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昆仑墟
天气渐渐转凉,十月的天,正是候鸟南飞的时候。离开夏后氏部落数年有余,很多年轻的禹军士兵不觉望着南飞的大雁,不自觉地摸着自己略显单薄的麻布衣裳。
大禹这些天也常常在夜里望着天上的月亮,向着涂山的方向远眺,他在沉思,也在想念。他新婚不久便将自己的妻子女娇送回涂山部落,带着夏后氏部落的禹军众人开始治水大业。他顾不得自己面目黧黑,他也无心在乎自己的手掌粗糙,他在乎只有平定动乱,早日完成治水大业。
因为,只有先平定洪水,才能保护华夏部落联盟千千万万的家。那时候,他就可以回去见他日思夜想的女娇。说不定那时候女娇正抱着他们心爱的儿子,站在门口满脸微笑地等着他。
禹的心在这一刻才真正是温柔的,属于他自己那个小家。他会想到当时在青丘之国那个救他时含睇浅笑的少女,她的微笑柔情似水,她的眼眸晶莹如星。禹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女娇的呼吸和体温。
凛冽的西风中,禹军将士继续西行,路边稀疏的野草已凝结有一层薄薄的白霜。
“报!司空大人!前面发现共工士兵!”一个传令兵上前禀报。
大禹沉声正色道:“弟兄们,保持警戒,继续前进!”
不久,禹军就来到赤水河前。
赤水像一条红色的长龙蜿蜒在前,水中波涛暗涌,滚滚东流。有词曰:
万顷赤水流,千里白云头。一箭破空,便觉焱浪转清秋。萧瑟飞蓬来去,山色肥瘦浓淡,天际送南鸿。绝域烟尘外,高树原野疏。
风景别,胜南浦,凌瀛洲。昆仑玉山,醉舞珠雪落雍州。鹏击北海南渡,扶摇直上万里,飞云过青丘。一笑风月里,鹤唳虎啸谷。
赤水与黑水是雍州的两道天险,也是共工部落重要的依仗。水神共工司掌水神之力,更可将两道天险的威力发挥到极致。
赤水不远处便是共工部落的最后一道屏障——弱水。
而望着暗流涌动、红沙俱下的赤水河,不少禹军停住了脚步。
这赤水河着实透着几分神秘,想起黑水无声噬人的恐怖沼泽,不少禹军士兵仍旧是脊背发凉,心有余悸。
大禹走到赤水河畔,弯腰从容地掬起一捧水来。
伯益忙上前劝阻道:“司空,不可!这赤水有无毒性尚未察明,司空身系天下,不可以身犯险!”
大禹摆手道:“伯益首领不必劝阻!当年神农氏曾亲尝天下百草,以身试毒,才让百姓有解毒良药。我大禹何德何能?不过一布衣百姓而已。大家推举我为治水司空,不过是为百姓效力而已。如今只有我亲身试水,才能让禹军将士信服。”
大禹说罢,先闻了闻这红色的河水,又尝了一口,只觉河水有些苦涩。他将红色的河水倒在地上,手掌还有些红色的泥沙。
身旁的禹军纷纷聚拢在大禹身前,关切地问道:“司空,这赤水有何异常?”
大禹微笑道:“这赤水只是上游的红色泥沙混在河水之中,颜色才显红色。河水只有些许苦涩,并无什么特别。”
众人闻听大禹此言,方才放下心来,又言谈说笑,不再对赤水有过分恐惧之意。
但见风声萧萧,枯草在冷风中瑟瑟摇曳。
大禹走到赤水河畔,祭出寒光湛湛的分水剑,道:“天佑华夏,剑开赤水!”
只见云气翻涌,惊雷轰鸣,剑光一闪,雷霆中白光大盛,化作一条银龙从九霄之上俯冲入河。浊浪翻涌的赤水河顿时从中间分开一丈多宽的河道。
禹军将士眼见赤水横亘,正为如何渡河犯难,此刻竟然出现一条水道,当真是意料之外。不少禹军士兵欣喜不已,交口赞叹。
大禹下令道:“禹军弟兄,我们趁此机会,快快渡河!”
禹军士兵在伯益、后稷、应龙三个将军的带领下,列成队形,分前、中、后三队迅速渡河。
禹军士兵走在水道之上,眼见左右两旁赤浪翻涌,掀起数丈高的水墙,而中间的水道却没有一点潮湿泥泞,心中不由啧啧称奇。
等众人陆续渡过赤水,大禹才收回分水剑,只见两道水墙轰然碎成万点浪花,又恢复赤水蜿蜒纵横的本来模样。
越往西走,山势越高,两边山崖高耸入云,怪石嶙峋,却不见半点草木,只有半坡星星点点的积雪。
又过了四五日路程,只觉朔风扑面,裹挟着星星点点的白雪劈头盖脸地打来。禹军将士咬紧牙关,继续艰难前行。
大禹和皋陶、伯益、后稷、应龙等走在队伍前面,不时叮嘱禹军士兵小心路滑。
待到第六日,冷风渐渐消退,天气也渐渐暖和。只见远处一座高山拔地而起,直插云霄,青光数丈,方圆数里都笼罩在一片神圣的光辉之中。
“这……这是?”伯益问道。
皋陶捋须道:“昆仑墟。”
“昆仑墟?”众人闻听此名,都是心中大惊。
传说当年上古大神盘古开辟混沌,分开天地。八万年后,盘古大神身化万物,造福苍生。他的双目化成日月,他的四肢化为山岳,他的肌肉化为土地,他的毛发化成树木,他的血液化为江河,他的筋脉化为地理,他的齿骨化为金石,他的精髓化为珠玉。
而昆仑墟正是盘古之心所化。
历代修仙悟道之人都以昆仑墟为圣地。而共工部落更因占据地利,得昆仑墟珠玉珍宝,获益匪浅。
如今,他们已经来到昆仑墟,可见共工已经不远了。
巍巍昆仑,浩然之气充盈天地。昆仑神山高一万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山又叠叠重重的有九层,因此又有“九重昆仑”之说。
昆仑墟传说是一座玉山,山上凤鸟翔集,瑶池玉树。昆仑墟上到处是五六丈高的稻谷,玉石更是随处可见。昆仑墟第九层中间是一个玉池,池中有白玉、玛瑙、琉璃、翡翠、琥珀,是天地灵气汇聚之地。昆仑墟四面有不同树木,东边是琅玕树,西边是白玉树,南边是绛红树,北边是碧玉树。每个方位还有雕鸟、蝮蛇、青鸾、猛虎守卫。
而现在这里将成为禹军和共工部落决战的战场。
大战来临前是寂静而紧张的,几只青翎鹰扑棱着翅膀在禹军上空盘旋几圈,迅疾地飞向远处。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决战之前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大战前的气氛如同暴雨来临前的乌云密布,沉闷而紧张。巍巍昆仑,拔地而起,高耸入云,有着令无数世人仰望的威严与气势。山顶云雾缭绕,积雪如银,隐隐传出几声凤鸣与鹤唳。
大禹望着眼前的九重昆仑,不禁感叹道:“昆仑圣地,何有共工?”
身旁的皋陶默然半晌,道:“共工本就司掌水神之力,与颛顼帝麾下的火神祝融齐名。共工部落的首领更是世代沿用‘共工’之名。颛顼帝时期,共工割据一方,兴兵反叛,想要和颛顼帝争夺帝位。颛顼帝联合各个部落势力,共工最终饮恨落败,被火神祝融重创。但共工不甘失败,又悔恨恼怒,一气之下,竟撞死在不周山下。共工部落的族人眼见首领殒命,也为群情激奋,为死去的共工鸣冤,举全族之力,势要毁掉不周山,借洪水淹没华夏地区,为共工报仇。洪水借不周山毁坏的缝隙倾泻而下,洪水如出笼的猛兽肆虐黄河中下游的平原和田地。华夏部落大片土地被淹没,很多小部落的族人流离失所。幸得颛顼帝联合其他部落及时制止,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灾祸。”
大禹道:“共工司掌水神之力,为何还要兴风作浪,荼毒百姓?”
皋陶道:“颛顼部落在帝丘,处河东。共工部落在河西,居于颛顼部落上游。当时黄河泛滥成灾,共工部落又常修高加固西岸河堤,导致洪水东流,冲毁东岸的大片土地和部落,也严重威胁黄河下游的其他部落。颛顼帝顺应天意,讨打共工,更得到重、黎两大祝融支系部落的支持,在澶渊与共工展开大战。最终共工寡不敌众,才饮恨落败。共工一族自此对华夏部落联盟衔恨,一心与华夏部落为敌。唉,从颛顼帝到尧帝爷到现在一百多年,共工部落与华夏部落联盟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几十场,虽然共工部落输多赢少,但遭殃的却是无数华夏百姓呀!”
说罢,皋陶也是一声长叹,说不尽的无奈与凄凉。
大禹望着远处,面色凝重如山岳,道:“此凶不除,天下难安!我大禹今日立誓,定要平定共工,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世界!”
禹军众人闻言也是抖擞精神,深感自身肩负的责任之重。可现在千钧重担也只得一肩挑,万仞昆仑也只能双足行。
禹军的士兵不禁引吭高歌:
巍巍昆仑,四方之柱!
悠悠黎民,生我父母!
长虹贯日,铁马金戈!
挥剑霜寒,犯我必诛!
歌声浑厚有力,振奋士气,回声在山谷间久久不息。
而此时的共工部落也在严阵以待。
共工早已派出三千精锐的白袍水兵埋伏在弱水岸边,同时又派出两千蛇兵绕道禹军身后,准备趁禹军渡弱水之时,前后夹击,令禹军腹背受敌。
共工阴沉着脸坐在昆仑神殿的青玉案前,他的手里紧握着一个玉杯,可他的目光却望着山下,充满着瘆人的寒意。
他忽而沉默,忽而冷笑,忽而怒视,脸色阴晴不定,在神殿的篝火台的光影中更令人捉摸不定。
“来人!传浮游!”共工道。
很快两个蛇兵便将浮游带上昆仑殿。
此时的浮游依旧是一团红色的幻影,隐隐显露出一只巨熊的轮廓。
“拜见水神大人!”浮游的声音有些微弱,显然是血枫林一战被白泽六气剑阵所伤,依旧没有完全恢复。
共工望着浮游,又低头玩弄起手中的碧玉杯,道:“浮游,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召你来昆仑殿?”
浮游的幻影忽明忽暗,似乎有些瑟瑟发抖,道:“属下不知!还请水神大人示下!”
“不知?!”共工冷笑道,忽然一把将碧玉杯用力地攥在掌心,他轻轻一碾,便见有极细的玉沙从他指缝缓缓飘出。
两只蛇兵见状便赶紧匍匐在地。浮游也是心中大骇,忙现出红熊真身,俯首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共工笑道:“哈哈!想不到怨灵浮游也会有今日!”说着笑声便又转成愤怒,道:“你可知大禹已经带着他的禹军攻到昆仑山脚下了?”
“什么?”浮游目中又惊又怒,“水神大人,你说大禹已率兵攻至昆仑?”
共工沉下脸色,道:“不错!禹先锁相柳,后擒无支祁,雍州败冰夷,又掳我天山云骑。如今他来势汹汹,必然要在昆仑与我决战!”
浮游目泛红光,咬牙道:“水神大人!当日血枫林一战,白泽是趁我不备,侥幸凭六气剑阵才险胜我的幽冥鬼蝠!今日禹没有白泽掠阵,我浮游定要报当日之仇!”
共工阴沉地笑道:“好!这才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怨灵浮游!就随我一起去会会禹!让他也知道我们共工部落的厉害!”
浮游跪拜道:“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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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山下,阴云密布,浊浪排空,日星隐耀,山岳潜形。迷蒙的雾气笼罩在弱水之上,茫茫一片,望不到对面,只能听到弱水奔涌翻腾的声音。
看不见的敌人往往更加危险!
知己知彼是行兵作战的第一原则!
可现在数千禹军列队在弱水河畔,只能望着奔涌翻腾的江水,看着白茫茫的雾气,看不见对岸共工部落的士兵。
深秋的雾气潮湿而冰冷,在禹军士兵的长戈上凝结成点点寒露。可禹军士兵并没有在意,仍然是站着整齐的队伍,像一排又一排挺拔的长松,没有一点喧闹与躁动。
大禹望着翻涌奔腾的江水和茫茫雾气,也陷入沉思。大禹身旁的皋陶、后稷没有打扰他,也在暗自思索共工的作战计划。
战争本就如风雨一样变化莫测,能根据变化而灵活应对的人才能掌握战争的主动权。
可现在共工在暗,禹军在明,贸然进攻必然会遭遇伏击,损失惨重。更何况还有这奔腾翻涌的弱水天险,禹军若是强行渡河,更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这一切都像一重又一重无形的大山,想要把大禹压得喘不过气来。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
禹,你就是那个要担起重任的人!
大禹闭上双眼,他的眼前浮现出许许多多熟悉的人和事。有治水被杀眼神不甘的父亲,有采桑种粟倚着屋门的母亲,有一脸柔情翘首思念的女娇,有面目狰狞咆哮的相柳,有金睛雪牙怒目而视的无支祁,有浑身雪白的白泽,也有青面朱发一脸阴沉的共工。最后他想起舜帝爷在蒲坂城给他弹琴的模样。
那天的琴室,舜帝爷左手按弦,右手拂弦,一把古朴的桐木琴便传出悠扬空灵的琴声。大禹仿佛来到一处椒兰香丘,凤鸟仰首鸣叫,白鹭振翅飞翔,清澈的河流在明媚的阳光下闪着金色的波纹,树上结着鲜嫩多汁的果实。
忽然,几点冷雨打着大禹的脸颊,他才恍然醒来,发现自己仍伫立在雾气茫茫的弱水岸边,身旁站着几千名沉默坚毅的禹军士兵。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幽冥双头蟒
天地孕育之初,便有阴阳二气。阳气上升为天,阴气下沉为地。而沟通天地之间的便是“王”。
伏羲、女娲、神农、黄帝、颛顼、帝喾、尧帝……这些圣人都是通天地造化,能和光同尘的圣王。
随着上古圣王的陨落,能够知道沟通天地的人也凤毛麟角。而这种圣王沟通天地的方法便是“王道”。
得王道者,无为而八荒定,抱一而天下和,群岳俯首,鸟兽翔舞。百川归海,和光同尘。
可现在,面对凶险难测的弱水,面对白雾茫茫的江面,面对狼顾鸢视的共工,谁又能感悟圣王之道,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呢?
大禹望着茫茫江面,开始思索舜帝爷给他抚琴的深意。
而此刻禹军士兵却不敢有丝毫放松,那迷蒙的雾气背后或许就隐藏着危险。唯有如履薄冰,才能保证每个人的安全。
可忽然白茫茫的雾气后传来瘆人的嘶嘶声,雾气也渐渐变成幽蓝的颜色。
“这……这是……”几个禹军吃惊道。
“不好!快……快跑!”靠近岸边的伯益已觉察到事情有些不对,忙提醒道。
可茫茫的雾气中突然露出数十双幽蓝的眼睛,那眼睛像深夜半空漂浮的鬼火,渐渐靠近岸边的禹军士兵。有两个跑得慢来不及跟上队伍的士兵便被这幽蓝的鬼火追上,转眼之间那诡异的幽蓝火焰便将两个士兵吞噬殆尽,他们连惨叫还来不及,就被烧成飞灰,点点洒落在暗涛汹涌的弱水之中。
“这……这难道又是渭水河畔的鬼火?”伯益转首问向身旁最有经验的皋陶。
皋陶皱眉道:“这是幽冥鬼火!莫非……”
伯益追问道:“先生,莫非什么?”
皋陶道:“伯益将军,你是否还记得当日血枫林一战?”
伯益道:“当然记得!当日怨灵浮游借血枫林蚩尤之心的怨念,妄图一举击败我军,幸亏白泽神君借内丹发动六气剑阵,才将浮游和它手下的幽冥鬼蝠消灭。”
皋陶沉色道:“可今日看来,浮游并没有死?”
“什么?”伯益道,“白泽神君的六气剑阵都没能诛杀这个怨灵?”
皋陶捋须正色道,“不错!白泽的六气剑阵引动天地自然之力,威力自然强大。可浮游选取血枫林的蚩尤冢,正是想借助蚩尤之心来增强他的幽冥之力。当日浮游虽遭重创,却趁乱逃遁而走。今日弱水河上的幽冥鬼火,定然又是他的鬼蜮伎俩!”
伯益闻听此言,抚掌怒道:“唉!浮游这个祸害,竟让他苟延残喘活到今日!当日渭水河畔遭他幽冥鬼火死伤的兄弟不计其数,今日他来挑战,正要借他的血来祭奠我们禹军死去弟兄的亡魂!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禹军士兵听到当日渭水血案的凶手仍然在此兴风作浪,无不义愤填膺,高声附和。
而这时雾气渐渐消散,弱水之上正盘踞着一条数十丈高的黑色双头巨蟒。那巨蟒一对眸子血红可怖,如藤蔓绕林般盘踞在弱水河上。
“幽冥双头蟒?!”人群之中一阵骚动。
这幽冥双头蟒可是昆仑山最神秘的凶兽之一,传说它每六十年才出洞一次,每次出洞后都会再隐藏在昆仑山的冰雪深渊休眠一百年。
可现在幽冥双头蟒却出现在弱水之上,究竟是什么惊动了这神秘的昆仑凶兽?又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能让幽冥双头蟒攻击禹军?
禹军已来不及思索,因为幽冥双头蟒已经开始了攻击。
它一声长嘶,两个巨大的蟒头迅疾如风,已向岸边的禹军士兵卷来。有些身材瘦小的士兵已是跌跌撞撞,站不稳身子。
眼看幽冥双头蟒的巨头就要得手,只听岸边传来一个少年的怒喝,“妖蟒住手,休要伤人性命!”
可幽冥双头蟒哪里肯听,两只血盆大口更是吐出绿色的毒液,想要一击致命。
就在这时,只见少年脚尖轻点地面,已跃上两丈有余,他目光炯炯,彤弓在手,背上隐隐显出金光。
幽冥双头蟒见金光发出刺目光辉,便觉不妙,正待撤回雾气迷蒙的弱水河,便见那少年一道金箭射出,金箭破空,化作三条火龙,将它牢牢困在中间。
幽冥双头蟒顿时如同置身火笼,但觉浑身上下都被放在烈火上炙烤一般,再也使不出半分气力。
第一百一十九章 星辰之力
禹军众人眼见幽冥双头蟒被三条火龙围困,心中都是长舒一口气。
不料这时弱水掀起一道水线,水线越涨越高,竟化作一道十余丈高的水藩篱,将三条火龙的金色热焱逼退大半。
幽冥双头蟒得到喘息之机,剧烈地用蟒尾拍打水面。弱水登时掀起数个一丈方圆的漩涡,漩涡越旋越急,从中更是涌出数百条水蛇。水蛇腾空而起,高高地跃向岸边,几个躲闪不急的禹军士兵登时就被咬住脖颈,一脸痛苦地捂着脖子倒在地上。
“快……快到高地……”伯益忙指挥靠近弱水河畔的禹军士兵往高地撤离。
幽冥双头蟒一击得手,更是目露凶光,腥红的双目泛着血色,嘴角更是流着浓稠的墨绿色毒液。
阴沉的云如厚重的山一样重重地压下来,水面怒浪翻涌,如同千军万马在奔腾咆哮。
禹军众人已撤到远处的高地,可依旧能感受到弱水河面波谲云诡、澎湃如雷的声势。
大禹举目瞭望,但见弱水河上幽冥双头蟒盘踞如一座高大的山丘,两眼如滚烫燃烧的火岩,两只狰狞的巨头在半空盘旋扭动,说不出的瘆人可怖。它的身旁更有数百双幽蓝的眼睛鬼火般星星点点地环伺。
幽冥双头蟒口中一吐,数道墨绿色的毒液飞箭般袭向禹军前排的士兵。又是七八个士兵捂着脸痛苦地倒地,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没了气息。
“司空这……这?!末将石明出战!”身旁的石明眼看禹军士兵接二连三地无辜丧命,目光越发愤怒,单膝跪地向大禹请命。
大禹望着江面云水翻腾,更有妖蟒借弱水天险兴风作浪,他的面色凝重却仍然没有露出一丝惊慌之色。
他转身扶起石明,道:“石将军,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此刻幽冥双头蟒占据弱水天险,我军又不擅长水战。若此时大举出兵,不但没有战胜敌军的把握,还会让更多禹军弟兄白白送命呀!”
石明面色稍缓,可还是不甘地问道:“我禹军士兵个个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何曾面对敌人皱过一次眉?可如今这幽冥双头蟒肆意杀戮我禹军弟兄,我们难道只能坐以待毙吗?”
大禹轻轻拍着石明的肩膀,道:“石将军,你放心,我会给你和禹军弟兄一个满意的答复的。现在时机尚未成熟,你先回去安抚好弟兄,原地待命。”
石明望着大禹沉稳冷静的眉宇,焦躁不安的心也渐渐平和下来,起身拱手拜道:“末将遵命!”
说罢,石明便又挺起他魁梧的胸膛,踏着坚定有力的步伐回营。
大禹抬起头,望向北极最闪耀的七颗星辰。
那是七颗形如银勺的星辰!
北斗七星!
如今北斗七星的勺柄正指向西北方位,快要接近北方。
大禹心中暗道:“快要过冬了吗?”
大禹自参悟河图和洛书后,又学习伏羲后人青鳞所赠的羲皇至宝青铜八卦图,对于天地万物的运行变化都有超过常人的理解。
他治水以来,除了关系疏导河渠,更留心天上的星辰变化。多年以来,他已慢慢摸索出这银勺形状的北斗七星的运行规律。
“斗柄指东,天下皆春;斗柄指南,天下皆夏;斗柄指西,天下皆秋;斗柄指北,天下皆冬。”
大道至简!
这个规律看似简单,却对百姓了解天气,安排农作大有裨益,尤其给他的治水工作也有很大帮助。夜空天有北斗,说明最近天气晴朗,适合治水修渠,反之则有风雨大雾,不适合修水动工。
而此刻大禹发现北斗七星的第四颗天权星渐渐黯淡,第六颗开阳星不断闪烁,越来越明亮。
大禹心中一惊,略微沉思,便觉此事并不简单,便命人请皋陶。
皋陶一身粗布长袍,缓缓走到大禹身前,拱手行礼道:“皋陶拜见司空大人!”
大禹忙还礼道:“皋陶先生,何须多礼!禹夜观星象,发现北斗第四星逐渐黯淡,第六星倒比平时更显明亮!”
皋陶左手拄杖,右手拢手瞭望苍穹,久久注视北方天际的北斗七星,然后闭目沉思半晌,却迟迟没有作声。
大禹知道皋陶先生思考时习惯沉默的习惯,也是静默不语,等着皋陶的回答。
如此又过了半晌功夫,皋陶才缓缓睁开双眼,拱手道:“司空,此乃吉兆,我们禹军有救了!”
大禹知道皋陶素来所言不虚,忙问道:“不知先生,此话怎讲?”
皋陶道:“‘古书记载:北斗第一颗曰天枢,阳明星之魂神也。第二曰天璇,**星之魂神也。第三曰天玑,真人星之魄精也。第四曰天权,玄冥星之魄精也。第五曰玉衡,丹元星之魄灵也。第六曰开阳,北极星之魄灵也。第七曰摇光,天关星之魂大明也。’如今天权隐而开阳显,正是玄冥之力消退,北极之力兴起的征兆!”
大禹道:“玄冥之力?北极之力?不知这与北斗七星有何关系?”
皋陶道:“北斗七星,每颗星辰都司掌有星辰之力。而水神共工正是拥有玄冥之力,可以掌控天下河流。如今天权星黯淡,玄冥之力消退,正是我军反攻的大好机会!”
大禹眉头略缓,道:“不知这开阳星现是何含义?难道我禹军之中还有司掌北极之力的英雄?”
皋陶微微笑道:“天机不可泄露。司空到时便会知晓。”
大禹无奈地摇摇头,指着皋陶笑道:“先生,你呀你……真是越来越喜欢卖关子了!”
第一百二十章 倒戈
夜幕四合,星辰高悬,群星在天际如明亮的萤火闪烁。
可弱水岸边的禹军士兵却没有心情欣赏这静谧璀璨的星河,他们都趴在高处的土丘后,右手紧紧握住手中的长戈,密切关注弱水河上的动静。这幽冥双头蟒实在太过凶险,多位禹军弟兄已遭毒手。
而此刻它依旧盘踞在弱水中间,双目腥红地扫视着岸边的禹军众人。
“哼,禹军难道都是贪生怕死之辈?”幽冥双头蟒冷哼道。
岸边没有回应,所有人都在敛气屏声。
没有进攻的命令,所有人都得原地待命。他们必须保持绝对的安静,要和他们周围的野草和砂石融为一体,要和夜色融为一体。他们要忘记自己的感情,忘记自己的冷暖,甚至忘记自己的呼吸。
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才是最好的伪装。
幽冥双头蟒的挑衅并没有取得效果,它只换来对面的一片寂静。
幽冥双头蟒更加得意,扭着两个狰狞的蟒头乱舞,吼道:“大禹,你这藏头缩尾的鼠辈,可敢与我一战?!”
它话音未落,只见天上北斗七星银光连成一线,一道银光如飞瀑直落在禹军大营上空。
正是:弱水三千踞幽蟒,雾锁寒江愁月光。天权黯淡开阳见,七星连线飞银铓!
只见北斗七星连成一条银勺,摇光星闪动耀眼的白色光芒。白色光芒瞬间将禹军大营护住,弱水河畔顿时亮如白昼。
而幽冥双头蟒似乎有些惧怕星辰白光,忙闭上腥红可怖的瞳孔,隐退到弱水雾气深处。其他闪着幽蓝火焰的不明生物也收敛气势,向后不住蜷缩。
只见银色星辰之光在禹军大营上空显出北斗阵型,如同半空悬浮着一柄三丈多长的白玉勺。
忽然,人群之中传来一阵喧闹声。
“看……快看!”
“那是……那是?”
“弓!是一把银弓!”
“嘿!你好好看看!那是我们夷彅将军的弓!”
“不对呀!夷彅将军的弓不是彤弓吗?”
“莫不是夷彅将军是箭神后人,得到星辰之力的庇护!”
众人议论纷纷,莫衷一是,可都不是掩不住的惊喜与激动。
而此刻手握银弓的夷彅却面如止水,对着手中这把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弓有些发怔。
“夷大哥,夷大哥!”身旁雪渺轻声呼唤着夷彅,眼见他没有反应,右手不觉在他的右臂重重地拧下去。
“唉唉,别闹!”夷彅总算出声道。
“哼!你眼里是不是只有你的弓!”雪渺不满地嘟着嘴,将俏静秀美的脸扭到一边。
“雪渺,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夷彅忙道。
“那你说我是什么时候来的?”雪渺仰起白皙俊俏的小脸道。
“这……你……你是……来很久了!”夷彅道。
“支支吾吾……一看你就是没有关心我,你是不是忘了你答应爷爷的话了?”雪渺双手抱臂道。
“雪渺,这我怎么能忘!我答应师父一定会照顾好你的!”夷彅道。
“照顾……照顾……难道你心里仅仅就把我当作一个需要照顾的累赘吗?”雪渺心中喃喃自语道,神情说不出地落寞。
夷彅望着雪渺落寞冷清的神色,心中也是五味杂陈、百感交集,一时也不知如何劝慰。
正在这时他手中的银弓光芒大盛,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引之力,任凭他如何使劲都无法将手从银色长弓上移动分毫。
天上北斗七星沿着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个星辰依次闪动,最终天权星渐渐黯淡如燃烧殆尽的炭火,其余六星射出六道银芒,紧紧环绕在夷彅周围。
夷彅只觉双足如踩浮云流岚,四肢百骸觉得说不出地轻盈通畅。他轻飘飘地已飞上三十丈高的天空,向下望去,只觉巍峨群山如土丘,蜿蜒河流如蚯蚓,颇有一览众山小的豪迈气魄。
星辰之力,恐怖如斯!
夷彅只觉银弓在手,他的浑身都充满着浩瀚无匹的力量,他的双眼似乎可以望穿重重迷雾。
不错,他已经看见躲藏在弱水迷雾之中的幽冥双头蟒!
它正像一个隐藏在黑暗的幽灵,腥红的双目泛着岩浆一般的色泽。它像一个埋伏在迷雾的刺客,随时准备发出致命一击。
夷彅浑身力量灌注右臂,一声怒喝道:“心与意合,箭荡幽冥!破!”
只见北斗开阳星的白光化作一柄巨大的银箭,夷彅的背后现出金色龙魂。龙魂驭箭,箭破长空,一条金龙裹挟着银色巨箭呼啸而下。只见弱水河上电闪雷鸣、风起云涌,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弱水腾起千百道大大小小的水柱,白茫茫的雾气散去,幽冥双头蟒已被银色巨箭钉住,气息奄奄地漂在水面,周围漂浮着星星点点的幽蓝鬼火残迹。
岸边观战的禹军目睹夷彅这惊天动地、宛如雷霆霹雳的一箭,无不震撼不已。眼见幽冥双头蟒已伏诛,个个士气高昂,在岸边挥舞着禹军大旗庆祝。
远处埋伏的共工水兵眼见幽冥双头蟒被诛杀,便知大势已去。夷彅“箭荡幽冥”的雷霆一箭更让他们肝胆俱裂,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们如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得瑟缩在草丛灌木之间,原地待命。
而在这时,正有一支神秘的队伍正在暗处看着欢呼庆祝的禹军众人。
他一袭黑袍,看着面露微笑的大禹正拍着夷彅的肩膀,狠狠地咬着牙,目光冰冷而愤怒。
这时,一团红色的熊影浮现在他身旁,鬼魅地说道:“嘿嘿!我早就说过,你是永远也比不上夷彅那小子的!”
黑袍人怒道:“笑话!你说我不如他,他只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要不是他运气好,得到星辰之力的庇佑,怎么可能打败幽冥双头蟒!”
红色熊影似乎是要故意激怒他,冷笑道:“强者只看成败,弱者才总找借口!夷彅这小子在东海可是得到弓神亲授,学会当年后羿射日的‘天箭诀’,更在归墟禁地得到至宝龙魂石,他现在的实力可不是你能望其项背的!”
黑袍人冷哼一声,道:“浮游大人,共工大人是让你来协助我的,不是让你来说风凉话的!你要是害怕,趁早回你的老巢过安稳日子!不过……”
浮游道:“不过什么?”
黑袍人道:“不过眼下禹军已攻到弱水,你的安稳日子也没几天了!若是此次计划不成,共工大人也饶不了你!”
浮游有些心虚,但依旧不肯在黑袍人面前服软。他冷哼一声,道:“夷彅虽然厉害,可禹军却不是人人都是夷彅,他们有一个最大的软肋!”
黑袍人有些疑惑,问道:“什么软肋?”
浮游阴沉地道:“禹!”
黑袍人惊道:“什么?你是说司空……”
浮游嘲讽道:“邢将军!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共工大人让你去禹军当内线,可没让你当叛徒!”
黑袍人也意识道口误,那找话岔开,道:“浮游大人,那禹狡猾异常,我潜伏数月,都未能有机会和他单独相处。更别说他还有应龙、夷彅这类高手护卫……”
浮游摆摆手打断他,道:“停停!亏你还是战神后人!明着不行,我们不能想其他办法吗?”
黑袍人凑近道:“不知浮游大人……”
浮游神秘道:“我自有主意,你等我手令即可!”
黑袍人拱手拜道:“属下遵命!”
浮游满意地点点头,冷哼一声,便化作一道诡异的红光远去了。
待到浮游远去,一个随从士兵上前道:“将军,你英勇过人、武艺超群,为何甘心听命于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
黑袍人目露寒光,怒道:“你说什么?来人,此人动摇军心,把他拖下去,军法处置!”
片刻,不远处便传来一声惨叫。
第一百二十一章 谁是英雄
冷月无声,荒草萋萋,一阵寒意在周围弥漫,黑袍人伫立在原地,面色冷峻。
“将军,戈乜已被军法处置!”随从上前跪拜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黑袍人依旧冷冷道。
“好,不错,邢将军,共工大人果然没有看错你!”浮游那鬼魅的声音又出现在黑袍人周围。
“此人目无尊上、煽风点火、乱我军心,若不处死,难以服众!刑戚本就是一介武夫,浮游大人切莫见怪!”刑戚恭敬行礼道。
“唉,邢将军,何出此言!你治军严明,对这等胡言乱语、欺上罔下之辈毫不姑息纵容,正是我共工族人的楷模,谁人敢对将军不敬?好了,我还有事要向共工大人禀报,明天与禹军作战还要多劳烦将军!”
黑袍人抱拳行礼道:“遵命!浮游大人尽管放心!”
浮游红色的影子渐渐消散远去,黑袍人的目光才渐渐缓和,他的左手用力地握住,指节隐隐发出响声。
长夜如此漫长,却也能缓解人的焦虑、困意和疲惫。
待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扑面而来,唤醒还在熟睡的禹军士兵,一支神秘的队伍也在慢慢向禹军靠拢。他们趴在更高处的山岗,拥有更好的视野,可以观察到禹军士兵的一举一动。
白色的炊烟在禹军大营上空飘散,鱼汤和烤肉的香味在四周弥漫。
“姜老伯,你的鱼汤手艺真是考究,比我娘做的还好喝!”
“老姜头,鹳榆这小子一天到晚就惦记着你的鱼汤!”
一位鬓发花白的老兵用木勺在陶罐里用力地搅着鱼汤,不时用嘴细细的咂着品一小口,缓缓道:“这鱼汤只有鱼不叫鲜,最懂做鱼汤的还是轩辕黄帝手下的字圣仓颉!”
众人听得都是大惑不解,鹳榆更是挠着头问道:“姜老伯,字圣仓颉造字的传说我听爹爹说过,说是他创字之日,天上下粟谷,地上鬼夜哭,可以说是惊天动地、泽被百姓,可却没听爹爹说过仓颉会做鱼汤呀!”
周围的禹军士兵也纷纷附和道:“是呀是呀,老姜头,不会是你记错了吧!”
老兵拎着木勺,一脸从容,道:“你们懂什么!字圣仓颉观天文地理,飞禽走兽,山川河流,晦明雨雪才创出代代相传的‘字’!我问你们什么样的鱼汤最好喝?”
“鲜鱼汤!”鹳榆抢着答道。
“不错!”老兵捋着胡须点头道,“‘鲜’是鱼汤的秘诀!这‘鲜’字怎么写呀?”
不少禹军都有些犯难地摇着头。
老兵蹲下身子,找根树枝,在地上写了一个“鲜”字。
“这……这不是一条鱼和一只羊吗?”鹳榆道。
“对啰!好小子!这有鱼有羊的鱼汤才叫鲜呢!可惜呀……”老兵闭着眼叹息道。
“姜老伯,可惜什么?”
“可惜没有好羊肉来配我这鱼汤!”
“羊肉!羊……”鹳榆正在嘀咕,只见远处真有几只白羊悠闲地走来。
“羊!羊来了!”鹳榆的瞳孔变得很大,像发现世上最大的宝藏一样。他已经按耐不住要冲上去捉一只羊,来做那世上最鲜的鱼汤。
不!要两只!一只用来炖汤,一只做烤羊肉!
鹳榆越想越兴奋,他已经忍不住要从地上蹿起来,这时他感到一只厚重有力的大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他一点也蹿不起来。
“小兄弟,你忙着要去干什么?”一个雄浑的声音在鹳榆的耳畔响起。
鹳榆转过身,才看见是石明将军,他不觉又惊又愧,只得指着远处道:“将……将军!有羊!”
石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见到有几只白色的影子正鬼鬼祟祟地在远处的高丘上走动。
“不好……这可不是羊!”石明心里暗自揣摩道,可他神色不变,淡淡一笑,道:“哪有什么羊?那是几块白石头!鹳榆,你再好好看看!”
鹳榆难以置信地揉着眼睛,可等他定睛望去,哪里还有什么白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块白石头。
其他禹军士兵也笑道,“鹳榆,你小子是不是饿晕头了,把白石头都能看成白羊!”
鹳榆不甘心道:“可……可我刚才明明看到有羊……”
众人都哄笑着盛汤走开,道:“鹳榆,你还是快点喝汤,一会儿还要渡河作战呢!你不吃饱肚子,哪有力气打仗!”
鹳榆眼见他人都在盛汤,忙上前道:“姜伯伯,给我多盛一点鱼汤哦!”
老兵笑着道:“嘿,你这臭小子,只知道吃,什么时候跟着石将军学学,多一些英雄气概!”
“英雄气概?!”鹳榆用嘴咂了一口鱼汤,不住地回味着这四个字。
英雄?谁是英雄?
古往今来,人们口耳相传的英雄数不胜数。但真正顶天立地、为万民除危渡厄的英雄却并不多。
手持轩辕剑在涿鹿之战大败兵主蚩尤的轩辕黄帝是英雄!
射落九日、为百姓解除大旱的箭神大羿是英雄!
披荆斩棘、修渠治水的大禹司空也是英雄!
鹳榆也在梦想有朝一日,他手持长剑,冲锋在前,成为他人仰望的英雄!
他正在想着自己成为英雄的场景,远处却已有几队白衣的共工士兵向他们围攻过来。
牛角声起!
禹军已和白衣的共工士兵交上手了,只听兵戈相撞、呼喊冲杀的声音震耳欲聋。
鹳榆明白,最后的决战终于要来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等他冲到敌军阵前,发现敌军的带头将军竟然是……刑戚!
刑戚虬髯剑眉,一袭黑袍,手持长戈,勒马站在他们身前,他的背后变成了目光阴沉的共工士兵。
“刑……是你?”察觉不妙的石明早已回营带兵增援,可眼前的这个人还是令他有些惊愕。
“刑大哥!”策马赶来的夷彅看到曾经并肩作战的刑戚竟然变成敌人,也是震惊不已。
“刑大哥!你……你一定有什么苦衷!你当日助我禹军大破天山云骑,还曾力战白狼护司空周全,我们还曾并肩作战……你怎么会?!”说到此处,夷彅早已是百感交集。
“哼!傻小子,我本就是共工大人手下的破阵先锋!我和你并肩作战不过是换取你的信任。年轻人,你还是太年轻!”
说罢刑戚仰天长笑,丝毫没有将石明和夷彅放在眼里。
禹军皆是瞋目而视,面若寒霜,握着长戈的手更加用力。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弱水之战 (上)
大战在即,双方都是剑拔弩张,禹军士兵个个瞋目而视,共工士兵也是沉眉冷目。而众人的聚焦点都在二人身上。
一是狂傲不羁、睥睨众人的刑戚,一是天赋异禀、热血重义的夷彅。
刑戚的黑袍在冷风中猎猎作响,他的嘴角依旧挂着轻蔑的微笑。
而身披红衣战袍的夷彅胯下乌骓踏雪,背上红色长弓更是令人侧目。要知道,这张红色长弓刚将狰狞恐怖的幽冥双头蟒射落潮头。
弱水刚退散的寒雾又渐渐聚拢,水中隐隐传来划水的声音。
划水声越来越近,如同千百条大鱼在争相泅渡。那声势初时如雨打树叶,渐渐如鲤鱼拍水,最后便如沸水热汤一般喧闹。
只见“嗖嗖嗖嗖”数声轻响,一根根极细的白丝从水中飞出,接着便是一道道白色的身影跃到岸边。半晌功夫,河岸边已有八百多名身着白衣的共工水兵。
“这……这是……”
皋陶和大禹此时也站在高处,望着弱水河畔的局势。
皋陶捋着胡须,望着如飞鱼掠出水面的白衣共工水兵,若有所思。
大禹沉声道:“看来这次共工是倾尽全力,要借弱水天险与我军决战!”
皋陶点点头,道:“不错!这‘清淼军’是共工最信任的嫡系部队,个个都是擅长水战、强悍过人之辈,如今清淼军埋伏弱水,可见共工对此战的重视!”
眼见清淼军背水列阵,大禹也不敢有丝毫懈怠,忙令应龙、伯益、后稷各领一队禹军,与清淼军在弱水河畔对峙。
而此时弱水河上阴云笼罩,电闪雷鸣,颇有排山倒海的威压向禹军众人袭来。
水浪一浪高过一浪,一浪强过一浪,如重重叠叠的小山丘向岸边拍来,而这水浪越过清淼军,以滔天之势向岸边的禹军袭来。
势如奔雷,浪似雪马。
山崩地裂的滔天声势将禹军逼退十余丈,清淼军趁势冲到岸上,占据几处高堤。
此时弱水之上雷声隐隐,雾气蒙蒙,一道十余丈高的青黑色水柱升腾直上,似乎要贯通天地。
半晌功夫,那青黑色水柱才渐渐落至三丈多高,一个朱红头发、人首蛇身的人屹立潮头,他的脸色阴沉如无边的天幕,翠绿的眼睛泛着冷酷轻蔑的寒光。
来人正是水神共工!
共工一族的首领,司掌玄冥之力,可以掌控天下河流走势。
一言以蔽之,治水之成败,在于共工。
禹眼见大敌当前,却丝毫不惧,缓缓上前,躬身行礼道:“晚辈禹拜见水神共工!”
共工按住潮头,望着眼前这个皮肤黝黑、神情略显憔悴的中年人,冷笑道:“你就是禹?嘿,你爹鲧都没能治住这滔天洪水,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干成?”
禹目光炯炯,正色道:“天下之水,禹自当为天下人理清!父亲未完之事,禹当替父为之!”
共工冷笑道:“你真是口出狂言!此水西起昆仑,东薄空桑,我共工一族数代治理,才勉强维持。你有何本事,敢夸下如此海口?难道你比你父亲更有治水经验?”
禹仰天道:“心怀黎庶,志在清平。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唯诚唯实,兢兢业业。禹本一介凡夫,唯有此心赤诚,日月可鉴!”
共工脸色更加阴沉,浮现出一层森寒的杀气。
而浮游也出现在共工身侧,幻化出一个一丈多高的红色熊影,恶狠狠地瞪着大禹道:“禹,无知小儿,你竟敢率军攻打昆仑,冒犯水神大人,你真是死有余辜,其心可诛!我共工一族世代治水你华夏部落沐我族恩泽,不思以金玉珍宝回馈,反而要与我族兵戈相见!哼!今日就是你大禹和禹军灭亡之日!”
大禹眼见共工来者不善,从腰间抽出寒光湛湛的分水剑,剑指共工道:“华夏部落自古先礼后兵!共工,你逆天而行,屡次阻扰治水大业,致使洪水滔天,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今日禹奉舜帝之命,治理天下洪水,你若再不悔改,禹自当替华夏百姓诛杀你这祸国殃民的凶寇!”
共工怒发冲冠,朱红色的头发在风中狂乱舞动,掌中多了一把蛇首鲨齿两刃戟,怒吼道:“禹,无知小儿,你可敢与我一战?”
共工长戟一挥,弱水顿时风浪四起,水波幻化成数十条水形巨蟒,裹挟风雷之势,向岸边的大禹袭来。
皋陶变色道:“水神蛇戟?!不好,应龙,快保护司空!”
只听一声龙吟破空,但见一道金光直冲云霄,片刻数道闪电劈落,几条水蟒已被击碎成点点浪花。
共工正要发怒,只见应龙已现出黄龙真身,扇动金色龙翼,护在大禹和禹军众人身前。
应龙双目神光湛湛,不怒自威,双目射出两道金光,将弱水翻涌的水蟒逼退数丈。
浮游又惊又怒,道:“水神大人,这就是大禹帐下第一猛将——应龙!只要能擒住应龙,禹军其余人不足为惧!”
共工早就听闻大禹能凿山开峡、屡次化险为夷,全都仰仗这个神秘的应龙,当下也不敢懈怠,忙敛气凝神,想要抓住应龙的破绽,一击取胜。
应龙久经战阵,自然知道眼前这位朱发蛇身的共工非同小可,单是他手中那把水神蛇戟便足以令人齿冷胆寒。
有诗曰:
一戟破空万水惊,江湖溪流任纵横。
惊涛骇浪风波起,驱动玄冥河伯从。
道是玄铁寒似冰,通体青气绕铜藤。
分波定澜总有分,得配水神属共工。
共工仗着手中水神蛇戟,兼有弱水天险,催动玄冥之力,长戟左右挥动,只见弱水腾起两座数十丈号的水山,一左一右,从两面向应龙袭来。
应龙眼见两座水山来势汹汹,扇动双翼,刮起两道劲风。两道劲风一左一右,阻挡着两座水山,双方僵持不下。
浮游眼见应龙被困,望见远处的刑戚,道:“邢将军,此时不战,更待何时!”
刑戚闻听此言,沉声道:“众军听令,杀!”
此言一出,刑戚身后的共工士兵已掩杀而出。岸边的清淼军也已和伯益、后稷率领的禹军交起手来。
但见黑衣禹军与白衣共工军兵戈相交,个个拿出搏命的势头,大禹正欲上前,被皋陶和护卫拦住。
皋陶道:“司空,三军不可无帅!你要主持大局,万不可以身试险!”
大禹闻听此言,方才将分水剑收回剑鞘,可眼见禹军不时有人倒下,应龙也被共工水山阵围困,大禹目光中仍旧难减焦虑之色。
第一百二十三章 弱水之战(中)
黑云翻墨,白浪滔天。
乌云遮蔽弱水上空,层层叠叠的波涛向岸边连绵不断地涌来。
应龙和共工正在激烈交锋,应龙扇动龙翼,挡住共工水神蛇戟掀起的水浪,共工一时之间也不能拿下应龙。
而不远处刑戚已挥动黑色长戈与夷彅、石明率领的禹军交起手来。
只见刑戚长戈挥舞,如一条黑色长蛇吐信,周身一丈之地如黑云笼罩,无人敢撄其锋芒。
转瞬之间,刑戚已攻到夷彅和石明身前。只见刑戚一声暴喝,六七名禹军士兵已被刑戚长戈扫中,重重地跌落在地。
“刑戚,住手!”夷彅目光如炬,泛着一丝红色的血丝。
夷彅依旧不愿相信,几天前还和他并肩作战、月下谈心的刑大哥怎么会将长戈对准禹军。他本是豁达豪爽的英雄,怎会心甘情愿做共工的鹰犬?
不!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他会不会有难言的苦衷?
娘说过,箭是射向敌人的,不是瞄准朋友的!
夷彅本是热烈如火、心性赤诚的少年,猝然面对好友,尤其是他信任的兄长倒戈投敌,他的心结一时之间无法解开。
可刑戚冰冷坚硬的长戈已破空呼啸而至,眼看长戈就要从夷彅头顶劈落。
“夷彅兄弟,快躲开!”石明眼见刑戚长戈袭来,可夷彅却不闪不避,心中大急。
刑戚是刑天后人,一把玄铁长戈早已是用得得心应手,心随意念,手随心至。一把八十二斤重的长戈如同和他人戈合一,颇有行云流水的潇洒从容。单是长戈舞动的风势,便可偃草扬尘。
“铛铛!”
刑戚用力劈落长戈,不料竟被石明用长戟挡住,兵戈相撞,震得他虎口微微发麻。
刑戚怒极反笑,盯着石明道:“石明,没想到你这先锋将军还有两下子!来吧,今天就让我刑戚来领教领教你的高招!”
石明此刻右臂酸痛,虎口已震出血痕,可他仍旧神色不变,淡淡道:“好啊!我也正想和邢将军的战神狂戟切磋一番!”
刑戚冷笑道:“哼!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戟风劲草!”
只见刑戚长戈横扫,转瞬已从上、中、下三路劈出三戈,黑戈过处,风声呼呼,颇有秋风扫落叶之威势。
石明早已料定刑戚的战神狂戟难以力敌,只得以戟画圆,只守不攻,看刑戚有无后招。
刑戚心中暗吃一惊,他这“狂风劲草”本是两虚一实,无论对手格挡上、中、下哪一路都难免顾此失彼,会被玄铁长戈扫中。可现在石明只守不攻,以戟画圆,反而让他这招难以发挥威力。
他脸色一沉,长戈在地上重重一砸,那玄铁长戈荡出一阵灰尘,顿时数步之间,不辨人马。
石明心知不妙,正待要勒马后撤,却见一条长戈已从上头向下劈落。石明只得举戟横挡,可刑戚此招早已运足气力,加上玄铁长戈本就是稀世奇兵。只听见“铛”的一声剧烈金属撞击声,石明虎口巨震,裂出几道血痕,人已支撑不住,被刑戚的玄铁长戈击落马下。
“石大哥!”夷彅双目赤红如血,长发在风中飞舞。
说罢,他已冲到阵前,轻舒猿臂,将石明救上马背。
“石大哥!”夷彅望着受伤的石明,关切道。
只见石明嘴角溢出鲜血,仍旧是强打精神,正色道:“夷彅兄弟,戮我同袍者,该当如何?”
夷彅目色如烈焰燃烧,道:“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石明一阵气血翻涌,道:“夷彅兄弟,此战关乎千万百姓之安定,许胜不许败!现在禹军需要你!”
夷彅望着身旁倒下的禹军兄弟,看着有的在地上喋血呻吟的伤兵,他们有的手臂流血,有的胳膊被砍伤,有的脸上流着道道血痕。
可他的身旁依旧是目光坚毅,冲向前方的禹军弟兄。
乃知兵者是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
“滋滋!”
又是一个年轻的禹军倒下,他的脖间溅出一道血花,几点血花零零星星在空中弥漫,最后落在夷彅的脸上。
那是几点温热的兄弟血!
“戮我兄弟者,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夷彅只觉浑身怒气上涌,一股磅礴浩荡的气息在他的脊背流动,这股浩荡磅礴的气息最后在他的头顶化作一条红色巨龙。
“啊!赤龙?这……这怎么会?”共工士兵都瞠目结舌,不敢移动分毫。
刑戚只觉一股强大的气势铺天盖地涌来,他的双脚被压得往地下深入数寸。
他豪迈一笑,扯下自己的黑色长袍,只觉烈风激荡,灼热的气息向他魁梧挺拔的古铜色胸膛海浪版涌来。
“夷彅,你总算没令我失望!”刑戚笑道,“我从第一次见你,就一直在琢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浑身红色龙气弥漫的夷彅喝道。
“那就是战神和箭神的后代谁更厉害?”
刑戚冷冷道,“看来今天这个问题要有答案了!”
夷彅道:“刑戚!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现在迷途知返还来得及!”
刑戚仰天长啸,道:“哼!夷彅,你记住,只有强者才有教育弱者的机会!对待你的对手,绝不能犹豫不决!”
话音刚落,刑戚便一声怒喝,道:“戟影迷踪!”
只见刑戚舞动玄铁长戈向夷彅冲来,可当他靠近夷彅时,竟然一分为三,三道黑影将夷彅围在中间。
“这……这是什么?”
“难不成是分身术?”
“邢将军不愧是战神后人,武艺真是达到鬼神莫测、匪夷所思的地步!”
“一化为三?那夷彅将军岂不是要以一敌三,这不公平!”
“放心,夷彅将军也是箭神后人,天赋异禀,骨骼清奇,吉人自有天助!”
两军士兵都在密切关注着二人的交锋,议论纷纷。
眼见刑戚三道长戈便要向夷彅当头劈落,夷彅一声长啸,双足在马背轻轻一蹬,让马驮着石明后撤,自己则凌空跃气十余丈高。
但见三道戈影击出,收势不及,只听“砰嗵”一声,地上已裂出数丈深的一条垄沟,俨然有一条巨蟒粗细。
禹军众人都是一阵心惊,感慨刑戚的玄铁长戈力道之强。
刑戚一击不中,忙抽身后撤,却见夷彅身立长空,赤龙护体,夷彅手中长弓虹光大盛,散放出炫目的神采。
刑戚正要用手去遮挡刺目的虹光,便见一道红色箭影向他射来。
那红色箭影初时只有一尺多长,转瞬便化作一丈多长的箭芒,从天而降,红色箭影之中隐隐有龙吟声传来。
刑戚想起浮游与他的对话,此刻方知龙魂石与天箭诀的威力。
他自知不能硬接,当即飞速旋转手中玄铁长戈,犹如一顶黑色荷叶,风吹不来,水泼不进。
红色箭影破空而下,只听“铮铮”数声巨响,便如两块陨石剧烈碰撞在一起。
“轰!”
一道剧烈的震动之后,双方士兵都被震出数丈,地上出现一个三丈方圆的大坑,而坑的中央正是刚才舞动玄铁长戈的战神后人刑戚。
他此刻如同刚从煤窑走出一般,上身的兽皮护甲早已被夷彅的箭气热浪灼烧殆尽,还飘着点点烟味。他的双腿大半已埋入土坑之中,唯有脸上仍旧挂着一丝不羁的微笑。他的目光依旧闪动着先祖遗留下的倔强与不甘,如同一场山火过后傲然挺立的一株老松。
第一百二十四章 弱水之战(下)
战争是残酷的,这不是一场简单的胜负游戏,无论成败,对交战双方都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灾难。
血染疆场、马革裹尸的背后是输家倒下的无数冰冷的尸体和幸存者脸上挂着的绝望的眼泪。即使是胜者,他从地上站起,脸上也是带着血污与惊魂未定的目光。败者则长久被遗忘在历史的冰天雪地。
或许多年以后,有人会翻阅这陈旧古朴的史册,为这段往事而震惊堕泪,而更多的时候,它会随着朔风劲吹,变成苍凉冰冷的雪花,飘散在夐远高迥的角落,隐藏自己的过往。
此刻双方正在激烈交锋,应龙与共工也在僵持不下。
共工脸上青气渐浓,水神蛇戟抛掷半空,口中念念有词。
弱水翻腾起数十丈高的巨浪,宛如银练倒挂,碧波纵横。
应龙眼见形势不对,一声暴喝,道:“龙游九霄!破!”
只见应龙口吐金色内丹,内丹飞出九条金鳞闪闪的小龙,小龙破空而去,化作十余丈高的巨龙,皆是鳞身巨翼,化作扇形龙阵,将禹军护在身后。九条飞龙口吐九道金光,将困在应龙身旁的两座水山击成点点浪花,水气迷蒙,如同一阵朦胧的薄雾。
共工脸色阴沉,怒喝道:“应龙,你这是找死!”
只见共工口中又是念念有词,水神蛇戟的蛇头射出一道幽绿的光芒,而幽绿的光芒瞬间笼罩共工全身。而弱水的怒涛惊波全都汇聚到共工周围,只见水势越来越急,如同一个巨大的水龙卷将共工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禹,应龙,你们今天就跟我死去的部落族人一起陪葬吧!哈哈……”
铺天盖地的恐怖威压令人紧张地大气都不敢轻喘,方圆十里更是飞鸟避匿,野兽藏踪。
“颤抖吧,恐惧吧,战栗吧!哈哈!”又是共工阴沉的冷笑声弥漫天际。
乌云重重叠叠,如同一张黑色的大手将星光攥在手心,只有森寒的冷风如刀刃般划过众人的脸颊。
大禹望着身后浴血奋战的禹军将士,再也按捺不住,他抽出腰间长剑,凌然走向弱水河畔。
身旁的卫兵想要上前,都被他镇定如山岳的眼神制止。
他明白,唯有万众一心,方可破敌取胜!而这颗心,便是一往无前、披荆斩棘的信心!越是困难,越是凶险,越是山穷水尽,越是惊涛骇浪,他越是要身先士卒,越是要勇往直前!
他就是禹军的精神旗帜!只要望见他的身影,所有禹军将士便会同仇敌忾、斗志昂扬!
禹走到那个脸上带着泥泞血腥的禹军大旗旗手身前,道:“今天,我来举禹军大旗!”
旗手望着眼前神色憔悴但目光炯炯的禹,缓缓将黑色禹军大旗交到他手中。
大禹握着黑色禹军大旗的旗杆,木质旗杆上面已被汗水和血液染湿,手中有些打滑。
禹将自己的粗布上衣扯下一块,裹住自己的右手,紧紧握住禹军大旗,将它高高地举起。
朔风劲吹,风吹浪涌,一杆禹军黑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兄弟们,快看,是禹军大旗!”
“是司空,司空大人在举着禹军大旗!”
“兄弟们,禹军可不能让司空丢脸啊!今天我们一定要打败共工!”
“没错,打败共工我们才能早日平定水患,还天下百姓一个太平世界、朗朗乾坤!”
“打败共工!打败共工!打败共工!”
禹军群情激奋,个个喊着口号向共工军队发起冲锋。
而此刻刑戚被禹军团团围住,十几把长戈闪着寒光指向他。
刑戚长发在风中凌乱,他的目光中依旧闪着几分不甘的倔强神色。
“夷彅将军,把这个叛贼就地正法吧!”
“对!这样背信弃义的人就像嗜血的狼难以驯服,我们不能再相信他!”
“戮我兄弟者,以血还血,以命抵命!”
“杀了他!杀了他!”
不少禹军随声附和道,都对刑戚充满着满腔的愤怒。
战神后人,竟然甘为共工鹰犬?!
而夷彅此刻眼中的怒火已消散大半,他望着眼前这个披发战败的男人,举起手制止众人。
他翻身下马,走到刑戚身前,俯身向这个战败的将军伸出他的右手。
“将……将军……”
几位禹军想要上前,又被夷彅示意退后。
“刑大哥!”夷彅的右手又向前伸出几分。
“哼!”夷彅咬着牙冷笑道,“我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刑大哥,你先上来再说!”夷彅的手已快抓住刑戚的肩膀。
“夷彅”,刑戚终于仰起头,目中射出寒光,“战场只有敌人,没有朋友!”
夷彅不由分说,双拳一握,便有两道龙气缠绕在他双臂。他双手在刑戚左右两肩轻轻一提,然后向上一跃,便将刑戚从土坑中救了出来。
刑戚刚一着地,便觉胸口一滞,呼吸也有些气喘,身子不由自主地便要往后跌倒。
夷彅见状忙扶住他的后背,又叫来两名魁梧有力的禹军,叮嘱道:“看好刑戚,这是命令!”
两名禹军抱拳答是。
夷彅望向弱水河畔,但见墨云翻涌,碧波纵横,颇有天昏地暗的阵势。而不远处有一人正扛着禹军黑色大旗不停地挥舞,他一脸坚毅,目光如电,没有一丝畏惧与退缩。
“司空!”夷彅心中暗道,对大禹更加敬佩。
有司空如此,何愁大业不成?
他健步如飞,便要到弱水河畔,想要援助应龙等人。
忽听身后几声咳嗽,传来刑戚的声音,“咳咳……夷彅兄弟,小心共工的玄冥真气!咳咳……”
夷彅装作没听见,脚下仍在疾奔,心中却暗道:玄冥真气?刑大哥,多谢你的提醒!
而此刻弱水河畔,应龙和共工早已交战良久,水峰如聚,波涛如怒,好一番惊天动地的恶战。
只见水幕如银练倒挂,水神共工显出数十丈高的真身,双目射出两道幽绿的光芒,蛇身人面,红发倒竖。有词为证:
碧波纵横,白浪滔天,幽冥环伺。双目洞穿森寒气,银河倒挂显真身。蛇身人面,朱发何人,水神共工。雾惨惨疾电惊雷,雨濛濛风云变色。好一似神祇临凡,威风凛凛,绿眸阴沉骇人听闻。
应龙眼见数十丈高的水神真身,喝道:“九龙归一,破!”
只见九条金色小龙化作九道金光,从四面八方向共工攻去。
共工一声冷笑,手中水神蛇戟一挥,但见水神蛇戟碧绿蛇头寒光一闪,九道银芒激射而出,只听“叮叮叮叮叮叮叮叮叮”九声脆响,九条金色小龙便化作点点金粉,点点洒落。应龙只觉浑身一震,便从半空跌落到岸边。
共工站立潮头,望着受伤倒地的应龙,冷笑道:“应龙,就你这点微末法力,还敢与我交锋?岂不知腐草之萤火,怎可与皓月争辉?你速速退去,还是让你们的大司空与我决一胜负!”
大禹眼见应龙负伤,将禹军大旗交给旗手,自己忙令伯益、后稷率军冲杀掩护,将应龙营救回营。
皋陶道:“司空,今日共工得势,应龙和石明将军负伤,我军可暂避共工锋芒,撤军休整,再行谋划!”
大禹望着潮头傲然得意的共工,长叹一声,道:“三军听令,大军后撤二十里,休整待命!”
只听兽皮鼓声响三声,禹军有序后撤,其徐如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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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冷静沉稳的大禹,睿智通达的皋陶,勇猛善战的应龙,热情如火的夷彅,古道热肠的石明……
他们聚集弱水,为天下百姓与强大的共工决战,结果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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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力牧托梦
弱水澹澹,无语东流,几只雪鸟沿着雪山的脊背划出几道优美寂寥的弧线。
可此刻的禹军大营却一片沉默,只能听见少许燃烧的干柴哔哔剥剥的火星迸溅声。
虽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可没有人喜欢失败。失败就像一座万仞大山,带着磅礴的重压砸向地面,令每个人都难以轻松抬头面对。
应龙昏迷,石明负伤,无数禹军永远地留在弱水河畔的乱草蓬蒿之间。
生还的禹军并没有多少喜悦之情,他们久经风霜,更是早就明白战场和无情的洪水一样,冷血又残忍。所有生命在它面前无异于蚍蜉撼大树,蚂蚁战大象,只有被无情地碾压和践踏,侥幸能躲避一两次,可始终无法凌驾其上。
此刻的中军大营,石明和应龙都躺在两张鹿皮草塌之上,大禹、皋陶、伯益、后稷、夷彅等都焦急地守护在旁边。
一个白衣女子正在给石明、应龙二人施救。白衣女子神情凝重,却又举止娴雅从容,让周围的人稍稍安心一些。
“白芷姑娘,应龙将军和石将军伤势如何?”禹焦急地问道。
白芷从一个陶罐中取出捣碎的药草,敷在应龙和石明胸前,缓缓道:“石明将军是被长戈气浪所震,只是气血略有凝滞,休养两天便无大碍。但应龙将军所受之伤,乃是被水神蛇戟所伤,五脏六腑皆被寒气所侵,眼下只能以温热药草缓解……”
大禹凝眉道:“寒气?不知这水神蛇戟的寒气如何祛除?”
白芷脸颊微红,道:“白芷学医未精,尚难有根除应龙将军寒毒之法。”
众人闻听此言,都不禁皱眉叹息。
大禹知道应龙是禹军第一战将,如今大军身处险地,若无应龙,他们无半分打败共工的胜算。
此刻一旁的夷彅心中反复琢磨白芷药师的话,“寒气?应龙将军?”
他忽然想起,他今日战胜刑戚正要援助应龙将军之时,忽听身后几声咳嗽,传来刑戚的声音,“咳咳……夷彅兄弟,小心共工的玄冥真气!咳咳……”
“寒气?玄冥真气?哦,我明白了!”夷彅若有所悟,抱拳上前道:“启禀司空!末将夷彅有事请奏!”
大禹缓缓抬起头,凝蹙的眉头也稍微舒展,道:“不知夷彅将军有何要事?”
夷彅便将今日刑戚所言之事和自己的猜测一五一十地禀报大禹,最后道:“末将认为刑戚所说的玄冥真气极有可能便是应龙将军所遭受的寒气,如今之计,唯有请刑戚来,询问他是否有解救应龙将军寒毒的办法。”
谁知夷彅话音未落,伯益便拱手上前道:“司空,万万不可!这刑戚反复无常,狼子野心,万万不可轻信!如今他已身为阶下之囚,对我禹军恨之入骨,怎会出手相救?万一他给出假解药,岂不是贻误应龙将军的病情吗?”
夷彅急道:“这……这……,我可以给刑戚担保,他绝对不会加害应龙将军!”
伯益正色道:“可刑戚他毕竟是一名叛将啊!叛军之将,何以取信于人?”
夷彅正要反驳,大禹沉下脸色,摆手制止住他,道:“刑戚确实是一名叛将,可眼下应龙将军性命攸关,危在旦夕!我禹军若无应龙将军,恐怕很难渡过这弱水!我想,为今之计,先找刑戚来晓以大义,如果有解此寒毒之法,再作商议!”
伯益闻听此言,不再反驳,众人也点头称是。
大禹注视着夷彅,道:“夷彅将军,此事就拜托你了!此事关系应龙将军的性命和禹军的存亡,望你竭尽全力!”
夷彅单膝跪地,行礼道:“末将领命!”
待到众人退去,大禹站在应龙和石明草塌旁,无声地望着两人,默立良久。
屋内的篝火烈烈燃烧,红色的火焰中间有蓝色的焰心如萤火般跳跃。
夜渐渐深了,可禹依旧没有离开,寸步不离地守在应龙和石明身旁。
而此刻沉睡的应龙却如置身雪窟冰窖之中,嘴角轻微地抽搐,一脸痛苦的表情。
他只觉自己迷迷糊糊地走在一阵白雾之中,雾气森寒如霜,砭人肌骨。他感觉每根汗毛都被冻得倒竖起来,他的牙齿不住地打着寒战。
可在这森寒的雾气之外,他感觉有一个明亮的光环在闪烁,如同群山之上的一轮圆月在指引他前行。
“应龙,应龙……”一个悠远又厚重的老人声音传来。
“你……你是谁?我在哪里,这是什么地方?”应龙咬紧牙关,额头直冒冷汗,勉强问道。
“应龙,你再走近些,往前来……”那个老人的声音又充满着威严,响彻在应龙周围。
应龙咬着牙,右手抚着被共工寒气侵袭的胸膛,支撑着身体向前艰难地走去。他每踏出一步,都感觉一丝寒气涌向他的四肢,他的双脚似乎是踩在冰刃上,每一步迈出都留下一个霜痕的脚印。
每走一段距离,应龙便要停下来短暂休息,他不住地喘息,可呼出的热气转瞬便化作一阵冷雾,飘散在空中。
但应龙并没有放弃,远处的光环如明月朗照在黑暗的松林,给他了前行的希望和勇气。
月光真的降临了。
寒冷的雾气转瞬便烟消云散,一个白须长袍的老者闲步鹤立,态若出尘之仙。
“不错!应龙不亏是天下第一勇将!普天之下被水神共工的玄冥真气所伤,还能坚持活下来的人没有几个,你应龙是条汉子!”悠远厚重的老人声音道。
“玄冥真气?你……你是说我被玄冥真气所伤?”应龙问道。
“正是!共工部落世代治水,得天权玄冥之力相助,又占据昆仑地脉之灵气,因此历代共工便拥有操纵江河的神通。他们翻云覆雨,兴风作浪,更将玄冥之力与昆仑山下的幽冥阴寒之气结合,生出这天下至寒之气——玄冥真气!普天之下,无论人鱼鸟兽,只要被玄冥真气所伤,三日之内,五脏六腑便会结成寒冰,冻裂而死。”白衣老者沉声道。
“这……好厉害的寒气,是我低估了共工的实力!”应龙道,“那我现在身处何处?”
“这是你的梦境。”白衣老者道,“共工能以玄冥真气伤你,是依仗弱水天险。他本就司掌天下河流,更能借弱水寒气伤人于无形。”白衣老者缓缓道。
“先生,请恕应龙冒昧,能否告知您的身份?”应龙道。
白衣老者上前,拱手道:“老朽……力牧。”
应龙浑身一震,道:“您……您是力牧?!”
力牧上前拉着应龙的手,顿时一股温热的气息沿着应龙的手掌缓缓流向应龙的心脉。应龙顿时便觉心中舒畅,如沐春风,呼吸也觉得轻松很多。
“应龙将军,数百年匆匆一瞥,白驹过隙,不知可还识得老友否?”力牧笑道。
应龙望着眼前白发如银、长髯胜雪的力牧,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惆怅,道:“涿鹿一战,弹指六百年!如今天下之人,还有几人知晓力牧大将军当年手执千钧之弩驱羊数万群的风采?”
力牧摆摆手,笑道:“力牧一介凡人,怎敢和应龙将军的神通相比?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应龙正色道:“‘应梦贤臣,风后力牧。文谋武略,一统轩辕’。你和谋神风后并称,是轩辕黄帝最倚重的武将,可掌千军万马,大败兵主蚩尤的九黎部落,这怎么是不值一提的陈年旧事呢?哪个不服,便来找我应龙说理!”
力牧拍着应龙的肩膀道:“六百年不见,你还是这个雷霆火爆脾气!不过……”
“不过什么?”应龙忙问道。
“不过我现在只是一缕游魂,经过轩辕台时,感知到你在昆仑有难,方才来助你一臂之力。可惜我神力不足,只能先帮你暂时稳住心脉。只有一件神物,能解这玄冥真气的寒毒。”力牧道。
“什么?”应龙问道。
力牧沉声道,“龙魂纯阳之血。”
第一百二十六章 龙魂纯阳之血
禹军夷彅营内,篝火只剩下红色的炭火散发着余热。
刑戚一脸疲惫的神色,憔悴的双目被凌乱的长发所遮挡,正随意地坐在一张草塌之上。
“什么?龙魂纯阳之血?”夷彅惊讶地问道。
“不错!”刑戚眼皮也不轻易抬一下,依旧是冷漠而疲倦地回应道。
“那怎么才能得到龙魂纯阳之血?龙本就是天下瑞兽,四灵之首,岂能轻易见到,更何况是要获得龙血,那岂不是难比登天?”夷彅热烈的目光带有几分懊恼的神色。
刑戚用右手轻轻揉动着自己的左手手腕,抬头瞥了一眼夷彅,道:“今日我两人交手之际,我觉察到你体内有龙魂真气涌动,不知……”
“这……”夷彅目露难色,自归墟禁地雪渺之父尹昧试火龙焱无辜惨死,夷彅便不愿再提龙魂之事,怕雪渺想起伤心往事。可今日应龙将军身受重伤,禹军深陷险境,共工更是狼顾环伺,若不能及时救治应龙将军,禹军危矣!
刑戚又恢复疲惫的神色,往草塌一躺,懒懒道:“你不想说,我也不强人所难。可这应龙身重共工的玄冥真气,寒毒早已侵入他五脏六腑。若不是他有龙气护体,早已化作一具冷气森森的冰尸了!今日看在你那一箭手下留情,我才想指点你两下!要不我才懒得跟你磨嘴皮子,还不如舒舒服服地睡一觉呢!”
“哎哎,刑大哥,你别睡呀!我还有事要请教你呢?”夷彅忙道。
“哼!请教我?!我刑戚此刻不过是一个兵败被俘的阶下囚而已,怎么敢让夷彅将军请教呢?”刑戚自嘲道,但目光却似乎望着远处,并没有看夷彅。
“刑大哥,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为共工效命,但我自从白狼夜袭那一战,与你并肩作战,月夜畅谈,我就认定你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好男儿,是一个值得我夷彅深交的朋友!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大哥!”夷彅目光炯炯,闪动着篝火般明亮的神色,望向刑戚。
“哼!夷彅将军,你太高看我刑戚了!现在禹军人人视我如寇仇,恨不得对我食肉寝皮,以解心头之恨!哈哈,你竟然把我这个阶下囚当作大哥,岂不让天下人耻笑?”刑戚狂笑道,可他长发下的双目却隐隐泛红,有些潮湿。
“刑大哥!”夷彅握住刑戚的手,“英雄贵在肝胆相照,我不后悔!”
“你真的不后悔认我这个大……大哥……”刑戚的手和声音也有些颤抖。
夷彅望着长发凌乱的刑戚,郑重地点点头。
刑戚久久没有说话,握着夷彅的双肩,半晌才道:“好兄弟!我刑戚蹉跎几十年,好在没有认错你这个好兄弟!你若信得过我,便告诉我龙魂之事,我自会告诉你如何救治应龙将军!”
见此情形,夷彅便将他与雪渺如何进入归墟、如何见到尹昧、如何发现龙魂石和尹昧以身试火龙焱最终殒命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刑戚。
刑戚听夷彅讲述之时,时而喜悦如阳光和煦,时而惊讶如发现奇珍,时而愤怒如烈焰灼烧,时而扼腕叹息如身临其境。
待到夷彅讲完他自身龙魂之气的来历,刑戚重重叹口气道:“尹昧先生殒身不恤,以凡体之身试火龙焱,真是大勇之人!我刑戚自愧不如!”
夷彅道:“唉,怪我当日没能拦下尹昧前辈,每每思之,都是懊悔不已!”
刑戚拍着夷彅肩膀道,“夷彅兄弟,这不能怪你!尹昧先生以身试火龙焱,正是要守护他最在乎的人!我想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夷彅回想起当日归墟禁地,龙吟之声呼啸在耳畔,头发披散凌乱的尹昧前辈右手枯焦如炭,如同一棵松树傲立山谷,坚定地走向龙焱烈烈燃烧的龙魂石。
他记得尹昧回头看着雪渺,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便毅然上前,纵身跃入雷声轰鸣不绝的龙影之中。龙影之中火焰熊熊,腾起数丈高的龙焱,金龙盘旋而上,火柱冲天而起。火柱之中依稀可以看到尹昧前辈憔悴瘦削的人影,可转瞬便被焱火吞噬,消失在火光之中。而他身旁的雪渺早已梨花带雨,玉泪盈盈……
“夷彅兄弟,夷彅兄弟!”刑戚摇动着夷彅的手臂。
夷彅这才从回忆里醒来,他恍惚之间如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刑大哥,我……我睡着了?”夷彅问道。
“你……你是陷入回忆太深,心境又将过去的事又体验了一次。”刑戚道,“不知道你重温旧事,可有什么感悟?”
“感悟?”
“对!你再次经历往事,有没有对过去发生的事,有什么不一样的体会?”
“哦,你这么说,我感觉第一次看到尹昧前辈葬身龙焱,只感觉痛苦难过!而这次……”
“这次怎么样?”
“这次……这次我好像更能理解尹昧前辈,他是带着一个父亲的尊严去完成一项使命!我感觉他是带着对雪渺的爱,才有那纵身一跃的勇气!”
“凡人之躯,却有如此大勇!唉,可惜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刑戚摇头苦笑道。
夷彅上前一步,道:“可刑大哥,若是人人畏惧,如何才能将尹昧前辈这种勇气薪火相传呢?夷彅今日愿以身试之!请刑大哥告诉我如何救治应龙将军,我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刑戚见夷彅双目如赤火烈烈燃烧,心中也是为之一振,道:“你体内早已吸收龙魂石的精华,加上你本就是射日神将大羿的血脉,正是龙魂纯阳之血的不二人选!”
“刑大哥,你是说……我就是龙魂纯阳之血的人选?”夷彅问道。
“不错!龙魂炽热无比,灼比烈阳,唯有射日神将一族的纯阳血脉才能与龙魂合二为一。龙魂赤血便是消解应龙所受玄冥真气寒毒的解药。不过……”
“不过什么?”夷彅问道。
“不过龙魂纯阳之血乃天下至阳之物,需要一味药引调和,才能真正祛除应龙遭受的寒毒。”刑戚面露难色道。
“刑大哥,不知还需哪一味药引?”夷彅问道。
“雪山神女之泪!”刑戚一字一句地缓慢说道。
“刑大哥……除了雪山神女之泪,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夷彅问道。
“没有。”刑戚的回答简短如同冬日的鸟影。
屋内的两人顿时陷入沉默,他们的目光似乎在一瞬间变得黯淡。
神女本就是世人只有在传说中才能听到的,很少有人能一睹神女的芳颜,更不要说求得神女之泪。
屋外已经飘起雪花,一个白衣少女正驻足倾听,她乌黑长发如瀑,浅笑桃靥如花,如同一朵洁白的雪莲静默地绽放,让所有看到她的人都不忍心惊扰到她。
自从她随夷彅从东海不远千里来到这荒凉肃杀的雍州,她的心思就一直系在夷彅身上。
可夷彅身为禹军将领,本就军务繁忙,加上共工军队大敌当先,夷彅更是整日忙于军务。雪渺便只能跟着白芷药师每天熬些药草,帮忙照料负伤的士兵。她本是无忧无虑的弓神孙女,现在却变成一个每天煎煮汤药的小医女。
可雪渺并没有生气抱怨,她反而很喜欢这种充实而平淡的生活。闲暇时她便偷偷来到军营旁看指挥士兵操练的夷彅,看着这个略显稚嫩却又英气勃发、指挥认真的少年,她的脸便阵阵发热,像羞红的蔷薇一样娇嫩动人。
她总想为夷彅多做些什么,这应该是无数恋爱的少女同样的心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爱情就像一颗种在少女院里的种子,总想时时浇灌,时时观察,迫不及待地要看到那美艳动人的鲜花。
她本是要来找夷彅,可当她听到夷彅与刑戚的对话。她悄悄改变了主意,她躲在营外,偷偷听着两人的对话。
听到夷彅谈起两人相知相遇,雪渺羞得满脸绯红,咬牙心中暗骂夷彅口无遮拦。等到夷彅说到父亲以身试火龙焱而死时,她又想起父亲临终的不舍,珠泪点点划过白皙的脸颊。听到夷彅要以自身龙魂纯阳之血为应龙将军疗伤,她又是心疼又是欣赏。直到刑戚提到“雪山神女之泪”,她一脸木然,仿佛一尊石雕呆呆地站在原地。
第一百二十七章 拨云见日
治水以来,大禹和禹军最不愿看到的就是雨天。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所有的治水工作都要等待。
而此刻,大禹却希望雨天可以多持续几天。毕竟这样可以让受伤的应龙和石明多些休养时间。
应龙躺在中军大营的兽皮草塌之上,旁边有白芷药师和雪渺在悉心照料。雪渺端来药汤和艾草,白芷则燃起艾草熏起药香,再扶应龙喝下药汤。
应龙的脸色已经由青冷转成红润,呼吸也日渐平稳有力。
雪渺端着陶罐,眨着明亮灵动的双眸问道:“白芷姑姑,应龙将军何时才能痊愈?”
白芷道:“这我也不太确定。不过有夷彅的龙魂纯阳之血和你的雪山神女之泪,应龙将军的寒毒已消散大半。至于他何时能康复苏醒,还要看他的意志力。”
“意志力?”雪渺有些不解地问道。
“嗯,意志力就是人体内一种对抗外物侵袭的潜力。不同的人体质不同,意志力也各有不同。应龙将军此次遭受的水神共工的玄冥真气,乃是天字第一寒毒,比天下第二寒毒冰魄离魂草还要厉害几十倍。应龙将军幸亏天生神体,若是他人,此刻早就寒毒侵蚀五脏六腑,肢体冻成冰片碎裂而死。”
“啊?这……这寒毒当真如此恐怖?”雪渺也是惊讶地难以置信。
“不错!幸亏夷彅的龙魂纯阳之血和你的雪山神女之泪,应龙将军才能转危为安,但愿他吉人自有天相,能渡过此劫,早日恢复过来。”白芷柔声道,“对了,夷彅现在怎么样?他昨天为救应龙将军可流了不少血。”
“他……他今早已经醒了,现在正在弱水河畔巡查敌情。”雪渺答道。
“这个臭小子!他虽是射日神将后人,可毕竟才流了那么多血,任他龙精虎猛,也得休养两天才是呀!”白芷道。
“我……我今天早上也劝他先休养几天,可他说禹军现在身处险境,应龙将军昏迷不醒,共工大军在弱水河畔虎视眈眈,若是不去视察敌情,他就是躺在大营里也是坐卧难安!我……我拗不过他,只能让他先去弱水河畔视察敌情了。”雪渺说着,也是有几分懊恼无奈。
“唉,这小子就是这个倔脾气!雪渺,以后你还要多管教管教他,他要欺负你,就来告诉我!”白芷笑道。
“这……是,多谢白芷姑姑!”雪渺白皙的俏脸早已羞红的如桃云流霞,满面绯红。
“雪渺,应龙将军这边我照看着,你也去看看夷彅,让他别冲风淋雨,早点回营休息!”
“白芷姑姑,那应龙将军就有劳你了。我去看看夷彅。”
“嗯,这边有我,你放心去吧。”白芷嘱咐道。
弱水河畔,寒波澹澹,秋风涌动,阴云四合。夷彅一袭红衣在高冈草丛后勒马四顾,只觉寒气扑面,弱水对岸雾气氤氲,杀机四伏。
“夷彅大哥,夷彅大哥……”不远处传来雪渺的声音。
夷彅眉头微微一皱,心想:雪渺不是陪在白芷姑姑身旁照顾应龙将军吗?她怎会来弱水河畔。不行!要赶紧带她回去,以免让共工部落探子得知后打草惊蛇。
“夷彅大哥,夷彅大哥……”雪渺的呼喊声越来越近。
夷彅见到对岸的草丛中有几道白影在草丛瑟瑟发抖,便知对岸有探子在侦查。
“夷彅大哥,夷彅大哥!”一袭白衣的雪渺沿着河岸张望,四处寻找着夷彅的踪迹。
忽然,雪渺看到河面飘来一片火红的枫叶。
枫红如血,艳若残阳。
雪渺俯下身子,清秀的面容倒映在水面,如同水面浮动起一朵盛开的白莲。她望着水面的倒影,不由地有些痴了。
她想起自己的母亲,雪山神女族最风华绝代的人物,东夷玄鸟正大祭司雪衣。
“娘年轻的时候长什么样了?”雪渺对着水中倒影喃喃道。
那片火红的枫叶像一条灵动的游鱼向雪渺身旁游来。
雪渺白皙柔软的手已向枫叶伸去,眼看就要触到那片火红的枫叶。
就在这时,对岸的草丛两道白影闪动,两支雁翎羽箭已一前一后破空射向雪渺。
“小心!快上马!”夷彅一声大喝,策马而来,从雪渺身旁掠过,猿臂轻舒,便将雪渺揽上马背。
只听“叮叮”两声,两支雁翎羽箭已深深钉入岸边的青石。
“夷……夷彅大哥……”雪渺惊魂未定,有些喘息地说道。
“雪渺,有我在不用怕。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回禹军大营再说!”夷彅一边安抚雪渺,一边策马准备回营。
忽听对岸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刺探我军情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
夷彅勒马回首,道:“我就是射杀你们飞镰将军的夷彅。你们能不能留下我,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什么?他就是射杀飞镰将军的那个神秘年轻人!”
“天山云骑都拦不住的红衣少年,那个天才箭手!”
“听说他的神箭能化出金色飞龙,一箭就破了天山云骑数百人的雁形阵!”
“啊?这……这可怎么办?”
对岸草丛隐藏的共工部落士兵顿时心神不定,窃窃私语。
“闭嘴!都给我住口!你们这帮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胆小鬼!准备,给我放箭!今天这红衣小子就是三头六臂,也得给他射成刺猬,让他插翅难飞!”一个粗豪的声音怒喝道,“快,放箭!”
只听河对岸一声令下,数百枝雁翎羽箭如飞蝗密雨一般袭来。
“夷彅大哥,小心!”雪渺眼见飞蝗般密集的箭雨铺天盖地袭来,心底也不禁为
夷彅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夷彅不退不避,右手从背后取出彤红大弓,目光炯炯,神如山岳。
数百枝雁翎羽箭破空呼啸,嘶嘶声响如在耳畔,当真是水泼不进,密不透风。
眼见风声呼啸,箭鸣铿锵,漫天箭雨将要把夷彅、雪渺二人连人带马射成箭靶。
千钧一发,夷彅又该如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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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仑诗二首
其一
寒烟冷水渡雍州,陌上黄花几度秋。
未到昆仑先一笑,自古英雄不胜愁。
其二
幽冥盘踞阴风起,墨云泛舟魑魅生。
道是覆手难遮天,一剑西来大江横。
第一百二十八章 九叶丁香
夷彅眼见蝗虫般的箭雨铺天盖地地袭来,当即勒马回首,拈弓搭箭,只见弓身红光大盛,夷彅眉心一道金光射出,便化作千道金色箭雨,将密不透风的飞箭一一击落。
击落的断箭四处飞落,有的落在岸边,有的飞回对岸草丛,大多是悄无声息地落在深不见底的弱水,溅起圈圈细小的涟漪,便没了踪影。
“这弱水真是大有古怪,果然是‘芦花飘不起,鹅毛见低沉’!”夷彅目睹此情此景,也不禁心中喃喃自语。
“夷彅,你是好小子!有能耐再接我们一波箭雨!弟兄们,给我放箭!”弱水对岸又传来那个粗豪蛮横的声音。
夷彅眉头微微一皱,心想今日这帮人势必不会善罢甘休。自己倒是不怕,可身后的雪渺难免让他多了几分顾虑。
雪渺早已看出夷彅心思,柔声道:“夷彅大哥,你放心!爷爷教我的‘凌风渡影’虽然不能伤敌,但一般的飞箭流矢还休想沾我半点衣襟!你就放心好了!”
说罢,夷彅轻舒衣袖,轻轻一掠,便已飘然落在几丈外的一处高地。
“弟兄们,先射那个……!”又是那个粗豪声音响起。
不过这次,夷彅闭目凝神,双耳像暗夜里的蝙蝠专心捕捉这个粗豪的声音。待到那个粗豪声音刚起,夷彅右耳一动,便已确定他的位置。
夷彅没有丝毫犹豫,拈出一枝白羽箭在手,右臂将红色大弓拉成满月。只听“嘭”的一声弓弦震动,羽箭如流星赶月,像长了眼睛一样,瞬间便洞穿对岸草丛那个粗豪汉子的眉心。
他一声闷哼便往后倒,嘴巴微张,显然是有话还没说完,眼睛露出震惊与恐惧的神情。他到死都没想到这世上有这么快的箭!他更想不到夷彅能隔着茂密的草丛和芦苇便能隔着十余丈远将他一箭射杀!
可他身旁的共工部落士兵却看见了,看见他被一枝羽箭钉穿眉心。他粗壮的身子压倒了一片芦苇,雪白的芦花如柳絮版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身上,几只麻雀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的山岗。
箭是冷的,血是热的。
带着热气的血腥味让不少共工部落的士兵一阵干呕,他们的身子不住地瑟瑟发抖。对面这个红衣少年实在是太可怕了,隔着十余丈远的江面,隔着茂密的草丛和芦苇,都能一箭将人射杀!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射手能做到的!
死亡的威胁像寒雾一样笼罩在共工部落士兵的心头,他们像风中摇曳的枯瘦芦苇一样,迷茫而无助。他们唯一知道的是不要激怒弱水对面那个红衣少年。
从这一天,夷彅这个名字,便成了共工部落士兵的梦魇。那个红衣少年的箭法更是被目睹者说的犹如疾风闪电,千步穿杨。
当然这都是后话。
夷彅眼见对岸没了声响,起初他还以为是对面使诈,等过了许久也没见弱水对面有回应,便带着雪渺沿着小路回营。
而此刻的禹军大营,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几分喜悦的笑容。
夷彅刚一回营,便见营地飘着缕缕炊烟,鼻子一嗅,更是闻到浓郁鲜香的烤肉味。
“今天什么日子?禹军大营怎么这么热闹?”夷彅笑道。
雪渺微微一笑,道:“肯定是舜帝爷爷派人来看看我们禹军了!”
“哦?”夷彅嘴角消息更浓,“我们禹军?什么时候你也变成我们禹军?”
雪渺又羞又怒,道:“本小姐加入禹军,还要你批准吗?白芷姑姑说我们医师也是禹军的一员,所以……”
“所以,你就自封为禹军了?”夷彅更是故意逗她,笑得更加灿烂,灿烂的雪渺都想在他脸上踩个脚印。
“哼,等我见到司空和白芷姑姑,一定要告你的状!”雪渺气的满脸通红,小嘴一撅,扭头不理夷彅。
“哎哎哎,好姑娘,我的雪大小姐,我错了!”夷彅赶紧求饶道。
“哼,这还差不多!”雪渺娇嗔道,“那你说我是不是禹军?”
夷彅正要回答,忽听身后一个雄浑厚重的声音笑道,“是,你当然是禹军!”
雪渺忙迎上去,盈盈拜道:“雪渺拜见司空大人!”
夷彅也是忙收拾玩笑嬉闹的神色,下马跪拜道:“末将夷彅参见司空!”
大禹一脸祥和神色,扶起二人,道:“雪渺今日和白芷药师为医治应龙将军费了很多心思,我听说夷彅也帮了不小的忙。来,起来让我看看,身子骨有没有长结实?”
夷彅站起身来,英姿魁梧,鹤势螂形,虽面色还略显稚嫩,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雄姿勃发的少年英雄气概。
大禹拍着夷彅的胸膛,道:“好小子!看来当日白泽神君让你去东海学箭,真是有远见!我们的小夷彅也长成铁骨铮铮的男子汉了!”
夷彅道:“司空谬赞,夷彅愧不敢当。不知应龙将军和石明大哥伤势恢复如何?”
大禹缓缓道:“你们随我入营便知。”说罢,大禹便带夷彅、雪渺步入中军大营。
刚进营门,便有一道清幽若兰的芳香飘来,香味之中似乎还有几分荷叶的草木之香。夷彅只觉心旷神怡,疲惫劳累之感顿时一扫而空。
“这是什么香?”夷彅不禁问道。
雪渺瞪了夷彅一眼,道:“你不先看两位将军伤情,倒惦记着什么香来?改日我找白芷姑姑多讨些香草,给你做个大香囊给你带着好不好?”
夷彅哭笑不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可当着众人面前,又不好发作,只得闭口不言,装作没听见。
可这时却有一个温柔的声音渐渐走近答道,“此香名为九叶丁香。”
来人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一袭紫色衣衫,长发如黑色瀑布,双眸灵动如秋水,言谈更是优雅大方,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令人欣赏的气质。
“九叶丁香?难道这丁香有九片叶子?”夷彅小声嘀咕道。
紫衣女子浅笑道:“不是九片叶子的丁香,而是九片花瓣的丁香。普天之下,三叶四叶丁香是俗品,五叶丁香是珍品,七叶丁香是圣品,而这九叶丁香更是万中无一的神品!”
“神品九叶丁香?!”众人都是一惊,这可是比天山雪莲还难得一见的稀世奇珍,竟然被这紫衣女子做成熏香,真是清泉濯足,明珠弹雀!不少人已露出哀痛叹息的神色,仿佛用的是他们的九叶丁香。
“不知姑娘这九叶丁香如此珍贵,为何要用它做熏香?”夷彅替众人问出心中百爪挠心的疑问。
“物虽珍贵,可世人仍有比九叶丁香更珍贵的东西!”紫衣女子的回答虽轻,每个字却如山岳雷霆般令人震撼。
“比九叶丁香更珍贵的东西?”
“莫非是天山雪莲?还是龙涎香或是冰魄幽兰?”
“九叶丁香百年难得一见,必定是其他珍品!”
众人都议论纷纷,却莫衷一是,都不知世上还有什么东西是比九叶丁香更珍贵,纷纷望向紫衣女子,期盼她能说出这比九叶丁香更珍贵的神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