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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全文阅读

作者:不懂拐弯     金荣的石头记txt下载     金荣的石头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倚剑燕然,少年猖狂(上)

    燕山山脉其实也是昆仑天山余脉,她挡住了自北方南下的许多东西,冷锋或牧民。五千年以降,黄帝战炎帝,戎狄干姬氏,鲜卑匈奴党项契丹蒙古女真,逐一南狩。燕山天山昆仑见证了无数的如李牧蒙恬卫青霍去病窦宪班超李靖李绩之类英雄崛起,再化为远方的背影,留下一路路斑驳血泪。

    如果你到了无定河,看着对面是原野,身后是家乡,进一步千里荒原,退一步万劫不复,历史的沉重感会压得你无法呼吸。

    当金荣一行人拖拖拉拉到达大同时,再没有了不开眼的来偷袭。沿路容易遭遇袭击的地方,陆陆续续迎着队伍汇集而来的人马,都是余立根的手下。金荣的仪仗队扩至千多人,浩浩荡荡到了大同城下。早有城门官迎接上来,主动办好了入关手续,把众人引入早已安排妥当的军营。

    说北方的沙,南方的雨,山里的蚊子,海边的风,天下四绝中,北方的沙子夹杂在空气的氧分子和氢原子中,贴附在皮肤表面,不知不觉就磨去了你青春的光彩,留下沟壑纵横,迷离的目光中满是幽深的洞察。

    这是本地老老少少共同特点。

    年度宰杀已然开始,羊皮堆积如山,随即又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马队伍中,走向远方,最终变成茶丝瓷回到这里。

    街上闲人不少,一般千把人的小型队伍吸引不了见多识广的大同军民太多的关注。不过当贾琮洋洋得意地领先进城,其拉风的造型,豪华强壮的马匹方队,长短远程武器齐备的超级装置,艳丽气派的三辆马车,以及鞍前马后忙忙碌碌的本城军方地头蛇的甜美笑容,很快就让当地人提起了兴趣。

    不到十分钟,消息传开,从大同出走的孛儿只斤后人认祖归宗,在赵国朝庭和军方大佬贾府的支持下重返草原,要去会一会蒙古英雄。

    举城轰动。

    各路明探暗探如蜂群炸窝一般,雪片一样的消息向四面八方飞去,跟着健马,随着商队直奔草原深处。

    余立根领着队伍到了西北角的小军营,光秃秃的土坯房子二三十间,豪华的砖房一长排。来自贾府、土默特和余立根的不知来源的人马已然十分熟悉了,每天晚上都有混编攻防战,三方组合,甚至斥候小队也是混编,默契已成。

    五十人一乘,共二十乘。二百人为一衡,共五个,以后还能招人扩大。

    五衡如星拱卫中央,连飞自领一百人,为亲卫队。金虫与婉婷为近侍。童隰为右相,余立根为大将军。原本北静王有个小舅子想安排进来,可惜受罗教牵连,失去了先发优势,被太上皇手里其他派系占领了。

    忙而不乱地扎营,吃饭毕,金荣刚刚坐下,只听营门口吹吹打打,热闹非凡。

    门口当值来报,有个自称“孛儿只斤家族会”的团体前来拜见。

    金荣摆手对值班的军士道:“叫他们滚。”

    童先生道:“莫急,先听听巴特尔的意见。”说曹操曹操到,巴特尔和宫布敲敲虚掩的木门,走了进来。

    金荣道:“你们听见了,生怕我不见他们,居然还吹吹打打?”

    巴特尔道:“这些人我都见过,在刚刚发现你家老宅里的蒙古金帐遗物时,蜂拥而至,都自称是成吉思汗后人,大约有几百号。”

    金荣稀奇地道:“为何不随便找一个算了?反正你也不指望他们能派上用场。”

    宫布微笑道:“你见过他们就知道为什么了。”

    金荣拒绝:“胜利者有权拒绝失败者的要求。他们求见难道我一定要见?”

    正磨嘴皮子,忽然外面吹打声一停,然后鼓声大作,一个明亮如煌煌大日的声音如王者降临,传入耳朵。金荣大吃一惊,张唢呐不在京城享福,跑到大同来干啥?怪不得喊破嗓子也不出现,还以为他又出差灭火去了。不会是上次在戴乐乐面前拌嘴,拉张蓁下水时戴乐乐当真了吧?

    金荣立刻冷笑道,“我若拒见,立刻就有人会说我怕了他们,见见就见见。切。”

    起身走向大门。

    果然是张唢呐和那跑马**少年,夜香哥不在,想是天网避太上皇,不想趟这混水?

    外面忽悠忽悠的全是人,一条横幅举在半空,上书“我们都是孛儿只斤”,歪歪扭扭的字体颇有板桥遗风(你确定是遗风?不错,人家正好今年去世)。

    看着金荣领着老老少少一堆人走出军营,人群里爆发出来一股活力,蜂拥而至,张唢呐吹得更来劲了,而且还站在第二排,金唢呐喇叭口伸到金荣面前,强劲声波带来一股温暖的气流。

    张唢呐无耻地把小刀会序曲吹了个过瘾,其中至少有二十句是自创的调子,一不小心就听成百鸟朝凤第二节......好吧,算你民间音乐家,本事大得很,佩服佩服。

    一个老头颤颤巍巍地道:“哪位是新任土默特大汗啊?”

    金荣指指自己鼻子。

    众人目光聚集到他的鼻子上。张唢呐尤其认真地看着金荣,一脸的“我的职场前途就看你了,赶紧招聘”的表情。

    金荣嫌弃地拍开一只来自成吉思汗后人的干瘪爪子,那人不高兴地道,“你有什么资格做汗?”

    金荣盯了此人一眼,只见他身穿至少五十年没洗过的羊皮袄,黄渍黑渍遍布,头发卷成麻辫,面色黑黄,牙齿缺斤少两,口臭混合汗臭及老羊皮独特的味道随风飘扬,周围的人和他挤在一起,居然没有一丝违和,而且一起点头。

    金荣微笑着道:“当年成吉思汗杀光了所有的敌人,哪怕是兄弟,才统一部落。”不安的眼神开始飘忽,金荣笑容可掬地道:“我当上大汗自然也是杀光了所有的有意见的兄弟叔伯.......你有意见?”

    所有的孛儿只斤倒退一步,同声道:“没有没有没有。哪能呢?”

    一个大婶脱离了组织上前一步,唱道:“如太阳般明亮的目光啊,请撒在所有的金雀花枝上。草原上最强的头狼啊,请怜惜你狼群中的幼仔。如天神下凡的大汗啊,请奖励赏赐你忠实的牧民们。”

    宫布将她的歌词同步翻译给金荣听。

    金荣仔细听完,附在宫布耳边说了两句,宫布朗声唱道:“草原上弱小的病狼啊,只能饿死在羊屁股后面。跑得慢的马儿啊,只能害死它的主人。折断翅膀远离蓝天的鹰啊,沦落成为烂醉的小鸡。骨松筯软的牧人啊,只配埋进烂泥里。”

    气死人了!仙灵气波波波波地从人群里冒出泡来,微光闪烁激荡着金荣的血脉偾张......蒙古仙灵微光也没啥区别嘛。

    孛儿只斤家族会的会众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跟他们拼了!有人往前挤,有人往后退,乱作一团团。

    一个胖子脱众而出:“请大汗准许土默特汉蒙互市。”

    童先生道:“市榷之事请找有司。”

    胖子:“吾亘原翔商号愿投效大汗,请为鹰犬。”

    金荣:“我在草原等你,若能运粮进来,我答应你的条件。”

    胖子:“大汗不先听听我亘原翔有什么诉求吗?”

    金荣:“环国皆敌也,若你能突破重围进我汗国,想必实力也到位了,求一个专营?官职?土地?都可以商量。”

    胖子抚掌大笑,“大汗这是许了?”

    金荣:“草原本非吾所有,愿与君等实力盟友共享之。”

    巴特尔本早已拒绝了金荣封他左将军之职,嫌弃余立根当顶头上司。听到了金荣的话,品了品其胸怀气度,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犯了大错。

    如果金荣在草原上站住脚,左将军其实挺好的吧?毕竟余老师是专业打仗的,肯定比自己厉害十五六倍........自己老爹又不能真的造反。

    看到大人物们开始拉关系,孛儿只斤同族联谊会下的歪瓜裂枣们颇为无趣,无人理会,草草收兵。

    金荣招呼一下假装要离开却半天也收拾不好唢呐的张蓁留下,“跟我来,正好用得上你。”云云。

倚剑燕然,少年猖狂(下)

    回到军营,大家亲热地打招呼,张唢呐介绍了他的小徒弟跟班陆路通,这名字取得好!只是不可下水.......

    童隰和张蓁明显很熟,毕竟两人合作了“王道策”项目,把金荣推到前台,刺激了皇帝、王子和太上皇敏感的神经,虽然太上皇有或明或暗的冷嘲热讽,但也表明了老皇帝将传承交给下一代,大家要效忠新皇。

    童隰笑着拍拍张唢呐肩膀,“辛苦啦,老张。”

    身为新晋副千户,若无大功,估计他的官就做到头了,毕竟是底层打拼上来的冷门人物,在皇家没有强力背景支持,在勋爵圈子里也是新面孔。皇帝态度冷淡,这个位子尴尬得不上不下。

    只有趁热打铁,进草原,才有可能突破透明天花板,而且还不能有人从中作梗,比如戴权或者二号人物柯剧,或者拿张蓁当抹布的戴乐乐。

    只有金荣隐约知道张唢呐是死去的爹的人脉,来草原是为了自己。

    金荣深深一礼,道:“代闻大娘请您安。”张唢呐早瞅见金虫混在队伍里和一个面纱女郎你侬我侬,心里尽知。

    他受了金荣一礼,笑道:“金荣你可是我的福星,一年之内让我连升三级。若能在草原上有所建树,老子就能以千户荣休了。”

    童隰不理会二人眉来眼去打哑谜,自顾自道:“你来多久啦?”

    张唢呐想了想,“从把金荣接出春柔馆后,就抛下琐事来了大同。”

    金荣面有愧色,这两三个月自己玩太嗨了,人家早已安排了第三步第四步,并付诸行动。

    陆路通崇拜的眼光看着金荣,“大汗,狐女乱世有没有在京城开讲啦?”

    张蓁“啪”一巴掌呼过去,骂了几句。

    金荣笑道,“赶明儿我让童先生带你去妓院玩玩,我请客。”

    众人一齐啐他。

    张唢呐:“老子这么辛苦帮你铺路打探消息,为什么不请我?”

    童先生:“老子守身如玉,冰清玉洁!你在京城时为什么不请我上春柔馆?虽然大同米脂的姑娘也算不错,终是不及扬州瘦马。”

    陆路通:“上个妓院还要家长跟着?钱给我,我自己在家解决。”

    第二天,金荣遣金虫给总兵府送了拜贴。贾琮则去王子腾在大同的府邸送了王夫人薛姨妈托他捎的书信礼物。九边提督王子腾本人不在大同,行踪诡秘,但是留下了他的一个庶子王夔候在大同。待贾琮上门见面,二人以表兄弟相称。相约在总兵宴会后再单独相请。

    大同总兵孙恤心在得了金荣拜贴之后,广邀本地仕绅、军方大佬、草原代表,三日后为金荣大汗接风洗尘。以此发端,秋后社交季算是正式拉开了帷幕。

    别说,长城内外民风悍,美食美酒美人的确也吸引人。孙恤心和贾氏王氏交往甚密,否则王子腾也不会放心把他放在大同这个位子上。孙总兵出身低,文化水平也尴尬,因此说话极尽直来直去的丘八本色,从不拐弯,但听他说话偏偏却让你如沐春风,心生欢喜。

    这门功夫很了不起。

    孙恤心和众人碰杯一圈,稍稍一喝就是大醉,他的儿子,一个名叫孙绍祖的高大威猛少年,从内宅出来,向众宾客告罪,便扶着孙恤心入内去了。

    众宾客齐赞这总兵之子纯孝。金荣在贾琮陪伴下,也喝得东倒西歪。隐隐听到有人议论,孙总兵不愿自己儿子走自己的老路,一心想着把儿子训练成文武兼备。每日早起练武,日落习文,不得小成不得入仕,而且必要兵部点官,绝不靠老爹关系苟且。

    孙家要出凤凰啦!众人齐声夸赞,大同之风流人物岂能等闲视之?

    一进内宅,孙恤心神奇地清醒过来,炯炯的目光在星光下跳跃。

    孙氏父子静默地入堂坐等,不多时有人进来,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谁说了什么,谁赞美最大声,谁出了新辞歌颂少爷,以及大家赞颂了多长时间。

    孙绍祖不悦地道:“京城贵客听见没?什么神色?可有议论?”

    下人沉默。

    孙恤心:“想必他们喝高了,没听进耳也未可知。”

    孙绍祖一拍桌案:“你懂什么?今天如果不让他们对我感兴趣,评论两句,以后再没机会了。”

    孙爹和气地道:“要不我们编排一下,哪个公子说话较随便,我们就假托是他点评你的好话。”

    孙绍祖忿忿不平地道:“还不是凭借了傲人的家世才能纵横天下?若给我同样的机会,岂能让竖子成名?”

    孙爹:“那个金荣还是有点本事的,把孛儿只斤家族会当场瓦解了,还取了几个势力可观的潜在盟友注意。”

    孙绍祖:“放屁!要我来做,保证更能让那帮贱人五体投地!金荣马不能骑,刀不能提,不知道走了谁的后门......看他那张脸,不知谁走了他的后门,才换来了皇城司、太上皇、贾府、王氏几家支持。如果我有这个人脉,整个蒙古草原都将成为爹爹你的后花园!”

    孙恤心开心得胡子都在发抖,呵呵大笑。

    “不行,今天一定要让贵人留下话来。”

    金荣扶住童隰肩膀,对贾琮余立根道:“我感觉我们做错了一件事。”

    童隰点头,“孙家是地头蛇,无论如何都要给个面子,日后万一草原有变,还要来求援的。”

    余立根不解:“现在的孩子要成名,只要别人说两句好话了吗?我当年是打赢二百多人才算入了师傅的眼。武夫而已,一万句好话顶不住自己出拳撂倒一串。”

    贾琮道:“瞧我的。”起身,摇摇晃晃地,“咦,孙公子呢?扶了爹进去就不管客人了吗?难道这是大同的待客之道?”

    大厅里陡然一静,无数惊恐的嘲笑的眼光扫了过来。

    贾琮不乐意了,“赶紧把孙公子请出来,大家喝两杯。”

    孙恤心大怒,“什么?贾家那个庶子如此无礼?”

    孙绍祖大喜,“机会啊,爹,我去会会他,名声来喽!”

    啊?孙恤心不解。

    孙绍祖彬彬有礼地从内堂出来,面带微笑居高临下看着胖琮。

    贾琮举杯道:“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孙总兵,嘉公子,会当一饮三百杯,莫使金樽空对月,大同英雄无颜色啊!”

    静谧的大堂轰然喝彩,人人称道京城来客厚道会讲话,大同英雄自然以总兵和其公子为代表了。喝!不喝出大同风儿来,今儿晚上的事不算完。

    孙绍祖自然全力配合,与贾.酒盅.琮推杯换盏杯到酒尽,诗来词往,琴瑟相和,知己相得。

    孙恤心听到消息,欢喜得差点又醉过去。

    贾琮:“绍祖啊,我跟你讲,大同可比京城强多啦,自由自在没人管,来钱又容易。”

    孙绍祖:“琮少,此言何来啊?我爹爹最愁兵饷不足,武器老旧,银子难弄啊。”

    贾琮:“那得看是谁来操作,嘿嘿,不然兄弟我来这儿干嘛?虽然我哥,”一把拧住金荣脖子,亲热地用来支撑他的肥掌,“是草原王者,但是没钱寸步难行!兄弟我到这儿来,就是帮我哥赚钱的。”

    金荣一拍肥琮脑袋,“你喝多了!来人,给我把他拖下去醒醒酒。”

    孙绍祖立刻凑上来,“大汗.....”

    金荣不悦,“你喊我这个劳什子称号作什么,逼我喊你孙公子吗?”

    “哥!”孙绍祖从善如流,“来,弟弟我敬哥一杯祝哥在草原上大展宏图,鲲鹏千里。”

    是夜人人大醉而归。金荣一行哪能放回军营?被强留在总兵府,好好领略一番大同米脂风情!

夫唯不争,射日落月(上)

    惜春是个奇怪的女孩儿。别人都爱整日里聚在一起挤挤攘攘,连宝玉那货,明明是个男生,还瞅准了机会混女人堆,而惜春更多的时间却躲热闹。

    其实惜春本人是有些自卑的:父亲出家,哥哥,侄儿一年也见不到面,陌生人似的。原生家庭如此,无爷娘无兄弟,寄生在亲戚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天空大海跟传说似的。

    各种情绪汇集不得渲泄,青春期的姑娘叛逆性并不少于男孩,甚至尤有过之。她渐渐地她变成了一个不开朗、不活泼、不好说话、不饶人、不屑于细务、不买任何人的账的孤拐性格。

    除了贾母和带着她长大的李纨,其她人的面子,想给你就拿着,不想给请你受着。

    甚至贾母让她画画薛宝琴抱琴赏梅图,惜春理都不理,推脱了半年一年,最后不了了之。

    凭什么给你画?还说我们这些姑娘都比不过她?长得好看了不起啊?会弹琴了不起啊?我会画,会诗,会算账,我得意了吗?

    哼,讨厌我吗?反正我没爹没娘的,怕人讨厌算我输。

    贾家的姑娘哪有善茬儿?......当然迎春不算,她是个木头。

    人小鬼大的惜春,谁真正想到要了解她?黛钗整日粘着宝玉,脸都不要了,唯恐被对方占了先。

    迎春活在刑夫人阴影里,恨不得做个植物。

    探春天天要防备赵姨娘闯祸,干出什么让王夫人下面子的事,却又拿赵姨娘没办法,大家尴尬。

    赵姨娘貌美如花,讨老爷欢喜,谁都头痛她,又拿她没办法。例如贾环灯油泼宝玉的脸都没事,占了丫头身子也就算了,这就是赵姨娘的实力!可怜王夫人,连袭人上了宝玉的床的事都不敢跟贾政说.......

    探春明贴王夫人,暗通赵姨娘,心思九转,唉,跟惜春也不是一路人!

    贾府里没有可与言者,只有读读佛经,思考里面的道理,互相辩难多有意思啊!可是她惜春是刚发出芽的花枝,凭什么要出家为尼?世界那么大,我就不能闯闯?

    所以那日她听宝玉茗烟议论贾琮,其不堪简直是个废物........愧对你七尺男儿身份!(宝玉:警幻仙姑是女作者,写出的男主角就是这样的不男不女,怪我喽?女粉丝煨出来的白白嫩嫩烟视媚行的男明星了解一下?)当时激愤之下,冷不防在宝玉茗烟面前说出了心里话,恨不能身为男生,斩尽天下不平事!

    正好被外人听见。

    其实也不是正好,出尘道姑是来找她玩的。

    彩屏将惜春嘴捂了拖她回自己房间,正对李纨探春迎春房间,偏远而安静。出尘默默地跟着,最后二人相对而坐。

    当日在金荣家玩儿过篝火锅庄之后,二人很是通过几封书信,关系也热络起来。小道姑来找惜春好几次,每次都要住几天,她还教了惜春龙虎山内功。

    据说练这功夫的女子能心思敏捷,见事清楚,耳聪目明。惜春反正无聊,便试着练习玩玩,哪知一练上瘾,每到月明星稀之时,她站在星光之下翩翩起舞,呼吸深长,动作协调,暗合天地五行阴阳之道,欲罢不能,进展神速。

    出尘隔一段时间来访一看,竟吓了一跳:惜春从得气到虚白竟然只用了三天,再周天搬运,鹤立虎蹲豹坐燕翔熊卧猿跃鹿奔,七禽戏一学就会,一会便精,天赋之佳,世所罕见。

    “今日倒让你见笑了。”惜春天癸未至,身形娇小,举止倒是落落大方,不愧是万喜楼说书人主推的少年词女。

    出尘:“你我相知也非三日五日,你父亲很乐意见到你显露修道天赋。”

    惜春默不作声,既不激动也不抗拒迟来的父爱。

    出尘:“再七八年,天下或有大乱。这是我们龙虎山和白莲社的共识。”

    惜春再怎样与世隔绝,自家的江湖势力和历史来历是明白的。

    贾家的家教是,你可以是个纨绔,但是只能放浪十年,二十五岁后必须离开家族闯荡,女孩则要嫁与潜力股,拉拢人才,例如运气欠佳的林如海,年纪轻轻就入主盐政,简直是天之骄子,位面的恩宠。

    想当年李纨之夫宝玉之兄贾珠也就是在二十五岁时横死。李纨由此深恨王夫人逼子离家,同时这也是王夫人溺爱宝玉的根源所在,这是补偿心里。贾兰失父,心中之不平怨毒积年累月,由是也从不给任何人好脸色看,集体活动也是不参加的,搞得王夫人觉得这个孙子养不熟,自然怪到李纨身上,对她娘俩刻意疏远.....

    出尘道:“你父亲已经给你准备好了老师,武功和道经我来教,另有佛经佛法老师,已经在路上了,明年春暖时节必到。”

    惜春:“我为什么还要有佛法老师?”

    出尘:“你们白莲社半是道门半是佛门。来的小尼姑据说美若天仙且贵不可言,她居然敢以妙、玉二字为佛号。”

    贾敬办事从来是走一步算三步。惜春搭上龙虎山前途无量的出尘,再搭上佛门贵尼,三方盟约将更加稳固。

    惜春:“我可不可以问一句,你的身份到底为何?”

    出尘:“你是三千白莲总教父之女,比公主也不差什么了。而我是龙虎山前任天师之女,身份还差你一筹。”

    天师贵女,又天赋惊人,从小养在京城贾敬身边,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啊。

    惜春:“你的道法功夫是新天师所授吗?”

    出尘冷笑道:“切,他是我爹的幼弟,从小挨我爹的打长大的,一看到我就想起爹爹,避之唯恐不急,怎会教我?我的道法功夫是你爹教的。”

    惜春挼顺了传承,微微吸了口气,眼泪终究还是没有落下,含在了眼框里。

    出尘:“凡能成大事者必先立奇志!你的宣言我已尽知,你父亲也是极欣喜的。他对你期望极高,若立下大功德,三十年后可得圣母之尊号,以菩萨之名行走人间。”

    惜春看看周围,悄声道:“我父最后会把白莲社交给谁?”

    出尘:“谁有大功于世就交给谁,贾蓉,或你,或我。本来贾珠极其有望,可惜出了事,英年早逝。”

    惜春拍案,“难道是有人暗算?”

    出尘:“江湖事江湖了,死生由天,起落看运。贾珠之亡是不是另有文章,连你爹都不查了,你就不能再问。应该是对面赔了不少好处,并交来了人头,而且是我们不能动的大势力!两败俱伤的那种。”

    黑社会的江湖,风波险恶!天网下此毒手,想来也是当作一大伟绩的。

    惜春咬牙,我定要练成冠绝天下的功夫,成江湖之主,媲美前辈东方不败。

    出尘看出她小小心思,点点鼻子道:“争天下,夺江湖,其实武功、读书、会做官是最末一等的功夫!”

    惜春忙道:“头等功夫是什么?”

    出尘看了她良久才道:“你爹说,这门功夫之所以冠绝天下莫能争锋,全在不争!上善若水,融消敌意化敌为友,沛然莫能御之,浩然化天地之利而不自取,天地必反哺之。识而收获天下之心,进而收天下之利。你爹五十年来,唯在一人身上得见这门功夫。哪怕是你祖父皇帝先帝身上都没找到比这人更厉害的。”

    惜春好奇心已然要烧起来了,“是何方高人隐士学者大德先贤?”

    出尘瞪着她半晌,才道:“我也不知道是否该泄露天机与你?你爹曾说过,大赵国未来五十年国运要看此人........倘若能活着回来的话。”

    惜春:“是海外圣者吗?远游剑仙?退休大儒?御史大夫?诗仙佛门大师?龙虎山掌教?”

    出尘幽幽地道:“是那个写故事当蒙古大汗的金荣。”

    张唢呐将所观察到的草原势力和舆论详详细细地给林林总总的“土默特文武官员”作了汇报,巴特尔和宫布列席旁听。

夫唯不争,射日落月(下)

    张蓁讲了一个上午,众人无不拜服。什么叫专业?蛛丝马迹里算出兵力财力有什么稀奇?你还要分析出哪些部落是牢固盟友,哪些虚与委蛇,哪些即将撕破脸皮,哪些在备战,哪些即将发生新旧交替的内斗,哪些在分裂边缘会重归于一,以及可能出现的变数。

    草原上大大小小的势力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核心矛盾,离心力向心力何在,赵国与女直清国对草原的渗透大约在什么程度。在大同,仅靠与往来商队闲谈,竟然能势如破竹鞭辟入里分析出这么大一盘棋的势与变量!

    身在局中的巴特尔和宫布哪有这高屋建瓴的眼光?把张蓁所论与平日里积累的所见所闻一一对照,竟然严丝合缝,脉络清晰,无一不中!以前许多想不通的东西居然豁然开朗。

    张唢呐是天下第一军师,没错的了。连余立根,曾经与他共事良久,到昨天还对这个底层杀上来的家伙不屑一顾,今天散会后主动找张蓁道歉,并送上崇拜之词,“张副千户真乃大才也!”

    从基层杀出重围的,都有压箱底的本事,绝无善茬儿。

    作为张蓁的自封首席记名大弟子,金荣表示张老完全胜任首席幕僚长情报局长之职,日后便是太师。

    张唢呐随口称谢,完全没有把这太师二字放在眼里,人家一心想着捞个千户退休享福......

    童隰记了厚厚一叠笔记,回去要整理成关系树,细细再挼一遍,这是个慢活儿,不过.......

    “大汗请留步!”金荣收回抬起的独腿,在公众场合,童先生的礼与理......不能碰!

    “先生何以教我?”金荣回礼。

    看着某人的青眼圈和虚浮的步伐,隐隐约约脖子上的红印,大概和桃叶的爪子尺寸相同,童先生道:“大汗的骑术已经很是了得,但是.....”老子就知道你喊我喊得这么一本正经没好事!平时都是直接说金荣你过来一下.....

    “先生的意思是?”

    “昨夜已然下雪,估计我们在大同要呆半年,大汗不妨将箭术和刀法练将起来。反正这里高手如云,军营里什么都有。”

    啊~果然不是好事啊!作为细皮嫩肉以画画为生的金老师,手指灵活手腕金贵,你让我去练一手茧?

    金虫喜道:“正好我不会箭,马上功夫也要重新开始,咱们一起!”眼睛便四下找人。

    余立根远远地瞟一眼,无声无息地消失不见。连飞溜得也不慢,金虫眼光还没照过来便蹿入厨房......

    巴特尔大步上前,拍着金荣肩膀,搂着金虫脖子,我们拿手,我们陪你们练!

    还是蒙古兄弟比较可靠啊!多么痛的领悟。

    先活动身体,宫布陪着金虫在马上溜了一圈。金虫尽量放松.......虽然一路练勤学马术,但是这人化骨阴劲实在是太强,一紧张就腰腿发力,夹死了好几匹缴获来的肥马,真不知道哪种女怪兽能受得了他?(婉婷~,有人在说你坏话。)

    今天又有哪匹马要倒霉了?

    至于金荣,全身力量也都在下半身。前天晚上在总兵府,闹得孙绍祖半夜三更不能睡觉,一拨一拨往外搬被捣得半死不活的女人.....喝醉的男人有这么强?眼见得要破十了,还没完没了,你得积累了多少精力啊?据躲在门外的连飞说,孙绍祖偷偷地在窗外看活春宫,站了两个时辰,捏断了好几个窗棱......然后命令换另一拨女人。

    据说从前天起,金荣在大同之男女行为艺术界被列为不受欢迎第一人......

    金荣按宫布老师的要求双腿与肩齐,目光直视靶子----一个人形立牌在五十米外。

    “先练眼神,看清楚人形五官心脏位置就行。”

    金荣:“好了,看清楚了。”

    宫布早有预料,微笑:“眼睛是什么颜色?如果说不清那可不......”

    “眼睛是两只甲虫。”很难吗?

    宫布瞪大眼道:“鼻子是什么形状?”

    “鼻子是个有空洞的肉骨头,还没啃干净,留着肉丝。”不是连飞啃的,他啃过的骨头狗都没的吃。

    宫布闭眼,“你闭上左眼,嘴巴里面有什么?”

    “五颗牙齿。”

    我就不信了.....“脖子上有什么?闭上右眼。”

    “脖子上什么都没有,喔,有一个手指印。”

    你的眼睛是开过光的吧?

    最近有三部绣娘剑仙书分别在南京苏州扬州同时开讲,(扬州评话,苏州评弹,那说学逗唱之精彩不输京片油子)轰动不减京城盛况。仙灵气爆发哪怕远在千里之外也清清楚楚的。金荣全身上下时时刻刻都浸泡在仙灵微光之中,从印堂流入心脏,眼睛处于时刻被洗刷的状态里,看远点有什么稀奇?近视老花了才奇怪。

    宫布收拢心情,草原上远视散光青光眼白内障多了,碰巧这人看得最远罢。

    “现在持弓,”宫布纠正一下姿势,“平端,拉开.....”拜托兄弟,这弓是最软的儿童弓诶,拉不满?每天拉五百次,分.......三百组?还有讨价还价的?你的小命难道不重要吗?想想假如有一天,有人在某个角落偷偷拿弓箭瞄着你.....你不先射死他?寄望于他射不准吗?

    第一次弯弓练习在金荣胡搅蛮缠无效后终于得以顺利进行。连飞射术也不怎么过关,离开五步射个兔子都要看天意。他在厨房里躲着,一直到金荣乖乖地开练不再像老太婆一般唠唠叨叨了,才突然出现在靶场。

    连飞先活动开气血,鬼魅一般绕场跑十圈,接了宫布冲他连发的五十多箭,眼角看见巴特尔要下场找脸了,急忙结束热身,开始目力训练。待到斗鸡眼不再重影了,开弓一千次。用的是最重的一石弓。

    休息半刻钟后,开始举弓练习,平举重达十斤的弓加箭囊,纹丝不动一柱香,才放下。完成这一切,金荣的拉弓才到达一百二十五计数。宫布一边听金荣有气无力地数数,一边射空了三袋六十箭了(其中五十支在连飞背上背着)。

    金虫讪讪笑着走到金荣身边,听着连飞呼吸若有若无,点点头;看着金荣不可描述的变形动作,摇一摇头。

    宫布把眼睛扫来,看着金老师半死不死的不要好态度,想了想,“实战!上靶子!”

    从十步(八米)开始。

    金虫开一石弓,中红心。连飞开一石弓,中红心。金荣开儿童用的五斗弓,中红心。

    到十五步,三人都中红心。

    到二十步,连飞中,金虫脱把,金荣又中红心。

    到二十五步,只有金荣射中红心,却力度太小没站在靶子上。

    到三十步,金荣又射中红心,箭头碰了碰靶就掉下来。

    连余立根都惊动了,金荣身后围满了人,看他动作。

    这是你第一次射箭?

    对啊。

    你怎么能次次中红心?而且这姿势这么撩人?(看着就想打你一拳踢你一脚)

    不知道。难道我能告诉你我很熟抛物线原理吗?灌篮高手了解一下?二元二次函数作图方法了解一下?

    原来你是天生的射手?巴特尔大喜。明天开始随我特训!先从力量开始。

    救命!有人谋害大汗,我要回家.......

    未来的土默特汗国文武官员们开始七嘴八舌地给金荣做心理建设,鸡汤倒灌。

    哀号也没有用!好的弓箭手是全球刚需,虽然如今军队必修课是火枪瞄靶,但是弓箭永不过时,听说过许海峰吗?不要浪费你的天赋!虽然你是大汗,功劳簿上什么都没有也说不过去吧?

    金荣:啊,还有功劳簿?我怎么不知道?

    童隰:本来没有,现在有了。

    金荣:我才是大汗,你们凭什么命令我?

    童隰:难道你想在桃叶碰到危险时干瞪眼睛看着?

    好吧算你们狠!

    余立根:光练弓箭还不够,刀不可少。

    金荣:我要练剑。

    余老师:练刀有速成法子,练剑三倍时间未必能派上用场。

    金荣:很好!那么我要做天下第一......第十一刀客需要几天?

    余老师:..........。

    金虫又压死了一匹马,插嘴道:“那我怎么办?”

    宫布:或者你可以找头骆驼试试。

    金荣忽然想起来少了一个人,肉盾,分担火力的背锅侠。

    贾琮人呢?

    被总兵公子,那个什么祖的喊去喝酒了。

    金荣悲愤欲绝,凭什么我的卫队长可以去腐败,我必须在这里吃苦?等他回来,扁他!。

潜龙在渊,刀剑相逼(上)

    金荣真的冤枉了贾琮,人家勾搭上孙绍祖是有原因的,换言之,有不可告人的理由。

    从贾琮十七八年的白眼天天吃、虚情假意塑料友情人生经验看,朋友都是暂时的,女人都是物质的,感情都是隔夜变质的,父母都是易燃易爆的,长辈都是瞎眼的,晚辈都是势利的,同学都是遥远的,生活都是骗人的。

    或许金荣是个例外,但这个孙绍祖像个苍蝇似的围着转.......难道以为老子是坨屎?

    吃吃喝喝,吹拉弹唱,诗词歌赋,骑猎赛马,孙绍祖给贾琮描绘了一幅极精彩热闹的冬日消闲计划,然后期待地看着贾琮,一脸的“赶紧表示惊喜并热烈响应立即服从组织安排”的神色。

    作为高门贵胄,虽然人在边缘,但是交际的基本原则还是门儿清的。贾琮坐在胡桃木的长靠椅垫上,捧着广州进贡的英吉利白瓷杯,嗅着苏州洞庭碧螺春,辨了辨这水,放下茶杯,似笑非笑地道,“孙公子,您费心思了,可是我怎么觉得这里头有事儿呢?”

    孙绍祖虽然不知道什么叫做“敞亮”,但也知道自己过了,太急。“这不瞧着和您投缘嘛,怎么哥哥觉得兄弟我另有所图不成?”假装要板脸,但谄媚的眼神出卖了自己。

    贾琮道:“如果兄弟对哥哥我没有什么想法,那最好喽。不过呢,哥哥我是跟着金荣办皇差的。那个余老师,大将军,是太上皇钦点给金荣的,是太上皇本人使唤了十几年的老人!号称皇城司第一高手。哥哥我算哪根葱,敢扔下差事在外头尽吃喝玩乐?我家老爷须饶不了我,打板子的时候兄弟你来替我挨几下?”

    孙绍祖哪吃这个?“哥哥您可说笑了,贾老将军就您一个接班人在外面打拼,甚至深入虎穴,哪能怪你得了闲稍微放松放松心情?更何况我家老爷算来也是贾老将军当年的手下,咱们是世交!结交请教有错吗?”

    贾琮笑道:“金荣可不会这么想,我这次私自出来之后,再不会随意出兵营,除非你给我一个像样的理由。”

    孙绍祖屏退左右,低声道:“前天哥哥说来替大汗赚点进出草原的开销,兄弟我就不懂了,商路早就瓜分干净,哥哥说的易如反掌是怎么回事?”

    贾琮斜眼看着他,不笑也不怒。

    孙绍祖拍出一张银票道:“一千两银子,哥哥的生意算我一份。”

    贾琮瞟一眼银票,撇嘴,喝茶,“大同的水不行啊,白瞎了这碧螺春。”从年头保存到年尾的碧螺春哪还有什么味道?不过就是土包子显摆一下用。

    孙绍祖又拍出一千两银子,“这是我娘的私房钱,借与我生息的,哥哥您看能有多大的利?”

    贾琮道:“前儿我大伯看中一副寿材,给老太爷添寿,人家喊四千两,我大伯还说一般般,不算顶级。”

    这事儿大同也知道,秦氏风光大葬,贾蓉买官几千两,寿材几千两,传得神乎其神。

    孙绍祖道:“哥哥总得透露一下这生意怎么个做法啊?”

    贾琮:“天下什么东西最值钱?”

    孙绍祖:“土地?玉器?文物?爵位?官职?”

    贾琮:“人家有的而你没有但你觉得自己应该有的东西。”

    孙绍祖傻了,啥意思?

    贾琮告辞,扬长而去。

    你要是想得通,算我输。当日在金庄,退休皇帝问金荣如何打开局面,金荣说,只要我有你很想要而拿不到的别人都有而你却没有的东西,就成了。

    这句话除了老皇帝当场听懂,其他人都想了好久才挼顺。

    一句话,独家买卖,难得之货!刚需!

    草原老板们最想要什么?地盘?人口?武器?盐?盟友?

    嘿嘿,告诉了你,我混什么?

    贾琮上了他的豪华座驾,那匹宫布都馋的白马,孙绍祖追将出来,硬塞给贾琮一叠东西:“哥,这是五千两银子,不管哥哥做什么,小弟我跟了。”

    贾琮用马鞭抬起孙绍祖的方脸,细细地看了一圈:“让你爹给我爹汇报一下,如果他不反对,你入伙。如果他反对,算我借你的,日后连本带利还你。”

    这才对嘛,五千两巨款才是该有的上船态度!孙总兵要喝多少兵血,勒索多少商队才能打劫到这样一笔钱?

    看着贾琮拨转马头带着五十甲士扬长而去,孙绍祖的心空落落的,仿佛在赌桌上全入,把身家老婆都押上了最后亡命一搏。

    写信,告诉贾赦,说你二子跟我借了五千两银子,让你作保。

    这样一想,孙绍祖才安心了,不禁对刚才拍出五千银子的豪横冲动微微感到后悔,却又暗自得意终于搭上了贾氏这大船。不过荣府爵爷赦将军财大气粗,应该对这笔小钱不屑一顾吧?实在不愿意还钱,拿你女儿来抵债呗,不就是一家人了?附带贾氏的政治影响力借来用用.........嘎嘎嘎嘎嘎。如果能做贾琮的妹夫,哈哈,你的生意嘛,好意思不带上我这个小舅子?讨点油水不就是你妹的一句话?就这么定了!先看看贾琮他们的操作,一旦在草原站稳脚跟,立刻去荣国府求亲,把迎春搞到手!五千两银子换这么个关系,太值!

    孙绍祖兴冲冲地找到孙恤心,前后一说,本来孙总兵还想骂儿子败家,结果把通篇计划听下来,不禁心花怒放,拍着儿子的肩膀喊牛逼。

    孙绍祖:“赶紧去写信,告诉贾赦他儿子借了我五千两银子。”

    孙恤心一迟疑,他儿子不耐烦地一屁股将老子挤到一边,唰唰唰大笔一挥,书信完成。

    孙总兵匆匆地还未读完,就被儿子催促着签名画押。然后孙绍祖蹦蹦跳跳地,一路狂笑着捧着信走了。

    贾琮一路直奔王子腾府而来,事先并未预约。如果人家方便,就说两句,不方便就回军营。

    王府坐落于离总兵府三百米外,地方更偏些,门口只留一个老兵看守,大门紧闭。

    随从上前说明情况,老兵请客人稍候,自去禀报。不多时,侧门开,王子腾留守大同的第四子王夔出门迎接。

    这王夔个头只能算中等,和贾琮差不多,差着金荣一点。但因其瘦,看着比贾琮还高些。颧骨高,额头阔,眼睛细长,笑不露齿。算不上英俊潇洒,十六七的年龄,在家读书。如果不特别说明,这个客客气气文质彬彬的少年竟然是九省统制,杀人无算,神秘莫测的王子腾庶子。任谁也猜不到王子腾的狡兔三窟府邸中,其中之一居处竟然深藏在闹市口,隔壁就是文庙。

    二人亲热握着手,王夔将“表哥”领入,上茶,闲聊几句。

    贾琮说明要困在军营不得外出,年前不能和表弟吃酒的意思。王夔理解地点点头,又说几句,贾琮起身告辞,忽然那个老兵匆匆进来,俯身在王夔耳边说了两句。

    王夔起身道:“请表哥稍坐一坐,我马上就回来。”言毕匆匆地去了,老兵提着大茶壶给贾琮续水。

    枯坐半晌,王夔匆匆回来,拱手致歉,却不说原委。贾琮怒意升腾,起身说句告别的话,大步向外走去。

    王夔小碎步送他到大门,紧紧拉起贾琮的手,大声说着今日招待不周,日后请哥哥来喝酒,背着那老兵,将一张硬硬的折叠好的纸块塞入贾琮掌心。

    贾琮不动声色地客气回应,转身上马离开,捏着纸块,心头充满了疑惑。

潜龙在渊,刀剑相逼(下)

    王夔送走了八杆子表哥,回到内舍。

    曲折深邃的院子里,树丛摇曳,阳光将干枯的枝叶映在墙上,地上。拐角里尚有丝丝初雪堆积了薄薄一层,将不甘寂寞的枯叶梗显露出来。

    王夔呆呆地看着雪与枯叶,直到内厅一个弱弱的声音到,“走了?”

    王夔规规矩矩地道:“是。”

    那声音:“有没有怀疑什么?”

    王夔:“满脸都是疑惑,但是并未开口。”

    那声音:“唉,希望贾赦事后莫要怪我才是。”

    王夔:“爹爹,人人都知道你不在大同,他未必会怀疑你。”

    王子腾:“若无我的授意,你哪来的消息和胆子传递纸条?简直是欲盖弥彰,但也顾不得了,若贾琮死在我眼皮底下,我哪有脸再见妹妹他们?但愿孩子们能熬过这段时间。”

    王夔:“形势已经如此险恶了吗?”

    王子腾:“但只要踏错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王夔:“皇帝逼迫如此之急,难道我们只能束手待毙不成?”

    王子腾从房内艰难地走出来,手脚胸腹尽是绷带:“若不是怕太上皇翻脸,皇帝早把九省十八总兵全拿下了,还至于留着这么一大圈子人,废物点心?”

    王夔:“喝兵血的人如此之大胆,连爹爹都敢暗算!难道太上皇帝不知道军队都烂透了吗?皇帝太着急,如果把总兵官都洗干净了,动荡不安的边军有何战斗力?下次蒙元再来,谁来拼命?”

    王子腾:“皇帝命我查边,就是要我赶紧恢复军队的战斗力!如果能拿下土默特就更好了。但愿贾琮机灵点,赶紧跑,别趟这浑水了。”

    王夔:“贾氏是不是看上了草原,才让贾琮来拼一拼?”

    王子腾:“落子当争先,若先手在人家手里,你就输了一半。贾氏所恃的者,江湖人也。这些人最是趋利避害,墙头草一样的东西,简直就是个笑话。如果水家老少两代皇帝要铁了心拼个你死我活,付出三省两路的代价也要铲除贾氏这个千年毒瘤,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水氏建国百年,风调雨顺,政治清明,有大恩于民,基础已然牢固,不再畏惧贾氏一怒伏尸千里了。在天网渗透之下,贾氏死忠还剩几成?自贾敬退出朝堂的那一刻起,贾氏其实就已经认输了。他们当然想要一块草原飞地喽,或者是个退路呢?”

    王夔:“那么土默特归属........我们要不要也乘热闹插一手?”

    王子腾:“不急,莫慌!稳住!目前皇帝注意力全在土默特上,想把这块土地纳入版图。这个忽然冒出来的金荣看来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目前拿到孛尔只斤大义,再得一眼,全盘可活。哼哼,难说谁最后摔个大跟斗呢。”

    王夔:“我看不到金荣他们有翻盘的任何可能性,气是长了两口,有什么用?举世皆敌。”

    王子腾:“你站得太低了。金荣的位置很巧妙,手段也不是没有,况且童隰也不是好惹的----这一局还有的玩。他们刺杀我,就是要点掉一眼,断绝金荣的一条生路。这个仇,老子一定要报的!今天我就撤离大同,你自己要小心。估计皇帝发动差不多就在金荣出关这一刻。聪明的话,别乱跑,就在大同待着!”

    贾琮一回到军营,立刻将纸条交到金荣手里。纸条上画着一幅画:曲曲弯弯的小河流向远方,蒙古包装点着远处河畔。船上一个少年举着火把,面向前方,留给画外一个傲气背影。孤零零的船前被一节树根拦住,那树根张牙舞爪地攀上了船头。船后的河水里钻出一节龙头,喷出火炎向那火炬少年脑后刺去。天上云雾沉沉,从云雾缭绕中探出一只巨爪,向蒙古包抓去。

    金荣瞪着这画,心里急速运转。

    贾琮呼哧呼哧地将鼻涕吸回,眼泪汪汪地对金荣道:“我们是不是完蛋了?皇帝、太上皇出手,王子腾连面都不敢露,我们死定了。”

    金荣挠着后脑,心里一片茫然。天上的龙想必就是皇帝了,不见首尾。河中之龙想必就是太上皇了,安排了余立根攀上了船,动手在即。

    谁是自己人?贾琮算一个。童先生应该也是,他操刀写了王道策,被皇帝嫌弃,这不顺便来取他性命了?

    金荣回头对贾琮道,“请童先生。”

    贾琮犹豫,金荣道:“他和皇帝有嫌隙。”贾琮点头,鬼鬼祟祟地去了。

    金荣喊桃叶,“亲,去把张唢呐请过来,就说我又抑郁了,请他开导。”桃叶正绣桃花,摸摸金荣脑门,疑神疑鬼地去了。

    那么婉婷可信吗?

    先不喊金虫,这人一惊一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蒙古人立场会不会变化?皇帝一旦插手,他们的立场就难了:皇帝手里抓着无数好牌,随手便开出一个他们无法拒绝的条件,卖掉金荣能有多大的事儿?

    开疆拓土四个字有多重?千钧不能及其万一。

    如果皇帝要取土默特,触发条件是什么?他的最经济的优选是什么?什么时候动手?后手在哪里?

    如何让自己变得无法替代、不可或缺、不可触碰?

    余立根用他的兵混入了贾氏家将和蒙古骑士,除了贾琮的百人卫队,其作的四衡全部危机四伏,随时会被同袍斩杀。如果宫布和巴特尔当蒙奸,把土默特卖给赵国皇帝(尽管这个可能性不大),形势将更严峻。

    金荣冥思苦想,大量能量消耗,全身虚脱,汗出如蒸,仙灵微光自动从金小荣弟弟细细的身板儿倒涌上眉稍,从印堂出,走膀胱经灌入全身每一个细胞之中。

    尽管苏扬金陵依然在提供仙灵微光,金荣依然清楚地感到了入不敷出。估计金小荣有阵子不能得瑟了.......不是自己的东西,来得容易去的快啊!连斩十二女的记录可能只会是以后吹牛时的谈资了......晚上桃叶会不会笑话我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了(其实也不怎么中看,实话实说)?

    童隰和张唢呐结伴而来,有说有笑。

    贾琮愁眉苦脸跟在后面,桃叶倒了茶,便又去忙绣花。

    余立根以薛定谔的状态现身,一脸好奇地跟在后面。

    金荣念头急转,老远就喊,“各位,咱们如果在这里等春天,这四个月怎么打发啊?你们大佬们平时做什么消遣的呀?”

    童先生事儿多着呢,转身就走。金荣一把揪住,“要不我们打叶子牌?赌注算我的。”

    余立根道:“不会,没兴趣。”跃上楼顶消失不见。

    张唢呐的观察能力绝非童隰可比,眼睛一瞄桌子上纸张笔墨摆放,立刻知道金荣有事儿。他们曾经隔三差五地一起研究贾府内务,最后得出结论,贾府资金一半被下人管事贪污。

    金荣这个人有强迫症,桌上若不摆成他方便取用的位置,他就难受。通常根据画图、记账、列表、计算任务不同,笔墨纸砚摆放位置也不尽相同。如果事情重要,会有一本便笺做备注。真没什么要紧事儿,桌上会乱到丧心病狂。

    此刻桌上是列表的准备,便笺有两本,都摊开着,上面涂涂画画全是蝌蚪文字,据金荣讲,叫金语,叫谁也看不懂......这哪里是无聊的样子?难道是因为余立根?张蓁瞟了一眼童隰,叫他稍安勿躁。

    关上门,金荣从桌子里翻出叶子牌,拍得山响,示意贾琮把画给两人看。

    待看过画,贾琮摆出“王子腾”的口型,两个老狐狸面色铁青,显然明白了一切。

    这是一个圈套,他们是明修的栈道,皇帝另外暗度陈仓,准备随时摘桃子,图穷匕见就在眼前。

    童先生大声道:“洗牌都不会,我教你,桌上弄干净。”四个人坐定,开始打牌……就是字面意思,用手拍打,让牌哗啦哗啦作响。

    童先生写下“假扮蒙古刺杀”,金荣在便笺上写下“求外援”,贾琮写下“敌我难分”,然后三人一起去看张唢呐。他皱着眉毛半晌,写下阿苏特三个字。室内忽静了一静,然后洗牌。众人点头,去阿苏特兴师问罪,正好打开局面。

    张唢呐忽然道:“金荣,听说你在香山被人刺杀?”

    金荣一拍桌子,“就是,是阿苏特的人干的。”

    童隰:“你不是无聊嘛,去找他们啊!大同有没有他们办事处啊?”

    张唢呐:“我带你们去!跟他们算账!”

会须一饮,红蓝吞声(上)

    在贾琮卫队的簇拥之下,金老师左牵黄,右擎苍(且慢,金虫连飞有话要说),直奔阿苏特主题餐厅而去。

    这个饭店缩在一个骡马市的角落里,平时也就给阿苏特们提供一下供求信息,价格变动,赵国的动态以及其他汗国的小道消息。

    气势汹汹的一百多人包围了阿苏特主题餐厅,把里面唯二的客人吓得四散奔逃,而且还没付账的样子。

    草原人的风格,进门右手边一指,喊一嗓子,老板杀头羊,然后坐下,就着咸菜大饼喝酒喝饱。店开张一整年后,那羊虽经千夫所指居然仍旧活蹦乱跳!此乃一道名菜“口水指羊”是也。由此可知阿苏特人风俗品格。

    看着赵国武士蜂拥而来,老板娘抖着腿上前招呼,老板则已经从后门跑路,去喊援兵了。

    就怕你不喊!

    贾琮兴高采烈地骂人,宫布翻译,金荣则....悠哉悠哉剔指甲。金虫和连飞跃上房顶,四下警惕地观望。

    贾琮和老板娘鸡同鸭讲,你来我往,不亦乐乎。反正大下午的,天黑还早,先把草原人同仇敌忾的心气吊出来。

    赵国会怎样出手把势力伸进草原?想必余立根他们已然有了全盘计划。先搅动金荣巴特尔在明面上和百部盟争个热闹,打出狗脑子来更好。随即派人假扮草原狼骑,劫杀金荣嫁祸于其他人。赵国可以用贾氏名义,起兵为金荣报仇,血洗草原,然后占领HHHT,进而吞并土默特,合纵连横其他蒙奸墙头草部落,各个击破敌对势力......童隰老师眼睛一眨就给出了好几个恶毒手段,一波接一波,一环扣一环,当然在赵国当局看这是无比精妙的运筹帷幄。

    童先生以叶子牌做棋子,把接下来几个月的局势进展做了预演,再算上几个不可料的突发(如饥荒、疫病、女直插手等等),到明年年末前,赵国拿下呼市的可能性真还不小,再二年,买通巴特尔和宫布的老爹朝克图,蚕食掉草原核心部位,如果顺便再解决了王子腾(升官进京或者光荣殉国)的话,就更完美了。王子腾的动机非常不明朗,但是跟朝庭对着干是不会错的了。

    可操作性的确很大,怪不得太上皇亲自坐镇金荣家,盯着进展。天网在罗教闯了祸的情况下依然重启这个项目,可见利益真大!

    金荣此时必须打乱局势,离开军营。跟蒙古人待在一起反倒更安全:寻找潜在盟友,找到合适的联合方式和利益分配模式,形成一个对话框架,找到合适的定位,把草原人,至少一部分,整合一下,代替百部南狩盟,形成一个以金荣为主导的新机制!

    路线图在童隰、张蓁、和金荣的你出一对牌,我出一对牌的假打中渐渐明晰。

    阿苏特,就看你们的了!赶紧给我喊人来吵架!

    一个小小的大同商业区能有多大?不到半个时辰,留在这里猫冬的百部代表云集骡马市,反将金荣一行百人给包围了。

    蒙古人的嗓门有多大?请百度腾格尔、韩磊、乌兰托娅、斯琴格日乐、凤凰传奇玲花、傲日其楞、图拉......

    吵架嘛,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好在大家比较克制,大概是因为亘原翔等汉人商号的膀大腰圆的伙计以及孙恤心总兵派出的兵丁也来了不少,把蒙古人反包围在了里面。

    临近天黑了,还没吵出个子丑寅卯,渐渐地几个贵人的身影出现在重重包围圈中间,到处关说,拉关系,当和事佬,两边劝。金荣慢慢认识了好几个长老,台吉,前任族长,商队领队,小部落族长。

    金荣最后用问询的目光看看张唢呐,张蓁给了一个肯定的眼神。大同城内的蒙古贵人基本上已然到齐,甚至宫布还跟其中几个眉来眼去了好一会儿,于是几百闲人渐渐散去,贵人们则蕹在一起。

    整个大同都明白了,金荣这个新被挖掘出来的古化石大汗真的不是要搞事,而是出来召集人一起嗨皮的。

    孙总兵大大松了一口气,立刻进场留贵人们吃饭。

    梯子递上,双方都趁势下台,都把斗鸡眼收了,把手言欢谈不上,至少是准备好好扯扯皮了。

    冬日绵延无聊,不好好扯一扯皮,这日子怎么打发?能享受并消化人生寂寞如雪者都留在了草原深处,滞留大同花花世界的都不是古井不波清心寡欲的喇嘛,又或者满脑子荷尔蒙却不知道怎么搞事情的宅男。

    都是不差钱的主,最大最豪华的天下楼被包下。仆从守在一楼,金荣随身护卫一百人霸占了二楼。孙总兵及其公子带上一百人守着三楼。四楼则聚集了主角儿贵人。武器放下,保镖只能带三个,翻译师爷可以带俩。金荣领着虫、琮、飞、蓁、隰走上顶楼,开始社交。

    社交名流,名利场闻人,闻讯而来,云集顶楼。人头济济,争吵不休是没了,泾渭分明还是有的。

    金荣在孙总兵耳边嘀咕了一会儿,孙恤心大手一挥,是真汉子的,不要啰嗦,第一个节目,会须一饮三百杯!

    三百杯酒分成五列排开。大家哪里见过这个阵势?纷纷围拢,听孙总兵给出章程来。

    第一阵,空腹大战!金荣和阿苏特刺杀之矛盾,酒杯里解决,先醉的输一分!三百杯喝光为止。然后此仇一笔勾销,不许再提……哇,大手笔啊!

    首战出场,阿苏特特色餐厅老板(据说是前族长小舅子,资格是到了,级别差点儿,不过也不计较了)出战金虫!先干十杯,打底热身!你一杯我一杯,轮流干掉,看谁先倒!众人叫好不绝,气氛热烈到掀开房顶。

    到第四十三杯时,阿苏特老板颓然倒地,金虫放下第四十四杯,起身迎接金荣贾琮的祝贺,然后在角落里坐下,一个晚上没站得起身来。

    第二轮,与阿苏特同属永谢布族的哈喇慎部勇士出战,贾琮迎接。到第四十一杯时贾琮手再举不起来,失手落杯,对方哈喇慎高手饮下第四十二杯,高举双手接受欢呼,往后便倒。众人大笑。

    如此,一轮接一轮,张唢呐喝趴下了对手,童先生在饮到出丑前,正好三百杯结束!输赢不重要,感情升温了,是真的。

    大家饿了没?馋酒了没?想不想斗一斗?欢呼。

    先上小菜。奶干,奶豆腐,牛肉干,烤牛眼,牛肉大骨汤,凉拌沙葱,上!

    金荣一一给孙总兵,蒙古贵人们敬酒。酒到杯干,热闹无比,很快就打成一片,勾肩搭背,你推我搡。

    唱歌!跳舞!草原人多才多艺,让人大开眼界。

    第三轮,烤羊排,羊血肠,手抓羊肉,羊蝎子,爆羊肚,拌羊肝,扒羊肉,凉拌萝卜!

    已经到了半夜,烛火跳动,大厅里明暗交织,光线黯淡,连飞金虫都快吃昏迷了,哪里还来得及盯着金荣花蝴蝶一般穿梭社交中心地带?反正三层楼把守层层过滤搜索,寸铁不得上楼,安全没问题。

    金荣在童先生和张唢呐掩护下,避开孙绍祖和他爹的目光,游移于暗影之中,鬼鬼祟祟地和草原尊者们联络感情。

    草原人入主中原百年,在贵族圈中语言早已不是问题。事实上读汉书写汉字,是部落酋长必修课。

    当日这顿饭吃到半夜,四层楼全部沉浸在嘉年华之气氛中。

    金荣让醒来的贾琮包下天下楼三个院子,今天就宿于此。余立根来问,让他回去。巴特尔来问,让他小心。

    第二天,金荣回请大家,吃鲁菜。这一顿从中午吃到晚上,人人大醉。

    第三天,阿苏特人(小舅子)与哈喇慎合请。从中午吃到半夜。

    第四天,亘原翔联合几个商队合请,共商草原钱景,大拉关系,从中午吃到半夜。

    第五天,蒙古三大部落,察哈尔,兀良哈,喀尔喀迟到的台吉合请。他们一听到金荣从京城动身去大同,就快马加鞭赶来探听情况,没想到居然是斗酒。这热闹怎少得了我们?年轻的台吉们大杀四方,三百杯斗酒,完胜其他部落联合进攻。开心地从中午吃到半夜。

    第六天,贾琮联合王子腾公子王夔合请。虽然王子腾不在,他的公子文质彬彬,挨个儿给大家用蒙语敬酒,而且酒量不错!这是多大的面子!能不喝到尽兴?从中午吃到半夜。

    第七天,得到消息的蒙古部落扎鲁特-巴林大汗派来台吉,和EEDS汗国台吉宝音凑个热闹,硬撼察哈尔等人三百杯,居然打了个平手!随即两国台吉招呼大家,必须喝好,一个都不许竖着下楼!从中午吃到半夜。

    第八天,在张家口做生意的几个商号听大同分号紧急传讯,这个搞关系的时机如何能不抓住了?于是张家口三大坐商联合宴请,不是关系户?喝过酒不就有关系了?大同商铺,谁敢拼酒三百杯?这如何能忍?张家口欺侮上门啦,大同的爷们儿站出来!大家又从中午吃到半夜。

    第八日,大同本地几大行商联合相近身量的坐商,大开宴席,回请张家口同行和蒙古衣食好父母......从中午吃到半夜。

    第九日,迟到的克什克腾,外喀尔喀联合宴请大家,直接问哪个商队愿意到他们那边新开一条商路,瓷器茶叶丝绸棉布有多少要多少!先喝酒再谈事儿!张家口和大同不分你我,同去同去。

会须一饮,红蓝吞声(下)

    到了这个时候,三楼四楼贵人多得都挤不下了,美女如云,仆从如雨,酒肉如林,杯盘堆积如山。

    附近十个酒楼其他生意都不做了,专门完成天下楼的外包,流水一样的烤肉、小菜、大饼,有一千多号大汉的肚子要喂饱呢!大同的旅店挤满了外地客商和蒙古贵人及手下,妓院别说了,淡季居然比旺季生意还好。

    整个大同陷入了狂欢。冬雪都下了两场了,只有这里还在炎夏。

    这九日里,大家都在讨论一个问题:成吉思汗领着蒙古赢得天下,北至俄罗斯,南到印度,西到欧洲,东到日本(没打过去)……又为何失去了天下,龟缩到了草原上,连维拉特人都压不住?

    随着远方的部落台吉们纷至沓来,讨论越发严肃,拼酒留到晚上,白天楼梯一封,天天有人做演讲。就如同祖先在成吉思汗金帐里争论天下霸业一般。

    蒙古人如果团结起来,能不能再现辉煌?百部盟到底有没有用?能不能压倒赵国?什么情况下蒙古能反攻中国?

    孙总兵吓得脸都白了,逃之夭夭,留下孙绍祖打听内幕。

    蒙古人根本不在乎有汉人客商或总兵公子在偷听,反正蒙古内部松得像筛子一样,今天说了什么,三天后记录就摆在赵国皇帝案上了。

    第十天,台吉族长留下,其他商队闲人全部下楼。金荣有话说。

    闻名于世,被后人历史学家称为现代政治文明起源,被研究了二百年的、一直被模仿从未被超越的天下楼大会就此轰轰烈烈地展开。

    为了避免没有方向的争论走向混乱,金荣发明了一个纸板手牌,红色同意,蓝色反对。上面的人在讲话时,没有人可以打断,只能举起红蓝牌。犯规的失去讲话资格一轮!任何一个部落,哪怕是阿苏特,小到只有察哈尔十分之一,也有和其他人有平等的说话权利,而且大如察哈尔金帐的台吉,也只能举起红蓝牌,不能以势压人。

    第一天,大家回忆祖先的荣耀,痛哭流涕,歌声不绝。

    金荣:大家拥有同一个祖先,大家都是兄弟叔伯,有什么是揭不过的仇怨?喝了这一杯,蒙古人不打蒙古人!宫布第一个红牌响应。

    拥抱一下每一个兄弟叔伯吧,相信你的背后有人支持!

    通关游戏开始!

    第一关,你敢不敢站上高台后仰倒下,把自己交给别人去接纳?金虫第一个完成,连飞和张唢呐接住。台吉们逐一试来,紧张得心跳加剧,手心出汗。金荣永远站在他们身后,一一接住,大家拥抱。最慢的察哈尔长老半个小时也没敢倒下,在无数人无数次的保证发誓哄骗后,半信半疑倒下,真的被大家奋力接住,随后痛哭流涕了半个时辰!大家轮流拥抱亲吻安慰老人家,这是个有故事的人。

    第一关游戏一炮打响,顺势推出第二关,你敢不敢说出最隐私的心里话,然后让大家一起鼓掌鼓掌叫好?金荣推连飞,连飞道:“我想做个蘑菇,蹲草丛里等人来摘。”众人狂笑,轮流拥抱一下这个可爱的孩子,然后连飞哭了一个下午。蒙古贵人们真心话大多相似,想做大王,想发财,想娶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有个台吉喊:“为什么我不是草原上最强大的武士,最聪明的学者,最英俊的男人?”大家纷纷红牌,表示我们都这样想过。于是,再敌对的部落居然也都找到了对方和自己的共同点,同时举红牌,同时起哄,同时举蓝牌,然后上台骂人,下台后相视一笑。

    第三关,你敢不敢闭眼旋转三圈,走五步亲吻面前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抢了你牧民马匹老婆的死敌?宫布第一个上,被蒙了眼,有恶作剧的台吉把他推得原地打转晕头转向,然后在他面前塞了个最老的长老。宫布歪歪斜斜地走上去,波地一吻印在老头儿脸上,在众人欢呼声中扯下布条。大家都以为宫布要发火,结果宫布搂住老头儿脖子,在他脸上又亲一口。众人大笑,争着来试试。有的亲到了老爹,有的亲到了敌人,有的亲到了别人的保镖。金荣则被人使坏,亲到了正在搬烤全羊的大娘。全场大笑,那大娘扯下金荣的蒙眼布,然后在他脸上又亲了一口。贵人们笑得身子骨都软了,然后看到金荣搂住大娘的腰,又回亲了一口。

    都是人,谁比谁更高贵正直仁慈善良勇猛公正宽大?虽然玩这个游戏,不是每个人最终都得到了这个“人人平等”的觉悟,但是阶级之分,高低贵贱之分,敌我之分,贤愚之分,立场之分,在此刻被扔到了天外。

    第四关,你敢不敢唱一首歌然后宣布“我爱你们每一个人”?有一个人敢!然后每个人都敢。

    第五关,你敢不敢写下在座的最痛恨的人的名字然后扔到火盆烧掉?全部照做,然后拥抱你的邻居。

    ........

    几天游戏玩下来,聚会气氛实在是太好,有一半的族长每天都要哭一场,搞得像个小孩一样,而台吉们则成了生死之交,发誓要一辈子都是兄弟。搂抱亲吻说真心话,停不下来了.......古人真好糊弄!

    金荣通过层出不穷的花样,成功自动晋级成了主持人,每天在游戏间隙组织大家讨论蒙古人崛起的秘密。首先,每个人说出一个引以为傲的本事,观众要用红牌代替叫好,用蓝牌代替不服。

    金荣建议同样拥有这个本事的,可以上台拥抱一下演讲者。

    大家都理解并同意之后,金荣喊,“我骑马厉害”,众蒙古英雄们哈哈大笑,起哄不绝,你在我们面前说骑术?

    金荣喊:“各位亲,给点红牌鼓励呗。”

    立刻红牌如林,而且每一个人都上台拥抱了他。

    突然一个蓝牌孤零零竖起来,立刻全场一静,大家想,终于有人来砸场子了。目光一闪,全部去看金荣反应。

    金荣笑道:“我们再订一个规矩,只要看到下面有人举蓝牌,上面的人必须要请蓝牌讲话!当面解释清楚,哪怕吵一架,总比背后插刀子的好。”

    全场静了一会儿,彩声大作。仙灵气如洪水般冲破房顶。都是人精,什么看不懂?

    那举蓝牌的后生不知道是哪家台吉,或者被授意来捣乱的,或者自己想到了什么反对的话。金荣跳下台阶,请他上台讲为什么举蓝牌反对。那后生想半天,嗫嚅了两句,谁也没听清,被台下骂了一嗓子,他脸涨得通红,心一横,喊:“汉人骑术哪能比得上我蒙古?”

    众人扭头去看金荣,这个话大有嚼头。

    没想到金老师立刻举起红牌。

    众人纷纷跟上,红牌如云。

    那闯祸后生愣愣地道:“金荣台吉,你也红牌?”

    金荣:“当然啦,我又不是汉人。”

    欢呼大作,然后大笑。金荣冲上台,拥抱一下那后生,搂着肩膀回应众人欢呼,如云般的无数红牌在空中摇晃。

    那后生兴奋异常,跑下了台,忘了看脚下台阶,踉跄跌倒。众人善意地哄笑。

    金荣摸出蓝牌举高,“蒙古人逃跑不如汉人!”立刻蓝牌如雨,下面除汉人脸色铁青外,都大声叫好!仙灵气洪水滔天。

    金荣挠挠头,藏起蓝牌,摸出红牌,“不好意思,拿错了。”

    众人大笑,纷纷又换红牌,同时口哨大作,跺脚拍腿,乐不可支。

    童隰看着金荣表演,把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对张蓁道:“大事定半矣。”

亢龙有悔,游必有方(上)

    太上皇扶着金庄大门,看着金荣的车马远去,心头大石头落地了。蒙古攻略成功了一半!简而言之,让金荣随巴特尔他们先去趟路,探探百部盟的底线,等差不多了,就取而代之。

    开疆拓土!青史留名!老子这一辈子,够了。

    皇帝本人更激进,不管金荣进没进草原,先探探百部盟的态度如何,拉拢一批,然后派边军假扮马贼,杀掉金荣宫布一行,拉着敖斯尔家族,大闹百部盟,随便造个证据,血洗一批部落,再和百部盟的友方瓜分草原。如此将草原联合之势打散!乱斗的草原才是好的草原,死掉的金荣才是大贤、伟人、天才、儒门新锐;值得大力歌颂,全力宣扬,沉痛怀念!

    两代皇帝呕心沥血,旰食宵衣,为大赵改变被动的国际战略态势,为新的咄咄逼人外交政策做各种压力测试和评估,并且有了三个备选挽救方案。

    万一草原行动失败,就求助女直清国或维拉特人,共进草原。只是金荣在道门弃徒故事中提到宋金联手捅了辽国一刀,结果引狼入室,金国顺手把赵宋也灭了。皇帝有些迟疑。

    前人教训不可谓不深刻啊!

    但是如果不把清国和维族算进这一大盘棋,最怕到时候为人做了嫁衣,也未可知。

    余立根那蠢货,每日报告都做不好!通过其他眼线,皇帝发现余立根竟然真的在帮助金荣整合三方军队!气死人了,只要你保证金荣不死在六皇子手里就好了嘛,为什么这么认真?死几个贾府的人不香吗?好在三方合一,还是朝庭的骑兵占优,突然发作的话,还是能拿到金荣贾琮人头的。

    只要他们到达大同,孙恤心手里有兵,只要王子腾别捣乱,大势就到了朝庭手里,随时都可以暗杀发作。

    如果金荣、王子腾同时死掉就更完美了,孙恤心立刻就能接管王子腾的权力,顺利完成交接。朝庭可以利用整一个冬天做舆论宣传和战备,而草原肯定意想不到赵国会春来发兵!当赵国天兵直捣草原深处时,鸡飞狗跳,人死灯灭.......真是美丽的风景线啊。羊羔出生之时,就是草原覆灭之日!

    哈哈哈哈哈。

    皇帝扬眉吐气,哼哼,说我无为?因循守旧?童隰,哼哼,但愿草原上留得下你的尸骨,狼会喜欢的。

    好像冥冥之中心有灵犀,皇帝和太上皇同时询问身边,“贾敬最近在忙什么呢?”

    身边人:“忙着和女儿惜春共叙天伦。”

    两人同时不屑地笑一笑,一个去粘胡氏,另一个去上书房看看。

    水焉端坐在逍遥观里,百无聊赖地翻看着从皇帝那边传来的每日信报,道:“丙卯怎么说?”

    大将军翻了翻他手里的报告和笔记,道:“丙卯作为金荣贴身保镖,接触到的信息基本上没有遗漏。从报告看,金荣对草原之行很有信心。只是新来的那个高手金虫很古怪,丙卯没有把握暗杀此人。可能需要另找高手。此外皇城司的张蓁也混了进来,丙卯还不确定此人有什么目的,金荣似乎对他极其信任。”

    公主道:“会不会是金荣对已经丙卯起了疑心?毕竟当时丙卯从忠顺王手里救下金荣未免有点太儿戏了,也太顺了些。”

    大将军:“丙卯是个哭包,又是小孩,金荣有带孩子的经历吗?哪能看得出来孩子在撒谎?丙卯说谎时,连我都会上当。”

    公主:“当初谁力主把丙卯分给金荣的?记一大功!”

    大将军从头开始翻笔记本,最后:“查不到那次会议记录,我找当事人了解一下吧。”

    公主:“皇城司那边谁对接?去问下张蓁的情况。”

    大将军道:“这个人全靠金荣在背后支持才在最近几年一路升官。他年轻时用了十多年才升到百户,而认识金荣一年就凭功累积升到副千户。二人关系恐怕比想像的深。”

    公主:“跟戴权打个招呼,拦我们路的,杀无赦。”

    大将军记下了,应声是。

    公主又道:“戴乐乐准备得怎么样了?”

    大将军道:“五百骑兵从山海关调动出来了,假扮马贼有点困难。他们一时找不到乱七八糟的衣服,目前还穿着统一制服在关外游荡。”

    大公主道:“让牧人们看到赵军出现在关外可不好!必须可换衣服。这样,传信下去,让戴乐乐杀掉沿途碰上的所有的牧民,换牧民的衣服好了。”

    大将军道:“女人孩子呢?”

    大公主犹豫不决地道:“正常的马贼怎样,我们也怎样。让他们披上白色披风,这样就不像边军了。”

    贾敬看着惜春,两个人像陌生人一样,客客气气。

    贾敬问了问平时读什么书,功夫练得怎么样了,喜欢吃什么就吃,想买啥就买,你爹有的是钱。

    惜春多是在听,偶尔回答两句。出尘子看着这俩人,一脸嫌弃,决定亲自操盘父女二人的亲子交流。

    渐渐地,出尘将话题从荣府人际关系引向天下大势。父女二人精神同时为之一振,有所觉悟,相视而笑。

    先说水氏朝庭实力,明面上的军队卫戍力量,以及暗中的天网。

    惜春还是第一次听说天网存在,贾敬细细道来,什么天网八门,网罗天下,高手如云,有红娘子的传承,也有历代皇室外戚的势力堆积。里面山头林立,全靠公主和大将军武力镇压。听上去庞然大物,其实不堪一击。只要将公主或大将军二人随便打掉一个,或者不那么急的话,断了他们徴门的商路,天网立刻就会崩溃,各自为政,被其他势力瓜分。

    那我们贾氏呢?对上皇族有没有一战之力?

    贾敬笑:“我们贾氏,盛世潜藏,乱世出山。如果水氏皇朝兢兢业业,爱惜羽毛,爱民如子,那么我们只能退避三舍。如果水氏王朝残民害民,盘剥天下以自肥,那么我们随手一击,就能要他的命。千年世家,多少暗手布局,岂是根基潜薄的水氏能看得清的?”

    惜春大为兴奋,目光如炬。

    贾敬:“我贾敬的女儿,要么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平安喜乐地嫁人生子,快活一世。要么纵横四海激荡风云,肆意挥洒逍遥一生。你选。”

    惜春抿嘴一笑,“我坐在这里,不言自明。请父亲大人成全。”

    贾敬纵声大笑,好好好!看看贾氏能不能出一个红娘子般的人物。

    惜春道:“元春在宫中安全吗?”

    贾敬道:“怎么可能安全?时刻都有生命危险。她是皇室对贾家的态度标志,元春立则贾氏兴,元春潜则贾氏藏,元春死则开战!”

    惜春:“咱们可得必胜?”

    贾敬:“天下哪有必胜?多算胜少算,多助胜寡助,如此而已。”

    惜春:“吾等须时时展露獠牙,逼水氏乖乖的别闹啥幺蛾子。”

    贾敬:“目前我们和水氏胶着在蒙古之事上。水氏一心想着开疆拓土,立汉武之功,抢我预定的东西。哼哼,我倒要看看是我贾氏煌煌之师厉害,还是他阴谋诡计更能收天下之心?”

    惜春笑道:“爹爹竟然对那两个莽撞后生如此有信心?”

    贾敬随手拍出一叠纸,“此乃王子腾冷眼旁观,金荣贾琮在大同,特别是天下楼大宴,十余日中所做所为。女儿啊,后生可畏啊!”

    与此同时,皇帝与太上皇也收到了第十天开始的天下楼大议详细报告,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厚厚一大叠!

    皇帝一目十行读完,怒不可遏,摔了一个茶钟,又拾起纸张,一页一页,一句一句,一字一字细抠。良久,放下材料,叹息道:“难道朕果然老了?现在的少年人都已经这么高明了?金荣所言所为,几近于道!皇室二三子,何人能敌之?”

亢龙有悔,游必有方(下)

    太上皇戴上老花镜,读一行歇一会,每一页读两遍,每读三页,放下做标志的朱笔,从头再来一遍。如此厚厚一叠纸,他不吃不睡读了一天,做满了笔记。

    终于读完文字,嚼碎含义,吸收余味殆尽,老爷子立起身来,原来已是半夜。幸好这金庄全用空心砖砌了外墙,哪怕只用一个小火盆,书房也一点不冷。金荣大才!

    老头子喃喃自语:“我们是不是错过了什么?金荣一人难道抵不过土默特一城?”

    宫娥连忙端上热了无数次的饭菜,老头儿吃了一口,拍箸在案,他妈的,你们大口酒大口吃肉,玩游戏,做演讲,拥抱亲吻,叫老子吃这狗都不理的玩意儿?

    不吃了!老子要去大同,会一会天下英雄!

    大公主啜着茶,眼望窗外,冬日的雪隐隐的有些泛青。她放下茶杯,仔细地将天下楼大会文字记录又读一遍,一边幻想着金荣讲每一句话,做每一个动作,拥抱或亲吻那搬羊肉的厨娘,是怎样的一个风景。

    幻觉一般的笑容,歪着嘴,倒在记忆中的星光之下,装醉!

    是的,那晚金荣装醉,被拎着他回蒙古包的大将军发觉。真醉的人倒地和假醉的人扶起来,差别有天地之宽这么大,模仿是模仿不像的。

    坏小子。骗死人不倘命。一报还一报,我们的丙卯骗到你们,你活该。她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纸徐徐拉开,缧祖伏虎图!被撕破的老虎脑袋被高手裱师补得天衣无缝。神似大公主的缧祖秀气英伟之气完美地融合,居然与真人有七八分相似。要知道,金荣画这个图时只隔着面纱见了公主一次,对话不过三五句!这人真是天才啊!

    她放下画,将资料扔一边,夜御十女几个刺眼的大字上被掐出了指痕。公主立起身子,对空气道:“立刻摆驾,去大同。”

    无声无息中一个少女从角落里钻出,问明白以何方式去大同,然后消失在道观门外。

    哼,你倒是快活的紧!老子生气了。

    胡氏眼泪汪汪地看着金荣的自画像,神态惫懒,眉眼轻佻,画高七尺,几乎和他本人一模一样大小。胡氏挑了一块大幅纯红丝布作底,绷在超大的棚上。把儿子仿真像绣出来,一年够不够?不管了,反正有个冤大头在,自己衣食无忧,这个工程完成了,正好是儿子答应的回归之期,大红大绿的吓他一吓(老娘就喜欢这个配色,你管我?)。

    一面小心描边,要把那飘逸之风绣出来多难!一面给自己加内心戏:他在外面吃得饱不?穿得暖不?桃叶那小蹄子照顾人哪比自己的贴心,万一我儿有什么不妥当,老娘看不撕了她那张脸.........呀,突然一张老头儿脸凑过来,波地在她脸上印了一记。

    胡氏满面通红,娇羞无限,白了那老东西一眼。吓死老娘了,还以为闹鬼。

    太上皇坐下,拉着胡氏的手,“阿芝,”这是胡氏闺名,胡氏突然觉得他是不是有什么事,为什么这么严肃?难道我儿有事?呼吸渐急。

    “朕有件事情要告诉你,你不要着急难过......”

    胡氏蹭一下站起来,手指绞成一团,“难道.....”

    老头儿道:“是的......”

    胡氏眼泪哗哗地流下来,身子空荡荡的,脑子木木的。

    老头儿:“你这么舍不得我离开,朕很欣慰。其实我也舍不得现在就离开你身边,毕竟我们还没有......”

    胡氏打断他不要脸的叙述,抹着刚才流了一脸的眼泪道:“你这要离开了?”倒也听不出来是难过还是开心。

    老头权当她很难过,毕竟刚才流泪不止,现在还捂着脸,“金荣在大同搞了好大场面,朕要去看看,与民同乐。”

    胡氏腿一软,呼吸急促,好大场面四个字,远超预计。

    老头儿:“虽然我很稀罕你,但是国事要紧,朕的江山虽然交给了.......”以下省略五千字,主要是胡氏心思已经不在这里,她发现了一个机会。

    “唉唉唉,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当年羊肠巷子骂人一支(霸王)花又回来了。“儿子走了,好不容易有个可靠的人儿,也要走了,唉唉唉,天啊,我的儿啊,老爷子啊~留下我孤零零一个人可怎么活啊。”目前罗教行情不好,她很有些日子不提老母啊真空啊弥勒之类的话了。

    “不是还有闻氏陪着你嘛,乖,在家等我,说不定哪天我就带着金荣一道回来了。”

    闻大娘在外间忙自己的事儿(好像在切白菜,手指一挥,菜叶子整整齐齐地变成了九片,她仍然不大满意这刀法,听说高手标准是二十七块?),此刻一听,立刻哀哀地哭起来,“我的儿也在大同边关,苦命的我们俩啊,夫死儿上战场,留下我们可怎么活啊.......”抑扬顿挫不输胡氏,毕竟曾经走江湖卖艺,什么调子不是信手拈来?深宫大院儿长大、一辈子没接过地气的色老头儿如何能敌?

    退休皇帝心慌意乱了一会儿,怒道:“停!你们想怎么样?”

    闻大娘拾起胡氏另一只手,道:“妹子(这辈分蹿得,老海盗死不瞑目),我们跟着老爷子也去大同找儿子吧。儿行千里母担忧,游子身上衣,慈母手中线,唉唉唉唉。”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就是字面意思),太上皇听呆了,不由自主地道:“那好吧,车马劳顿,不要喊苦!”

    胡氏深深地敛礽一福,“谢老爷子体量,出门在外,生死由天。我们也不是没吃过苦的人。您能去,我们也能去!您老人家的起居我们包了。”

    这话也就听着好听!

    比八抬大轿还宽的豪华马车,五匹战马拉着,七八百军士护卫,隐形高手不知凡几,二十个宫中嬷嬷贴身伺候着。胡氏也就陪着老头儿说说话,闻大娘偶尔唱个曲儿,每天走二十多里路。

    你管这个旅行叫吃苦?

    真正苦的是大公主,女扮男装,轻车简从,只带了十几个人便如风一般两天半就跑到大同。其实若没有下雪,还能更快。

    天下楼现在是宇宙中心,以此为核心,扇形铺开无数的帐篷车马。连续多日,孙恤心紧张得血压飚起。好在大赵军强威盛,管理给力,蒙古人又天天开会唱歌拥抱拼酒,又哭又笑的,闯祸的家伙他们自己就收拾了。

    等到草原上真正的大佬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天下楼顶,乖乖,大同这风头怕是百年不遇啊。这盛会能上史书!我孙恤心会得一个什么评价?“能臣”、“干将”、“威武”、“勇猛”、“睿智”.......唉,哪个比较适合我呢?真是伤脑筋呀。

    突然有人来报,大公主简从光临,已经到了总兵府。孙恤心紧张得屁滚尿流,赶紧叫儿子来身边候着,一道迎接公主。

    水焉给足了面子,这人是内定王子腾的接班人。她和霭地问了问大同眼下的治安,孙恤心自然一套又一套的措施讲出来。公主早已研究透了大同形势,依然耐性十足听孙总兵汇报工作,同时对孙绍祖小帅哥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一下认可,评价道:“不愧是虎父无犬子,很不错的年轻人。”

    孙氏父子灵魂出窍,如饮琼浆,飘啊飘。

    公主讨要了天下楼最好的院子,要下榻于此。其实天下楼此刻连柴房都住了一个小部落的台吉,哪里还有多余的院子?不过作为大同最大的地头蛇,这样的小事难得倒他孙恤心?笑话谁呢?一刻钟不到,一间天下楼老板娘私密院子就腾出来了,一个时辰后就能打扫干净。

    公主对孙总兵的办事效率和工作态度表示满意。孙总兵拍着胸膛:“为公主服务就是为国家服务!照顾好了首长,就是对人民负责对国家负责!作为一个生在皇恩里长在国旗下的大头兵,........”以下省略六千字。

系马高楼,相逢意气(上)

    天色已晚,华灯初上,天下楼宴席即将开始,三百杯正在安排。今天对决的双方一个是敖斯尔家长子,巴特尔宫布的大哥那顺布和!另一方是土默特世仇EEDS汗国台吉宝音帅哥。

    双方正在因为身份不对等在撕逼。突然楼顶大厅一静,三个艳装女子面带青纱步入。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伙子台吉凑上去问道:“你们是哪家贵人啊?戴什么面纱嘛,让小爷看看是不是美女。”

    伸爪子要摸当先一人的脸。

    那女子大袖挥舞,轰地一声,将那身高一米七体重超一百五的汉子直接扫到了三米开外的墙上。

    哗,全场轰动!小兔子把大灰狼拍死了,刺激!

    金荣连忙跑上前,还没开口询问,落在最后面的那女子诧异地道:“金荣?你胖成了一个肉球了你知道吗?你脖子呢?”

    金荣摸着脸和二....三下巴道:“水焉?你跑来做什么?”

    水焉怒道:“前面死掉的土默特三个大汗名义上是我的夫君,我不来盯着的话,你把我卖了怎么办?”

    全场再次轰动。宫布和那顺布和赶紧跑上来见礼。

    被一袖子拍在墙上的那个少年只能自认倒霉,惹不起啊惹不起,不仅踢到钢板,回家还得挨揍,灰溜溜地躲到楼下去了。

    金荣拾起水焉右手高高举起,“土默特可敦,赵国大公主,大驾光临!”

    众族长台吉欢呼雀跃。大世面啊!赵国长公主!云端仙女!文武(没人相信她会武)双全!美艳绝伦!草原传说已久!终于见到她本人(脸除外)了!

    会须一饮三百杯从部落大战变成了三百族长台吉商号老板轰轰烈烈地礼敬长公主可敦!

    虽然公主仅在面纱下将酒抿了抿,但蒙古贵人和各个商号老总依然兴奋得好像刚刚解开锁链的哈士奇。

    大家见公主在角落里坐下,便慢慢散开各自找喝酒的对手,宝音与那顺布和正式开战!先各自面前一条龙摆开了三十杯。

    水焉看着道:“你们管这个玩意儿叫杯子?”

    金荣还没开口,伸着舌头求摸头的宫布兴高采烈地道:“可不?难道汉人竟然把它当碗?”

    水焉被呛得翻了个好看的白眼,“我吃饭的碗还没这么大!”

    金荣:“吃那么一点点,练武的身子怎么够?营养跟不上功夫就会废掉。”

    水焉:“我又没有说不吃菜。”美好的目光飘过来,最后停在金荣的肚子上,“你莫非怀孕了?肚子那么大?几个月了?”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搞得自己脸通红。

    金荣拍拍肚子:“半个月没运动......天天吃,都成猪了。”

    宝音与那顺布和目前才进展到第十杯,速度依然平稳,估计大家都有备而来,讨教过经验了。

    最开心的是一个叫维京的商队,已经加急三次运酒入大同。山西河北河南湖北的酒商们坐地涨价,维京老板赚得做梦都在数钱。

    另外还有些乘年前再捞最后一笔的草原商队,赶着马羊入关,本以为怎么着也要摆半个月的摊儿,结果一到大同肉就被几家酒楼给全包了。如今跑张家口、京城、包头的商队都掉头在往这边来。

    水焉:“今天你们早上议论的话题是什么?”

    金荣:“赵人算不算人。”

    水焉立刻就要发作,宫.哈士奇.布吐着舌头接口:“以前我们都说南人是两脚羊,今天吵了一天,打了五架,禁止二十多人一轮发言,撕破了五十多个蓝牌,才讨论出结果。”

    水焉暂时平静下来,“结论是?”

    宫布:“赵国花花世界,巧手匠心,奇思妙想,书山文海。草原对赵国只有仰慕,就算来杀来抢,夺走的赵国最普通的东西大家都当作宝贝。当然赵国人是人,是比我们更厉害的人。”

    水焉松了一口气。

    宫布:“那么为什么那么多草原战士不把南人当作人?因为他们自己是畜牲,是野兽,不是人!”

    水焉脸上已经有了微笑。

    宫布:“凡是吃人的,不懂得创造,只晓得破坏烧杀者,我们一致认为,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牲。”

    水焉眼泪如水,媚意快流出眼框了,看着.....金荣。宫布大声地叹了口气,依然没有人来摸头。

    金荣耸耸肩,“我只是讲了一个狼和羊的故事而已。”

    宫布:“那狼披着羊皮,偏偏喜欢讲道理,而且道理永远在他那边........真不是东西!”

    金荣摸摸宫布脑袋,“你哥好像要输了。”

    宫布大怒冲上去,“大哥,顶住!”

    水焉道,“金荣,谢谢你所做的一切。教化之功,善莫大焉!”

    金荣:“你又不是蒙古人,谢我什么?如果为了赵国,你是蒙古媳妇,更不应该了。”

    水焉:“你就是那个披着羊皮的狼,怎么说都有理。”

    那边宝音死死撑住桌子,(这个动作在规则之内),那顺布和则举着空碗在全身发晃,如果宝音端起碗,哪怕只是一口,估计就赢了。那顺布和要放下碗,还得再举杯喝上几口才能算赢。所以金荣觉得宝音赢面大些。

    旁观者吼吼吼,斗酒的全凭本能硬撑,脑子估计已经进入了飞升状态。

    水焉一把夺走金荣偷偷拾起来的羊排,上面还有蒜泥香油,扔到一边,连飞不等骨头落到桌面上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走,金荣也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连飞金虫都吃不胖?

    油光水滑的童先生张蓁上前和公主见礼,公主听着金荣介绍,一脸的“初次见面久仰大名”,起身福了又福。京城某些圈子里,这两人行情都在急速上升,拥有了国士身份,如果不死的话。

    和两个老狐狸简单聊过京城天气和京大国道的路况后,水焉对金荣道:“明天你安排什么议题?”同时把金荣面前的一碗漂着葱花油脂很足的牛尾巴骨萝卜汤挪开,然后被连飞接过喝掉,还吧唧吧唧嚼萝卜啃骨头......真是气死人了。

    金荣喊冤:“所有的议题都不是事先安排的,说到哪里就议到哪里,大家都有兴趣才议得起来。这里没有谁是头儿,大家都是平等的。想说话自己上。”

    水焉默然,下意识地捡起来一块烤肥羊咬了一口。身边两个侍女正在菜盘子上挑挑拣拣,默契地转过头去,似乎站在那边桌边捧着空碗的那顺布和有趣得多,而躺在地上的宝音更是个宝贝。

    拼酒双方还在争吵谁是赢家:宝音多做了一个动作----放下碗在原来的地方,而那顺布和连碗在手里捧着都不知道了,眼看着就快倒了。宫布方则喊,宝音先倒,我们还立着,赢就赢在一个“我站着你倒着”。

    双方争得热闹,旁观者听得开心:就是就是!这个输赢该怎么算?是不是该发起个投票?红蓝牌够用不?喔,已经叫下面一楼二楼去做了,免得明天打起来又撕坏了。不能用木头做红蓝牌,没看见今天有人打破头吗?用木头牌子打出脑浆子怎么办?

    酒足饭饱思**......庸俗!当晚,金荣在上炕前被公主逼着做了一百个基础刀法动作,一百组石锁腰腿深蹲,一百组左右拉弓,直到公主忽然问,“据说你夜御十女?”....这是什么意思?

    一个侍女三下五除二将金荣剥光,金荣哎呀哦哟地惨叫着,倒在热水桶里。

    另一个侍女板着脸加入,两个人将金荣从上到下洗了个干净。金荣喊得声音都没有了,胸腔上下起伏,连飞与金虫被撵得远远的。公主道:“我想试试……”

    .......

    第二天,金荣天蒙蒙亮就醒了,他睁开眼睛,只见公主那英气十足的精致脸庞陷于柔软的棉被深处,睫毛又长以黑,嘴唇如春天的玫瑰花瓣一样细嫩,贝齿微露,耳垂上的小绒毛如同刚刚出土的西瓜苗一般生机勃勃。

    金荣却拿公主办法不多,人家功夫可不是盖的。不过某些东西被通灵宝玉加持了,肯定不是普通人能抵抗的。停或继续战斗,主动权始终在金荣手里。

    终于心想事成!

    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公主从梦中醒来,冷不防看到金荣,差一点上手一拳,总算是想起原是自己主动出击干了这个人,并毁掉了自己二十五年的素食生活。

    心中感受七零八落。

    金荣稍动一动,想搂搂抱抱,被那女人一脚踢开,好吧,还是那个配方。

系马高楼,相逢意气(下)

    金荣自力更生,在公主蒙着头时穿戴整齐,出了卧室,侍女们服侍他用过酒楼送来的定制早餐:粥和素馅包子,然后撵出门。

    金荣悠哉悠哉步入几十步外自己的院子,连飞和金虫正打做一团。金虫脚如风车连环踢出去,连飞在天上,不时借力,俯冲攻击金虫的小脑袋。

    怪不得两个人怎么吃都不胖,原来是借现在的高标准伙食,委琐发育,修补身体暗伤来着.......金荣的钛合金狗眼一下子就看透了一切!

    陆陆续续的有族长台吉走进天下楼会议娱乐酒池肉林老干部少年儿童(如今多了三个妇女)活动中心。

    在帐篷里呆着有啥意思?出来吵架多好玩儿!

    金荣挤在三个蒙古老少大汉堆里爬上四楼,已经有五六个人在高谈阔论。见金荣过来,就都改用汉语。大家见礼,然后问你们说嘛呢?一大早的这么起劲。

    “金荣台吉,我问你,如果蒙古终于要统一,皇帝怎么选?”

    哇,这么快就想搞选举了?你们在天下楼品尝到了平等和投票,现在又觉得需要一个皇帝了?

    如果在后世,这种“没有大家长管着心里发毛”现象够社会学历史学政治学专业的教授学生搞一本专著了。

    金老师向来不会早早地亮出自己观点来,主要是怕被人怼出屎,便问身边人,“你们觉得呢?”一边叫连飞把红蓝牌分发给大家。

    经过吵架打架封杀驱逐等一系列罚与被罚,大家都已习惯了用红蓝牌代替站起来对骂。反正大家都有说话的机会,在肚子里做好大纲,准备充分,不要上去三下五下就狼狈地被人撵下台,多丢人。

    “你们汉人不是说....”看着金荣脸色甩下来,就要去捡蓝牌,那人立刻改口,“他们!他们汉人说,皇帝者兵强马壮者为之。所以,哪个部落最大,部落族长就是皇帝!”

    六个蓝牌!两个红牌!

    那人随便指了个蓝牌请他发言。那人跑上主讲台,因为又上来好几个年轻台吉,道:“当年成吉思汗以弱胜强多少次?如果比人多,他哪里当得上大汉?”

    蓝牌!

    “现在什么时代了,难道还要蒙古人自己打自己,再死一万人?决出胜负了,人也死光了。”

    蓝牌!

    “总是要付出代价的,成吉思汗杀人百万人才得了天下,不死人怎么行?”

    “死的若是你或者你的亲朋呢?能不死就不要死!别的国家都有几百年国运,但成吉思汗帝国为什么崩溃那么快?是有原因的。杀杀杀,因果报应,最后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大家都陷入沉思。

    水焉悄悄地一瘸一拐过来,坐到金荣身边,拧了他一把,一面仔细倾听。

    连飞看金荣被拧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便放下三组红蓝牌在一个侍女手边,然后溜走。

    “每人都有说话权力,哪怕只是一个侍女。”金荣看着手足无措的侍女成娟娟道。

    公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你的思想很危险!金荣立刻道:“如果等会儿要投票,你能控制三票。”

    公主:“我去喊两百个人上来。”

    金荣:“每个部落最多只能有五个人上楼。”

    公主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我说要打!因为成吉思汗当年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不是族长。如果选举哪能轮到他?不一场仗一场仗地打过来,他也就是个普通小部落战士而已,哪能成长为天下第一英雄?”

    全红牌!

    公主:“金荣你不上去说说?”

    金老师:“我一般等大家说得没什么新鲜意思了,上去一锤定音或者石破天惊。”

    公主捂着嘴一阵好笑。这人果然是个坏种,聪明是聪明的,只是可惜了......

    一时间没人上台,都在下面三五一群小组讨论。

    楼上人渐渐拥挤起来,迟来的在打听为什么今天讨论得这么客气?通常都是三两个人打架争讲台来着,然后被金荣带几个长老没收了蓝牌,罚都不许说话,禁言一两轮。还有闹腾太过,被撵到楼梯口,还不服规矩的,直接踢到楼下去。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真的被踢下楼,大家都有亲朋好友帮忙说话讨饶道歉。几次下来,再野的小子,再老资格的族长长老也接受了规则,毕竟大家都有要脸的,吵闹讨不到特权,只能丢人。

    公主把前后想通,不禁惊叹。金荣搞出来的这套规矩学问很深啊!

    “这套规矩都是你制定的?”

    金荣笑:“不全是,慢慢发展出来的,大家集思广益,反复磨合出来的。我说过,在这里没有头,大家都是平等的,哪怕你是公主。”

    公主很不舒服!本公主居然跟其他臭臭哄哄的没读过几本书的糙汉子拥有同样的话语权?难道不是英明神武如本公主者一言决之?拧他一记,气死宝宝了!老子决定一言不发,听听你们能有多蠢!

    公主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让侍女莫姒姒一阵紧张,本来想伸手摸摸红蓝牌,又缩了回来。

    每一个新来的大人物都是这个德行!金荣窃笑。我倒要看看你大公主、皇帝姑姑、天网总统领能忍多久......只能看不能说,能接(忍)受的就不是女人!

    上边那些大放厥词的幼稚少年个个喊打喊杀,唯恐别人误解了自己不是好汉。直到最后,一个老人举着蓝牌幽幽地道:“如果非要大杀四方才能决出草原王者,那么孩子们,在座的几乎所有人,走出这个酒楼就是永别。”

    世界安静了。

    没有人举蓝牌。

    忽然一个声音道:“今天金荣台吉还没开口呢。有请金荣台吉上来说说。”

    有史以来第一次没人抢话筒,还指定发言人……这个操作我喜欢!金荣得意地瞟了一眼公主,某女傲娇地别过头去。大厅里掌声如雷。

    鼓掌鼓掌也是金荣的发明,如果谁发言特别强大,金荣会一边鼓掌一边喝彩。逐渐大家都接受这个表达,开始鼓掌。

    金荣:“站在这里,我很惶惑。”下面有人听不懂,宫布翻译一下,惶恐且迷惑。哦,大家明白了,冒傻气的意思。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法,丛林法则,狼王是杀出来的。但是狼王不会杀光对手,否则他就没帮手了。”红牌如云。

    “我们毕竟是人,前面讨论过了人的定义。”又有人听不懂了,宫布也不明白。幸好金荣接着说,“什么是人,什么是畜牲,大家讲透了,已经。”一齐点头。

    金荣:“现在部落汗国林立,谁都觉得自己不可能和成吉思汗一样伟大,对吧?你敢说你超过了成吉思汗?”红牌如林。蓝牌一个都不敢竖起来。

    金荣:“也许大家觉得,在成吉思汗领导下,我们可以再创辉煌?”红牌晃眼。

    金荣:“目前的形势,我们不如先祖却又偏要和先祖一样打东打西,如果真的出现了一个王者,在他客客气气跟你商量的时候,你敢把自己全部身家交出去,东灭女真西踏维拉特,南吞赵国北击俄罗斯吗?”

    蓝牌如云。

    金荣随便请了个老人上来讲。

    老头儿:“金荣台吉说得很对,我们目前根本没有可以比肩先祖的英雄。但这并不代表我们不需要皇帝。如果有一个英明神武的大汗带领我们,重建蒙古盛世,啊~”歌声绕梁。

    金荣等他唱完,鼓掌,然后问,“怎么才能知道他是一个英明神武的领袖啊?靠嘴巴说吗?或者是老皇帝生下的仔肯定英明神武?英雄是世袭的吗?赵国开国皇帝起于微末,成吉思汗一样祖宗十八代是个普通人(客气了,原本是奴隶),如果老子英雄儿好汉,哪能轮到他们当皇帝?”

    红牌蓝牌各半。

    公主眉毛都立起来了。金荣你什么意思?敢拿赵国皇帝做例子。反了你了!

箭来无惧,天下有我(上)

    金荣:“其实你需要的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英明的领袖!那么这个领袖为什么不能是你,是我,是他,他,他,甚至是她!”一个个指过来,停留在搬羊肉的大娘身上......怎么又是你?大厅里有一半的人见过游戏中金荣跟那个羊肉厨娘的亲密互动,见金荣愣神地看着厨娘,然后哄堂大笑。不明白的人连忙问,有人大声形容一下当时的情形,众人看着两个人,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时的情景......

    公主抱着脸,已经放弃了在床上施刑一千种的想法,实在是太丢人了。怎么才能偷偷溜走而不被别人注意而且不会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呢?也许自己来错地方了,此刻应该躺在温暖的道观里喝喝苏州进的茉莉花茶,品品扬州干丝,无锡小排骨,杭州豆腐干,摸摸波斯送的花猫.....才符合自己高贵的品味和身份,而不是喝着劣质米酒,面对一桌子大肉大骨头无处下箸........

    金荣在主讲台上举起蓝牌,下面渐渐平息了。金荣点头道:“你们真的需要一个伟大的英雄带着你们打打杀杀吗?死了老子死儿子,死了儿子死孙子?死的人多了,功劳簿厚厚的,自己部落反而被吞并,我们祖孙三代挣来荣华富贵让别人去享受?”下台。

    “管他皇帝不皇帝,英雄不英雄,我们部落不需要!”某个台吉大喊。

    红牌林立。

    那大娘带来的烧烤香味蹿得到处都是,哪还有心思去管皇帝是不是英雄?

    开饭。

    “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公主拍拍桌子,一个桌角化为粉末。

    “我说什么了?”金荣奇怪地道。

    “你说轮不到赵国皇帝当皇帝。”

    “有什么不对吗?什么时候皇帝是轮流做的了?难道不是乱世之中揭竿而起,立大功于世,积大德,施慈恩,开太平,驱虎狼,庇弱小,整山河,民推崇,顺理成章当上皇帝的吗。”

    公主把举高的爪子放回桌上,轻轻接了厨娘送上的葱花,并且回了一个点头礼。

    金荣嚼着花生米,含含糊糊地道:“贾氏势力庞大为什么不当皇帝?不就是只知道恩归自身,亏天下以肥自家,没有天下之德故无天下之志,怎会有天下之报?故只好躲在真龙大德身后占占小便宜,在阴影里张牙舞爪,哪里敢走到阳光之下面对万千百姓,大声说,你的苦痛我一力担之?”

    公主在面纱之下已经笑成了一朵花,莫姒姒、成娟娟一边摆菜(只有肉),一边给金荣一个“一直以为你是坨屎但今天终于开出朵花儿来”的眼神。

    金荣得意洋洋拾起来一根连飞烤的羊排(金老师的新毛病:第一口只吃连飞手艺),公主伸手从他手上撕下一块送到面纱下,良久,又伸手撕了一条肉,且就着金荣手里的酒喝了一口,眼睛里星光闪耀。两个侍女对视一眼,然后脖子拐了个弯,并差点扭伤。

    午饭向来比较简短,大家吃了羊肉面或者牛肉汤面或者大饼蘸酱,或者肉夹馍,然后四下走动,随意闲聊。

    有人又吵起来了!真是小吵天天有,大吵......也是天天有,打架才三六九。

    事情的起因很简单:两个部落的台吉挤在一起吃馍,中原的白面馍啊,好香甜,真吃不够!然后开心地说自己是成吉思汗后裔,一个是拖雷的后人,一个是窝阔台后人,所以比旁人更英雄些,甚至比你更英雄!两人摆事实,讲功绩,比大小(诶?),然后就吵起来了。

    投票!投票!让大家说说,到底谁的后人更英雄?

    问明白原委,金荣这个救火队长坐回自己的位子,让俩孩子去闹。只要别打起来就行,其实打架斗殴也不怕,这屋里的高手可以论吨算。除了童隰.....和自己。张蓁从未出过手,目前还不清楚其武力值。

    两孩子倒没有打架,而是四下串连鼓动大家投票,同时为自己祖宗拉票。这种人情票最没意思了,朋友圈里发起的投票,金老师从来没点开过。老子时间不值钱怎么着?一天到晚的。

    看着串连的两伙人越说越来劲,是不是应该先就“该不该投票”投票表决一下呢?金荣吐槽。

    果然这个议题被那帮子老奸巨猾的家伙群嘲,风凉话说得那两个小台吉无地自容。

    看着两活宝上蹿下跳,公主嘀咕,真有人比祖宗诶,幼儿园的认知水平啊。这种人也有投票权?

    金荣道:“如果不是到处都有这种嗓门大脑仁小的家伙,咱们怎么操纵选票呢?”

    公主白了他一眼,这个坏种,从床上坏到床下流得到处都是坏水儿。

    游戏!游戏!游戏!大家喊。

    金荣作为资深主持人,被拖上台。

    公主立刻来了精神。纸上看来终觉浅,绝知游戏要躬行!

    只见金荣低声对某些人说了几句,不一会儿,一堵墙被腾出来。

    金荣道:“这里有没有我的仇人啊?”红牌如林.......众人一愣,哄然大笑。

    金荣随便选一个,叫他上台,问:“你射箭准头如何?”

    那人小声道:“咱们比箭?”金荣吐槽,“不,就你贱。”

    不一会儿,弓箭送上。金荣大步走到墙边,头上顶着高高的皮帽:“我赌你射得中帽子而不会伤到我。”

    整个大厅陡然一静,如秋末的草原,兔藏羊躲鱼潜狼奔,只有风声雨声回声。所有的人都在念叨着同一句话,“要不要玩这么大?”

    公主紧张地站了起来,连飞金虫立刻游到了金荣左右。

    金荣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大厅里,“我不知道什么英雄不英雄,我信你。”

    那人拾起弓箭,大步流星走到金荣面前,仔细端详,看他是不是在开玩笑。金荣点头。那人握住金荣的手,“你这个兄弟,我认了!”

    退到二十步外,抬手一箭,正中帽子。大家眼睛全死死盯着金荣,只见他始终面带微笑,纹丝不动,稳如泰山。

    几个呼吸过后,彩声大作,鼓掌鼓掌跺脚跺脚,整个大楼摇摇欲坠。仙灵气喷得不要不要的。

    公主腿一软坐回座位,喃喃自语:“这人就是个疯子。”

    射箭那小子扔掉弓箭,快步上前和金荣搂在一处。金荣将他的手紧紧握住,两人并肩,手臂高高举在空中,接受众人的欢呼。

    这两只紧握在空中的手成了在座诸人心中永远挥之不去的回忆。当最年幼的台吉也当上了大汗并退休之后,还不断地向后人讲述金荣这个惊世骇俗的壮举。

    自然有人想模仿一下,可惜一想站在人家箭头所指等待命运的裁决.....不,更像是处决……

    算了。

    等金荣从如林般拍打鼓励的手臂中逃脱坐下,公主嗔怒道:“你不要命啦?”

    金荣反问道:“你知道我左右两边的人都是谁吗?十个人同时刺杀我也未必能突破那两个人的防护圈。”

    好吧,还是那个熟悉的配方。我就不该为他这个恶人担心,他做什么没有三个四个后手?

    该担心那个射了金荣一箭的家伙才对,没瞧见他到处在讲,从此他这条命就是金荣台吉的了?

    众人议论够了,两个兼职游吟诗人现场还作了歌,把金荣好好的颂扬一番,赢得满堂彩之后,有人提议摔跤做戏。

    应者云集。

    每个部族都有人报名参加。最后得了八十一条好汉,咦,谁家孩子混进来了?哎,金荣台吉,你家小孩子跑来报名干什么?不够人塞牙缝的。

    金荣摆手道:“随便谁帮我教训他一顿好了,真是太不省心了。打他一顿的英雄,我等会儿敬他一杯。”

    全场大笑。帮金荣管孩子?这个可以有。

    立刻一个十三四岁膀大腰圆的小胖子跳出来,“嘿,小子,快回去喝奶吧。”全场大笑,腾出来一个大圈子。

    二人放对,连飞跟着对方走了两步,试出对方重心和臂力,便一拉一扯之间,把那瓜娃子扔出圈外。

箭来无惧,天下有我(下)

    哦,咦,卟,原来真有两下子。金荣,我们哥几个要下狠手啦!难不成让个小孩在这儿逞能?

    敢报名的都有两把刷子,下手决不容情。上来一个矮个子,壮实得如同黑熊。连飞一搭手就知道是个硬茬子,四只手臂紧紧锁住,连飞被压得低了一头。虽然连飞天生神力,但在这人面前并不占优,当然吃亏也谈不上。拼技巧.....连飞可没怕过谁,转了五圈之后,连飞先踹翻对方,然后大翻身把对方压倒在地上。

    观众惊呼,这个动作组合也就小孩子灵活能完成,彪形大汉哪有这个爆发力柔韧性?

    剩余七十八人开始把这孩子当成了劲敌。

    第三个上场的是个高个子,移动迅速,腰腿臂力量平均。连飞在身高上吃了大亏,被举到了半空中,那人正要摔,连飞一脚踩到对方胸口,大转身骑到对方肩上,捂着对方眼睛。对方立刻认输。

    全场轰动。

    金荣喝道:“连飞,给我滚回来。不要命啦?”

    连飞“哦”了一声,乖乖坐到金荣身侧。这么听话的孩子你喊人帮着管管?金荣这是来示威了啊。

    这时,看向金荣这边的目光里多了许多意味深长的感觉。只有金荣一无所觉,喝了一小口清茶。因喝不惯奶茶,孙恤心特意为他备了好几种茶轮着喝。

    公主从来不喝外面的茶叶,她的侍女随身带着她平日惯用的红茶和茉莉花茶,杯子也是自备。此时看到众人不善的目光,公主低声道:“过分了吧?”

    金荣道:“我的人永远都有判断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能力和权力。我并不以为连飞必须百分百听我授意做事。想干什么尽管去做,但是后果自负。”

    公主:“如果下面的人连累你呢?”

    金荣:“他保护我,时刻要准备受伤或送命,何尝不是我连累了他?”

    公主:“下人替主分忧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金荣:“这就是我和你们大多数人不一样的观念:世上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只有选择不选择。”

    连飞木头一样地坐在旁边,一脸漠然,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公主一瞬间有种感觉,丙卯真的还是原来那个丙卯吗?

    童隰混人堆交际了一个大上午,一屁股坐下,然后和金荣咬了半天耳朵。

    圈内摔跤已经到了高的潮,夺旗抢标正热闹,有人开始喊下注。

    金荣走到楼梯口,和天下楼老板确认了一下,然后就坐了回来。

    公主:“出什么事了?”

    金荣笑笑,“我们吃喝不愁,天下楼倒要破产了。”

    公主抿嘴笑,“要不要我给你赞助点啊?”

    金荣:“凭什么咱们养这帮子人啊?又不是亲戚。就算是亲戚也没有吃垮主人家的道理。更何况,我又不欠谁的。”

    终于决出了冠军,大家狂呼滥喊,上酒。

    三百杯端了上来,前三名举杯向观众致意,然后饮下......凉水?

    水?

    众贵人震惊!

    天下楼这生意不想做下去了是吧?

    当时就有人喝骂起来。

    老板早得了金荣指示,把所有的人员撤得干干净净,任由这些人吵闹,就是无人回应。

    一个被宫布在耳朵边给了点暗示的老台吉忽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

    当时就有人问,那老头儿道:“前面十日吃喝玩乐包下酒楼,是有人付账的。头一天......”这个人记性不错,在大家共同努力回忆之下,把作东的几个团伙(?)一一点明。大家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一边任由老家伙翻账本,一边迅速思考这个问题。

    等老头儿慢慢地讲完,大家才意识到,已经白吃白喝三天了。嗯.......

    有人上来讲,“还有某某某部落没请客呢。”

    被点名的是个大族,领头的台吉当即道,“我们负责一天的费用。”

    如此,最后三天的费用被几个晚来者分担,公主也出钱买了单。然后白了金荣一眼,老子出外勤,居然还要自己买单?前所未有啊。虽然没多少钱,百把两银子的事儿,但怎么感觉这么不爽呢?

    有人便问,明天呢?后天呢?散了?各管各的?

    年轻的台吉们恋恋不舍,当时就想喊我们出钱继续,结果发现自己囊中羞涩,钱在管家手里,自己无权动用。

    另有人喊,为什么不能大家凑钱呢?负担不就轻了?

    那是不是大小部落一样呢?小部落人少钱少,偏远部落人多钱少,有一大家子要养活呢......这个游戏玩不起,散了散了。

    金荣整整衣衫站起来,全场都在等他发话,此时松了一口气。到这时,大家都还没意识到此人已经毫无争议地成为了核心、智囊、主持人、领袖、正义化身、铁胆英雄、一锤定音者。

    金荣走上台,拱手为礼。有些人以为这已经是道别演讲了,哭出声来。

    金荣举蓝牌,“不许哭!”

    哦。

    “这半个月,我们度过了一生中最丰富、最友爱、最启智、最快乐、最......胆战心惊的日子。”众人想起那一箭,善意地笑,红牌林立。

    “我们认识到了,刀并不能征服你的敌人,但酒可以!”欢笑。仙灵气袅袅。童隰走笔如飞,逐字记下。

    “我们认识到了平等对话,让所有反对我们的人说话是多么重要!把话说明白了,我们才发现,大家的分歧根本就不是分歧,只是看待问题的角度不一样,重视程度不一样,考虑的方法不一样,手段不一样,居住环境不一样,富裕程度不一样,而已。”大家轰笑。

    “我们突然发现,哪怕是我们害怕的,痛恨的,羡慕的,嫉妒的,鄙视的敌人,都是和我们一样的人。但是,如果我们拿起刀,我们可能自己就会变成畜牲。”

    红牌如林。仙灵气大涨。

    “我们发现,哪怕手无缚鸡之力如我,也可以在危险面前面不改色。哪怕勇猛如虎的他他他,三杯酒就放翻了!”大笑。被指到的几个挠头傻笑。

    “我们发现,坐下来玩玩游戏也能学到很多东西,或者认识自己最深处的秘密、恐惧、热爱、和渴望。才知道原来我们根本不了解自己。”

    沉思。

    “我们认识到,聚在一起,平心静气地讨论,我们很安心安全。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其实很可笑。你想要什么,说出来,大家一起想办法,交换或创造。”

    沉思。红牌如云。仙灵气缓了缓,再涨。

    “我们认识到,其实我们都不想要一个大英雄变成皇帝高高在上帮我们做决定然后逼我们去战场。”

    红牌如林。仙灵微光大盛。

    “我们都意识到,钱才是我们最缺的东西,谁能让我们不用送命去抢,就能赚到钱,我就跟谁走!”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商队老板欣喜若狂,恨不得跳出来喊:有我~但金荣在说话,自己突然跳出来打断他,多半会不得好死。

    “我提议,蒙古人,愿意和蒙古做朋友的汉人,女直人,维拉特人,俄罗斯人,不管是谁,都可以联合起来,平等互助互利共赢协商协调,一起发财!”

    欢呼。无数红牌飞上天。

    金荣喊:发财!发财!发财!众人齐声共鸣,全大同都知道这边人发财了。店老板警惕地将金银往箱子里是塞,上最大的锁!

    金荣再喊:吃肉!喝酒!玩游戏!众人同样高呼。楼下的护卫们一起喊,吃肉喝酒,玩游戏!眼热楼上好久了。

    第三句:不要死人!众人纷纷相应,百里方圆只听见“死人,死人”的回声,孙恤心从座位上跳将起来差点摔倒在地上。

    金荣喊一句,下面和一句。嗯,口号的作用,是个中国人都知道。

    气氛到了最高,金荣举蓝牌,下面立刻安静下来,活生生的巴浦洛夫的狗。

    “我宣布,我,土默特新任大汗,金荣,将在青城HHHT,成立天下会。广交四面八方来客,大家如今天一般平等对话,和平相处,相亲相爱,用酒解决纷争仇恨,用钱打开朋友之门。一起赚钱!一起花钱!谁跟我来?”

    童隰看着那些愣了一下,然后彻底放飞,欢呼雀跃的蒙古人、汉人的大佬们,笑一笑。

    成了。

月黑雁飞,单于夜逃(上)

    太上皇坐在摇摇晃晃的大车里,细细地将金荣最后的演讲读了一遍又一遍,“天下会!好大的口气!”冷笑。就凭你?没二两重,骨头轻,读了三天书,写了五个画本,就敢自称天下会主了?置朕于何地?置大赵于何处?

    胜友如云?往来公卿?日日会议?章程都列出来了?天下会已然得了十二个理事?全是蒙古部落族长、长老、年长的台吉和汉人商会的代表?你们十三个贱人能代表天下?笑死我了。

    老头敲敲窗,下令加快速度,冒雪兼程,务必三天到大同。

    水焉怎么回事?坐镇金荣身边居然无所做为?这一届年轻人不行啊!上一届天网总统领,啧啧啧,那个铁血手段!水焉还是太嫩了。让老哥哥来帮你一把,将那个天下会捏在手里。哼哼,说到手段,能跟朕扳手腕的人不多啦!

    要不这两天就把胡氏办了?增加点份量。以后就把她安置到皇家幼儿园当老师,这女人带出来的孩子都还不错(连飞不是她带的,搞错了亲)。

    山路积雪不算厚,但滑。速度一提升,感受大不舒适,颠簸起来。胡氏和闻大娘躲后面小车上窃窃私语,做着各种预案。

    以闻氏之老奸巨猾,在江湖上混得如鱼得水,最后钓了个海贼王,什么男人没见过?太上皇身份虽特别,也不过就是个男人而已。

    “大妹子,”这辈分算的之乱,也是没谁了,“你到底怎么想的,那个人耐心越来越少了。估计这两天就会要了你。”

    胡氏脸红了,这个事儿在她心头盘算了好久。如果说着眼儿子的前途,从了也就从了。金荣虽然有所抗拒,毕竟放出话来,一切由自己做主。但是从内心里讲,自己才三十五六岁,要嫁给比自己大一倍的老男人.......好日子还剩多少?手指头掰掰就够用了。接下来呢?老头子万一怎么着了,自己算什么?勾引太上皇的狐狸精?用脚底板想想就知道了,一入深宫身不由己,太妃会饶得了自己?打入冷宫?发到庙里做姑子?索性暴毙了事?金荣在某个时候警告过自己,最坏的情形就是,福没享几天,命就交待了。

    儿子这么出息,原也用不着搭太上皇的顺风车,反不如现在玩玩暧昧,让外面的人摸不清底细,疑神疑鬼的,才最符合自己的利益。

    一旦被老头子得手了,万事皆休!

    当晚,胡氏发起了低烧,脸通红,拼命喊渴。

    随队的年轻太医草草把脉,便报了个风寒感冒的病症,开了药方,抓药熬药,在驿站闹腾得鸡飞狗跳。太上皇看了看胡氏的诊断书,吩咐好好照顾,第二天便扔下她们继续上路。

    胡氏在驿站装了两天病,留下来监视照顾她的两个嬷嬷便催上路去大同。闻大娘自然不同意,坚持要回京城,双方开始扯皮。

    一个嬷嬷劝道:“已经走了半道儿,不着不落的,回头也这么远,前进也这么远,不如去看看儿子,再做打算。”这是看出胡氏心思的明白人啊。有儿子在身边,又远离京城,老皇帝就算怎样了,也比独自回去承受老太妃的压力强。

    胡氏当即同意,于是以蜗牛一样的速度向大同而来。

    太上皇毕竟年纪在这里,速度一加快,立刻吃不消,好在剩下的路不多,抬着走也不用三天。终于在上千武士护卫下浩浩荡荡抵达。孙恤心老早就得了信儿,开心得全身穿不住衣服,迎出三十里地。若不是太上皇禁止擅离职守,他会迎出来一百里,在京城门口接驾。终于盼来了退休老干部皇帝,孙总兵准备了所有的机灵肉,屁颠屁颠的拍着马屁,紧着凑了一肚子锦绣文章。哪知老头儿见面第一句话:“带金荣来见朕。”

    白费心思。

    但孙总兵毫不气馁,立刻让孙绍祖快马加鞭召金荣见驾。当金荣飞驰而来时,老头儿已经快进城了。

    匆匆打了个招呼,金荣便问母亲在不在,听说生病滞留在驿站,金荣告罪一声,在宫布连飞金虫贾琮及一百贾氏家将护送下去接母亲。

    在金荣大队人马做种种准备,去迎接母亲出发前,童隰招来几个蒙古台吉,包括那个号称“命就是金荣台吉”的那位神箭兄,匆匆说了几句。就在金荣出发前后,一拨一拨的蒙古马队持公主手令相继出城,消失于群山之间。

    在五个骑士的护送下,胡氏,闻大娘,两个嬷嬷分坐两部车,向前行动。山垫渐陡,长城的城墙在远方隐隐可见。风不大的时候,车窗会打开透透气。走了十几里地,闻大娘脸色有些不好看起来。她探出身子,侧耳倾听,又嗅嗅空气,招呼伴行骑士道:“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当?”

    那士兵才十七八岁,笑道:“前后十几里都是驿站,太上皇刚刚才洗过一遍周围山头,应该不会......”话音未落,一支长箭直奔他胸膛而来。闻大娘手一招,将箭捞在掌中,大喊一声敌袭。

    山路两边箭如雨下,幸好这车有钢板加固,一时射不穿,但牲口马匹和车夫立刻就有损伤。伤马又蹦又跳,差点把车撞翻。

    五个骑士幸好因为天冷,穿衣到最厚,盔甲俱全,便没有伤亡。两辆车停到大石边,挡住敌人,众人缩进死角,偶尔会反击射出几箭,战果自然是聊胜于无,自我安慰。

    来袭者队形整齐,层次清晰,大约不到一百人,面蒙黑布,弓箭只往马匹车夫骑士身上招呼。闻大娘的暗器范围极小,只得十来米远近,还要看是不是在顺手的方向。两个嬷嬷躲在车内不知道战斗力如何。

    此时尚不到午时,官道上空荡荡的,往来车马一个都看不到。那个少年骑士喊,“守住,静待援兵”。说得好像驿站有兵可用似的。

    百来人围攻七八个人,还多一半是女子,还有受伤的车夫。这个守住该如何理解?

    蒙面人好整以暇,时不时射一两箭保持火力压制,其中一个人喊:“放下武器,投降不杀。”

    无人理会,鬼信你的。

    “哪位是金荣娘?我保证不伤害你们,只要你们跟我走一趟。”

    无人理会。胡氏除了念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保佑,已经不能动了。

    车内又射了两箭出来,随风而去,毛都没沾着,众盗大笑,又向前走了几步,然后有三人无声无息跌落马下。

    众盗吓了一跳,迅速回马退后。有人蹲下身,跑到死者身边看了看,刚刚开口要喊,结果无声倒地。

    众盗这才注意到从某车底飞出一道光,刺入他喉咙,直透后脑。

    闻大娘威武!

    众盗又后撤几十步,开始窃窃私语:有高手。

    一个贼人下马爬上山,想居高临下扔大石头砸人,刚刚爬到一半,一支箭不知从何而来将他刺穿。原来是那少年骑士,受闻大娘刺激,觑见一个机会,偷射冷箭,大功告成。

    尸体滚落山坡,盗贼们又退后几步,听弓弦声音好像一石强弓。这里居然有两个高手?

    正僵持着,轰轰烈烈的马蹄声从大同方向遥遥传来。众盗呼哨一声,向京城方向退去,然后顺着平稳的山脊溶入山林。

    金荣穿得黑咕隆咚,从一群灰不溜秋的骑士里排众而出,喊,“娘,娘。”

    闻大娘探头挥拳,“得救了!你娘在此!”

    金荣翻身下马,金虫跟着一道跑过来,各找各妈,互诉衷肠。

    胡氏抱着儿子又是一阵大哭,“老娘病死病活,臭小子你怎么胖成这样啦?”

    金荣一脸黑线。

    拉车的车夫换了马,被打发回去,宫女嬷嬷只好下车,骑马跟着。

    金荣将胡氏扶到马上自己坐在她身后,大披风裹着。闻氏则上了一匹温顺的母马,金虫则跳上他乘坐的骆驼。贾琮挥矛,整队,马队缓缓而行。沿途路过驿站,不断的有骑士从山中来,马颈下都挂着人头。大冬天的在外面晃荡,非奸即盗。

    金荣一一验视,最后目光在秦钟的人头上停留了许久。射杀秦钟的是曾在天下楼里射中金荣帽子的那位台吉,名叫朝鲁,是EEDS汗国下属一个十万人大部落的台吉。

    朝鲁冲金荣点点头,金荣回礼,二人相视一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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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荣的石头记介绍:
中学美术老师金荣被人脑后砸了一石头,于是被通灵宝玉抓入红楼梦二次元世界,做苦力干活。制造仙灵气......都是为了艺术!金荣叹气道:“咱们就像下围棋,边角都布置好了,最后决胜之处就是中原腹地。北京不得不去啊。”胡氏道:“你在跟谁对弈?”金荣坐起身来,看着胡氏的眼睛道:“全天下。”金荣的石头记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金荣的石头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金荣的石头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