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渡天堑,先登泰山(下)
皇帝假装听不懂王夔在给孙恤心脖子上套绞索(如果武将不贪,朕怎么敢用?谁知道你是不是赵匤胤?),感叹了草原上的凶险,表扬一下王夔取得重大外交、军事、情报、经济成果,一定要重赏!
尤其是帮助朝庭控制了青城后,使古北口大同张家口雁门关杀虎口就由前线变成了大后方,蒙赵战略态势完全逆转了攻守,这是怎样的一个大功劳!
众人一面感叹小王比老王心思更毒,当众陷害孙恤心,一面心道,这王子腾怎么教育孩子的?要不讨教讨教经验?这小王才十六七啊,大皇帝面前侃侃而谈,真太优秀啦。相形之下,自家孩子二十六七了还跟个傻子似的只知道吃喝玩乐吹牛打屁。
王夔道:“小人眼热琮表哥在草原上纵横驰骋,请皇上允我追随琮表哥的脚步,去草原挣个万户侯回来。”
王子腾大怒,一脚踢在王夔屁股肉厚弹性很足的位置,然后满御书房要找棍子。
众人当然一把揪住,纷纷解劝。“小孩子啦,热血莽撞啦,投笔从戎啦,胸有大志啦,”一堆毫无营养的废话,一面偷窥皇帝表情。
皇帝先愣一愣,然后有滋有味地看着王子腾表演“老子一定要打死你这个皇帝亲口赞为千里驹的出息儿子并报告领导这不是我的安排........当然千里驹要养草原上才能成器,请皇帝立刻表彰”的小作文。
你们以为朕吃的什么饭,当的什么心,玩儿的什么鸟?又陷害大同总兵,又想官派去草原赚钱搞私人武装当土皇帝,打量天高皇帝远是吧?既然你们一个二个的想搞事情,老子就陪你们玩!
皇帝摆手道:“这么优秀实诚的孩子,又说出了心里话,王爱卿,朕欢喜还来不及,你打个哪门子劲儿啊?王夔,你要建功立业何处不能去,非得去最凶险的旋涡中心?土默特绝非善意地,至少要打十年的恶仗,守住了才算是归了朝庭。”
王子腾告了君前失仪,请皇帝责罚,小王垂头丧气跪在老王身后。
其他大臣开口顺着皇帝的意思往下说,越是少年有为,越要多读书多学习好好培养道德品质提高认识坚定政治立场,日后才能走得更高。王大人,锻炼孩子不能过急,焉能拔苗助长,直接派往最危险的前线?在大同山海关从底层开始打磨,一步一步地晋升才是正途!
王子腾暗暗着急,皇帝越说土默特凶险,王夔就越不好松口,否则就是胆小如鼷,羊质虎皮,甘当逃兵,就配不上千里驹之名,反成了笑话。
皇帝这是要把儿子往死里逼啊。
也怪儿子太心急,想表现一下是对的,用力过猛了!还是太年轻,这是飘了。
大臣们将草原说得跟龙潭虎穴似的,少年气盛的王夔他心里很清楚,话说出了口,就必须像王八咬住人脚趾头似的,不死不休不松口。
当然这个也是他的目标:追随金荣比在京城混强多了,或者像几个哥哥一样下军营,从基层向上打拼,哪比得上草原天天打仗更有前途?
你看金荣背后都是什么人?荣国公府,宁国公府,皇城司系,太上皇系,天网系,草原青壮台吉系,土默特地头蛇系,大同张家口商界!这帮人做生意大赚特赚,他们背后都站着谁?全是军头!钱流向这些人,还犯得着喝兵血,吃那三个两个的?只要跟金荣搞好关系,比如像孙绍祖,还没开张呢,躺赚八百匹马,五千两半年本儿就回来了!还赚了人情!
如此多年之后,金荣的面子在长城内外只会越来越大。再算上二十一个教养嬷嬷暗中使劲,培养出无数的贵女,能影响多少个父亲和未来的夫君、儿子靠拢金荣!
这一张网络有多大能量?
哪怕大多数势力,如敖斯尔一般的中立,只要如王子腾一般在关键时刻稍微透点消息,那个人情值多少钱?
另外,以赵国皇帝“王八吞饵死也不吐”的尿性,只要金荣自己不作死,以土默特为诱饵,能调动赵国一半资源配合他使用!反正草原本来也不是他金荣的,卖草原给赵国求个荣华富贵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最多给草原人民以自由、民主、融合,就很对得起他们了。
在王夔看来,最妙的是,目前金荣身边缺人!蓁、隰、琮之外,就是飞、虫,哪里有分量足够背景深厚底蕴宏大的人物镇场子?柯剧也就武力强悍,论心眼儿哪能是童隰和张蓁对手?现在自己携王子腾升兵部尚书之威,加上盔甲的人情,投靠过去正当时!现在不说出口,难道等其他世家子弟群起蜂拥而至排队?单说宁荣二府,史家,甄家,北静王,忠顺王,皇后家,贵妃家,得有多少人盯着土默特和金荣这块肥肉?
皇帝你越拿乔,越说明你看不透金荣,拿不住童隰!只有待我带人前往草原,中和平衡贾琮势力,既能拴住王子腾贾赦等军政几方大佬不要出幺蛾子,又能遥控金荣羁縻住土默特汗国捞好处,到那时皇帝才有一些战略回旋空间了。
果然纷乱一阵,皇帝严肃起来,“王夔你可想清楚了!金荣他们还没打过硬仗,要立足草原,守住土默特,保护长城大后方,与全草原为敌,形势严峻着呢!”
王夔坚定地道:“大赵上有明君良臣,中有强兵悍卒,下有大匠良工,天时地利人和在我,战,固所求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小民愿效仿班超张骞陈汤,为王前驱。”
皇帝哈哈大笑,“此亦我大赵千里驹也!王爱卿后继有人。”
众人附和赞扬,恭喜王子腾将门虎子,不逊乃父。
王子腾目光复杂,在儿子、贾赦、皇帝之间转来转去,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便肃穆地道:“老臣已有三个儿子在大同、雁门、山海关军中效力,这个老幺才十六岁,老臣还想在身边养两年,弥补前面天伦缺失。请皇上成全。”
王夔大怒,这老头子吃错药了?干嘛挡我的路?瞎了?
喔唷,还拿捏上了?众人一愣,今天如果不敲定了孩子的去向,等下次皇帝想起这么个人要得多久?这王子腾莫非糊涂了?众人一转念,不能啊!这王子腾辗转腾挪于三代帝王,圣眷着实赚到不少,怎么可能这么二?他到底是什么欲求不满了才以退为进?
皇帝安抚道:“是啊,朕经常说,虽然保家卫国是第一重要,但也不能断送了军兵们的团圆生活。朕虽然很想任命王夔做征兵工作,亲自挑选去草原的班底,但既然你这么说,本朝以孝治国.......”
王夔看到父亲耳朵一动,立刻跪下道:“陛下,虽则如此,孝乃天下最大的道理,然则有国才有家,国不靖胡以家为?草原上汉人千千万万,小民愿竭力收拢招纳忠于朝庭义士,誓死以全忠孝节义。”
看到王子腾不再反对,众人才明白这个混帐就要这个“草原治军”之权!哪怕是王子腾被高高挂起,有四个儿子在军中效力,特别这个老四自领一军,天下谁敢拿他怎么样?
原来王子腾以退为进,用这个野路子来震慑朝野上下。
忽然想起来,贾赦也是这个路子,一个贾琮在草原纵横,多少投向荣宁二府的不怀好意的目光熄火灯灭!一些岌岌可危的贾系官员立刻腰板儿直了好多,甚至今天书房之君臣奏对贾赦还得了个旁听的资格。
如此看来,只要草原不倒龙旗,贾王富贵稳如泰山。反之,如果草原不稳,丧权辱国,王贾立刻就是现成背黑锅的。
你们真敢赌!
皇帝想明白了,道:“此事再议。王夔你先入国子监读书,习得文武双全,朕总有用人的时候。”
看到皇帝不肯松口,明显防着王子腾,王夔便闭了嘴。今天话太多,好像把老头子也得罪了,有点过了。
王府换主,贾赦难题(上)
当王子腾父子回到家中,早已华灯渐歇,夜深人静。
跟皇帝及兵部的大佬们吃了接风洗尘宴后,王夔与王子腾洗尽倦意,让王子腾夫人小妾自己先去歇息了,关门闭户,低声商讨后手。
今日面圣还算成功,基本上完成了三个层次的战略目标:一,给皇帝留下深刻印象,得到正面评价。二,介绍草原两战内幕。虽然火烧温泉山并未亲眼看到,重点讲讲温泉山攻防战倒是可以的,顺便洗清了和金荣过分亲密的怀疑。栽赃陷害孙恤心是临场发挥,意外收获,虽然肯定没什么屁用,但总比不做好。三,给自己求个前程,这里有上中下三个可能。上为得到军队主导权,中为谋事权,下为留守京城以备咨询。
目前战略目标全部达成,得到了日后大用的保证和千里驹的评价,绝对是意外惊喜。
皇帝虽然吃了饵,却也不亏本:若日后让王家承包草原事务,胜则无功,过则有罪!青城经营好了,随便把你升个官就将桃子摘了,反正赵国是祖国母亲,是大本营,是命脉和退路,你姓王的姓贾的姓金的蹦跶得再欢,建的堡垒再坚固,不过是镜花水月,朝庭母亲随手一拍就碎。
王子腾分析了皇帝的谋划,王夔笑道:“皇帝陛下的小算盘打得再精,也算不过金荣童隰。皇帝根本不了解金荣,根本不知道金荣心底里最大的忧虑和野心。”
王子腾一个白眼扔了过来,“你又知道了?”
王夔知道父亲的言外之意,才认识金荣几天?谈过几次?你敢说能彻底挖掘出人家内心深处的秘密?
王夔:“金荣最大的隐忧,就在于他没有背景!贾氏在利用他,敖斯尔在利用他,其他汗国在观察他,然后给予致命一击,赵国也没把他当自己人。举世皆敌,何枝可依?从零开始在草原上征兵?钱粮人都是问题!如果用草原模式,自带兵器战马,蜂涌而上,抢一把就走,有敖斯尔在,谁能服他指挥?如果像赵国搞职业军队,哪来的钱粮兵器基地和稳定收入?难道吃达达族、敖斯尔和其他小部落?他的天下会根基浅薄,都是边缘台吉,根本没有资源,就算有,金荣拿什么去换?”
王子腾点头,这些东西父子二人分析了无数次,算是看得很透澈了。
王夔:“待孩儿寻机召集了志愿兵,到了草原,游走在三方之间,夺下青城治权,挤开史鼎的人,土默特七分在汉,五分在我!贾琮是一介武夫,金荣是江湖混子,童隰年老如何是我之敌?”
王子腾道:“我还没见过金荣和童隰,贾琮也有数年未见过,哪有什么映象?听你说得这么容易,心里没底啊!”
王夔道:“刚才孩儿说的是最佳结果,十年内不打个三场五场的,赵人根本不可能在草原站稳!利用这个机会,让草原和金荣两败俱伤,耗掉金荣、史鼎、贾琮的实力,咱们取而代之。次一级的结果,赵国大胜,草原人归附,咱们没有机会了,就回朝当官熬资历吧。最坏的结果就是,草原大胜,金荣史鼎大败身死或被擒。相信皇上不会允许这个结果出现,必然以举国之力与清、蒙会战,一定乾坤。我王家必然备询,在合适的机会立下战功,个人荣辱也罢了,再保家族百年富贵当可期也。”
王子腾道:“你放心,我必不许贾琮坏了你的前程,否则就拆了荣国府。”
二人一齐大笑。
王夔:“贾琮和他父母关系极差,就在反目成仇边上。他若有机会,必然会打压贾琏贾珍贾宝玉,甚至逼其父休妻。”
王子腾叹道:“何至于此?”
王夔:“咱们家再出个妹妹嫁与贾琮呗。”
王子腾笑道:“这个可以有,我只怕早有人盘算这个婚事久矣。”
王夔:“难道是史家?”
王子腾:“史鼎侄女叫湘云的,跟贾家走得极近,说不定史鼐已经在考虑跟贾赦修复关系了。”
王夔:“他们有龃龉不成?”
王子腾:“史鼐是天网八门门主之一。天网当年看贾氏出了个神童贾珠,就暗中杀掉了嫁祸于别人,结果贾氏根据蛛丝马迹找到了天网,灭了河北直隶两路的投靠天网的无数高手,震慑江湖。史鼐受人之托在中间说合,天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了结此事。”
王夔:“大公主竟然有如此魄力和贾氏开战?”
王子腾:“那倒不是,前任天网总统领是太上皇的姐姐,临死前想给贾氏一个好看,结果被人抓住了尾巴。大公主接管了天网后,第一件事就是跟贾氏和解,扔出个替罪羊。”
王夔:“史鼐跟贾府闹翻了?”
王子腾:“反正史湘云原本跟贾宝玉一起长大的,此事之后就分开,好几年没有见面。最近一两年事情淡了,两家才恢复来往。”
王夔沉吟:“如今贾氏借力金荣贾琮,恢复了在军中的影响力。天网已灭,史鼐必须赔个女儿出去,才能让贾府对史家敌意减少,至少不要阻碍史家从草原攻略里捞好处。”
王子腾:“史家最核心的利害在于坐镇青城的史鼎,前面因不救金荣失误了一次。如果贾氏不从中说和,史鼎在草原上肯定寸步难行。”
王夔:“坊间传说其子孙绍祖有意求取贾赦独女,算盘真是精明。”
王子腾:“贾氏也未必亏!用一个女儿交换孙恤心全力配合金荣贾琮,那是合理的。本来孙家哪里攀得上荣国公府?如今草原利害得失涉及到了贾氏的战略重心,这个亲事必然能成。”
王夔:“贾氏不是根在四川和金陵吗?难道还能再开辟个蒙古老营?”
王子腾:“四川老营只是次核心,真正的根其实在山西!你以为是金陵?狡兔三窟之技,贾氏玩儿得不错!四川、金陵加上蒙古正好三角形护住他们山西老家。若不是咱们近两代都有女儿嫁给贾府,又幸运地成了当家媳妇,谁能想道他们真正的根在山西?”
王夔:“也对喔,山西近千年没有战乱祸害,富甲天下,代代文武双全,户户平安喜乐,万千儿女散布江南江北,其中多少人和贾氏有关?那么多出自山西的宰相大学士三公,见谁曾摸出他们的底来?”
王子腾:“你知道就好。日后若机会来了,我为你求娶贾氏女。这得看你在草原上拼搏得结果喽!贾氏女婿没有废物。”
王夔:“要不要让大哥或者二哥来帮我?”
王子腾:“不可,你放心去做,弄个哥哥算怎么回事?他们要立业,得自己去拼,粘着弟弟讨饭,还是抢弟弟的事业?我王家有这么不要脸的?”
好吧。王夔放下心来。
王子腾:“没的事儿你想的太多!该想的又不深入!”
王夔:“您指的是哪个事儿?”
王子腾:“如果你是金荣,后面的路怎么走?你想过吗?”
王夔:“难道除了与赵国配合,蚕食土默特,还有他路不成?”
王子腾:“这就是你当不成长生天人间行走,骗不到那么多部落酋长二代公子追随的原因了。”
王夔怒气上涌,随即按下,沉吟半晌:“金荣唯一的三窟之道,难逃一个走字。去那个地方,才是活路!父亲大人高瞻远瞩!儿子服了!心服口服!”
王子腾笑:“如果老子没两把刷子,怎么能历经三代帝王不倒?难道我武功丢了,脑子也丢了不成?”
王夔:“金荣最佳应手该是,用土默特向蒙赵清三方捞足好处,然后一走了之,让这三方争出猪脑子来,再反身调和,再捞第二轮好处,等蒙赵清坐下来谈得差不多了,再杀出来捞第三轮好处。”
王子腾怀疑道:“有三轮好处可捞?我看不出。难道清国皇帝和察哈尔汗、EEDS汗、喀尔喀汗都是傻的不成?”
王府换主,贾赦难题(下)
王夔:“金荣那个人最擅小手段隐藏大心机,大家都小瞧他了!从太上皇,大公主,陛下到孙恤心、敖斯尔、达达、红衣教,谁探出来了金荣的底?为什么童隰、张蓁、贾琛对其忠心耿耿,挖都挖不走?为什么那么多台吉敌视赵人,却拜倒在金荣脚下?为什么太上皇那个老流氓对其母亲神魂颠倒,但根本没占到便宜?余立根为什么心灰意冷逃离官场去混江湖?据说全是金荣害的。天下有数的高手啊,在金荣手下栽了几个?连六皇子和北静王也曾吃过他大亏!”
王子腾:“你倒打听得清楚。”
王夔讪讪笑:“儿子在大同读书读得无聊,就好研究京城消息。特别金荣在大同住了一个月,我专门打听了一下他的事儿。我觉得此人颇有些意思,就乔装去天下楼,混进了会场,连续干了半个月的活儿!谁会注意一个肥胖的搬烤羊肉架子的中年女人呢?金荣玩游戏时被人算计蒙着眼睛亲了我一口,差点识破我,幸好我机灵,撕开眼布回亲他一口,把他嘴巴上沾染的颜色给擦花,不然就被抓当场了。”
王子腾哈哈大笑,这个桥段挺有名,被人津津乐道,原来那个干粗活的肥婆是自己儿子假扮的。
王子腾:“你是怎么做到的画妆这么像?”
王夔:“因为我是天网的人啊,被训练过的。”
王子腾一下子站起身:“什么!?”
王夔伸手将三根针刺入王子腾后脑和顶门道:“对不起了,父亲大人,只有这样,我才能飞上天啊。您累了一辈子了,就在床上躺着过完下半生吧。儿子会好好照顾您的,皇帝陛下看在您为国舍身的份上,必保咱家百年富贵。”
王子腾全身软倒,口吐白沫,大小便失禁。
王夔收了针,等了半个时辰,惊惶失措地喊,“快来人啊,快请御医,老爷中风啦。”
贾珍和贾赦也没闲着,王夔送来的关于贾琮的情报被高度重视。贾政一脸漠然,贾赦青筯爆起,贾珍陪着小心,尽量不要去触这个二叔的霉头。原本是荣国府长房的家务事,结果成了贾氏战略布署的大石头!
刑夫人之刻薄、小器、狭隘、目光短浅、乏善缺仁、不讲道义只看利益,在两府内部也是极引人侧目。
内宅不靖、子女不亲、父子不和、夫妻两厌,就是荣府大房!
贾母再强,也强不过当家媳妇王氏,王氏再算计!也管不着大房内务。最多贾母借机敲打敲打这个填房长媳,但是人家克薄子女,你好直接插手?日后贾母驾鹤,小辈怎么办?刑夫人、贾琏、王熙凤在婚事上使个坏心眼儿,迎春和贾琮敢反抗不成?
大房的事,只能贾赦自己出手。你不理顺,贾琮如果真的率万骑蒙古兵士来为自己讨个公道,你贾赦还做不做人了?贾琏还要不要出门了?贾宝玉如果被逼着跪地舔鞋,你就算把贾琮驱逐出族谱,他会在乎?反正都做蒙古人了,改个姓能有多难?入赘给蒙古贵族的话,你贾赦也别做官了。
不能齐家如何平天下?
贾珍缓缓道来,贾政只是摇头,“何至于此?”
贾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黑一阵。他从来只管自己吃饱喝足,老婆孩子都是摆设,比陌生人稍强而已。说实话,在两个儿子身上灌注的心血还不如他的几匹好马得到的关注多。
这就是现状!
听说贾琮功夫跨过了一个大门槛,下个关口就是晋级宗师了。这样一个儿子才十八岁啊!放在哪里都是天才待遇,资源优先满足的核心!结果,最舍得给他堆资源的居然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蹭学亲戚金荣,在余立根、敖斯尔、金虫这些各有千秋的一流高手调教下,贾琮自己也争气,冲上去了。
和那些全心全意帮助他却并无要求回报的人相比,贾府的势利冷漠,就是鲜明对比的反面教材!
在金荣上门讨人之前,家里何曾有谁多看贾琮一眼?刑夫人何曾和气善言地对待过他?贾赦能几天见儿子一次?贾琏夫妇何曾正眼看过这个没背景没资本没本事的胖弟弟?
人家现在发达了,你就靠上去?难道告诉他说我们为了给你出气,把你那个不肯去草原的长随和贴身书童给打杀了?........丢人不丢人?堂堂国公府就这个档次?
难道真的休了刑夫人?虽然这个女人一无是处,但是毕竟是从母啊,若被儿子逼着休妻,子不孝,母不慈的名声传出去,贾赦的脸掉地上一辈子别想捡起来了!连带着荣宁二府丢人现眼。
若是顶住压力绝不休妻?人家贾琮且不说会不会真的率万骑上门,或者更糟糕,从此不再上门,不认你这个爹,不认亲戚兄弟姐妹了,你怎么办?
还有迎春的婚事!孙绍祖虽然不怎么样,毕竟是大同总兵公子,也算地头蛇了。人家就是冲着琮公子来求婚的,贾氏多个总兵亲家,也算是锦上添花吧,说不定哪天就用上了呢?擦个屁股,背个黑锅,弄点小钱,也够级别了。
迎春那二木头有贾琮这哥哥做后盾,日后生下孙氏嫡子,也算是一个归宿!孙家又没有其他儿子,迎春日后就是当家做主的人!孙恤心盘踞在大同,或者升官进中央,哪怕背景复杂另有玄机,也是能捧个人场凑个热闹的。
政赦珍三大佬们把利害得失捋了一遍,贾赦的脸更黑了。如果把大同总兵的份量加上去,刑夫人和自己的面子就轻了。
贾赦咬牙,松懈,再咬牙,再叹气,如是反复再四,一拍桌案,将茶杯震得粉碎,残茶流了一桌面,正要说出自己的决断,门轰然撞开,贾敬贴身卫士闯了进来。
贾政大惊,双手颤动地道:“出什么事了?大兄他.......”
那人呼吸急喘,“禀报二老爷,三老爷,珍大爷,王子腾中风了,正在急救。老爷说,此事大有蹊跷,要几位立刻做出橙色预警预案来。”
橙色!仅次于红色、黑色两个最高级别预警!
难道皇帝动手了?贾府立刻派出无数人,穿梭在京城各大交通要道,监视住各大势力的一举一动。无数信使蝴蝶般翩翩起舞往来于将军、王爷、侍郎、御史之间,皇家三个别业外面全部围满了探测的眼睛。九门提督府更是灯火通明,太医院人来人往,直到天明京城才恢复了平静。
北静王府、忠顺王府、六皇子府大门紧闭,连上门倒马桶的都被严令滚蛋。
一个王子腾牵动了多少有做为没野心的,或者有野心有做为的,或者有心无胆的,或者有胆无德的人,或组织。
皇帝辰时才起床,免了早朝,兵部更是闭门谢客。大学士们聚在上书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太医们被反复盘问确认,太监们如鱼群一样每一刻钟往来皇宫与王子腾府一次。
跺跺脚天下震动的大人物们惶惶不安,静观其变。
随即传出王子腾夫人心急老爷,半夜奔跑滑倒于台阶上,脖子摔断的消息。四大家族更紧张了,王子腾夫人娘家人上门探视,见夫人已经人事不省,便逼王夔打杀了伺候夫人的丫头和料理此事极不上心的管家小厮。
一日之间,王家死了数十人。
京城的扰攘并未让草原的冬日更温暖抑或更寒冷。大雪纷飞?你错了,连续多年南喀尔沁草原没有见过没马蹄的深积雪毯了。
史鼎终于受不了蒙元人和赵国商队的冷眼,再加上皇帝下旨训斥自己办事不力,目光短浅,利欲熏心,瞻前顾后,完全搞不懂形势,立刻带人回雁门述职。柯剧也交卸了差事,将青城的赵国王公贵族的少爷兵全部撤回。
青城毕竟还是蒙元的青城!赵人盘旋于此,蒙商一个不来,火烧温泉山后整整二十天,一笔生意都没有做成。青城简直就像是死了一般。商贾怨言随之而起。
实话实说,青城原居民有一半是走西口的汉人后代,但他们也不希望赵国接管青城。
为什么?因为赵人不把他们当人看!如果祖国善待他们,在老家有活路,何必逃到外国?怎么我们到了草原,你们还跟过来了?阴魂不散。到了国外的赵人,满口诋毁祖国……反正官老爷或者皇帝老子听不见,听不见就是不存在。
什么王师一至,汉民景从的盛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冰冷的事实告诉赵国,你没有得到人心,你就不要吹开疆拓土的牛。
童隰一直坚守,对草原人来说,赵国没有拆掉青城,杀人抢钱,反而原封不动地物归原主,童隰功不可没!
琳琅满目,至高享受(上)
千呼万唤之下,金荣以征服者姿态回到了青城,在达达、敖斯尔、以及数十个部落的台吉簇拥之下。
史鼎前脚从南门离开,金荣后脚从西门进入。原居民如同过年一般,也在随后的日子里返回。
青城恢复了活力。
桃叶富态了不少,小小金,或者正常称呼是金小小,胖嘟嘟的小脸上全是满足,全心全意地啃着脚趾头。闻大娘和胡氏缝着尿布和棉裤,吃吃地笑着议论孩子的各种好玩儿事。不过就是抬头啦,嘴巴里发出某种咕噜咕噜啦,今天少喝了羊奶啦,拉出来的粑粑颜色太深,会不会是上火啦,得多喝水少裹一条被子啦,左边耳朵比右边耳朵灵光啦,脚趾头这么好吃吗?诸如此类。
史鼎曾经到访,扔下许多贵重礼物,贺喜金荣的长子出生。史鼎原本不必亲身来访,但桃叶有北静王府背景,本人又是大同巨商,和大公主一起喝茶的人物,来认个脸熟就很有必要了。
金小小的百日宴还早,黄金锁、翡翠环、白玉挂已经陆陆续续收了一大箱子。
金荣抱着小小,最喜欢在地毯上滚来滚去,或者把儿子高高抛起,再接住。这个“危险”动作总是让女人们心惊胆战,闻大娘每当此时就游走在金荣身边,只要他手滑,立刻去抢孩子。好在目前为止,还没有孩子头着地降落之类的惊险发生。
土默特平静不波的水面下的惊涛骇浪再也影响不到这个离城主府一里远的小院子里。
在大量蒙元商队陆续入城之后,青楼饭店赌场的人气大涨,随着大量米面盐、蔬菜、铁铲、玉瓶、玉盘、玉菩萨、象牙筷子、象牙佛像、扬州漆盒、篮、妆奁、新式银钗、赵宫款金饰、湘蜀苏丝绸缎面、棉花被、水晶镜、胭脂、香粉、桂花油、老花眼镜、杏干、桃干、梅干、猪肉脯、桃酥饼、水果糖、拉丝糖、上百款珍珠制品、祖母绿首饰、翡翠环珮、玳瑁环戒指珠串、天鹅羽扇、双面绣团扇、纱巾、黄或白玉带、银手炉、玉扳指、五彩马缰、五彩佩头、星钻斑斓的马鞭、金光闪闪的马鞍、沉香佛珠、铜香炉、玉貔貅、真珠嫁冠,十七八种纱裙、上千款青、白、黑玉、赤红瓷器、剑仙绣娘绘本、金瓶梅、玉蒲团等爆款畅销书、黄历、文房四宝.......摆上柜台,附近三千里部落里的贵人贵女闻风而动,银子金子铜钱和大量的羊皮、骆驼、马、狼皮、狗仔、狼仔、蓝宝石、红宝石、水晶如洪水般涌入。
贵人们脚一踏上土默特领地,先就被闻名遐迩的方圆十里的红砖八卦阵所吸引,拜访了温泉山(恶魔山)满足了好奇心之后,再迫不及待地涌入青城。
鳞次栉比的商铺房屋全部被重新粉刷一新,所有的街道上原本踩上一脚就会飘浮飞扬的黄土被天庙烧出的碎砖铺满压平。
马匹的粪便被专人收走,据说是肥田去了或晒干当燃料了,因此街道上干净利落,毫无异味。
花枝招展的赵国女子在二楼环廊上嬉闹,古怪的油脂香味在街上旋风般散开,让你口水不知不觉中注满了干涩的口腔。
赌场里激动万分的呼喊声能传出十里地,洁净温暖的旅店还提供免费的下马酒一人一杯!
我爱死这个地方了!
所有第一次来的客人都如此想。
特别是商铺旅店饭店赌场青楼接受任何活的或者冷冰冰的你认为能换钱的东西!他们会带你去一个叫做交易中心的地方,以最快的速度把你的财物换成印着奇怪花纹的厚纸,只要你登记姓名部落老家地址,你就能扔下货物去消费了。在所有的商铺,你都可以用这些大如巴掌的纸片换吃换喝,赌嫖玩乐。离开青城前,你可以用剩下的纸片买下你看中的货物。
方便!安全!公道!
如果你不相信这纸币,请看是谁坐镇交易中心!敖斯尔前族长朝克图!以一人之威压服百部盟不敢瓜分土默特的强人!
什么?你还有疑虑?那就小额试试吧。拿十头羊,换千元纸币,看看旅店饭店收不收!
人们半信半疑,口中一边念叨着糟糕上当受骗了,一边拿着纸币在市面上转了一大圈,立刻就买下了旅店含五间房的院子半个月,买下了花纹极细致的丝绸缎子三匹,在苏州饭店大吃一顿(二十道闻所未闻的精致好菜!据说只有皇帝才吃得起!),买了十小坛黄酒,一伙人在青楼玩儿了五六个姑娘,并买到了限量供应的无敌铁铲一把之后,那些纸币立刻成了大家最好的朋友!
有人抱着那纸吻个不停!
过去跟商队交易,哪有那么快?那么公道(感觉今天赚了大便宜了!)?
公开叫价(讨价还价也没用,人家价格写在牌子上呢,爱买不买)真让人放心啊,人人都看得到!不会上当吃亏!不识汉字?找导游帮你啊!
导游是谁?本地消息最灵通的地头蛇!一天二十元的服务费喔!不贵不贵!信息最值钱!
蒙古贵人们立刻爱上了这个新城!特别是听说汉历新年的庆典上会有三天的烟火表演!天啊!传说中的烟火表演!大年夜、大年初一、正月十五,三天!
还不赶紧回家报信喊人?谁知道明年赵人还在不在?反正离汉历新年还有一两个月,带上几百匹马或者羊来做交易!赚大便宜!
赵国人傻钱多,到青城来送温暖做贡献了!快来割沙葱!!
温泉山全面开放,任何人、团体都能参观,当然按人头收费。一头羊进一个人!真贵!真黑!
但是总有人不信邪,一定要看看一只羊能换来什么体验!我就不信,腾格里人间行走是个贪财的骗子?
这个不信邪的人名字叫宝音,EEDS汗二公子。去年在天下楼和那顺布和大战,结果多做了个放下酒碗的动作,却早一步醉倒在地上。那顺布和少做了个放下酒碗的动作,却晚一步倒在地上。两个汗国从贵族到商队,每次见面必然要撕挼一番到底是谁输了。
去年宝音在大同缠住大公主,让金荣乘机溜走,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人情。冰菩萨轰动草原,宝音自然也顶着寒风从大同温暖的被窝里被人拉到HHHT朝拜,可惜那顺布和忙着维持秩序,和草原王们谈判天庙出资的份额事,就没有再拼三百杯。
今年宝音新婚,新娘是奈曼族的贵女。他本想带着妻子去张家口过汉历新年,听说金荣又整出新花样,便拖家带口地来青城。
温泉山是必经之路,什么?进温泉山要按人头算一人一头羊?金荣呢?不在?这规矩何时开始的?昨天?我呸!正好老子羊多,拿三头羊,我、可敦,再加上个女护卫,三个人!哼,要是不能让我满意,当心我找金荣算账,打出他脑浆子来。
看门的连飞自然跟宝音很熟,笑道:“宝音,您是大汗的老兄弟,换个人哪敢在地狱魔火山下喊破嗓子要把他脑浆子打出来?”
宝音滞了一滞,他的可敦悄悄拉了拉宝音衣角。
哼!带路吧!老子倒要看看三头羊值什么。
曲曲折折的入山道上画着万里江山图!长长的画卷里有五十个酋长(签合同上墙的),神采飞扬。宝音看见好几个熟人画在墙上,心里好酸!不就是钱嘛,老爹跟土默特有过节,但我可以拿私房钱出来的嘛.......
长城蜿蜒逐渐走高,进入大青山脚下。青山巍峨挺拔,草原气吞万里,风云激荡澎湃。突然只见成吉思汗骑着骏马立在山道末尾,冷冰冰地看着每一个访客,身前供奉着哈达和长生油灯。
宝音三人大吃一惊,祖先神色凛然,目光如炬,好像活过来了似的。
可敦第一个跪下,宝音心情激荡,难怪要用一头羊的高价拦人,难道随便是个谁就能见到祖先壁画吗?简直是亵渎!
磕头之后,前进几步,眼前豁然开朗:巨大的湖泊上有一艘画舫,漂亮得像个宫殿,两个女人立刻冲上去细看。
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船娘唱着草原的迎宾曲,请贵客移步上船。
琳琅满目,至高享受(下)
连飞伸手相请,宝音一脸好奇地跃上甲板,居然很稳,丝毫不晃。坐在缎面软垫椅上(丧心病狂的奢侈啊,我的羊值了),看着雕梁画栋的船舱,五颜六色的唐卡,玉盏琉璃杯清茶奉上!
好美!好优雅!宝音不比他的可敦,是见过世面的。这些东西只怕在苏杭扬益广京津才会有,什么时候草原人拿出一头羊就有这个待遇了?金荣你个败家子!
喝过一碗有芝麻,甜得深入骨髓的奶茶(盛在黑色满天星纹瓷器中,败家!),吃一块有葡萄干的香甜面包(什么鬼,太美味啦!玩了一辈子奶制品的可敦佩服),里面裹着一块奇特香味的肉饼(这味道……难道就是传得沸沸扬扬的五香粉?)!
船娘笑道:“不是五香,而是最高档的十三香。”
哦哦哦,可以再来一个吗?
连飞放下奶茶,“哥,马上还有更好吃的,这个不算顶级。”
宝音不去计较连飞腆着脸喊他哥........已经顾不上这等小事了,赶紧的,上菜啊。
连飞笑,“不急不急,请先登山,泡了温泉,再吃饭。这个只是点心。”
不知不觉地游船已经到达湖对面,连飞陪着三人在山石间绕来绕去,讲这里曾经发生过战斗,那里曾经是金荣媳妇生孩子的房间,贾琮在哪个方向扔石头砸人,金虫媳妇在哪个房间怀孕........新媳妇脸红心跳地在那个房间里坐了好一会儿。
“这里一条小路通向五彩斑斓池,是室内池,专为女宾服务,哥,你可不能下去。”一个十岁不到的小姑娘守住路口,一脸警惕地看着宝音和连飞。
连飞指着山:“男宾的池子在山背后,请跟我来。”
宝音看着媳妇和女护卫下了山路,听着她们欢笑地进了池子,喊了几声“没事儿,很隐秘,很舒服”,才放心地和连飞翻山到了另一边。
连飞让一个男孩子走开,亲自服侍宝音更衣,下到池子里,半边池子在山石下,半边池子暴露在云天之下。
宝音任由光溜溜的连飞扶着从里面走到外面,坐下,暖热的泉水包围着宝音,一切疲乏溶化在了水里。
天空飘来白雪,泡在温热的水池里打个盹儿或者听一边的孩子们吹唢呐、笛子、萧。
宝音问,“谁会唱天下会最著名的“我们的歌”?”
孩子们抢着喊,我会我会。于是伴奏声起,连飞和孩子们一起唱道,我们是一群想要飞翔的少年,寻找着草原的边缘......
宝音心里毕竟惦记着媳妇,虽然知道金荣不可能搞什么鬼,但也稍泡泡就起身了。
有人送上一套赵人发明的贴身棉衣,还有内裤!
宝音媳妇和女护卫还能得到奇怪形状和不同尺寸的胸部护服!果然舒服!当然此时宝音还一无所知,晚上才会大大地收获一个惊吓(喜)。
在女宾池路口,被那个警惕心旺盛的女孩子死死盯着,宝音喊了几句,他媳妇笑着喊还没过瘾呢。连飞喊,温泉虽好也不能长时间泡着,小心头昏。
可敦才算罢了。
又等候半晌,可敦穿着汉女的长裙走出来,她的女护卫也是一身唐装,优雅美丽的两个女人款款走来。宝音的小弟弟不争气地跳起来表示饿了。
连飞假装没看见宝音的小帐篷压都压不下去,请三人到大厅吃正餐。
这个大厅完全就是个巨大山洞,天光从头顶石缝里漏出来,所以并不阴暗,更有银花枝烛台,上有红蜡烛点燃(败家玩意!宝音已经麻木了,但还是本能地骂了一句)立在巨大的石头餐桌上,桌面上铺着印着漂亮花纹的大桌布。
宝音可敦心痛地看着这桌布,多好的布啊!值多少羊啊!
一长溜说着蒙语的汉人小孩捧上主食套餐和开胃小菜:泡罗卜,沙葱,饱含凶悍的药香味和咸香的牛肉干。那香味儿,绝了!
宝音饮了一杯极醇厚的奶酒,用琉璃筷子吃一琉璃碗独一味的鱼汤面(蒙人不吃鱼,但这鱼汤实在是太鲜,精白麦面实在太好吃,而且咸汤一点不苦!真心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和嘴巴)。十三香烤制的羊排,红烧肉,和醉毛豆干(请算算宫布、巴特尔见到毛豆干时心理阴影面积)。
听连飞说许多人想见见金荣,但他如同山林间的雾,神秘莫测。甚至连飞本人也找不到他。偶尔能有酋长(仅限天下会员之家人)能见到金荣本人,喝上两杯清茶,聊聊感兴趣的事。
连飞讲,有人送上了礼,得到金荣回礼。通常都是金荣亲自画的画配诗,虽然不知道好坏,但日后一定会值大钱!我们天下会员有这个自信!(非天下会员宝音颇有些羡慕连飞有坚定的信念)
字的价值不在写的好坏,而是书写者的身份。不少在位高官(甚至新闻联播主持人)一字千金,一旦退职、砍头、定罪了,便一文不值。你听说过有人倒卖秦桧的小楷吗?
传说有人曾经在HHHT用金荣写的“腾格尔少年”五个字换了一辆达达族手工打造的豪华大车一辆!
这个大车目前在外面有钱也买不到!宝音曾在EEDS边境见过楚伦显摆,他正在亲自试车,搞清楚车的稳定性和维修保养难度。
这大马车的确很豪华。宝音颇有些眼馋!
饭后一杯清茶,休息时,孩子们洗干净餐具,用棉布包裹了送回到宝音可敦手上,请她带回家时,那惊喜简直无以言表!爱不释手啊!多好的伴手礼!谁不喜欢?那碗杯筷是如此的俏皮精致,有个小狐狸在冲着你笑!颜色也好看,红白青黑,甚至还有琉璃杯和筷子!
败家得好!宝音第一次觉得金荣果然是做大事的人!局气!
一头羊的入山费算什么?这陶瓷琉璃餐具,那美味点心和主食,那泡澡爬山享受,那音乐那歌声,那汉服,一辈子都不会在别处得到这些享受了。
恋恋不舍!吃饱喝足,原路返回,大家怅然若失。
连飞目送宝音全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众多手下急不可耐地打听详情......不禁微笑。
这门生意成了。
宝音手下们看看快日落了,便扎起帐篷。宝音让他们自己吃晚饭,同时听听那女护卫介绍温泉山一行的过程,一边惊叹,一边流口水。
宝音则挺着撑饱的肚子,扶着媳妇的手,在红砖场上转圈儿。
稍加留心,这里大火烧过的痕迹依然还是明显的。让人不适地联想到死亡杀戮,这些不祥的元素并未完全被清洗干净,无声地警告着每一个心怀叵测的来访之人。
前方火把照得好大一片光明,帐篷连绵不绝,谁啊?
宝音上前,只见一条冰道向哈拉沁河延伸而去,无数来自哈拉沁河面厚厚的冰被堆得乱七八糟。
著名的来自苏州的建筑师们埋头苦干,浇水为砖,立冰为柱,地上堆满了预制好的弯弯的穹顶架。只待天气冷到稳定了,就能开干。
宝音问,干什么?大家笑而不答。保密!
离开的宝音进入了青城,决定和其他熟人们好好说说这个温泉山!极好的谈资。
在宝音及媳妇这样的客人不遗余力的宣传下,温泉山声名将会远播,到了汉历年之前,更多的人享受后赞不绝口,其热度扶摇直上。最终温泉山如同磁石一般吸引了无数的人,可惜要排队,每天只能接待五十男宾,三十女宾。
羊群如云来随即被运走。客人满怀期待而来,轻松饱足离去。
宝音不知道的是,玩儿冰的苏州建筑师们正在创造奇迹,很快让人大开眼界的新事物又出现了!
就在温泉山下,渐渐地,透明的冰屋连绵不绝地长高成型!有的如蘑菇头,有的如云如虹,有的如花盛开,甚至有一个如洋葱似的冰屋顶在阳光下反射着七彩光芒。
立柱也是冰做的,每柱子上都有一个动物头像(好多传说中的魔兽)顶着穹顶之柱。房间之间有冰墙隔开,隔壁人型在昏暗的油灯光下透过冰来,却扭曲变形,颇有意思。
到了夜晚,蜡烛、油灯或火把的光在冰柱冰墙群里神出鬼没,反射折射,星星点点。美如银河降临,梦幻仙境,地上佛国!
排队参观温泉山的贵人们付出每人二十元纸币,能租到一个冰屋过夜。有铺着羊皮的冰床可睡,有冰桌冰椅,有篝火晚会,有加糖的淡冰酒,有甜甜的没苦味的烤肉,有唱歌跳舞的老头儿,有吹着唢呐的少女。
这里是天堂吗?才二十元?五分之一只羊?太合算啦!
最棒的是,如果你用纸币来消费,你可以在山道口得到一个绣着一个笑嘻嘻的小狐狸的漂亮荷包!有红蓝黄黑白五色可选!里面可以装少量金银或者一卷纸币!
议员议政,导游导流(上)
宝音到了HHHT,先找旅店住下,听店里的客人推荐,想玩得好,先去请一位导游,便去了交易中心的导游站,十来个小青年和小姑娘正围着桌子“打麻将”。
宝音看着这些十五六的蒙古孩子,有穿蒙族袍的,也有穿赵国衣衫的。
男导游二十元一天,女导游三十元一天。宝音媳妇挑选了一个女导游托娅,陪着逛街。
先兑换一些纸币,托娅指点,银子金子价格都在黑色木板上写着,成色价格都很明白。用纸币很方便,金银铜钱反而没人收。
真新鲜!
宝音与媳妇反复观赏着这个一百元,五十元,二十元,十元,一元的纸币。每个面值花纹不尽相同,尺寸大小也完全不一样。越贵越大,有魔神脸,金雀花,有大青山,有马群,有羊群,有山有水,有鸟鱼,有狼,有成吉思汗!印制精美,油墨清香,花纹复杂,纸币两面分别印着汉蒙双语数字。由于宝音不识汉字,只好把疑似汉字的花纹指着问托娅。
真没想到,托娅居然蒙汉文字精通,一个一个字地念道:“天地会监制,青城管理中心授权,土默特汗金荣主持发行一百元/五十元......”
什么乱七八糟的机构,居然还监制、授权金荣?
托娅道:“目前青城最高领袖不再是敖斯尔或者金荣大汗,而是这个天下会下属的青城城市管理中心。所有的政令、决策、布置、任命、罢免、宣战(还没有)、救济、建设、旧城改造、训练培训之类事务全部分开布置给专人负责,大家投票。”
宝音:“这个大家都有谁?”
托娅:“我也只认识几个,反正有蒙人,有汉人,有其他部落的台吉,有商队商铺老板,有达达族的楚伦,有敖斯尔家的宫布和那顺布和,有金大汗的老师。”
宝音敏锐地注意到了点什么:“这个城管中心居然没有朝克图、巴特尔、巴图、金荣?”
托娅摇头:“我也不懂为什么必须要非族长才能入天下会和城管中心。但是金大汗是自己拒绝入职这两个最高机构的。”
稀奇!搞个机构临驾于自己头上?还大家投票、授权?又有蒙人又有汉人?不怕大家立场不一打起来?
金荣想来是疯了。
时近中午,街上人流如织。
自从金大汗进驻青城,街道上就出现了许多许多的新鲜事。托娅说得那叫一个热闹。
比如有人私印纸币想混入青楼,当场被识破,剥光了挂在山东饭店后院冻了一晚上。要不我们先去看看昨天被抓的一个小偷?顺便吃个山东菜?这小偷如果冻不死的话第二天就会被抓到砖窑去强制劳动改造,冻死的话就自己倒霉。小偷,强盗,不付钱的,乞讨者,打架动刀的,伪造纸币的都会得到这个惩罚!(听说山东饭店为了这个旅游项目向城管缴纳了一大笔钱)。
有宝音手下的人反复研究着一张十元纸币,就问,有人伪造纸币吗?这纸币是不是很难伪造?
托娅:当然,这是中原薛氏专门为蒙元设计的纸张,层层套印,而且还有秘密记号。
宝音:金荣好可怕!搞这么多花样,图啥呀?黄金白银铜钱不够好吗?那真币秘密暗记在哪里啊?成吉思汗脸上吗?
托娅立刻警告:你不能乱说话,当心被城管中心下属维和大队长贾琮将军当作奸细!
宝音:哪能呢?我们明天就回老家喊阿瓦、额吉(爸爸妈妈)来青城过年,你就随便说说呗。
转身给媳妇一个“贾琮敢抓我?老子揍到他妈都不认识”的眼神。
托娅凑近可敦耳边,放低声音,还暗中四下里观察一下。虽然大家在马路中间走,四下里全是乱糟糟的行人,但哪有人会来关注你?人人眼花缭乱地四处张望呢。
不过大家还是立刻紧张地行动起来,有人去警戒,有人护住托娅遮掩其身形。
只听托娅她神叨叨地道,“据说纸币尺寸是什么黄金比例!说明纸里有黄金线!而且花纹里有暗记!字体是蒙文、简宋、启功行体、隶书、雅黑和章草的结合。普通伪造者哪能写出六种天书字体?除了赵国皇宫,外面根本见不到启功书贴、简宋对照表、章草标准体!就算有,你看都看不懂,伪造个屁啊!”(启功是谁?百年后才会出生的大佬了解一下?)
另有人问,难道那么多商家都能读这些字体?蒙古商家不识汉字怎么办?
托娅冷笑,不识汉字你做什么生意?你看看,哪个生意不是汉人带来的?
有人不服,我照着这个样子画难道不成吗?何必一定要看懂?
托娅深思道:也不是做不到,不过这个纸里面是另有玄妙的。嘿嘿。
请看这纸币,用的是朝鲜人手工制造的由棉、丝、乌拉草、海带、竹制成的硬纸!你猜得到人家的用料秘方?谁能仿得出来啊?难!你们抖一抖!什么声音?这么脆!
哇哇哦哦,连宝音在内,大家更惊讶了。
托娅声音更低了,有人说这纸币油墨里掺杂了魔神血,能变色的。是腾格里人间行走在地下万里深处寻来的异宝!据说能吸收人的精气神,如果你拿到钱不立刻用出去,可能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嗞........
宝音媳妇:我们不要这纸行不行?
导游托娅嘲笑道:“姐,你傻不傻,吸收了别人的精气神的纸币能将精气神转注到你身上,让你发财的!纸币拿到手里,先看品相,仔细检查这纸币有没有吸收到足够的精气,如果感觉不好,立刻买东西用掉!再换下一张!记住,如果某张纸币让你发了财,精气神用光了,一定要用出去,让更多的人贡献出精气神来,可以当作是取悦魔神的祭礼!”
哇!每个人都取出怀里的纸币,疑神疑鬼地仔细辨别!精气神啊,到底魔神血有没有吸足?
宝音:我明天早上去赌场试试,如果没发财,还是用掉比较放心!或者后天就去买那个看中了的墨绿色的马鞭!
宝音媳妇:看来你们挺支持金荣大汗的哈,哪怕他背后有魔神或者别的什么。
托娅:姐,以前我们过的是啥日子?一个字,穷!现在呢,您瞧我,本来呢在家放羊放牛,等着人提亲嫁人生孩子了,现在我自己挣钱攒嫁妆选男人!我爹都没我赚得多。
宝音媳妇:你爹在干嘛呢?
托娅:他在城管下面的卫生大队,专门检查街面是不是干净整洁,墙上是不是雪白,如果有垃圾,他要扫干净的。我娘跟着金大汗的娘,在学着绣花绣荷包。大汗娘说了,只要绣的小狐狸成了型,一个荷包能赚三块钱呢!
宝音:赚得不算多?
托娅:也不少了,我姑姑一个月能绣十几个荷包呢,四五十块钱拿回家,姑父也要看她脸色的。真是大汗恩典啊!等她们绣花技艺合格了,能绣衣服长裙子了,一个月赚两百元也不难!发大财了啊!
宝音媳妇:如果不会绣花呢?
托娅:比如我,会说汉语,蒙语,会唱歌,口齿伶俐,培训了三个月,就考核通过,成了导游。如果天天有人雇佣,去掉交易中心抽头,一个月能赚二三百元呢!全城也只有五个女导游的!我一个人比全家都赚得多呢。
宝音媳妇:如果不会说导游话,能干什么呢?
托娅:“饭店里洗碗啊,擦桌子啊,给客人打帘子啊,倒水添酒,端菜扫地啊,给旅店洗被单啊,烧火添煤啊,一个月三五十元总赚得到,辛苦一点的话。”
她又鬼鬼祟祟地放低了声音,宝音夫妇和旁边竖着耳朵的下人立刻凑到一起,“听说有个小姑娘,学汉语,学算术,学识字超级快,才一年就进了苏州饭店的帐房,被看中当出纳,一个月能赚四五百元!”她翻着手掌,“如果十年没有贪污或者做错事,当上总账,一个月能赚一千元!”她声音渐渐变大,“听说给她做媒的中介把她家门都扯坏了,说是三个媒婆打架时撕的。”
哇。
“那个女孩放出话来,她的婚事自己做主,她老子娘屁都不敢放一个。唉,人家小姑娘一个人就养了三个弟弟在学校读书,父母哥哥全都在苏州饭店做事。小姑娘管着她爹妈哥哥的工钱发放呢。”
哇。
宝音看看手下,一个一个跟狼仔子似的红了眼。
议员议政,导游导流(下)
托娅轻蔑地环视大家一眼,“别想了啊,人家看上贾小将军身边的一个队长了,你们武艺如何啊,能打得过不?”
大家清清喉咙走开。开玩笑,五十人对冲一百七八十人,放翻三倍敌人,这种小队长谁惹得起?
托娅带着大家逛了自选市场(百种货物汇集一堂自己挑选,有小姑娘小男孩免费介绍货物的),牲口市场(羊牛马挤得黑鸦鸦的,但交易的人极少,大家都知道卖给交易中心更快,但总有人想亲自卖,多赚点钱),吃遍了几个著名的饭店(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吃不到),赌场(纸币全部输光,大家松了一口气),淘宝市场(旧货、罕见货,练眼光),茶楼(听了一下午缧祖下山,可敦还恋恋不舍),音乐酒吧(马头琴、二胡、萧、羌笛、琵琶、唢呐、琴瑟、鼓加上百种美酒),戏院(大闹天宫真好看,不比大同差),青楼(可敦半道将某人拉走,那帐篷立得!不就是三点加小狐狸尾巴嘛,我也行的).....
宝音玩儿了几天,对托娅发牢骚:为什么大家不要黄金白银铜钱,只收纸币?害得老子三番五次跑交易中心换纸币,气喘吁吁的,果然精气神被夺,赶紧花掉!
剁手是不会有终点的!(每天可敦至少喊五次:亲亲老公,赶紧回去换钱......那几朵宫花多好看!)喔,这个东西我定了啊,不许卖给那个朝鲁媳妇。朝鲁啊,好久没见啦,有没有去温泉山泡泡啊?什么,那个温泉山有你的股份?气死老子了.......喔你自己去也要一百元是吧?我原谅你了。回头见......
搞定宫花的事后,宝音终于忍不住问托娅,“为什么一定老子要一趟一趟拿金子换纸币?直接用金子银子铜钱不行吗?为什么连酒楼都不收金子银子铜钱?”
托娅笑道:“我们的工钱也是纸币付的,如果老板只给贵金属,损耗之下,难免会吃亏。纸币多好,哪怕走在街上谁知道你腰里的荷包里装了多少钱?女孩子都不用担心不安全或者背不动。”
宝音直觉里面还另有玄机,作为有理想有道德有好奇心有求知欲的少年台吉,这纸币的好处若是想明白了,立刻见识增加十倍。
托娅:“我蒙古国号是什么?”
宝音汗毛竖起。
托娅:“元是国号啊!来交易的人必须接受元币!否则你就是蒙奸!”
宝音目瞪口呆,直觉一个巨大的阴影开始聚集笼罩了土默特,并渐渐向EEDS蔓延。
托娅:“有朝一日元币风行天下,岂不是我们成吉思汗功业得到延续?元蒙岂不是重新占据了天下?”
宝音腹内翻江倒海,头晕眼花,只觉得金荣巨大的身影顶天立地,他手掌中捏着一个叫做传统蒙古的东西正在破碎。
寒风刮过,街道两侧无数个巨大的火把、炉火将夜幕下的青城照得如同仙境。宝音终于懂了(自以为懂了)金荣的阴谋!好大的图谋!
他要用商业来统一草原!
灯火辉煌的街道上,狂欢一般的人们涌上街头,当街烧烤,喝酒,唱歌(有两队人马正放对,要打群架,忽然有人喊城管来了,立刻双方亲如兄弟,勾肩搭背,然后各奔东西)。女人们一群一群围着买小东西(银钗、步摇、瓷碗、玉杯、象牙筷子、骨刀、胭脂、香粉、宫花这些东西谁会嫌少?),有好几个疑似是某台吉女人,那顺布和媳妇,齐齐格和她的妹妹,呼啸而过,大包小包,后面十多个大男人踉踉跄跄地跟着,有一个还回头对着宝音的方向喊了句话,可能是改日喝酒什么的。
这帮人都疯了吗?
王子腾的亲兵韦承嘉从金荣的院子里走出来。这个刚刚升级当爸爸的少年已经不理世事好几天了。客人也不见,账本也不看,决定也不做。其口头禅就是:“你们城管中心看着办吧”.......你放心?蒙古草原的贵族台吉或者宫布、楚伦之类的人占了城管中心一半议员。亘原翔的胖居之类大同、张家口、太原来的背景神秘的商队代表占了另一半议员名额。整个城管中心只有韦承嘉、童隰、张蓁三人是金荣船上的,其余都是苟且苟合之徒!
你土默特之主,腾格尔人间行走,居然要得这个狗屁城管中心的授权才发指令?难道这个城管中心才是皇帝,你这个大汗甘愿做大学士丞相?
回想起来前三个月的青城的政商框架在争吵不休中搭建起来,第一个议题就是“有财大家发”!?震惊!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议题?难道不应该是政府机构首脑任命和大汗登基典礼吗?
金荣第一个提议就是“统一货币”。贵金属成色价值兑换比率和羊马牛盐实物货币兑换混乱不堪,草原上哪有足够的铜钱金银满足日益增长的经济活动需求(金荣原话)?所有的话事人(议员)毫无异议,具体的价值可以计算,赶紧先印纸币!薛氏的人早就潜伏在青城里,订单以最快速度发往京城。十日内就做好了版子,送到大汗府,在金荣亲眼监督下印刷了样品。多次修改之后,纸币进入了市场,由交易中心发行。进多少货物,发多少纸币,各个商铺饭店旅店不得拒收。
在试运行阶段纸币就大受欢迎。因为各个商铺老板都有说得上话的熟人在城管中心,早就无数次地讨论计算过本店物品价格。尽管提心吊胆的,但随着方便、公道、安全的特征被买卖双方发现之后,纸币的需求得到了井喷!当然也出现了假币,金荣早已有所防备,不断提高仿制难度,加大惩罚力度,又告诉所有人这个纸币要么吸收人的精气神,要么反哺精气神给运气之子,加速流通速度,刺激周转........所有的商铺生意大涨三倍。
纸币可以回流给交易中心换取本店需要的物资,也可以抵房租,方便至极!而且经手人完全没有盘剥捞“漂没”的余地!
政治清明,吏员清廉,再加上贾琮凶名在外,赵军和蒙元不少人被吸收入“城管维持和平大部队”,强力严惩维护规矩,青城立刻成了草原天堂!
作为王子腾留在草原的联络人,韦承嘉不得不承认这个金荣天马行空的想像力居然不完全是空中楼阁。首先把蒙赵双方势力全部装到天下会体制里,当了议员,你就不能只知道否定这个看不惯那个,必须拿出原因、现象分析和解决办法来!然后投票!一旦投票通过,必须全员执行,任何人阳奉阴违,一旦查实,请退出城管中心。没有留滞查看以观后效的说法。
规矩比天大,你瞧不起规矩,规矩就不要你,请退出!
金荣可以原谅,但金荣从不通融。规矩就是腾格里的话,比任何人,包括金荣,都大。
这样的青城,新政执行才一两个月就大发特发,客人来了就不想走了。商铺赚疯了,天天补货。账房先生每天只能睡三四个时辰,忙得脚打后脑勺,天天在问,学堂里的孩子什么时候分配俩过来啊?张蓁会说,老的学生都没有了,新来的还认不全数字呢,张王李赵都不会写,来了有什么用?
印纸币的作坊日夜不停歇,工人眼睛永远是红的,当然工资能是在老家时薛蟠给的的十倍!
这套系统就此站稳。
点豆成金,撒豆成精(上)
小豆子很烦恼。
原先范姐要逃离天网,不想把小豆子这个又傻又纯又天真的孩子留在没有她的妓院里。他年龄大了,该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了——带岛上去跟更小的小孩儿去玩闹捣乱,什么时候才长得大?思前想后,不如托大公主交给连飞,算是维系连飞这风筝的一根绳。
连飞自己一肚子不合时宜,既想全心全意投靠金荣,又对天网藕断丝连存着香火情。小豆子虽然官宣和天网无关,是范雪君小姐妹留下的后人,但身上那天网味却怎么洗也洗不干净:武功高强没有弱点,假模假式谎话连篇,多才多艺机灵百出,做事不择手段看不出底限,表面天真实则深沉,争强好胜不达目的绝不放手,生存能力强怎么也打不死。
所以一有机会,连飞就把这个表面是话痨其内里是超级话痨的小孩扔给别人:读书可以跟着童先生,练武可以跟着金虫贾琮宫布那顺布和,打探消息分析数字则跟着张蓁(顺便学吹唢呐),既和一百个张氏学徒混得极熟,甚至柯剧这个(早就知道自己上了当的)大冰棍也曾指点过他的功夫。
柯剧根本没有跟史鼎退出青城,哪怕不做青城太守也要守在这里,不知道是啥毛病……回京城当皇城司老二不香吗?
最近小豆子跟着闻大娘练暗器。
闻大娘却接管了财政部纸币发放的活儿,手下十数个账房,管着数百亩的仓库,几百种货物,每天十几万元钱物进出。小豆子因其轻功高明又识字,得了个跑步传信的活儿,解困救火,给忙得昏头涨脑的闻大娘打下手。
本来这个“青城财政部”是童隰掌总,忙了一个月,从试营业到上了正轨,他立刻跟议员大会告了病,回家躺了三天下不了床。
天下会数十议员,居然找不到大家都能接受的继任人选?
吵了三天,推翻了无数个提议(居胖等心有丘壑的家伙全部惨遭嫌弃)最后朝克图老头提议桃叶,受到一致欢迎。
不过陶掌柜还在奶孩子,闻大娘作为她全权代表出掌“青城财政部”。
对闻大娘有不放心的,看了看她身后的金虫和桃叶两个巨头,便闭上嘴。弃权票的确有不少,但在朝克图的强力担保下得以勉强通过。反正敖斯尔是财政部的吉祥物,你说好,那就好好好,反正乱起来也影响不到老子的南北货铺子/妓院/饭店/旅店/赌场/布店/肉铺/香料盐铺/陶瓷铺/茶楼兼卖书/点心果干铺/铁匠铺/牛马行/草料豆料行/羊皮马具行/织毯帐篷铺/肉干与奶货行/砖茶蒙药铺/禽狗宠物馆/宰杀行/接生馆/房地产中介/婚介所/布丝成衣行/鞋袜店/胭脂水粉馆/金银首饰镜妆奁漆器店/......
其实大家很清楚,青城新政的核心就在这个发放“蒙元”的财政部!交给蒙人,赵人不放心;交给赵人,蒙人不放心。
只有金荣身份复杂,他的二位老师地位崇高,张蓁不知道在忙啥,但这童先生愿意把财政部交给闻大娘,想必是有保证的。
这个闻大娘能力怎样暂且不知道,但到职三天就开除了三个账房,收缴了贪污所得——二百元钱,理顺了操作流程,后来亲自出手杀掉了十余个夜探财政部办公大厅和仓库的高手,立刻取得大家信任。(当然如果知道闻大娘因杀了活人吐了三天,不能吃肉,想必他们的信心当另说。)
作为她的左膀右臂的金虫、(大肚子的)婉婷、和小豆子则被指使得团团转,但是交易所风气为之一正!
连朝克图看见她也要给几分面子,甚至有人觉得这二位你看我我看你是不是有暧昧在里面........
但是这些好好坏坏的事根本不能让小豆子摆脱烦恼,终于他忍不住大爆发,一脚踢开了金荣家大门。
事实上整个青城,包括天下会或者青城管理中心的议员在内,也没几个人知道金荣和桃叶的浪漫小屋在哪儿。知道的人当中恰恰就有小豆子,毕竟大公主的面子不小,范雪君的人情还在。小豆子本人也极上道,尽量把惹你不高兴的程度控制在爆发线之下,无所谓之上。这个抢风头、求重视、又能揣测人心之忍耐极限的本事相当了得,张蓁童隰之流是远远不及的。
胡氏从绣棚上抬起头,看到小豆子一把推开那个坐在门口的阴森森的矮个子,闯进门来。
金荣听到外面乒乓乒乓的,懒洋洋地喊,“段姐啊,你把谁放进来了啊?”
那个被称为段姐的中年汉子回道:“是小豆子。”
小豆子回头道:“段姐,你怎么还打扮成那样?前面因为初到草原安全起见才女扮男装,现在扮男人上瘾啦?而且还装得这么丑。冼姐回来没?”
段姐又坐回门房去忙自己的事儿,根本不搭理他。
金荣裹得像个粽子一样,挪到门口道:“财政部都忙成那样了,你跑来干嘛?”今天有这么冷吗?小豆子不由得看了看天,没下雪啊。
小豆子挺胸道:“傻大个儿,你是不是真傻啊?咱们要破产了你知道不?”
好久没听见他喊傻大个儿了,看来事儿不小,也不像是开玩笑。
桃叶从里屋走到外屋,抱着金小小,她笑喊:“别在风里头叉腰腆肚子的,快进来说话。”
小豆子喊了声叶子姐,便坐在正堂上座,气鼓鼓的。
金荣挪着小碎步挤进侧面的客座,斜着眼睛道:“怎么着了我们就要破产了呢?”
小豆子痛心疾首地,“我给你算算账。一,公务员工资,只要是议员,在部里头上班,就有二百元甚至到八百元的工资!一个月多少钱?一两万啊!”
金荣点头,虽然不太准,基本上算得差不离了。
“二,养军队!本来贾氏私军才一百人,现在多少?三千!每人每天免费三顿饭,武器马匹给配,每月零花钱五十元!一个月下来,二十万元都打不住!”
桃叶饶有兴趣地看着小豆子,表扬道:“算得很对。”胡氏花也不绣了,掀开门帘坐在金荣边上。段姐面色奇怪地也挤在金荣对面的椅子里,看着小豆子。
小豆子天生人来风,越发地来劲了。
“打扫卫生的给钱,维持秩序的给钱,进账呢?我问你收税了没?城门口每天能收几个铜钱?咹?”
小豆子拍桌打板的,“说你傻大个儿,你别真傻啊!那些商铺赚得金山银山铜钱如海,青楼的妓女个个腰缠万贯,老鸨儿随便打赏我送信,出手就是十元啊!我说哥,我给你送那么多次信,你打赏过我吗?我也不要你的,反正你穷死了,但是这样下去,青城是谁的天下啊?天下会随便出来个混吃混喝的混帐台吉都比你有钱!桃叶姐怎么办?咹?小小金怎么办?咹?你说要走遍天下的,空着手讨饭去啊?”
一口气如暴雨打荷叶般说完,小豆子眼泪都气得掉了下来,怎么办怎么办的回音在房间里回荡。
“收税啊,哥!让他们交保护费啊!”小豆子最后鼓起余勇吼,然后软倒在椅子里哭。
金荣目光中都是意味不明的笑意,温暖而从容。
桃叶坐在另一边主位上,搂着金小小,亲亲宝贝的脸,嘴里嘟囔道:“小豆子哥哥,喊,小豆子哥哥。”
金小小明亮的黑眼睛在小豆子脸上扫了扫,研究了半天,然后伸手要金荣抱。
金荣甩开裹在身上的零零碎碎,将儿子大脸放在肩上,奇特的目光一直逡巡在小豆子脸上。
“小豆子,你一直让我给你起一个大名。”小豆子直起身,仔细听着。
金荣道:“你今天掏心掏肺的一番话,让我感动。你愿意做我的弟弟吗?”
小豆子眼泪还含着,脸上全是惊讶之色,然后道:“我反正没爹,也不知道姓什么。我愿意做你的弟弟。”
金荣道:“我叫金荣,弟弟应该叫什么呀?”他的眼睛看向胡氏。
点豆成金,撒豆成精(下)
小豆子跳将起来,跪倒在胡氏膝下,“娘。”
胡氏擦去眼角的水花,搂着小豆子的肩膀,哭道:“有你这样的好孩子做金荣的弟弟,是他的福气啊。我那死去的相公曾经戏言,如果再生一个男孩,就取名金振。你就是金振了!”
小豆子先跟胡氏磕头,再和金荣行礼,金荣郑重回礼,最后给桃叶行礼,桃叶回礼。
小豆子高高跃起,“我有家了,我有娘了,我有哥哥嫂嫂了。”
金荣抱着金小小再搂着金振道:“弟,你还有个小侄儿呢。”三人又蹦又跳,金小小瞪大眼睛,抽抽鼻子,认真考虑要不要哭一嗓子教训教训这两个不靠谱的大人,本小小很不舒服你们知道不?
段姐抹了抹眼角,“我通知下去,今晚全城大庆,大汗认下弟弟。”
金振忙喊,“不要庆典,又要花钱!”
胡氏摸着金振的脸道:“没事儿,咱不怕花钱。”
金振傻眼。
段姐已经走到院门口,回身笑道:“你的问题当初我就问过了,也亲自检验过了,咱们真的不缺钱。”
金荣把儿子交还给桃叶,胡氏笑眯眯地又从身边的几上拿起绣棚,桃叶回到里面放下金小小,倒了清茶出来。金振忙谢过嫂嫂,“快说快说,急死我了。”
金荣道:“先从制度设计说起。弟,今日我们说过的话只能留在这个屋里,出了门,一个字都不能提到,你做得到吗?”
金振一躬,“哥你放心,我是你弟。”
金荣:“你知道维系一国的根本因素是什么?”
金振从军队猜到官员,从皇帝猜到法律,金荣摇头,“其实就是钱粮。谁掌握了财产分配,谁就掌握了这个组织。这是张唢呐训练我研究宁荣二府的运作好几个月,得出的结论。谁都以为族长贾珍或者贾赦贾母是作主的人,其实他们忽略了潜伏在暗中的另一拨人,管家赖大赖二全家。”
金振若有所思。
金荣:“皇帝的命****、军事布署再宏大英明,没有钱粮支持,什么都办不成!贾府一半的事儿其实是赖家两兄弟当家做主的。类似的,皇帝大学士一半的权力,其实在户部手里。你同意吗?”
金振似懂非懂地点头,又犹豫。
金荣:“青城表面上赚钱的是商铺,表面上议事的权力在天下会或者城管的议员手里,但是,这些议员的权力是哪儿来的?”
金振恍然大悟:“这一系列,包括选举,流程,原则,权限职责范围都是你的提议!”
金荣点头,“从程序到人选,基本上都是我说了算,他们再聪明也只能在我划定的圈圈里折腾,投票啊,辩论啊,难道敢违背我的意思?”
对啊,什么叫做“天下会授权城市管理中心,大汗金荣发布/发行/执行....”说反了!权力表面上在议会,其实在国王!
金荣:“商铺赚的钱是什么?金子?银子?铜钱?羊皮?马?骆驼?还是胭脂水粉?”
呃.......是纸币。
金荣笑:“纸币是谁印的?”
金振恍然:“是你!也就是说......”
金荣:“我说它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我说它不值钱,它就是废纸。”
金振挠头:“那真正的财富去哪儿了?”
金荣笑。
金振不确定地道:“难道在财政部?”
金荣:“也算是吧。财政部收下东西,羊皮马牛金银之类,把纸币交出去,那么你有没有发现,这些货物不就是我的了吗?”
金振:“然后你就把货物高价卖出去,赚差价!”
金荣抚头:“高价不高价的重要吗?”
金振傻了:“啊?不重要吗?”
金荣:“只要货物在流动,需要的纸币越来越多,我口袋里面的东西就会越来越多!我和商队以蒙元为中介互换商品,他得十倍的利,难道我赚的比他少了?你放眼望去,土默特方圆千里,除了我,还有谁手里的货早上进来晚上就卖光的?”
金振想了好久,“万一有人不把货卖给财政部,自己零售怎么办?”
金荣:“首先,你卖给财政部,马上就能拿到钱,去开心地吃喝玩乐,或者进新货做下一轮生意。自己卖,难道立刻就有生意做?等个十天八天的才正常吧?仓库不收钱?旅店不收钱?每天吃喝不要钱?耽搁时间不是钱?难道私下协商解决的价钱会比我公开买卖的价钱高?人家能从我这里平价拿货,何必从你那里出高价买?”
金振:“哎呀,咱们平价出货不就亏了?”
金荣恨不得敲他脑子:“所谓平价难道不是我规定的?黄金白银铜钱兑换比例难道不是我设定的?你零售得到的金银铜钱成色如何?你算得明白吗?你不怕收到假金银?这么多货物聚集在青城,哪有足够的贵金属给你当货币流通?没有足够的贵金属,难道生意就不做了?”
金振一拍脑袋:“哥,我真笨!外面传说有骗子在银子里面灌铅,金子里面灌铜,原来是你吓唬他们的。”
金荣无奈地道:“你这是小人之心啊!一个老老实实的蒙古老人,辛辛苦苦工作一辈子,为儿子娶媳妇,被骗子用黄铜灌黄金,铅灌白银骗走了羊群马匹骆驼,这么惨!大家不应该小心提防吗?我好心好意地提醒你,普及防骗十八条,你们反而大搞阴谋论,怪我吓唬你们?”
金振捂着嘴笑。
金荣:“来青城的人带什么来的?”
金振:“羊皮,牛马,赵国货物。”
金荣:“他们带着什么离开?”
金振:“羊皮,牛马,赵国货物。”
金荣:“有没有什么东西留在了HHHT?”
金振:“钱。”
金荣:“钱哪儿来的?”
金振挠头:“对啊,钱哪儿来的呢?凭空变出来的吗?”
金荣:“这就是商业的魔法了!我用赵蒙双方的货物赚取对方的钱,能赚两个十倍的利润,难道我养不起议员军队公务员?不付出高工资,没有这些人给我干活儿,我的计划让谁来完成(帮我统治全世界)?”
金振越听越明白,也越听越糊涂。
金荣:“里面的学问大了去了。那个段妍妍和她一起来的冼晴晴,送来了大公主的消息和手书三七校训,为什么一个来回送信,另一个留下观察?”
金振不动脑筋地问:“为啥呀?”
金荣敲敲小豆子的脑袋,“不就是想搞清楚我的商业魔法嘛!”
金振捂着脑袋:“哥,别打了,越打越笨了。”
金荣本想跟一句你本来就笨,想想算了,刚认下的弟弟,别气跑了。
金振想了一下,“哥,越是咱们赚了大钱,越是要哭穷,喊破产,要哭着喊着收税!否则一旦被有心人看破........”
金荣桃叶悚然而惊。
金振:“贾琮的三千赵蒙混杂的人马拦不住天下有心人的贪心啊。”
桃叶眼睛向金荣看去,金荣一把搂住金振的瘦肩膀,“好弟弟,你比哥哥稳多了!谢谢你,哥哥飘了,最近太顺了。幸好还有你!你说得太对了,我们得哭穷!哭得连喀尔沁乡下人都可怜我。”
金振反搂着金荣的肚子,又笑又跳,“原来我这么聪明啊!”
金荣笑:“聪明有什么稀奇的?天下最不缺聪明人!但是十万个聪明人里头也找不到一个真正的精明人!咱们金振是天下第一等的精明人!今天咱们哥儿俩不醉不归!”
到了晚间,焰火冲天而起,鞭炮噼里啪啦闹了半夜。于是整个青城都知道了,金荣大汗认了个弟弟。
举城轰动,特别是当沿街酒楼商铺以大汗名义免费给路人男人一杯米酒,小孩一块点心,女人送一朵绢花时,欢乐的气氛越发高涨。连天上落下的雪片也拦不住狂欢的心!
大家高举酒碗喊,最好大汗每天认一个弟弟.......妹妹也行,甚至可以每天娶一个媳妇嘛........在大同总兵府,一夜十女的丰功伟绩咱们可是都知道的!(金荣脸变绿,桃叶脸变黑,孙绍祖脸变白,连飞脸变红)嘻嘻哈哈呵呵......真不愧是腾格里人间行走啊.....
来客须知,少年天下(上)
白雪如羽,黧云铅垂,接近年关的白天本来就短,云层如此厚重,看来白灾不远啊。
有住得远的商队立刻就开始整队开拔。
向草原深处而去的,带着盐、五香粉、赵国各种华而不实但贵人们一定喜欢的货物北上。回大同张家口的,则大量采购马牛骆驼,背着羊皮狼皮肉干毛毯南下。
手里的蒙元纸币全部花光,一张不留!能吸人精气神的哎,留在身边干嘛?
由于业务量大增,财政部交易中心到各个商铺借了几十个出纳、会计、理货员、验货员、账薄管理员,疯狂开动出货、回收纸币流程,三天之内HHHT城内的人几乎少了一半。
但是雪还没有停。城内天天有人(拿薪水)扫雪,你不觉得什么,偶尔去温泉山的舍得花一百元享受的大佬则感受颇深!
野外的积雪深度已经超过膝盖,北风如刀,硺面如斧。要不是温泉山的特色狗拉雪橇能在雪地上飞奔,恐怕这些贵人只能在冰屋里过年了。
其中包括宝音台吉的父母兄弟。这帮人排队,在冰屋里住了三天才轮到泡温泉。本来凭他EEDS大汗的身份插个队也没怎么样,但这冰屋之美,五香粉烤肉之香,奶酒之爽,红砖广场之阔,逛!
玩不够啊!特别是,还碰到百部盟里头野心勃勃都想咬土默特一口的其他几位大汗台吉,拖家带口的,大家轮流请客,每日制定吞并土默特、瓜分青城这块肥肉的计划和路线图........温泉山下过的日子仿佛天堂一般。
进了温泉山,连飞领着的数十个少年伺候着,大家共浴共饮,泛舟湖面(居然没有封冻!),大口喝南面来的米酒(蒙古奶酒已然断货,本来有几个台吉想闹上一闹,但喝过甜米酒或者特供之话梅煮黄酒后,便闭嘴了)。
大把的时间可以在头顶漏光的石头大厅里吹牛……唱歌,跳舞不香吗(温泉少年们只唱不跳,真扫兴,只好贵人们自己跳)?
大家又流连忘返泡了两天温泉,据说久泡未必好,大雪纷飞的,便相约一起坐上达达族楚伦搞出来的雪橇车去青城避寒,顺便展开吞并计划(比如分化瓦解天下会,收买张蓁童隰两位宰相之类)。
天下有没有收买不了的人?笑话!收买不了,是价钱没到!或者给错了东西!人家喜欢金子,你送骆驼有屁用?
终于风驰电掣般飞进了青城,咦,怎么进城费都免了?而且那么多人排队入城是怎么回事?大冬天的,不是都回老家了吗?大同张家口的马队是怎么回事?满载着草原硬货来青城卖?
见到了宝音,大家才知道,原来那些个商队一见下雪就往家跑,结果雪下了十天不停,风大天冷,几乎寸步难行,于是只好又往回赶,终于在人马骆驼出现损失前回到青城。
这可惨了,大雪封原,没三五个月怕是化不了。
白灾果然降临。
金荣立刻请求天下会议事员开大会,并请EEDS大汗、哈喇慎大汗、察哈尔几个非天下会台吉、清国驻张家口商务官回里保、朝鲜国王子李颀,维拉特台吉葛尔丹,山东孔府家奴孔大埔(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列席旁听。
张蓁果然厉害,那么多隐姓埋名的贵人被翻出老底,躲都没处躲。大佬云集,连葛尔丹都来了,要不要晚上叫金虫干掉此人一了百了?
天下会的议事会议风格独特,早已在过去的一年传遍天下。金荣内敛自抑的风格不知被多少人嘲笑过:如果不能一言而决,你好意思说自己是大汗/国王?还要投票?七嘴八舌的能搞出来个鬼?明朝官员推举阁老的投票早已证明,党争误国,投票误国!
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赵国官员们引经据典痛批这种无父无君之制,将缺席的金荣辩驳得体无完肤,将从未眼前见过的议事流程斥为菜鸡互啄.......哄堂大笑后大佬们一哄而散。
也有人暗自想,这金荣的议政治国之道莫非脱胎于三代之治,庶民之议事?子曰:“巍巍乎!舜、禹之有天下也,而不与焉。”莫非金荣行的是“公天下”之道?
他是想做圣人吗?
看看周围大佬们躲躲闪闪的眼神,鬼鬼祟祟对某些事情避而不谈.......这些个想得太多的人便闭上嘴巴。
实际上全天下的目光都聚焦在青城,否则孔府家臣潜伏于此做什么?傻白甜的朝鲜王子来做什么?王子腾把韦承嘉扔在这里,还跻身议员做什么?至于葛尔丹和回里堡不在清国庆祝建国一百周年,泡在青城想干啥?
刺杀金荣?别逗了,几乎没有人知道金荣人在哪儿,他也从不出现在公开场所!更别说他身边打手如云,连宗师级高手都有。
那么葛尔丹大摇大摆亮出身份.....这事儿本身,就很有些嚼头了。你搞死了前土默特大汗全家,现在又围着新任大汗转.....良心不会痛吗?
指望着金荣谢谢你?你得多不要脸!
议论纷纷,也有人想到,或许葛尔丹是来打探金荣虚实,准备再杀一次……
EEDS大汗恩和以前走到哪里都是全场中心,排场惊人,这次得到的只是普通待遇,这让恩和很不爽。宝音领着他静悄悄地进了城主府,默默坐在议事厅里。这是一个椭圆形大厅,被一圈圈水波纹一般的座位挤得满满的,一头留着开放的通道,另一头空着,有个小台子。
穿着统一颜色长袍的议员们老的老,小的小。但大部分都是少年,好多二十岁不到的样子,也有个别胡子老长,头发苍白,满脸风霜的角色。
这些人随随便便找相熟的人坐下,扯开嗓子就开始讲话。好在厅大人少,恩和本也是个大嗓门儿,所以并未嫌他们聒噪,只觉得少年们一本正经的模样颇为有趣。
朝克图和宫布也来了,看见恩和,翻了个白眼坐到圆圈对面。达达族的楚伦也来了,他的马车生意大赚,腰里早多了一条肉边。
巴图老婆齐齐格跟在哥哥楚伦身后,估计是巴图或者巴特尔派来的耳朵。
连女人都能自由与会?!恩和震惊。宝音早就溜走去找朝鲁说话去了,一时找不到听牢骚的人,恩和放眼搜索,百部南狩盟那几个老家伙也陆陆续续出现,大家对了几个眼神,便将目光转开。
咦,察哈尔的僧格怎么回事?跟在一个汉人少年身后,这个少年居然不是议员!僧格正和另一个汉人老头指手画脚地讲话,手舞足蹈的。你不是反赵立场最坚定的吗?
汉人少年大约是金荣吧?果然好皮囊。那汉人老头不是童隰就是张蓁了。这两人是金荣老师,都身居高位,据说朝克图好几次都被脾气最臭的童隰喷得满脸坑,还只能乖乖听话,最后搞得连青城都拱手相让。
哼,他们再厉害也只是外来人,我是不会买账的,等会儿看我打他们脸。
几个少年满场乱飞,手里抱个大筐,里面是著名的红牌蓝牌。连恩和也被塞了一对牌子在手里,那少年小声道:“请贵人记得,想发言请先举牌儿,非请勿言。否则被请出议事厅,面上难看。”
恩和想发怒,吼个诸如“老子从来都想说就说,凭什么要用牌子请求允许”之类。
那少年极有经验的,忙补充道:“连金荣大汗和童先生张老师都得遵守规则的。因为腾格里规定,鸟飞鱼游,冬冷夏热,就是万物规矩!不守规矩的花草羊马会被腾格里厌弃,结局难言。”
恩和悚然而惊,这是大道理。本来草原上就规矩大,敬天地敬神佛更是草原贵族的立身之本!谁犟谁死!
那我且观察观察,大不了不说话......那么多人看着,得要多大的勇气才敢站起来当众被怼?
来客须知,少年天下(下)
座位渐满,里面有不少身份不输他多少的贵人,手执红蓝牌,规规矩矩的,恩和立刻怂了。幸好刚才没有冲着那小孩子嚷嚷,否则就丢人现眼了。
一个孩子吹起了哨子,萧鼓唢呐齐鸣,会的人大声唱道:我们是一群想要飞翔的少年,寻找着草原的边缘。和同志们在一起,我插上了翅膀,奋力地冲向永恒的太阳!只有腾格里能将我阻挡!唯有腾格里高高在上!我的尊严使我无比坚强!我说的话在天地间回荡:没有人天生高贵!没有人永远都对!没有人能剥夺别人的自由与幸福!没有人能将别人欺侮!我们要的不过是和你一样的生存!我们唱的是自在不拘的灵魂!如同不羁的野马,我们迎接高原的风雪。拾起我们的武器,哪怕沾染鲜红的热血!前进!无畏无惧的少年!飞翔!一起追寻我们的理想!
许多人第一次完整地听完这首歌,唱词简直是大逆不道!据说还是金荣亲自写的!这个大汗居然号召大家努力造反?
真是个怪人!你当了国王,难道不应该让臣民们乖乖听话老老实实被盘剥?
歌声结束,金荣站起身,走上圆圈的缺口处,那里有一个台阶。“亲爱的伙伴们,同志们,贵宾们!先和大家分享一个好消息,我新认了个弟弟,那个小豆子,你们很熟悉的。”一个小孩子起身,向大家微微鞠躬,居然就是刚才给恩和发红蓝牌的小孩儿。
金荣道:“我荣幸地宣布,我的弟弟大名金振。他将一如既往地为大家服务。诸位该怎样指使他干活还照旧,请不必客气。”
有人在下面配合地发出轻笑,不管金荣怎么说,这个孩子一步登天了。
金荣道:“先请闻部长做财政部工作总结报告。”
一个胖胖的小老太起身(大概大家不知道,去年她还很瘦),稳稳当当地站上金荣让出来的讲台。金荣跟她拥抱一下才走向自己的座位,也就是个普通椅子。旁边疑似童隰的那人在金荣耳边说了两句,金荣点点头,在桌上摆开的本子上写了几个字。
恩和这才注意到自己面前也有一本精美的白纸本,上面有一根纸卷得结结实实的炭条。
恩和在扉页上写下“天下会”蒙文和汉字,心中颇为得意。再看旁边的几个陌生少年们,不管是不是议员,都能写双语,便郁闷了一秒钟。
那闻部长语速偏快,已经说到了这三个月发放纸币百万元军资开销!震惊,这么绝密的事也要当众讲吗?恩和精神大振。闻部长又道,城管员工工资发放十万一千九百十五元。哇,这么高工资?包含清洁街道,维护秩序,公务员工资等等。啊?清洁街道居然要雇人做?你们吃饱了撑得还是钱多了没地方用?
僧格举蓝牌。
闻部长请僧格发言。僧格:“怎么花那么多钱?能不能省点?”
童隰起身道:“这个问题我来回答。青城当初的样子大家还记得吗?满大街屎尿,墙黑,灰大,又脏又乱。金大汗说,青城注定成为腾格里注目之所,难道这个臭不可闻的肮脏市容配得上神之驻骅吗?金大汗慈悲,愿给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穷苦人一条活路,让他们清洁街道赚钱,同时为腾格里献上无瑕之城!如你所见,今天的青城如花园般的美好,这钱花的值得吗?”
僧格坐下,满堂红牌高举,却无人喧哗。
原来是这样的规矩,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不拘束!相反,这样做倒显得大家很高雅,文质彬彬,是君子之风范。大概恩和还不知道,这个味道在后世叫做“腔调”。
童隰对闻部长微微一躬坐下(下面人一阵骚动:宰相对侍郎主动行礼,那个侍郎还是个女人!闻所未闻),小老太也行了个男人的礼,继续道:“至今天下会各项支出已然达到一百五十万二千七百四十五元,全部是亏损。财政部肯请天下会议员批准税收事宜,填补亏空。”
红牌寥寥无几,蓝牌几乎没有,冷淡处理。
闻部长收起讲稿,今天自己觉得表现不错,很能镇住场子。哼哼,毕竟下面一本正经坐着的调皮捣蛋的家伙派过不少手下夜探仓库,死在这个闻部长手里的不在少数,人头还挂在城墙上呢。财政部井井有条,风气廉洁,大小事情做得干净利落,她得到的体面是自己凭实力挣来的。海盗王老头子哪里会知道自己老了老了还能办大事儿,镇压群雄?
闻部长随手请一个蓝牌说话,恩和一看,原来是楚伦。这小子胆儿肥了?
楚伦上台前先对闻部长一躬身,闻部长回礼,然后楚伦上台:“我们原先制定的发行纸币代替贵金属,是因为贵金属难得。比如我的车卖十部就能吸干青城所有的金子,大家一开始根本没有想到居然生意做到这么大!但是,现在突然要收税,是不是有点关门宰客的嫌疑?税率多少,以什么方式交纳,向谁收,进城费算不算税?请闻部长回复。”
亘原翔胖胖的掌柜居成吉举蓝牌,楚伦看闻部长不反对,便请胖居发言。
居成吉又胖了,恩和见过这个人,曾经来EEDS找恩和拉交情,想买EEDS的银和铜,被恩和婉言拒绝。
居成吉在台上挥舞着胳膊,大讲赵国十税三的重大压力,夸奖金荣宽容大度的先做生意再谈税的做法,表示亘原翔紧跟金荣大汗,愿意纳税,帮助青城度过财政难关。
有蓝牌举起,是个蒙古商队老板,蒙古商队历来只缴进城费用,大约是以前在城门口交纳货物价值的二成到三成。希望青城税率定在三成。
渐渐地,大家发言从该不该交税变成该交多少钱,是以货物形式交还是用纸币交。辩论开始激烈,有强烈反对用实物交税,有人讲妓院、房产中介、赌场、茶楼、导游没有货物,税率和大家一样公平不公平?如何查账?工作量太大,财政部根本应付不过来,是不是应该成立一个税务部?
恩和听得津津有味,甚至看到宝音举了几次蓝牌,结果没人请他发言。恩和并未发火,心底里反而跃跃欲试地想看看这儿子的表现。另外一个儿子坐在自己背后一声不吭,估计被吓到了。
到目前为止,金荣、童隰、张蓁(不知道来没来)几个巨头都没有表态。天下会议员们自己内部吵得热闹非凡,暂时没人请非天下会员的贵宾讲话。
葛尔丹、李颀、回里堡、孔大埔、恩和几个名气大的都没有现身,估计应该都在现场观摩,这么精彩的大会,你在别处见过?
国主不高高在上,宰相谦恭地对手下人行礼,侍郎(尚书)任由不相干的人置疑,还要和言悦色作答,哪怕你是个小孩。
恩和注意到一个小胖子举了好几次蓝牌,终于有人点他说话。
舍旺傻傻地站在高台上喊:“你们借着金荣大汗的势,赚了金山银山的钱,怎么一到回报大汗的时候就屁话那么多!没有贾小将军,青城能安全吗?天天打架动刀子杀人才是正常的吧!没有财政部辛勤付出,交易所的账房先生夜以继日,哪能让你们今天带了一千张羊皮来,明天就能换钱买到一百种赵国货,后天就能运回家赚第二份钱?要保护好现在的人间天堂青城!我肯请发起第一轮投票,不拿出账本的,视作逃税,全部赶走,永远不得踏进土默特一步!”
红牌如云,全员通过!
舍旺:“我发起第二轮投票,全部以天下币蒙元交纳税金!证明蒙元是法定货币,是有价值的,不是骗人的明朝纸币!”
红牌如云,全员通过。
舍旺大受鼓舞,“我现在发起第三轮投票:服务行业税率和货物买卖税率要区别开。”
红牌少了一些,但是蓝牌几乎没有,点票的是金振等五个小孩子,算了算“七成同意,半成不到反对,近三成弃权,通过。”
以舍旺的能力,最多到这儿了,兴奋地挥拳,大家善意地鼓鼓掌,支持这个十四岁少年。
恩和今天得到的震惊已然多得麻木了!十三四岁少年也能影响引导大如青城税务之类政事的走向?
这个天下会培养孩子很有一手!
自己最出息的几个儿子,哪怕是见过世面的宝音,哪有这个孩子一半强?如果舍旺是自己的娃,马上传位当大汗都够了。
天下情怀,天下胸怀(上)
金荣站起身来,舍旺跳下台,与金荣击掌,蹦蹦跳跳地回到座位上。
金荣升台笑道:“关于具体的税率,我是这样考虑的。青城四面都是草原,大青山(阴山)牢牢地堵着北上之路,除了招商,我想不出做大做强青城的其他办法。若要请居老板他们来做生意,光凭要好的兄弟情谊哪行?”众人都去看居掌柜,居成吉一张笑脸连眼睛都找不到了,牙露了二十多粒。这“兄弟情谊”四字千金不换。
下面有人喊,“把胖居绑了起来,天天三百杯灌醉他,不让走就好了。”大家狂笑。胖居冲着宝音挥了挥拳头。
看见儿子出了个小风头,恩和笑得尤其大声。
待大家笑得差不多了,金荣道:“不如这样,我们草创阶段,正是要拍居老板他们马屁的时候,不妨让一点,每月固定,定一天,所有商铺的当天营业额全部捐赠财政部,做为城建基金。”
有人喊:“那不就是三十税一吗?如果能一个月跑两趟青城,就是六十税一啦!金大汗仁义!”
全场轰动!闹了半天,终于听懂,想明白了,居然是三十税一.........好不容易才安静了。
金荣笑道:“妓院赌场茶楼虽然不售卖货物,但是人工钱比货物可贵多了.........对吧,暧姐?”
那个经常在大厅里做活春宫的暧姐人如其名,又媚又胖又暧昧,花枝招展的,起身福道:“金大汗仁义!咱们院子里的姑娘赚的钱比我还多呢。在座谁能得我家姑娘看中娶回家,可就是大发一笔啦。”
嘁~下面起哄。
金荣等黄色笑话与互抛媚眼的交锋出了结果,暧姐大获全胜后,笑道:“我提议服务行的房产中介导游都参照三十税一,每月捐出一日收入。请议员讨论可行性和操作流程,五日后投票。”
红牌如云。这个全天下最低税率再通不过,那就没天理了。
金荣清清嗓,全场陡然一静。李颀葛尔丹恩和这些见过大世面的人心里一紧:这金荣的威望不低!甚至可以说是比一国之君也不差了。
金荣:“还有一事,今天第二个议题,天气。大家已经确认白灾来临,估计青城要封城到明年二月甚至三月。我们必须做最坏打算,从今日起粮食管制交易,全部由天下会议员派遣管理委员会,全面接管粮食分配。”
底下的嗡嗡声大作。
金荣道:“请举牌。”
红蓝牌一半对一半,金荣请一个陌生面孔上台。“请这位陌生的朋友说说吧。”
那人立刻听懂了金荣言外之意,登高四望,微微抚胸一礼,“本人维拉特台吉葛尔丹,请金大汗,童首相,张太师,闻部长,贾将军各位多多关照。”
朝克图早看他不顺眼,低声呸呸呸几声,却并未如僧格、恩和之流预料的那样冲上去打了再说。
金荣点点头,并未有什么敌意显现。
葛尔丹不知道当初戴乐乐早在一年多前就称赞他是盖世英雄,早就上了王子腾之类军方大佬的小本子黑名单,否则也不会这么敞亮地自报家门。
葛尔丹:“在下极是佩服金荣大汗的胸怀和智慧,今天这个大会让我学到了很多。天下英雄多矣,及得如金荣大汗一半的都罕见罕闻!”
底下掌声如雷,虽然明显是马屁奉承,但是就连恩和这种满怀算计敌意藐视者看来,葛尔丹的评价不是高了,而是低了!而且还没说到位,说过瘾!
金荣起身向全场微微鞠躬,掌声更烈。再没有什么比敌人的称赞更让人飘飘欲仙的了。
童隰摇头,这帮子笨蛋,马上对方要说但是了,你们高兴得太早了。
葛尔丹等金荣坐下,欠了欠身,然后清喉咙道:“但是,金大汗如此仁义,商税收到几近于无,是不是太短视,急功近利了一些?”
下面蓝牌林立,当然也有不少红牌。
金荣微微一笑,点点头,示意葛尔丹继续讲。
葛尔丹嘴角垂了垂,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对方忍让,道:“我倒是觉得,青城位置绝佳,乃是兵家必争之地,金大汗当严加提防奸细入城,必须严格管理,没收违禁刀具,加固城墙,莫要被一夜攻破......”
下面已经有人在破口大骂了。
蓝牌林立,宫布已经站起来要撸袖子揍人了。
葛尔丹得意洋洋地看了看,一指小豆子,“金振台吉,你有意见?”
金振还没有举牌就被点了名,他身边的五六个少年怒容满面,因为张蓁管得严,不敢恶言相向,都拿眼睛去看柯剧。只要柯老师发话,立刻扑上去撕了葛尔丹。
金振愣了愣,瞟了一眼金荣,金荣鼓励地看着他。小豆子坚定地站起身,拾起笔记本,走向葛尔丹。
二人擦肩而过,葛尔丹身高八尺,哪怕在草原上也是高个子,膀大腰圆的,功夫不会太差,真是英雄人物!
小豆子才十岁,脑袋大得像个葱头,身体瘦小,一身功夫在不熟悉的人看来估计就是个广播体操水平。葛尔丹身形带起的风掀起外袍,露出里面纯白流转纯黑显现的复杂光芒,居然是万金难买的极北白熊皮。整个草原估计也不会超过十张。
金振咬牙,正好刚拜了娘,少了个拜亲礼,这件皮袍不错。
二人交错,葛尔丹的袖袍风好像要把金振吹跑似的,颇有几个人笑出声来。几个少年在本子上记了两笔。
金振站上台,勉强让大家能看到一个小脑袋。他天真无邪地冲大家笑笑,好灿烂好可爱。只有金荣连飞金虫柯剧这些人才知道小豆子这个生于黑社会大本营妓院,拜的老师全是一流高手甚至宗师,从来就没有吃过大亏的狼仔子要发力了。
小金振道:“谢谢大家支持我的哥哥金荣。可能大家还不知道我哥是怎样的人。作为弟弟,我满心的崇拜之情很想跟大家分享。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哥还只是赵国宁荣二国公府家塾中一个学生。”
喔,大名鼎鼎的一门双公啊。
“宁国公敬老爷出家为道,自己的小辈不理睬,却独独对我哥青眼有加,收为记名弟子。”
天下佛道出贾门,贾敬之名哪怕在草原上也是能听得到的,特别是别有用心者,全力研究天下势力掌门人,贾敬的排名仅在皇帝三五人之下。这个记名弟子的份量重如泰山,江湖上谁敢冒着灭门风险得罪这样的人?
“来草原之前,天下无人知道我金荣哥的成吉思汗后人身份!若不是宫布、巴特尔诚意相邀,我金荣哥应该被皇帝招为东宫幕僚了。童先生是太上皇亲自请来给我哥保驾护航的进士。”
宫布点头,童先生的身份是半公开的,进士啊!大拿啊!宰相种子啊!
葛尔丹扭了扭,在面前本子上涂抹几句,掩饰住某种情绪。
“张太师今天没来,但他和柯老师都是赵国皇帝亲自安排在我哥身边的千户大人,双千户贴身跟随,太子爷也就是这个待遇了。”
下面和柯剧张蓁相熟者甚众,惊讶之声不绝如缕。柯剧被套路了,心中不悦。但是知道大局为重,赵国在草原的影响力几近于无,必须要团结!扔下笔往桌子上一立,坚硬的木头桌面立刻被软软的炭笔刺穿。这功夫简直了,整个草原有几个人能跟他对战不死?
金振冲柯剧欠身陪罪,又道:“难道我哥千里迢迢到青城来捞好处,赚便宜吗?我哥随便写写书,剑仙故事,风行天下,银子像海水一样流进来!他来草原,说句难听的,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图什么?还不是因为草原牧民贫穷,赵清二国蒸蒸日上,成吉思汗辛辛苦苦建立的大国竟然被维拉特这种当年的仆从兵所欺?世无英雄,竟让竖子成名!”一指葛尔丹,“你那么厉害,怎么立足不了青城,三四天都守不住狼狈而走呢?”
天下情怀,天下胸怀(下)
葛尔丹有点生气,但是这个小孩说的不完全是胡扯,虽然另有内情.........但开不了口啊。
“我哥自从到了大同,联合诸位年轻有识,胸怀广阔,不安于腐朽的旧时代者,力争建立强大公平的新国度!难道我哥不曾虚心地听大家说出心里话而不把自己的意思强加于人?难道我哥不是全力建设新草原的新秩序,想方设法养着你们?难道我哥没有说服赵国皇帝开放贸易,从大同张家口运来了无数的闻所未闻的商品,甚至还有粮食?难道我哥不曾建造高达六丈的冰菩萨向大家证明腾格里的意志?难道在管理青城事务上我哥不曾让大家畅所欲言公平公开公正地投票?难道我哥不是倒贴钱财建立财政部给商队提供资金加快周转,建立了公开透明的贸易平台?你们本来的贵金属损耗惊人,越用越亏。如今不仅没有损耗,反而通过蒙元纸币能平价进货,转身就是十倍利?我哥收过一文钱火耗银子,低价进高价出吗?”
大家一起点头,大汗仁义之声此起彼伏。葛尔丹脸都白了,下面金振要说什么呼之欲出。
金振:“如果我哥厌倦了你们互不信任,置疑、欺骗、自私自利、不顾大局的短浅短视,一走了之,你们愿意回到过去?如果不,你们能守护住这天堂城吗?”
下面狂呼,不能让大汗走!除了金荣,我谁也不服!你们这帮子大人连小孩子的眼光都不如!你们黑了心啦竟然相信维拉特人!他们会安着好心?金荣是腾格里人间行走,眉心有腾格里的赐福卍字标记的!你不能抛弃我们!
金振昂首挺胸:“错!我哥的慈悲永远只给配得上的人!他的梦想是走遍天下每一座城,踏上天下每一座山,饮遍天下每一种美酒,饱览天下美景,登船驶向最狂暴的大海深处。小小的青城算什么?小小的草原算什么?诸位天下会议员,我警告各位,我们的心要装得下整个天下才配得上这个名字!这位来自维拉特的台吉,你的眼睛并不比蚂蚁看到的更多,你的心胸装着比一杯水还少的善良,你的欲望却大到妄想吞掉整个草原,盘剥可怜的牧民,夺走他们最后一只小羊羔。你很坏!你也很蠢!我可怜你。”
安静!绝对的安静!
众人都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目光看着金振,他矮小的身材突然变得如此高大。大家再看向葛尔丹,他被骂晕了,面如死灰,临场机变这么差?维拉特怎么培养接班人的?被骂成那样还没想到自救办法?三,二,一,太晚了,时机已过,这人完蛋了。
柯剧从座位上站起身,冷冷地看了葛尔丹一眼,“如果你敢在青城搞风搞雨,哪怕史鼐也护不住你。”
史鼐名字一出,葛尔丹面色更难看了。
金振道:“在我眼中,我哥就是圣人,超越了国家民族的慈悲为怀的智者,你们谁也不配评论他、揣测他、谁也不能伤害到他——否则腾格里灭他全族。”
胖居跳起来道:“我愿意为金荣大汗分忧,参加白灾应急管委会。我强烈要求投票,从今天起暂停粮食交易,全城统计粮食存量,力争在白灾之下,青城不冻死一人,或饿死一人!”
全场沸腾,“支持金荣大汗,护住青城现状,天下会议员同志们站出来,把担子挑起来!如果什么都要大汗亲自动手,养我们何用?”
恩和几位从头到尾全神贯注地看着,先前还笑话金荣理想主义,玩儿脱了,被葛尔丹压倒了。结果人家高官一个人都没有下场,出了个十二三岁的小孩子全搞定了。
青城暂时翻不了天了,那帮人吃了太多甜头,早忘记了金荣其实是赵国来的,他越是像个圣人,越是有问题。
咱们要低调,低调,再低调,然后仔细观察,分析,谋定而后动,千万不能冒失。看看葛尔丹,估计他不仅搞砸了维拉特的战略部署,而且暴露了心机浅薄、心智不成熟、读书少见识短的问题,而且得罪了草原本土势力,估计此生不能踏上草原一步了。
金振下了演讲台,稳稳地走回座位,难得的没有翻跟斗或者砸东西踢人甩飞刀之类,眼睛斜盯着葛尔丹分毫不弱地与之对视。
葛尔丹忽然想到一个自救策略,起身道:“我向你金振发起挑战,你可以指定你们任何一人迎接我的挑战。马战步战射箭随你们定。”眼睛朝柯剧看去,估计就是这位来迎战了,我们还有胜算,把脸找回来。
柯剧感受到了葛尔丹的目光,眼皮子都没有挑起来。笑话,金振打不过金虫连飞,还打不过你?至少逃命没问题。
金振道:“我们天下会的人都是本人迎战,没有让别人帮忙的。我接受你的挑战,自由搏击吧,生死不论。”
下面人全部开始起哄,大人欺侮小孩子。
葛尔丹讶道:“你敢亲自上场?我让你一只手一条腿。”
金振笑:“你断手断腿的,我可就胜之不武啦!难道跟你比箭?”
众人大笑。这小孩太气人了,人家让你手和脚,你比贱算怎么回事?耍赖啊?
葛尔丹气乐了,“维拉特请土默特赐教。”
没人理他,金荣歪着上半身在跟宝音讲天下会目前不招新人。柯剧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童隰和闻部长隔着过道在商量粮食里包括不包括干菜。朝克图抱着恩和恨不得勒死对方般亲热地说话。宫布等几个成年的台吉看笑话般对着葛尔丹指指点点。竟然没有人搭理他。
葛尔丹气得要爆发了。金振从后排走到他面前,“你省省心吧,你的挑战我接了。生死由命,全凭天意。”
天下会成员们围拢过来看热闹,嘻嘻哈哈的道:“赶紧打,八尺男儿怕小孩儿?”
葛尔丹道:“我们比比气力吧,只要你推动我,就算你赢。”
金振:“推……拉算不算?”
葛尔丹:“随便你吧,只要不动武器,让我脚步动一动算你赢。”
金振:“彩头呢?”
葛尔丹气乐了,你还真以为我是泥捏的?要不是身处险地,对面认了史鼐的面子,我能让你活着说满三句话?
金振:“你这熊皮不错,我看中了。我身上的东西你看中了什么?”
葛尔丹:“我能要你小孩儿的东西?你脖子上挂着什么?”
金振脸变了变,从领子里取出一个翡翠佛,眼睛里还有两粒芝麻点。“赌了!”他满不在乎地道。人群里有一双眼睛闪了一闪,嘴巴里发出个意义不明的惊呼。
众人呼拉涌入城主府练武场。金荣他们也不装了,紧跟着去看热闹。
齐齐格喊,“小豆子吃口奶补补再下场子去!”众人大笑,有人喊了一句少儿不宜的粗话,齐齐格飞起一脚,那人急闪,正好落在楚伦身前,被楚伦狠狠踢在屁股上,狼狈而逃。
只有葛尔丹脸色发青,暗暗后悔,真没想到,金荣这边高手一个都不出战,害得老子骑虎难下,进退两难。难道真的下重手?这小孩儿身份放在这里,哪敢啊?不下重手?看架势对方对这个小孩信心十足,怕有古怪。
哎呀,葛尔丹有一种“给别人挖个坑,然后把自己埋了”的感觉。葛尔丹想明白了前后,恶心得够呛。
唉,老子点的外卖能不能让别人吃下去?可惜身边全是下手没轻重的高手莽汉,早知道就不废话挑事儿了。
以命还眼,以钱换情(上)
城主王府虽然在赵人眼中看来简朴,在草原上已是华丽得了不得:建筑繁多,厅堂室阁,应有尽有。最是演武场,宽能数马并行,长得能让射雕手尽兴一箭。
议员们天天泡在王府里演讲、办公(如果有的话),对这里就像是自己家一样熟悉。不一会儿,葛尔丹和金振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五个双方都认可的仲裁围成一圈,随时准备插手比斗。开玩笑,大汗新任的弟弟,刚刚大出风头,灭了葛尔丹气焰,怎能让他身陷险境?万一葛尔丹失手呢?不能排除他故意失手伤了孩子根本......
金振自己没想那么多,反正只要让对方移动脚步就是了。你来追我的话,你就输了。
葛尔丹明显想到了这个可能,笑道:“就是个玩儿,何必在意输赢呢。”
金振道:“傻大个儿,认输就把熊皮脱下来送我吧。”
葛尔丹含怒道:“天下会的规矩就是让小孩子撒泼打滚地骗东西吗?”
金振道:“难道维拉特的规矩就是成年人可以对小孩儿出手吗?”
四面八方的倒彩声排山倒海而来,压得葛尔丹的朋友们只好闭嘴,真是太丢人跌份了。简直是必输之局,没看见金虫柯剧两大高手站在两头儿,虎视眈眈地看着吗?或者柯剧看在史鼐份上会出手稍轻,那金虫是宗师高手,接过他招术的已经没有活人了。
金振挤挤鼻子,“有谁带着奶的让老子喝两口?”笑骂声再起,齐齐格甚至尖叫起来,有五六人上前几步靠近了圈子。那葛尔丹注意力被分散的一刹那,金振已经跃至面前,细如苹果的两个拳头迎面而至,目标正是葛尔丹肚子。
葛尔丹所学都是马上功夫,力达千钧,自然而然地吸足一口气,护住胸腹。金振的小拳头一触即退,葛尔丹暗中提高的膝盖便走了一个空。
看到葛尔丹居然出阴招对付小孩儿,四面八方倒彩如浪潮一般涌来。天下会这边的人脸色都沉了下来,又有几人凑上前,离打斗双方不足五步。
幸好金振的训练对手一直是连飞这种流氓,面不改色地多空间多维度立体交叉高速度欺侮金振还就其无耻振振有词地大谈其合理性,葛尔丹这种档次的阴险还在连飞之下。
金振绕至身后,直接踹向屁股,众人大笑,有人都挤得几乎挨到葛尔丹身子了。葛尔丹大怒,白熊皮卷起狂风扑向金振脑袋。金振撒泼卖乖,一个跟斗翻到熊皮里面,三百六十度大回转,力道不小。葛尔丹只好脱下熊皮外套,不然他就要脚步横移或者旋转卸力了。金振已然抢到熊皮在手,但身体完全暴露在葛尔丹左手爪下。
葛尔丹又不是傻,立刻左手拂面,要废掉金振眼睛,一双眼睛拿不下的话,一只左眼有望。
金虫和柯剧身形同时一动,但明显来不及救下眼睛。这二人心底叹息,微微有些后悔。不过混江湖就是这样的,你先得自己想办法活下来。没有谁是天选、受不得伤害的。损一只眼睛换改掉嚣张狂放的毛病,反而是好事!金振还是个小豆子时,就飘得厉害,这种人本事越大,越容易横死。
江湖上活下来的都是低调低调再低调,绝不逞强,绝不得罪人的那种。比如张蓁,永远都是人畜无害的样子,混来混去,谁也不得罪,谁也拿他办法不多!最奇妙的是,直到现在也没人探出他的老底,比如武功如何,老家在哪里,子女几人,父母是否健在,说不定年龄口音都是骗人的。
当年余立根一口气连揍二百人突围而出才得了师傅的青眼有加,难道那二百多同学师兄弟没有下黑手的?一切都是为了活着。
瞎了一只眼睛后,金振反而可能活到成年,而不是中途夭折。师傅本事再大也护不住你一辈子!反而等师傅打不动了,要靠徒弟护着养老。
电光火石之间,葛尔丹的左手尾指已经按上了金振眼皮,突然感觉不对,金振缩脖甩头,皮帽子被葛尔丹挥出去,碎片纷飞如雪花。金振头皮脸上全是血痕,葛尔丹的指甲险之又险从眼睛旁边划过。
人群中飞出二人直奔金振,金虫柯剧将葛尔丹左右拦住,口中笑道,“何必跟小孩儿认真?”
金振大难不死,捧着熊皮坐在地上,心有余悸。贪心害人!今天眼睛保住了全赖运气。
只有葛尔丹知道,本来金振的眼睛必然到手,只是在熊皮卷住小孩的一刻,一股外来力道顺势加速一推,金振翻了个跟斗,身体却丧失了平衡,往葛尔丹身前多冲了半步,稍稍脱离了熊皮一丝,结果这一丝松动造成了葛尔丹感知误差,他的左手终究不是右手,触觉力度控制都差了一线,结果滑了手,熊皮丢了,眼睛也没拿到,可惜了。
葛尔丹在人群里扫视,混乱一片,尤其那个齐齐格,又哭又笑的,枉我当年还动了求娶这个女人的心思.......
葛尔丹冷冷地哼了一声,扬长而去。七八个手下早已团团护住他,簇拥着推开人群,往外挤去。
走出了城主府大街上人来人往,都是出不去,被大雪留下的客人。
忽然人群中一人在葛尔丹身前跌倒,一柄匕首直刺葛尔丹胸膛。两个高手侍卫上前,一人去握那刺客手,一人捏向刺客脖子。
葛尔丹正要高声喝骂,忽然第二个刺客从另一侧攻来,直刺葛尔丹右肋。葛尔丹用手一挡,由于外套被抢了去,少了一层防护,鲜血立刻涌出,似乎肌腱断了。这只右手可能废了,葛尔丹脑子里浮出一点悲愤和遗憾…可能自己的大汗梦就到此结束了吧?
在葛尔丹身边,和柯剧身手差不多的高人有两个,这也是他自信能与柯剧放对的底气所在!结果这两个高手出现了配合问题,同时攻向第一个刺客,给第二人留下了空档。高手之一放弃一人,怒吼一声,向第二刺客攻去,两个刺客同时扔刀退入人群。
高手们又犯了第二个错误,他们同时上前了三步,葛尔丹身后身侧都有保护,结果反而正面被打开了空间,第三个刺客钻出来,第三把刀向身负重伤的葛尔丹攻来。
高手们立刻知道上当了,但重心已然放在了前面,本来向后退半步就能封闭对方走位,但这半步之短有如天涯之远,就是迈出不及。其他护卫身手差了许多,眼睁睁看着第三把刀刺入葛尔丹胸膛,还转了半圈!
高手们又犯了第三个错误,他们放弃了前两个刺客,同时攻向中路,合击逃命而走的第三人。结果第一第二刺客回身攻来,第三人拼着让小腹挨了一脚,挥手缠住高手的手腕。
但是一切都结束了,第三击得手的刺客鲜血狂喷之际,前两个刺客已然回马枪轻松得手,将葛尔丹身边最具威胁的二人打翻在地。
柯剧和金虫听到大街上喧哗,说死人了,急忙飞奔而至。刺客们正在围剿剩下的维拉特人。
二人袖手冷眼,一言不发,直到维拉特人死得干干净净了,才开口道:“这人怎么得罪你们孔府了?下这狠手?”
孔大埔从震惊的人群中走出来,拱手向大家打个招呼道:“衍圣公座下家务事,惊扰了各位,请无关者回避。”
这就是双千年世家的底气吗?太不给草原面子了吧?许多人起了同仇敌忾之心。
金振挤出来,插着腰道:“什么意思?家务事?”
孔大埔躬身道:“见过小少爷。”
金振一愣,抱在怀里的熊皮都掉到地上,然后他又弯腰捡了回来。
孔大埔道:“请借一步说话。”
金荣和童隰走上来,四周隐隐约约都是高手将孔家人全部包围了。
柯剧做了一个手势,天下会议员全部退走,将大街封锁,只留下了能打的几人游走。
以命还眼,以钱换情(下)
孔大埔苦笑道:“其实我们来草原就是来找小少爷的。先到了大同,然后追到青城。因为这里同年龄的小男孩足足有八十五个,所以一直在排查中。真正的小少爷神龙见首不见尾,反而漏了,今日真是凑巧。”
金荣将浑身颤抖的小豆子搂在怀里,道:“你且说说清楚,你奉谁的命令来找何人?”
孔大埔:“启禀大汗,我家衍圣公有个孙子,曾经在京城春柔馆里认识了一个姑娘,两个人私定终身。那少爷回家禀告长辈要迎娶那姑娘,结果惹恼了孔家人,被打了一顿关在家庙里。先受了风寒,又心情低落,郁结在心,后他便去世了。前两个月春柔馆起了变故,范学君来曲阜寻那少爷骂人,大家才知道两边详情。我孔家并无负心汉,而流落江湖的孔家后人自然要救回去的。直到小少爷取出来翡翠佛像,双眼中各有一粒芝麻点的,我们才敢相认。适才那个蛮子竟敢下毒手取小少爷眼睛,老仆不能忍,便借了一把力给小少爷。以我孔家规矩,再没有让这人活着回家的道理,也顺便帮金荣大汗出口恶气,这才冒然出手,请小少爷责罚。”
只请小少爷责罚?那么金荣没资格罚你们喽?
金荣看着这五六个人,好像在看一串无主的铜钱:好嚣张,好霸气!我就喜欢嚣张霸气有钱而且有把柄自作聪明的傻子!
金振沉默半晌,大家反身回城主府,找个小议事厅坐下。大议事厅被“白灾粮食管委会”第一次闭门会议给占领了,作为无关人员,金荣童隰等人只好另外找地方。
双方相向坐定,被贾琮从温泉山撵到青城的一个漂亮姑娘奉上清茶,随手了关门。
孔大埔对童隰道:“家主问童先生好。当年原本要请您去曲阜住上一年半载的,您拒绝了,原来是为了来草原当宰相啊。家主说他是极佩服您的,如果以后您回中原,请务必给家主一个给您敬一杯的机会。”
童隰:“怎么小孔兄弟升家主之位了?算算也近二十年未见面了。”
孔大埔笑道:“当年家主进京拜见太上皇,原来是谁也不服的,结果在您手里经义诗词策论连输三场,引为憾事。若您去咱们曲阜主场,得准备好舌战群儒的。”
童隰大笑,“这个有意思,等我退休必然是要赴约的。”
叙旧毕,众人目光在金振和孔大埔之间扫视。
金荣垂着眼皮道:“金振如今是我弟弟,我这个当哥哥的没别的话,金振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
孔大埔抢着道:“”您看见了,今日我们给小少爷出气,等日后回到家,小少爷必不会受委屈的。”
金荣:“有我这个哥哥在,想必天下敢给我弟委屈受的人也不多了。”
孔大埔笑容有些尴尬起来。
童隰:“莫非孔氏也有意草原乎?”孔大埔更尴尬了。
金荣笑:“先生必是想多了,看草原沃野千里,人烟稀少,孔氏有意,哪里去不得?非得想着占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子弟便宜上青城来讨饭吃?”
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还能不能愉快聊天了?我家少爷嘴那么臭,跟你学的?
童隰笑:“哪能那么说?山东地面上只知有孔不识皇帝,乃是真正的山东王!如果孔家看上了草原,想修个避暑山庄之类的,也可以的吧!”
童先生,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不带这样埋汰人的啊!什么叫做只知有孔不识皇帝?
金荣惊讶地道:“我倒是可以提供一下内部消息,最适合避暑的原是EEDS大汗国边境塞上江南,九曲一套,富得流油之地。”
孔大埔给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大汗,我孔家真是无意于草原......”
金振道:“那我就不回去了。我要跟着我哥。”
孔大埔:“您在老家有几百个哥哥可以一起玩的。”
金振:“然后听他们在背后笑话我这个妓女生的野种?”
这人怎么这样直接?又把天给聊死了。
金荣握着弟弟的轻微颤动的手,笑道:“怕什么,谁笑话你我就砍死他。”
金振反手握住金荣:“他们从未关心过我爹娘,死的活的,看到忽然我发达了,就贴上来。这种冰冷无情无义充满了算计的家和妓院有多大不同?我得多傻了才放弃痛我爱我的人,去冷漠凉薄之地讨饭,看人脸色?我又不读书,和他们玩不到一块。”
孔大埔:“孔家不是无情凉薄之地,小少爷多虑了。”
金振:“只是瞧不起妓女,宁可逼死少爷也不能让妓女进门。孔家名誉大过天,反正少爷们有几百个,死个把也不稀罕。”
孔大埔哀叹,这小屁孩儿太难弄了。
金荣:“其实孔府到青城来开个饭店倒是真的可以,我看那个山东饭店不爽很久了,又贵又未必正宗,那个武老板不是张家口人吗?他哪来那么多自信敢开鲁菜馆子?”
金振:“武老板的娘是山东烟台的,后来逃荒去的山西,然后嫌山西菜不合口味......”
孔大埔要哭了,差点损失三个高手,然后换来一句“欢迎来开饭店”?回去家主得清蒸了我,正好算一个菜........
“金大汗,小少爷,其实家主的意思是,山东地狭,我们孔府家大业大,养活老老少少的生活艰难,如果能在青城开个南北货铺子的话,贴补贴补家用,也是好的。”
金荣笑道:“我可管不着这事,开铺子啥的要天下会城管委员会批准。你看,由于生意实在是太火爆,青城连茅房都拿出来开店了,新铺子的话要看有没有商铺自绝于我们青城,逃税漏税被赶出去.......”
孔大埔汗都下来了,这帮人一个二个的都这么油盐不进难说话,真不愧是童先生的弟子。
于是孔大埔可怜巴巴地看着童先生。
童隰道:“开饭店倒是真好,你知道老夫本来不贪口腹之欲的,来草原一年,身体没垮掉全赖金荣每天一支参给我补着.........”
金振不悦:“先生,还有我打的鹿茸鹿血鹿肉的功劳呢?你马上就要再次当爹了,不得也谢谢我?”
童隰的女儿早已嫁人,如今又闹出个当爹的新闻,孔大埔哪不知机?立刻恭喜,马上大礼送上,没听人说吗,人参鹿茸!一天一支!吃不死你?
下刀子要不要这么狠?千把银子,几千元蒙币打不住啊。但总算是开了一条缝了,比油盐不进的强。
金荣:“先生的肠胃自然是重中之重,青城里还有苏州饭店嘛,虽然里面卖的玩意儿跟苏州关系确实不大,蒯老汲说.......”
好了好了,请你们不要再胡扯了,求放过。
孔大埔:“馆子肯定是要开的,其他生意大汗您瞧着哪个好做啊?”
金荣:“我看大同总兵发下去的刀还算看得过.....”
孔大埔苦笑,“武器刀具啊,大汗,这个真做不到啊。就算是贾政也不能送刀具出长城。”
金荣讶道:“我什么时候跟你要刀枪剑戟了?”
孔大埔若有所思。
唉,开炼铁厂啊?还是要火枪大炮啊?或者制甲?你金大汗真是强人所难啊。不过呢,也不是不可以,关键是你金荣值多少钱?我孔府投入这么大,能换来什么?日后赵蒙对峙,我孔氏会不会成为民族罪人?
不行!还得细谈。
童隰转移话题,今天晚上我做东,大家去山东饭店吃饭哈,让孔家的贵宾品品,看看到底有几分原汁原味.......味道太离谱的话找贾琮来砸了武老板的招牌。
金荣冷笑道:“且慢,孔老板擅自做主在我的城主府前动手杀人,虽然那个葛尔丹的确不是个好东西,一点大汗风范都没有,但是孔家人一言不合就动手,没把我青城天下会放在眼里啊!这笔账怎么算?”
孔大埔知道这是谈条件了,立刻应道:“谁让这葛尔丹动了坏心思要害大汗您这弟弟一只眼睛呢?我们也不能干看着那维拉特人以大欺小不是?”
金荣:“你孔家双千年世家,来我们小小的弹丸之地,是不是也是以大欺小啊?”
孔大埔道:“您别说了,我们道歉,请大汗划下道儿来,我孔家认打认罚。”
这个态度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