相和,声波远远地传递开,将云层冲散。回音贯彻天地,由远及近,动魄惊心,让人站立不稳只想膜拜于尘埃之下。

    号角长鸣经久不息,蓝天更显通透,大地更得厚重,雪山更觉雄壮巍峨,天人合一?不,天是唯一,万物归零。

    蒙元台吉们脸上全是激动之色,不敢留在马上,皆下马。唯金荣、公主二人依然挺坐在马上。

    肖指挥也下了马,率众立定,排开阵势相候。对面马车正面隐约有一个标志,配合着晃动的旗号,让所有的台吉们兴奋至极,然后五体投地跪伏,大礼参拜。

    金荣和公主下马,立于正当中。

    终于这奢华的马车停在距离迎接众的二十步距离外,金灿灿的车帘一甩,一个年轻的红衣僧下了马车,随后一个轻柔的声音对那红衣僧说了句什么。

    那红衣僧一躬身,随即转过面对金荣道:“尊者所以来,为有人自称代天行走人间,不知观何者才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梵语,意为无上正等正觉,即最高的智慧觉悟。

    金荣慌了,对面说如何得到那啥?有没有标准答案啊?老娘的半部罗教经书里面没有名词解释,也没有过程证明啊。

    怎么接个人还带考试的?

    金荣沉吟之时,大公主汗都下来了,因为对面已经预设了大前提:我承认你已经是个非凡智者,请问你智从何来,敢自称“长生天人间行走”?你见到了什么就敢自称见到了天?“天”之道岂可为“人”所能知?不管你回答什么“我闻,我见,我得”,对面立刻就能把你引诱到虚妄感知蒙蔽了灵性上,愚昧而已,就会失去“人间行走”的合理性和合法性,从而被彻底打入深渊!

    很明显,金荣想不到这么深,难道要我帮他?可是我也说不过人家啊,他们是专业的!急死本宫……本总统……老娘了。

    金荣感受到了大公主的焦虑,他侧脸对她笑笑,回到:“吾不知也。”

    似乎在说“我不知道我知道了什么”,又似乎在说“人家哪有得到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你想多了”,又似乎在说“我根本不知道无上正等正觉是个什么玩意儿,可以吃吗?”,又似乎在说“你说的什么鬼话,瞎编的吧?”

    公主一颗心放下一半,金荣就是一个这么抽象的货!作风一贯如此。

    小红衣把话转成叽哩咕噜唋叭嗖啋,里面的人沉默。这时金荣瞟见一道仙灵微光一闪而过,却没落在自己身上……难道?

    里面再传话道:“君得天缘,缘起性空,何解?”

    金荣心道:“什么鬼,空?缘?怎么怼他?”

    大公主又急了,缘起,即“待缘而起”,也就是说一切法的产生均有原因;性空则是自性空的略写,一切法均无自性,从缘而起,由果推因,这便是缘起性空。你得天之厚爱,机缘如何来的?难道不是空想吗?这又是一个以肯定为前提,疑问为形式的否定句。

    金荣疑惑道:“起起落落,雪泥鸿爪,当起则起,当落则落。万法空相,缘起者不知。知则着了相,焉能得道乎?”

    水焉高兴地要跳起来了,要说胡搅蛮缠,天下再没有比得上这个金荣的了。也不计较他提到自己的名字了,哼,也不知道避讳一下(金荣:焉能得道,不就是说你水焉能成仙?还不谢我?)。

    小红衣又被噎了一下,该死的,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标准答案是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不共不无因,是故知无生。(凡是以为一切法有自性,必是生起的!如果否定了生,就否定法有自性)金荣说,在不在于缘,都只是表相,这就是彻底否定了“自”或者“性”,那么“他性亦复无”也就无所谓了。也就是说,天道垂青于我,我无须知道为什么,哪怕得了道也是自性、是天意,迟早会成空,何必计较追究?

    ——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车内又说了点什么,小红衣得意洋洋地转述道:“既如此,就请金居士修行于此示藏寺,二十年或三十年,待其缘落再谈去休。”意思是,老子想跟你算账,你说不用算,天意如此,况且反正人都是迟早要死的,国家迟早要灭的,何必在意?好吧,你居然这么能讲,老子不计较了,你也叵论得失,莫问来去,就留下好了。这也是生死由命,输赢看运。

灵魂碎裂,缘起性空(下)

    金荣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看到地上匍匐的台吉们都骚动起来,金荣立刻懂了。

    思忖良久,金荣道:“莫非大和尚远来就是为了告诉我你自己未曾堪破:鸿蒙初辟本无性,打破顽冥须悟空的道理?执着于拘束,禁戒,严律,身密,何时才能跳出通灵界,恢复自在身?”

    这就是在赌了,如果刚才那缕仙灵微光的意义就是金荣猜测的那样,他就能懂。

    长长的叹息从车内传来,一只胖手搭上小红衣的肩膀,一个大胖子从车内钻了出来。

    肖指挥在一旁介绍道:“此红衣大主教珠古。”

    看到金荣能应对大主教的诘难,肖指挥大为惊叹。

    大主教衣着朴素,在一群皮毛禽兽包围下显得卓而不群,仙凡有别。他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金荣面前,金荣深礼,抬头,只见大主教眉毛疏淡,目光却尖利睿智,似乎能看透一切虚妄;微笑挂在嘴角,似乎一切都是浮云,不值挂怀;但胸口微微起伏,似乎不堪重负,以有所执未曾堪破。

    大主教让大家都起身,台吉们匍匐过来,轮流亲吻了他鞋面后,才敢站起来,满脸兴奋激动崇拜地看着他。

    大主教珠古冲深礼的大公主点点头,并不计较她一介女子居然只行了个男人揖就算了,然后越过众人,站到金荣面前道:“你陪我走走。”标准的普通话,起码二级甲等。

    金荣落后大主教半步,二人横穿骑士戟林。

    孤独地对着再无遮挡的广阔的平原,再无浮俗遮望眼了,大主教叹息:“就不自我介绍了,我大概知道你是谁了。可是我却不知道我是谁。”

    金荣静静地听着。

    大主教道:“仙灵微光入心,你就拥有了转世保灵的能力。哪怕你死了再投胎,也能留下前生的记忆。但是,你将一分为三——即所谓的法身、报身、化身。所以你碎成了大大小小的三块。再转世,再分割。转世三次,原来的你可能只余九分之一,或者运气好的话,能剩下九分之四的自己了。”

    金荣汗出。

    大主教笑:“哪怕你找到了自己,也回不到从前了……心里虽然知道你还是自己,但显然又不全是原来的那个人。多出来了的东西潜伏在你心中,看不到,摸不着,但知道。所以才需要我们回归本心。智慧、知识、野心、权势、金钱、人脉尽皆为空。从你所作所为看,想必你已经悟透了。”

    他伸手指了指天空,“就算是它,又哪能那么容易得到想要的东西?过去曾让它晋级的,都将是最终的负累。过去成功的体验,全是对本心的蒙蔽。你想要的必不能外求诸人,当反求诸己。”

    金荣大受启发,头顶仙灵气发,一道微光钻入红衣主教眉心。

    他无奈地笑道:“你看,它根本就不懂,全凭本能运作……这也是知见障啊。”

    金荣想问那么我们该怎么办,然后又想到,如果这位前辈知道,自己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红衣主教看看金荣欲言又止,点头赞道:“你想的不错,就是这样。”

    嗯,与这样一个全知全识的人谈话真是一种享受:不用你费心编织语言,组织逻辑,对方早已作答了。

    大主教又道:“作为一个失忆者,我倒还可以给点忠告。”金荣俯身一礼。

    大主教道:“通灵宝玉从不放过任何一点可以利用的东西,哪怕是一滴血,一句话,或一根柴火。我们都躲不掉生生世世都要为它做牛做马命运,因为我们将欠他一命又一命,生生不息。”

    他回头正视着金荣:“缘如何起,缘如何灭,我是等不到答案了。你说我着了相,我无可辩驳。下一次,二十七分之一的我,或者根本只会在梦中偶尔灵光一闪,才会回想到过去,看到点什么。片鳞只爪,镜花水月,不空也得空……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并没有让金荣回答或解释什么,他相信金荣懂,金荣刚才的回答句句狡狯,虚而不失,却依然算是一个解读吧。

    大主教道:“一句我未知也,真是道尽了本心之空,非空之空也。”随即他目露鄙视地道:“有那么一些人,一心想拓土开疆,吃掉维拉特,控制蒙元,侵入女直,招兵买马,西征土耳其,直达他们的应许之地,建立起横跨万里的巨大国度!妄图让凡有那本经文之处,必成其国!成吉思汗都不敢想的巨大版图,他们已为之准备了上千年。”

    金荣知道,那些人之所以永远不死心,因为这是他们存活的支点,文明不被同化的底线。

    大主教厌恶地道:“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我来只是顺路,有人告诉了我你们的事(金荣脑中肖指挥的影子一闪而过),从而见你一面。他们绑了你来,要做什么,你如何想,怎样应付,我不管,你和他们当面谈。反正如今的图播,我也做不到主。”

    金荣才明白,原来自己的安全保障是缘于这个大主教的保护,但他也无法完全控制局势。今日见面也只是个过场,对同病相怜的后人施以援手,或许能助其开悟,破开虚空,自渡渡人。

    一世一世的轮回并不是令人开心的事。要么索性抛开负担,拥抱胎中之谜,每次重启生命都从零开始!而不是拿昨日剩菜一遍又一遍地回锅,每回锅一次就剩热吃掉点,再加点新货,油糖肉菜盐油辣……真让人作呕。

    这个智慧如海,胸怀若山的穿越者,也是个可怜人:活着是空,死了是假,轮回就是个坑。

    两队并一队,大家回到了寺庙。直到此时金荣才知道,这根本就不是萨斯迦,而是另一个大丛林示藏寺的乡下别院。

    在此歇脚一夜,红衣主教将继续向北,他的目的地是甘肃的拉卜楞寺,于彼驻锡,研读佛学经书——以他的方式给通灵宝玉打工,直至下一个轮回,忘记一切,仅余梦回。

    所有金荣的女人、仆人、会友、同学都拿着、抱着、搂着一种类似于“我们家金荣原来这么伟大连红衣大主教也必须以同等地位视之”的傲娇,个个与有荣焉,恨不能与全世界分享并给自己扣个“圣人之(基)友”的大帽子感觉自己平白又涨了一截身价、身份、甚至身高……

    只有金荣依然如故,画连环画,疏理情节,构思画面,作性格填充和心理分析,力求莫要一上市就被怼掉一层皮。

    莫姒姒和成娟娟忽然良心发现,给她们家小姐备一份好东西时,都会给金荣也捎上一点儿。夜夜春宵的疯狂忽然一收,两人低眉顺眼地行走坐立,低声小意地伺候公主,每天拿天下会台吉们练手时动武也更加的……凶残。

    水焉照例不理会这些工具人的小算盘、心理和行为模式转换,内心深处只想着一件事:桃叶已经有老二了,我可不能落下,必须在离开高原前再怀上一个。

    全队三百六十人中,只有连飞一个人最正常,神出鬼没地在高原上潜行,擒过野驴,猎过熊罴,甚至蹑在野骆驼后面看它们的窝在哪里。

    这一天,连飞远远地听见了闷雷般的轰鸣从通天河对岸传来,大约三万骑兵直接涉水而过。连飞赶紧回来报信儿。

    金荣正有些憋气,红衣大主教已经点明对方立刻就会来谈判,等待的日子过得真是慢啊。

    那么谁会是绑架自己的元凶呢?

    红衣主教离开的第十天,以色列的金小姐笑眯眯地在一个蒙面女子陪伴下又来进香了。这一次,她直接点名要见金荣。

    她的身后跟着三万骑兵,铺开在漫天遍野的阳光之下,如蚁军,如蜂群,杀气冲天而起。

    所有的人松了一口气,现身了就好。

    来谈谈条件吧。

象雄圣女,三方会谈(上)

    金小姐穿着打扮依然是那么得体,那串莫姒姒眼馋的天珠悬挂在织染精致,花纹繁复,款式简洁的藏式长袍上闪闪发亮。她脚下是一双刻满了奇特花纹的鹿皮小马靴。腰间挂着小小的白银藏刀和一块玉珮。头发梳了个三头短髻,上面插着一支镶着一粒巨大的无色钻石和无数细碎的红绿蓝三色钻石的凤钗。能把汉、藏、波斯三种风格揉在一起却又看上去极合理的女人……不能碰。金荣目光落在她手腕上,那里有一支通红透明带着一丝绿意的双色玻璃种翡翠手环。

    莫姒姒送茶上来之后,明显眼睛不够用了,看来那串天珠是这个女人身上最不值钱的东西了。莫姒姒替金小姐算了算,这个女人身上挂着差不多价值十万贯的东西,够把清国十万大军再烧一遍了。

    金小姐极客气地谢过莫姒姒,两个人拉着手问候一番。金荣端起奶茶,沉默地饮了一口……在蒙元人和藏人看来,此举颇为无礼:客人没劝饮,你就不管啦?

    金小姐复坐下,用她的独有的温温柔柔的声音轻轻的问候了声金荣,带上了一丝鼻音,让人想起沙朗石头小姐的本能。

    金荣作为主人,举止非常失礼,只沉默的点点头,微笑了一下,却并不说话,也没有回应金小姐的善意。

    金小姐颇为委屈地道,“难道您怪我们招待不周吗?这可是我们能拿得出来的,更最好的住所了。”

    这是口舌之争,金荣对口舌之争,一向没有什么太多的兴趣,所以他只是沉默的摇了摇头,并不说话,然后把手中的奶茶一饮而尽。

    在旁边做记录的是成娟娟和贾家的一个老成子弟贾玏,他武功虽然不太高,但是那文字能力上特别强,因对科举没有兴趣才投笔从戎。

    贾玏见有些冷场,就插话说:“我家大汗平时都不太爱说话,就喜欢听大家说,金小姐请见谅。”

    金小姐是亲耳听过金荣和大公主嬉笑调情的,哪里肯信,遂笑着说,“是啊,大汗平时不说话,一开口就是长篇大论,风行天下的大文章,小女子可是拜读过那几篇的呀。”这是直接掀底牌了,你的事我都知道,不要装。

    金荣懒洋洋地道:“那你肯定不知道,其实我最会说的是剑仙故事,而非长篇大论。”

    金小姐道:“那么请大汗教小女子一个故事呗。”她的河南口音如果一直这么柔和的话,真的是好听。

    成娟娟biu地一声冲出门去,打了两个手势,三秒钟内,客厅里便挤得满满当当,一分钟后大公主从天而降,施施然从门口进来,成娟娟像京巴一样跟在后头。所到之处人皆退避,由着她大摇大摆坐在金荣下手的空位子上。再一分钟,贾琮、朝鲁,连肖指挥都被惊动,挤进来看热闹。

    金小姐暗自心惊,金荣媳妇儿简直要上天啊。正常的蒙元贵女哪能得到这些台吉的如此敬畏?更别说汉人了,蒙古贵人们可能表面尊敬,内心深处只当你是个金马桶……她到底是什么人?

    金荣酝酿了良久,道:“蜀山第十五祖乃是象雄圣女。”哇,这么冷门的知识你都知道!如果不在偏远的寺庙中寻找,象雄二字根本见不到。金小姐的态度从轻视立刻转为凝重,她立在身后的蒙面女子全身一震。

    金荣道:“古象雄的王子辛饶弥沃就是释迦牟尼佛前世“白幢天子”的师父,即传说中的大鹏王。为了救度众生而心生慈悲,传下古象雄佛法雍仲本教。佛祖的心印“卍”万字的藏语就叫作雍仲。雍仲本教的天书《甘珠尔》其实就是图播历史、宗教和文化的源头。”

    见过“卍”字印在金荣额头的台吉们激动地你看我我看你。大公主由于没有亲眼见过冰菩萨和“卍”字印,心头极其不爽。

    这几天贾玏从地下室图书馆里翻出来的一大堆历史书籍,经肖指挥翻译后,得到了传承系图谱。金荣听到贾玏到处显摆历史知识,自然和大公主加入,三人和肖指挥一起讨论阅读。

    此时卖弄着这二手资料,让贾玏一笑,心中佩服:不愧是大汗,眼睛一眨,故事就来了,比拉屎还快。肖指挥更是翻了个不符合身份的大白眼。

    毫无疑问,一赐乐业人对古图播史兴趣不大。金小姐一无所知,而她的侍女却僵直了。

    金荣继续瞎编:“象雄十八国,最后在唐朝时候被松赞干布所灭,但是在汉朝以前,象雄之广非如今的两藏可比。北到天山,南到印度,西到波斯,东到四川。人口二三千万,养兵百万。”

    哇,有这么厉害吗?

    金小姐注意到侍女浑身颤抖,便不动声色地握着她的手,让她坐下。

    金荣道:“苯教是其国教,最讲究万物有灵,石头里面有神佛……”金荣说到此,一个冷战从头到脚,脸色白了一白。

    他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道,“大家看到的遍布图播高原的无处不在的玛尼堆就是当年盛极一时的本教象雄人留下的。那时候森林遍地,巨象行走,麦浪滚滚,物产丰饶,哪是如今的荒芜之地可比?”

    众人叹息,连肖指挥都信以为真。

    金荣道:“十八国疆域辽阔,可惜碰上了连年天灾。收成渐少,气候渐冷,冰川终年不融,老百姓开始饿肚子。象雄大萨满,贪图王女央金姿色,欲夺之为妻。而王女与其青梅竹马的侍卫相恋,私订终身。时正值干旱少雨,国王们祭天杀牲无所不用其极,仍然半年无雨。大萨满作法,说上天最喜人祭,国王当献其最珍爱者祭献上苍,或能感动雨神。”

    举国上上下下私传谣言,说大旱起,乃国王之罪孽也,只有将王女央金烧死祭天,方能洗罪,令上苍垂怜。(怜香惜玉的贾氏家将们发出一声鄙夷的嘲弄)

    央金惧之,与青梅竹马一同逃难,却为大萨满所擒。举国哗然,痛斥王女不顾民不聊生,惜身畏死,活该烧死。

    国王苦求大萨满无果,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送上祭台,终于不能忍,率忠心的手下欲夺其女。大萨满早有预谋,埋伏十七国精兵,伏击国王。国王兵败死于大萨满刀下。其女再次被送上祭台,火起之时,守卫松懈,一汉子冲进火堆将央金救出。正是央金情人。那情人拼死断后,央金被剩余卫士救走,唯被大火毁了容貌。(唉,听众们可惜,有人不想听下去了。美女也罢了,金荣你搞出个丑女来恶心人么?金荣:庸俗!)

    众人东逃入蜀,卫士们逐一战死或溜走逃命去了,最后仅存央金一人。时值蜀山剑仙绣门之门主是张良之妻龙女,其年岁已上百,正游四姑娘雪山,见毁容王女可怜,逐救下她,二人于蜀山隐居。央金心如死灰,从此绣花练剑,再不开口说话。(张良妻龙女?讲讲呢?金荣:下次)

    象雄十七国因饥荒而崩溃,自相残杀,争夺粮食牲口。十年大旱,象雄人无法,只能下山来抢蜀国。时汉朝国力昌盛,成都沃野千里,富甲天下。倘若象雄百万雄兵下山,蜀地危矣。

    央金听闻消息,下山堵住象雄军,面对千军万马,她唯一人而已。大军压上,任何敢螳臂挡车者,皆成齑粉。央金面目狰狞,无人识得,大兵只当她是个疯婆子,尽纵马而下。

    央金十年不语,今张口高唱象雄圣歌,声传百里,有如雷鸣之音,万马俱跪,蜀山大劫得解。(哇,众人惊叹。一歌唱退百万兵!壮哉!)

    为救故国,央金率众一路向北,跨过天山,深入极北平原,再向东,跨过海峡(有人置疑。金荣解释:地球很圆,这条线路不算长,一二万里而已,相当于唐玄奘取经两次。有人问:为什么地球很圆?金荣:滚,文盲!)。

    她们历尽艰辛,终于寻找到万里沃野新大陆。象雄数千万人口跟随,最终仅数十万活着到达新大陆。最后得享一千六百年平安,后因西方白人跨海进攻而再次灭族。

    央金安顿好族人,再浮冰海、履冰川、跨冰原而归,斗鲨斗熊,或于极夜半年不见天日,或于极昼半年不见星辰。五十年后神功大成,回到蜀山,伺候龙女离世。

    除缧祖,央金圣女可评为绣门第一英雄。(蒙面侍女泪光盈盈)

    这故事诽谤北美印第安人是象雄遗民……这个脑洞开得够大——反正二次元,瞎编故事又不上税——难道切诺基大部落酋长或者玛雅人、阿兹特克人还能来追杀我不成?

象雄圣女,三方会谈(下)

    仙灵气蒸腾而上,微光进入金荣的心脏——死后才用得上。气馁。

    金小姐嘴巴大张,全身颤抖,和她的侍女二人相映成趣——这二位头顶仙灵气跑得比剩下所有的二三百号人制造的仙灵气加起来的总量还多。

    只有大公主打了个哈欠。女人放弃仇恨救国……这是不懂女人呢,还是在拐弯抹角地嘲笑我当年在逍遥观的长篇空论女人的责任?这是讽刺我变成了顾家养娃的小女人,还是劝我再把家国情怀捡回来?

    瞧瞧这帮子人没见识模样,《山海经》里早就说过,万里大海之东有异大陆,山脉皆南北走向,不就是这个新大陆嘛。象雄人家园破碎,远走极夜之地,再跨海南下,有什么稀奇?美力坚已经建国,有和大赵求承认其独立,但赵国皇帝向来是不理会番邦内政——又不投靠于我,管你被英国人干死?他们收你重税又到不了我赵国手里?手伸那么长……长臂猿吗?至于接下来的美力坚国大量屠杀当地的象雄遗民……还没发生的事儿不要来烦我。我又不是世界警察……你跟野蛮的美力坚讲人权?他们懂这玩意儿吗?他们只是海盗后人,还没进化干净呢。

    贾玏奋笔疾书,直写满了三十多页纸,手臂不能动了,斜在贾琮身上喊小老弟给按按。贾琮哪里去管这个五服外的八竿子哥哥?捧着手稿一字一句地读着。

    咦,张良之妻龙女又是什么典故?贾玏追问。

    金荣又把原来构思的龙女故事简单说说。那龙女半妖之体,慧眼识英才,赠送道书给张良。虽然文武双全,张良这人却心性狭薄,不敢为天下先,只想做个逍遥侯。龙女悔之,觉得自己眼光不行,便弃之游历天下。

    大公主满眼都是笑,哈,如果我发现你金荣也是个样子货的话,老娘也不要你了。

    这个张良与龙女故事比较简单,惜春用这故事解劝探春时也没讲出个花儿来,平平无奇。贾玏用左手完成了记录,然后撒娇卖萌地高举双臂求按摩。大二十岁的人了,要不要这么幼稚?

    谁都没理他。

    然后大家讨论的重心从“毁容与不说话有没有必然联系”,或者“卫士跑光了跟她被毁容有没有直接关系”……转为“如果媳妇对男人失望跑了,孩子由谁带”的问题。最后一致通过,交给老娘,让爷爷奶奶带。绝对不能让孩子妈领走,否则她要是看上了别的男人,自己儿女喊别人爹?

    而莫姒姒和成娟娟讨论重心是,如果有男人甘心救我而死,我该不该为他守寡?或者现实点,先另外嫁人,等生了娃过继一个给他,跟他姓?

    金小姐很想很想冲着这帮子无良男人女人喊,难道不应该歌颂央金的爱国情怀吗?哪怕被全国人民痛骂,甚至全家死光,还要为国为民重新振作起来,不辞劳苦奉献终身!多么伟大的自我牺牲!

    当然如果她率领象雄兵拿下蜀国就更好了,从汉人手里抢块地盘有什么不好?估计央金怕卫、霍出手,就会如同灭亡匈奴一般杀光象雄。毕竟是汉人编的故事,不能让汉人吃亏。如果是我来编……当然也是让象雄国人北逃天山,以惩罚其当初想烧死我——就是要让他们死在路上才解气!

    金荣口干舌燥,却面带微笑看着金小姐。复国?横跨亚欧?借蒙清图播三国之力重返耶路撒冷?我能猜到开头,你能猜到结局吗?

    金小姐收拾了心情,款款起身,深深一礼道:“今日听君一席话,大有裨益。金朵朵告退。”原来她的大名是朵朵。按照汉人习俗,这是要嫁过来的意思吗?这一次问名?下次交换八字?

    大公主一哂。很明显金荣也在想着同一件事,笑道:“用个汉名行走江湖也好。”

    金朵朵极勉强地笑笑,穿过人群,回头看她的蒙头盖脸的侍女没有跟上,喊了一句什么话,不知是藏语抑或希伯来语。那侍女恋恋不舍地看了金荣一眼,低头尾随金朵朵而去。

    随即如云骑士潮水般退去,黯淡的阳光一分一分地渐渐明亮如初。

    成娟娟出了口气道:“今儿这回书题目就是,美娇娘万骑来逼婚,金大汗说书退敌军。完美。”

    莫姒姒在桌子底下踢了她一脚。

    大公主厌恶地瞟了门外一眼,就凭她?美娇娘?逼婚?

    金荣赶紧灭火:“人家是来寻求结盟啊,招揽啊,问计啊,交投名状来的。逼什么婚?那个女人怕孩子都生过了。”这个明显是善意的谎言,却让女人们频频点头。

    金荣用一种“好你个娟娟想死是吧看我把你逼婚嫁给一个图播大熊就消停了”的眼光刺了成娟娟一眼。

    成娟娟成功地警告了金荣又提醒了主子,立了一功。她得意洋洋地撇了金荣一眼。嘁,你又不是我主子,牛什么牛?瞪什么眼?信不信我一袖子把你拍墙上去?

    皇帝用过了晚饭,有点燥,便踱步至小花园散散。

    听了一整天从青城回京的使团做报告。从路上见闻到对当地官员的感观,到蒙古民心民风民意,到清国皇帝兴师动众一无所获铩羽而归,到隆中对一般的蒙赵关系三步走文件,到天下会的大逆不道的制度,再到水硰和迪古共同申请进入天下会等待批复,到蒙元百部联军十万人冒雪讨伐图播,寻访金荣下落……连讲了好几天。

    皇帝心潮起伏,信息量太大,事务繁杂而且棘手啊!

    目前最紧迫的是,金荣被图播人绑走。此前皇帝已经数次敦促驻京的僧王赶紧查明真相,捉拿凶手,放归金荣。冬季到来使赵军无法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入高原捉拿马贼,这半年里能发生何事,图播是否有分离自立之意?现下是否还有转圜余地……得捏着僧王!想必僧王心里有数,到底是哪个不让人省心的势力干出这种事。他们的战略目标是建国吗?

    一盘散沙的图播部落难道已经被谁一统江山,变成铁桶一个了?

    没听说图播出了什么英雄人物啊,除了红衣教呕心沥血培养的葛尔丹。他一死,西北能不能保住现状还两说呢,再树敌蒙元和大赵,难道那帮子图播人吃奶茶酥油糊了心窍?

    你图播要独立,赵国皇帝和嘉靖一样,开心还来不及呢。每年为了维护统一,要花费多少资源下去,且见不着回报。若不是图播圣僧对草原有无与伦比的影响力,赵国才不会那么对红衣教让步,允许其入中原传教。如果草原被金荣收服,和赵国成了“命运共同体”了,图播那个地盘要来何用?扔掉算了。

    难道他们想要挟金氏退出青城,然后卷土重回草原当太上皇?或者拉蒙元为同盟,助力呼应图播独立,恢复其国际地位?

    蒙元早已今非昔比,富得流油,帮你们独立能得到什么好处?让赵国再次封锁草原,让青城一朝回到十年前?赵国只要一封锁边境,蒙元贵人们第一个要抗议。

    看看青城花花世界,只怕你们下来的僧王三个月就会被腐化。

    绑架算是开了一个坏头,后面可不好收拾了。蒙元百部新盟要救金荣,一旦战火点燃,二百多年的图播高原平静要结束了。

    赵国能冷眼旁观吗?理论上一想到要赵国军人从平原上高原作战,皇帝一个头两个大。不训练个一二年哪能形成战斗力?如果目送蒙元人进入图播救人,赵国算什么?

    主权何在?脸面还要不要了?

    初看图播人绑架金荣简直愚不可及,但联想到如今赵清大战,蒙清大战,赵蒙又互有心病——图播人真会挑时候闹事儿啊。

    或者将这个鸡肋地盘就放弃了算了?皇帝脸上现出一丝阴霾。开疆还未见到动静,先丢一块?祖宗们不得安宁啊。

踏平天山,撕拦梅花(上)

    凌三攴气色不好,有生病的意思,估计这次出使青城让他心力交瘁,得缓缓。

    皇帝息了让凌三攴说说看法的意思。先传信命甘肃宁夏稳住,莫让蒙元入关,其他再说。

    凌三攴回到家,孙子伺候着洗浴喝茶,老头子裹着金珑送的虎皮袍不肯松。已经显摆了好多天了,来一个客人就要介绍一下,这是千年仅见的虎王,皮毛顺滑,从头至尾要二三丈多长,举世罕见。有人便问,金珑敬献于皇上的虎皮有没有这样的极品啊?凌相便哈哈一笑。给皇上的是一张千年一出的白熊王皮,铺开能盖满半个上书房。所以论虎皮,自然以我这块为尊啦。

    其实云皇后也得了一张虎王皮,不比这张小,但凌相愿意这么吹,大家也乐意听。你总不能拿皇后收到的礼物来和大臣比较,太不庄重啦。

    当然云皇后在后宫自然也宣称自己这一块才是天下第一虎王,皇帝自然不会去挑事儿啰嗦。

    凌宣将茶水送上,因嫌炕热,就坐在地上的小杌子上,捧着从蒙元得来的一柄狼牙匕首傻笑。这只狼王巨獠牙有人手掌长,镶上银饰,精美绝伦。

    凌三攴道:“宣儿,和宫布接触下来感觉如何?”

    凌宣放下狼牙,细细地选择用词道:“此人饱读汉人书籍,又不以科举为念,所以读书颇杂。为人坦诚,很容易交往。出手大方,银子好像用不完一般。朴实谦抑,和想像中的自大成狂的蒙元人有所不同。”

    凌三攴道:“听说他在荣国府里为三小姐唱了两个时辰的歌?”

    凌宣当时也在场,绘声绘色地将当时宫布被探春挤兑,说出了喜欢探春的话。然后不知被哪个夫人小姐逼着唱歌,一直唱到探春脸红,同意了才罢。

    这事成了,大好。

    宫布请了宁夏的德王妃来作媒,据说德王世孙水洱已经动身来京城了。

    凌三攴默不做声地听着,忽然道:“我有意遣你去土默特长住,你觉得如何?”

    凌宣深思,“青城有渐有王霸气,爷爷您的意思……”

    凌三攴一哂,“我没什么意思,就是让你就近童隰,向他学学。我卖个老脸,为你求个职位。不妨从底层做起,看看青城的崛起秘密何在。有什么是赵国能借鉴的。”

    凌宣道:“可惜暂时见不到金荣,不晓得这个天下大才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皇帝送走了凌三攴,有些恍惚。老头子讲话讲着忽然会走神,大概真是年纪大了。

    水硰和六皇子这几天得意非凡,他们在土默特结交了不少蒙古朋友,又和清国皇帝私下见了面,又亲眼看到金珑超凡功夫。在小朝会上洋洋洒洒讲得很过瘾。每个高官都听得极其专注,不时还追问几句。这两个武夫何时得到过文官的如此待遇?一般情况,他们连在朝会上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白沙侯被留在宫中。皇帝和这个叔叔从小关系就好,二人无话不谈。可惜那位眠花宿柳的辽王居然成了太子,水硰只好以太子视之,烟花柳巷也不带他玩儿了。

    二人坐谈到深夜,皇帝水硕才放白沙侯去休息。就在水硰倒退到门口时,他忽然停步道:“皇上,臣想长驻青城,帮您看着那帮天下会的孩子们到底是闹的怎样的玄虚。”

    皇帝楞住了,水硰不等回音便放下门帘去了。

    六皇子从忠顺王府邸出来,水泾一直将他送到门口。水涗说话说得嗓子哑了,他抬头看了看水泾的脸色,笑道:“在青城,我总能想干啥就干嘛,没人因为我是皇子就另眼看待。那些导游因我身份不同还趁机涨价,比平时贵了十元钱。哈哈……哥,我想长驻青城,省得在这老给你惹祸。”

    忠顺王楞楞地看着弟弟,上次喊他哥是什么时候?水泾也不记得了。年龄越大,兄弟是越疏远,算计来算计去,你利用我我利用你,哪里还有什么情义在?这次从土默特回来,这个弟弟变化之大,有点不认识了。

    水涗盯着水泾道:“我是认真的。京城就是个牢笼,我每天都在一点一滴地死去,窒息而死。到了草原上,我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这个京城有多么的阴郁,草原就有多么的明媚!”

    水泾刚想说,不许。

    水涗已经转身离去,似乎五哥同意不同意,他都不在乎。

    忠顺王道:“你要成亲了,成熟点,不要这么孩子气。”

    水涗在背后挥了挥手,林姑娘会理解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草原上到处都是贾将军,都排到贾廿三号将军了,难道你林姑娘还怕被老子欺侮了不成?

    为了查找金荣下落,张蓁火力全开,无数皇城司的人通过各个线头向高原渗透。但是这些都不是立刻能见到成果的。金荣被绑,对方必然严防死守,力求消息不漏。就算蒙骑全部上青海,铺开了能覆盖几个宗(省或者路)?

    幸好皇城司的人找对了人,打听到红衣大主教入了甘肃,下榻拉卜楞寺,曾经接见金荣并对金荣赞不绝口。

    消息传开,赵蒙双方立刻安定下来,无数闻人雅士高官不辞寒冷,来访红衣大主教。于是金荣与主教的问道经义过程流了出来,其语言之狡狯,思维之灵敏让人印象深刻。

    金珑、那顺布和、宝音、巴图为首,结伙上拉卜楞寺求见红衣主教,获悉居然是赵宋余孽和一赐乐业人联合“求教于”金荣,指导其复国之策。

    众人大怒。葛尔丹背后势力原来这么复杂,有这么多诉求!幸好葛尔丹死在青城,不然搞不好就是第二个成吉思汗。

    赵宋不用去理会,让他们在图播当土皇帝过瘾就算了,没人在意。但是一赐乐业人算哪根葱?资助葛尔丹,吞并蒙元?肯定已经打入清国内部!怪不得清国皇帝病一好,跑得比兔子还快,亲自来攻青城,里面有图播红衣僧人在穿针引线!好在永琪他脑子灵活,一看咬不动,立刻抛弃图播势力拥抱赵蒙联合体,加入一体化进程。

    永琪独白:有便宜不占,当老子王八蛋?等日后你们养肥了,一纸契约撕了就撕了!该怎么来抢,还怎么来抢!大不了老子放不下这个脸,让儿子来犯个浑,闯个祸。看看油水捞足了,让孙子再来谈两国友好世代,一衣带水之类的话。

    金珑和大家一盘算,图播的一赐乐业人想控制东方三个大国,打通去西方的路?征服土耳其?在耶路撒冷建国?

    好大一盘棋!但是跟金荣有毛的关系?虽然在红衣大主教保护下他暂时不得死,万一有人翻旧账,说当初金荣一把火烧死三大红衣神官,要金荣抵命……不行,不能这么干等着!一定要做点什么!

    宝音笑道:“咱们跃不过长城难道还不能绕过天山,灭了维拉特,再上图播来问罪?赵国皇帝生怕我们打破他们家的坛坛罐罐,难道还不许我们一路西去再南下,把投身图播的势力扫荡干净?”

    众人大喜!宝音真乃是帅才也!金珑立刻提拔宝音做参谋长,代替回赵国的韦承嘉,协调全军事务。

    这十万军队打出“天下会护国军”的旗号,简称天下军。

    那顺布和为左军,率领敖斯尔为首的“土默特一方面军”。巴图为右军,率领达达族和EEDS为主力的“土默特二方面军”。

    维拉特战俘军全部改了番号,放弃原来的什么青城城管附属一军,火神王护二军之类的搞笑番号,全部更名“解放维拉特志愿军”,简称解维军,作为先锋。

    回老家!让金荣大汗的光芒照遍黑暗统治下的维拉特。

    同时金珑写信,让张蕈巴米尔立刻派人西去,把带路党动员起来,孤立维拉特反动派,让更多的部落无条件投降“天下会护国军”。

    此外,以贾氏、汉人商队护卫为骨干,全蒙高原范围内招收的城管大队为中军,拱卫摄政王总司令、宝音参谋长。

    这几个方面军中,解维军人数最多,但战斗力却以中军为最强!首先讲个人勇武,中军全部都是挑选过的精华汉人老兵和蒙人少年高手,高薪养着,是贾琮带出来的老班底,曾消灭东路十多个万帐部落,让清国军找不到补给。而且中军领袖是无敌战神金珑摄政王,手下还有火枪队。虽然只一万人,却是核心战斗力。

    那顺布和、巴图领导的是传统蒙元军队,战斗风格和三百年前成吉思汗在时的风格变化不大:骑射放风筝,三段击,回环击之类。

    张蕈还在青城,得先等他来汇合。

    金珑从赵国获得了补给(宁夏老王爷:皇上赶紧报销,老子破产了),军心大定。

踏平天山,撕拦梅花(下)

    队伍开始整编,不能一哄而上,又一哄而散。必要的旗号、哨音、队形、阵型都要培训。虽然风大寒冷,但饮食供给跟上了,训练水准日渐提升。尤其从中军调来的几百个身份高高低低的将官,每天热身,做体能,列队形,学变阵,忙得很。晚上还要上文化课,背诵金荣演讲“老三篇”和金荣语录“新三篇”。每个完成背诵任务的人都有积分,最高分等汉语四级口语考试过关,就能升官“文指导”!虽然不是个具体事务官,却能调动同级别的队长或将军。他们将直接听命于童隰。

    半个月后,张蕈先期人手到达,通透了天下军西征指导思想和路线图,明晰了他们的具体任务,完成了组织构架,随后汇合了第二批人手向西而去:策反、情报、探路、给大势力吹风报信逼问立场、警告马贼,建立情报接力站……事务之繁杂,饶是这帮人曾熟练整理户籍都是干才,但也忙了个四脚朝天,顾此失彼。

    好在十天后,张蕈亲自到了,接手了情报部和后勤部,在参谋部还担了个文件整理的活儿,负责情报整理、统计功过、物资进出、人员调动、升迁黜落、奖惩兵丁、文指导培训……四五十岁的人了,一个人顶着赵国十个人干的活儿。

    幸好他从柯剧的学员中提前挖了五个孩子,临来了还找闻大娘和侯婉婷借了十个人手——都是重点培养的十五岁左右的孩子,有男有女。

    这才算把架子搭好……十万大军啊!这里面的组织管理工作……现代人要用电脑、无线电台的。

    汉历新年刚过,维拉特渗透工作初步见效。张蕈手里的马贼全部准备好了(他的三儿子就是马贼王),解维军在贾珩的率领下,六万人(另外一万身体不再适宜打仗,全部转为后勤,直接对张蕈负责)直扑天山脚下而去。

    震惊世界的万里长征由此拉开了帷幕。

    多年以后,贾珩成了天下军总司令,回忆起这一幕时,笑着说,“见鬼的天气,见鬼的地形。老子的兵幸好是维拉特战俘,熟门熟路,来回跑过好几次……否则肯定减员五成。”

    还没形成最终和平协议最终条款,三方还在扯皮时,一半清军已悄然离开土默特,拼命往回赶,必须在和平协议生效——元日春节前灭杀什么“根据地”。现在不动手,难道留下个赵国钉子在眼皮底下恶心人不成?协议如果于明春开始正式生效,清国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将赵国侵略军请回去?送神难啊。

    五万骑兵如暴风卷雪一般向盘锦杀来。

    赵清边境城池风声鹤唳,一日三惊,北静王得到消息,说清军分成五路,三个方向奔贾环的根据地杀来。这个根据地是赵国留在关外最后一支江湖军了。消息送出去了,只怕清军搞战场封锁,消息能不能及时传达到贾环要看天意。

    三光之下,南部清国残破衰败,只有贾环以怀柔王道对待清国大众:解放奴隶,杀掉土豪,分了田地和其他资源给治下所有民众。

    大家都知道,清军一来,一旦贾氏顶不住压力,这些东西你怎么吃下去的还得怎么吐出来!

    小豆子金振带来五万多原本追随王夔和北静王的人马,属于比游兵散勇稍好,而大军头公子们看不上,分不到油水,领不着资源的那拨人。

    听说王夔回关损失了一半人!连接应他的北静王小舅子于将军都折了……都拍胸脯,好险好险,幸好投奔了贾家!

    如此一算,贾环手下也有十二万人马了。但是新召的兵基本上训练水准较低,拿刀都很勉强,顶多能骑马,要砍得到人得看天意。而老兵则都是兵油子,让他们出死力气要看心情,是见势不妙随时跑的那种人。

    很明显贾环不会把新来的金振团伙全安置了,你们必须在外围打下自己的地盘来。

    金振有心按照李落雨的要求整顿军队,但人家说大冬天的,冰天雪地有啥着急事一定要在年前解决?整顿军队嘛,过了年再说呗。

    贾环听金振学说了原话,立刻笑道:“这是怕你渗透他们,插手他们自己的子弟兵,夺走他们的权力啊。”

    真不愧是大家庭出来的庶子,勾心斗角就像是天生精通,与生俱来,流淌在血液中的本能。

    这些散碎兵头们眼睛只盯着自己地里的三瓜俩枣,只求兵在手,不想更多了。

    金振是妓院长大的野小子,任性放肆。说到小意儿伺候、察颜观色、撒泼耍赖是天生拿手,但这种权力角逐倾轧——听都没听说过。

    更何况他是个小孩子,虽然左有余立根,右有孔大埔,算是有战绩的“名将”,但是要人真心服从,还早!

    贾环道:“也是喔,人家辛辛苦苦拉起来的队伍,花了多少钱,怎么就被你一句话打散了重新编队,拿走了兵权呢?”

    金振气馁地道:“你怎么不说,干好了你就不是领兵三千,而是领兵五万了呢?”

    贾环嗤笑道:“五万人家可不敢想,在天上飘着,三千可是实打实的手里的饼。”

    于是,大家决定各自挑选地盘,去抢,去占领了过年。

    总算还知道团结就是力量,互助就是自助。大家研究了又研究,讨价还价一番,终于把各自方向选定,由是根据地外形从一只蟹模样,扩张变成了一朵梅花:贾环在花蕊处,金振等在外围,各领一军,占山为王。逃命的话,也比较灵活:要么往根据地跑,要么去丹东投奔贺㓠总兵。

    好好看的相互呼应的分瓣梅花阵!可惜各怀鬼胎。明年一开春,形势再变,只怕这朵花就会步王夔的一字长蛇后尘,风一吹就调谢,唯留暗香与笑谈。

    金振立刻意识到形势严峻:内部不谐,举世皆敌,晚上如何能睡得着?

    贾环曾经讲过,当年大豪座山雕之所以被朝庭招安,就是在大年夜百鸡宴上,朝庭小分队从天而降偷袭成功,灭杀座山雕左膀右臂三十六将。座山雕孤掌难鸣,只能接受招安,把军队解散了,当上了朝庭大官换自己得个善终。

    新年即将到来,腊月里的“团建”活动渐渐多了起来。金荣在天下楼搞的活动,我们也能搞搞,对不对?

    至于练兵就比较随意了……吃吃喝喝占据了主旋律。大雪纷飞,基本上年底年初不能再有战争了吧?当一帮子人形成了共识,就有了思想共振,其他的不合群的声音统统淹没在了共振所掀起的骇浪之中。

    比如金振和余立根、孔大埔天天学李落雨纸上谈兵,轮流进攻、防守,看清国军队进攻根据地的话,机会在哪里。其他人则每天串联,拉帮结伙,准备硬抗贾氏:大家兵力一样多,凭什么我们要被你整编?连北静王都做不到的事,你贾环、金振这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孩想多了吧?虽然你们家世了得,背景我们惹不起,但是我们联合起来,就算是贾老公爷、衍圣公当面,也是要侧耳的。

    就在冬至前一天,金振终于找到了方法屠尽花瓣,包围花蕊,而且不用多少兵马就能做到!

    正当他们三人反复研究战法时,外面当啷啷锣响,营盘一阵大乱。有人惊惶来报,清军来袭。

    来了不过是两千多人,前队摸城,后队掩杀。金振早就演练过多次夜袭,下面哪怕建制被杀散,基本上能做到㤃(慌)而不乱。

    到天明时,抓住不少俘虏,也杀掉不少倒霉蛋。

    余立根审问过俘虏之后,向金振和孔大埔报告道:“我们基本上完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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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介绍:
中学美术老师金荣被人脑后砸了一石头,于是被通灵宝玉抓入红楼梦二次元世界,做苦力干活。制造仙灵气......都是为了艺术!金荣叹气道:“咱们就像下围棋,边角都布置好了,最后决胜之处就是中原腹地。北京不得不去啊。”胡氏道:“你在跟谁对弈?”金荣坐起身来,看着胡氏的眼睛道:“全天下。”金荣的石头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荣的石头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荣的石头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