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四节 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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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朗难得有一点真正的空闲的时候——相当少,但:一些时间,他既不处理公司的工作,不视察工厂,不思考已经制定和将要制定的计划,也不回忆过去了解的历史和专业知识——总会遇到这样的情况。/首/发而在这种时候,他会给自己倒一杯可乐,拿出放在抽屉里面的天文望远镜,站到座椅后面的窗户前面,然后一动不动的盯着外面看上几分钟,甚至十几分钟。
当然,每一个看到他的行为、同时又非常了解他的人都很清楚,秦朗绝不是在观察天文景象,也不是观察大街上或海滩上的漂亮女士:天文景象和漂亮女士都不是他愿意关心并且为之投入时间的对象。在这个城市,在他站着的位置,值得他全神贯注的看上那么长时间的“东西”只有一样,那就是美国海军的军事基地。
圣迭戈是美国海军在西海岸的重要基地,并且在更为著名的,夏威夷的珍珠港完成建设之前,它是太平洋舰队的母港——未来则是第三舰队和战略核潜艇的母港——就算用脚指头都可以猜出,这里是间谍活动的重点区域,海军基地周围一定有许多眼睛正在时刻观察它的动静,记录太平洋舰队的活动规律,搜集与它有关的各种情报,为自己国家的领导人的决策提供参考。
然而在所有可以有效的监视圣迭戈海军基地的观察地点当中,秦朗占据的位置即使不是最理想的,也是目前最好的之一——不过,秦朗暂时还不打算向任何国家、组织或个人出售他掌握的情报。他关注海军基地的原因不是因为钱,不是因为他的私人爱好,只是因为美国海军的发展与他有一些关系。
一支强大地联邦舰队是维护合众国和合众国商人的海外利益的重要支柱,是海外的美国人民的重要安全保障——这句话不是秦朗说地,但是他支持这个观点。作为一个在远东地区投入大量力量和资本进行军事以及经济活动的商人,秦朗满心希望现在的太平洋舰队是半个世纪以后的那一个——虽然这种想法非常的不切实际。
半个世纪,跨度稍微大了一点,刚刚进入二十世纪的美国海军无论如何也没有机会达到那种层次。不过它确实在发展,很迅速,已经超过秦朗知道地历史里面它在这个时期的发展速度:两个星期以前,圣迭戈海军基地开始建造一个新的船坞,一个可以容纳五百五十英尺长、一百英尺宽的大型船只的船坞。
现在,一九零零年,只有一种海军地舰艇能够达到那么大的尺寸:战列舰。而且是美国海军没有的战列舰——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艘已经服役的美国战列舰的长度超过四百六十英尺。也就是说,第一,正在建造的新船坞并不是为旧的战舰准备地,第二,美国海军正在或者准备建造新的、更大型的战列舰——任何一个完成基本训练的间谍都可以轻易得出这些结论,不过他们也只能推测出这些结论,而秦朗知道得比他们更多。
他知道美国海军已经开始、而不是准备建造新战列舰,而且知道正在建造的是什么样地战列舰:不是其他东西,正是他几年以前提议建造的无畏舰,排水量一万八千吨,装备四座双联装十二英寸主炮,有十二英寸地水线装甲带,航速达到十八节;最后,他还知道具体的建造数量:不是一艘也不是两艘,是三艘。
他知道这些各个国家地间谍都渴望知道的绝密情报,没有别地原因,只是因为他要前往费城,参加她们中的一艘的动工仪式。
明天就出发。
一阵敲门声响起来。
“请进。”秦朗说。但没有转身。仍旧盯着那座正在以全速进行建筑工程地船坞。就像他了解所有关于美国海军地新战列舰地信息。他也知道敲门地人是谁。
是瑞切尔。
她推开门走进来。带着一脸显而易见地恼怒。故意踏着沉重地脚步。快速走到秦朗身后——不过隔着秦朗办公桌。然后。瑞切尔用力地敲了敲桌面。说:“你又要去东部?与摩根见面?”
“如果有时间。我会与摩根见面。但是首先。我会前往费城。”他回答。慢慢地把身体转过来。接着说:“海军事务委员会地提尔曼参议员邀请我出席‘南卡罗莱纳’号战列舰地铺设第一块龙骨地纪念仪式。”
然后。我会前往波士顿。与司徒美堂见面。了解他负责地计划。联络福摩萨地抵抗组织然后向他们提供军事援助。目前地最新进展……就像上一次。这需要一些精心安排。不能让记者知道他与一个黑社会头目见面。更不能让他们把事情捅出来。
秦朗思考着他的隐秘行程,看着瑞切尔,注意到她有些困惑。
“参议院的提尔曼参议员邀请你参加一个海军的仪式,我不是很明白,秦……我记得他曾经要求你参加一艘巡洋舰的下水仪式。”
“是的。”他承认到,“因为这一次海军建造的军舰依旧与我有那么一点点关系。”
“这么说,”瑞切尔把恼怒和困惑一起收起来,换成平静,“海军终于决定建造你提议建造的那种新型战舰了?”
秦朗点了点头。“而且是三艘。”
“三艘?”瑞切尔愣了几秒钟——她几乎不敢相信,把军队视为敌人的国会竟然会如此慷慨,一次批准建造三艘战列舰——而且据她所知,这种战列舰的造价高于以前的任何一种战列舰。“元老院什么时候变得此慷慨了?”
怀疑,还有讽刺。不管还有没有其他人使用这个称呼,也不管他们是什么时候以及怎么开始使用它的,在Umbrella,秦朗是第一个嘲弄性的把国会称为元老院的人,现在瑞切尔也学会了。
秦朗笑起来,把办公桌上的一份报纸推到她的面前,指着头版的标题。“这就是元老院变得如此
原因。”
瑞切尔看了一眼他指着地文字。二十分钟之前她在另一份报纸上看到过它,“美国银行联盟与日本帝国政府签署巨额贷款协议”,而且她看过文章的内容,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宣布秦朗和摩根计划取得了第一个阶段性胜利,用三千五百万美元换到了福摩萨岛——准确的说,如果日本人不能在三年的期限内偿还贷款,福摩萨岛就会成为提供贷款的美国银行地共同财产。
不过,没有任何一位银行家愿意相信,当日本人真的无法偿还贷款的时候,他们会不假思索的按照协议交出福摩萨:就像所有被认为珍贵的美德一样,遵守信用从来都不是自发的行为。历史已无数次告诉人们,当借债地一方缺乏解决债务问题的有力手段的时候,欠债的一方就一定会选择赖账,不管他是普通人、贵族还是国王;至于政府,不要怀疑,它会遵守信用的可能性仅仅高于银行家。
也许还高于律师……
所以,“也就是说,元老院变得此慷慨是为了准备给我们讨债。”她揶揄到,“那句中国话是怎么说地?未雨……”
“绸缪。”秦朗接着她的话说,“而且这只是开始。下一个财政年度,元老院还会批准建造三艘到四艘战列舰,比现在建造的更大,更强,更具有威慑力。”
“也更贵。”当然这不是她关心的问题。瑞切尔只是无法理解一件事。“仅仅为了一个福摩萨,我们需要出动六艘到七艘新型战列舰么?我认为它的价值还不够出动这么多战舰的支出。”
“也许它不够,但我们需要索要的也不只是一个福摩萨,还包括朝鲜半岛。”秦朗笑得更开心了,也更险恶,“日本人地资金缺口不只是三千五百万。所以就在上个星期,东京给摩根、库恩-洛布和罗斯切尔德发了电报,询问是否可以提供更多贷款。当然,这是预定的发展方向,所以他们一致表示愿意接受请求——而现在,杰克摩根正在东京与日本的代表谈判。”
“谈判的条件是什么?”她问,“你们打算怎么把朝鲜半岛弄到手?”
“不是我们怎么打算,瑞切尔。”他还在笑,“是日本政府主动提出,是否可以用朝鲜半岛作为抵押。”
“然而你料到了这一点。”
“的确如此。”秦朗收起笑容,“而且我知道,日本人会掉进陷阱。到那个时候,我们真地需要那么多新型战舰进驻东京湾。”
“也许你还希望海军炮击东京。”瑞切尔笑了,是嘲弄的。
“我对日本人民没有恶意,瑞切尔——我地目的是谋财,不是害命。”秦朗尽量控制住他地情绪,用诚恳的、以及悲天悯人地口气说到,“如果海军真的炮击东京,那将是历史的悲剧。我愿意成立一个基金会,并且号召人们捐款,用于东京的战后重建工作,以及在战乱地区进行慈善活动……”
要么堵住自己的耳朵,要么堵住他的嘴。瑞切尔开始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尽管经过了这么多年,而且时常听到秦朗进行如此恶心的虚假表演,但是她还是很难忍受他的这种恶劣趣味。
不过在她想出应该采取那种手段之前,秦朗停止了,重新回到正常的轨道。
“在我离开圣迭戈的时候,瑞切尔,我希望你做两件事情。”他说,“第一,利用我们掌握的新闻机构在西海岸进行全方位的宣传,让所有人知道日本人没有能力偿还贷款,只能将福摩萨交给银行团。”
“没问题。”她点了点头。这很容易,只要稍微有脑子的人都看得出来。
“第二,挑选一些政治和经济方面的专家,让他们在报纸上发表文章,分析银行团将会怎样处理福摩萨——但你必须注意,一定要让读者觉得,银行团最终会把福摩萨重新出售给满清政府。”秦朗停了一下,“可以加上一点内幕消息的噱头。”
“这就是内幕消息。”瑞切尔撇了下嘴,“不过,只是在西海岸宣传?”
“其他地区由摩根和其他财团负责制造舆论。”秦朗回答——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一旦与日本政府签署第一笔贷款协议,立即开始进行大规模宣传,放出风声让所有人知道银行团会将福摩萨出售给清政府,给日本政府和清政府制造压力——然后,就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当然,依旧是经过修改的计划:那位想当皇帝的刘学询先生正式取代秦朗和摩根以前选定的代理人,成为实施计划的最合适人选。再过一段时间,当舆论压力形成以后,秦朗就会写一封信给刘学询,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并且能够说服清政府赎回福摩萨,就可以得到一笔高额的佣金,而且美国政府和财团将会全力支持他担任新的福摩萨巡抚;最后,作为他们的私人友谊的体现,Umbrella公司还将帮助他建立一支小规模的、完全接受他的指挥的武装力量。
刘学询一定会接受这笔交易。秦朗稍稍抬起头,审视着已经预见的未来。刘学询会接受交易,因为他可以得到他需要的一切:美国人的支持、一块远离中央政府管理的土地,还有一支军队;而且他知道他的优势,国民和舆论会站在他的一边,要求政府不惜一切代价赎回福摩萨。在如此强大的力量的帮助下,他只需要花费很小的代价,就可以完成交易当中应该由他完成的部分。
他会接受交易。
秦朗又笑了。刘学询有野心,是实施计划的最合适的人选,一件理想的工具。当然,与所有工具一样,最终,在失去价值以后,他也会被抛弃,然后被销毁。只是刘学询自己永远无法料到这个结局。
最好的结局。(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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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节 一些事情
岛仁是一个骄傲的人,一直都是如此——“三千年纯族”,当然,黑岛家族的历史其实没有那么悠久,不过它长期以来都是如此宣称的,并且几个世纪以来它的成员都是这么认为的,所以黑岛仁相信他可以骄傲;然而,日本是一个重视社会等级的国家,这一点很重要,因为很不幸的是,即使抛开漫长的幕府时代,只关注维新以后的时期,黑岛家族的地位也不够高:正四位、勋三等、伯爵,这是黑岛仁的父亲获得的全部荣衔和等级,代表了黑岛家族目前所在的那个阶级——而黑岛仁本人的地位还要低一些。
于是,黑岛仁有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他可以骄傲,但是在许多人的面前,他必须收起骄傲,保持一副恭敬谦卑的姿态。然后,这个问题又引出一个新的问题:“许多人”,那份名单有点长。
天皇,皇族,所有位阶、勋位和爵位高于正四位、勋三等、伯爵的华族与大臣,陆军和海军的将军,政府的高级官僚,特务机关的长官和前辈……最后,还有一个平民,商人以及一般人眼里的慈善家,破落的福冈武士筒井龟策的第三个儿子,头山满[注]。
一个原本黑岛仁可以在他的面前保持骄傲的普通人——如果这个人,头山满,真的只是普通人的话。
但是,他不是。头山满当然不是普通人,也不是普通的商人和慈善家,他是一个激进的国家主义政治活动家,明治十四年,与平冈浩太郎、箱田六辅和进藤喜平太一起组建了右翼政治团体玄洋社,并且担任它的总帅;同时,头山满也是一位受到日本黑道成员一致敬重的共主。
最后,黑岛仁掌握的一些不确切的、无法得到证实的证据表明,头山满需要为几年以前清国和谈特使李鸿章大臣遇到地刺杀案件,以及不久之前针对前任内阁总理大臣大偎重信的刺杀案件负责。
简单的说,他是一个掌握着强大力量的危险份子。
当然,一个只拥有强大力量的危险份子还不足够享受黑岛仁的恭敬与谦卑,但是一个与现任内阁总理大臣和日本帝国陆军都保持着亲密关系的、既有强大的力量又有影响力的危险份子可以;不过除此之外,黑岛仁必须对头山满保持恭敬与谦卑地理由还有一个:他的特务机关需要借助玄洋社和日本黑道的力量,才能在中国进行大规模地活动。
或者说得更准确一些,黑岛机关必须借助头山满掌握的力量,才能在中国进行旨在打击秦朗的联合纺织技术公司地破坏活动。
他不得不这么做——尽管他并不喜欢请求别人提供帮助。只是他没有选择的余地,日本拥有庞大的情报系统,但是这个系统却始终处于滑稽的混乱状态,没有统一的管理机构,也没有一个部门负责协调工作,于是外务省、陆军和海军的十几特务机关只能各自为政,自行其是,间谍只听从机关长的命令,机关长只服从所属部门的指挥,除了极少数情况,某两个间谍或机关长因为良好的私人关系,或者上级地指令,愿意共享情报,其余时候间谍们都在隐瞒自己掌握的资料,同时偷偷摸摸的刺探同行获得的信息,还会在必要的时候拆别人的台——因为政府用于间谍活动的经费是有限的,可以使用的资源也是有限的,能够颁发地荣誉依旧是有限的。
如果,再考虑一下幕府时期,尤其是战国时代属于不同地区、效忠不同大名地武士之间长期积累的宿怨,倒幕战争时期维新派与幕府武士地纠纷,维新以后西南战争的影响,还有外务省、陆军和海军地矛盾……
必须说,情况真的非常复杂。
也是说,日本的特务机关几乎不可能联合起来执行一项任务,但是,也没有一个机关有力量单独完成类似破坏联合纺织技术公司这样的艰巨使命,所以必须借助情报系统以外的力量,军队,右翼激进份子,黑道,浪人,收买的当地人——不过现在,黑岛仁可以选择的合作对象,只有玄洋社。
它不是最好的选择,基本上,没有人可以控制头山满,但却是唯一的选择。黑岛仁十分清楚,让军队参与行动绝对是严重的错误,将会导致事情变成日本与米国的直接冲突,然而现在还不是冲突的时候;至于浪人和被收买的中国人,他们参与了两、三次行动,然后再也没有人敢于接近秦朗的工厂和仓库,更不用说进入它们。
这些人被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武装保安吓破了胆子。当然这一点也不奇怪,第一次听说那些保安的手段的时候,黑岛仁自己也感到颇为吃惊,以及一点点害怕:不管是Umbrell雇佣兵还是在中国临时招募的、货真价实的保安,如果他们发现有人闯入工厂或仓库,他们只会发出一次警告,然后,不加区分的,丝毫不在乎闯入者是什么人,乞丐,盗贼还是破坏份子,只用同一种方式处理。
一种简单的方式,“先开枪,干掉一个坏家伙,干掉一个坏家伙,干掉所有坏家伙再向他们提问题”,这就是他们的处理办法,彻头彻尾的美国牛仔风格,不过相当有效。浪人和被收买的中国人,他们基本不会使用枪械,也没有枪械,而且数量从来不占优势,根本不是保安的对手,一旦被发现就只是白白送死—但是这些人都不是傻瓜,所以他们选择了远离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工厂和仓库,再也不碰与它们有关的任务。
所以,只有玄洋社可以执行这项使命:头山满的信徒相当狂热,热爱日本,愿意为建立强大的日本奉献生命,而且绝不问“为什么”,不像普通的浪人和收买的中国人那样,只是拿钱办事,又爱惜自己的小命——他们不会被秦朗的武装保安吓住,相反,同志的牺牲可以激发这些人地战斗热情,促使他们不断发起新的袭击。
他们是理想的炮灰,他需要的炮灰。
黑岛仁需要头山满的力量,然而要借助这些力量,他就必须在头
面前保持恭敬与谦卑,恭维他,吹捧他,赞美他,对有玄洋社才能够挽救日本的危机,只有他才能扮演新时代的救世主……
一直到上一次他们见面的时候为止……差不多六个月以前,这个办法都很有效,头山满坦然地接受了对他的恭维,心情愉快的对玄洋社地骨干宣布,玄洋社与黑岛机关的合作将会一直持续——然而现在,今天,它看起来失效了。
今天,黑岛仁再一次登门拜访头山满,准备借用他的力量进行一个新地计划;为了做到这一点,他精心准备了一整套说辞,满心以为就像以前那样,事情很快可以结束……
但是头山满根本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当然,他没有拒绝接见黑岛仁,也没有一见面就把他赶出去,只是完全不搭理他,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把这位骄傲的特务机关长当成空气,或者房间里的摆设。
整整两个小时,头山满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一个地方:他正在看的那本书。
一本米国作家撰写的、满篇都是胡说八道的垃圾——黑岛仁知道这本书,因为他自己也看过,向桂太郎推荐过,听到山县有朋提起它,听说天皇陛下非常喜欢它,知道陆军省打算给每一个中队配发一本,要求下级军官和士兵反复阅读,直到可以背诵,而且还知道文部省同样打算这么干——它是垃圾,但不是一般的垃圾。
因为这本书地名字是《日本的军神:乃木希典》,并且被非正式的称为《大和军魂乃木希典》,或者《圣木大将传》。
它是那位被迫自杀的榆木脑袋陆军大将的传记。
黑岛仁始终没有弄明白,一个米国作家怎么会想到给一个打了败仗的日本将军撰写私人传记,用几十万字鼓吹乃木希典的忠诚、英勇、无畏和大公无私,对他的胡乱指挥要么视而不见要么一笔带过,竭尽全力要把他塑造成日本军队的军神。有那么一段时间,黑岛仁以为这又是秦朗想出来的诡计,但看上去又不像,秦朗这个人不会鼓吹一些日本政府需要地良好品质;后来他觉得这是乃木希典的老婆搞出来地东西,然而那位静子夫人可能做这种事情的可能性,显然比秦朗还要低。
并且,就算她真地打算找一个作家撰写一本传记,她也会找一个日本作家,而不是一个米国人。
所以最后,黑岛仁只能认为,那位米国作家,考克斯先生,编写乃木希典的传记纯粹是出于他地个人意愿——他自己也曾解释过,“我是自备干粮的五日元党”,不过没有人明白这种充满美国式幽默的自嘲——那么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呢?黑岛仁始终找不到答案,以至于想要逮捕考克斯,在他身上实验一些新的刑罚,迫使他说出真相。
不过这种想法只能是白日做梦,逮捕考克斯,黑岛仁觉得如果自己真的这么做了,黑岛机关可能会被愤怒的陆军和民众连根拔起……
不,根本就连“真的这么做了”的机会都没有。
“黑岛机关长。”没有一点预兆,头山满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让黑岛仁的身体哆嗦了一下。
“头山先生。”他赶紧回答,带着恭敬。
“黑岛机关长,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头山满接着说到,不慌不忙,在翻开的那一页夹上书签,然后动作轻缓的把书合起来,放到两人中间。
“是本好书。”黑岛仁称赞到,只能如此——虽然大人物们都很清楚,乃木希典事实上只是一个平庸的指挥官,而且还有一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不过他们倒是希望,军队的下级军官、士兵和普通人民能够学习乃木希典的英勇无畏和献身精神,成为合格的炮灰——所以公开的说法就是,《日本的军神:乃木希典》是一本好书。
如果有人指责这本书是一本胡说八道的垃圾,他就是非国民,而警察会在第一时间邀请他到派出所喝茶—当然也可能是宪兵队邀请他去宪兵司令部。
黑岛仁还没有愚蠢到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但是他犯了另外一个错误。
“好书!”头山满哼了一声,“我们都知道这本书是怎么回事。黑岛机关长,你请求我动用玄洋社的力量,帮助你对付那家米国公司地时候,你就是怀着与现在的陆军省和文教省一样的想法,希望玄洋社的成员模仿乃木大将,英勇无畏的去献身的,不是吗?而你并不想黑岛机关的特务也做出那种牺牲。”
“头山先生……”黑岛仁张开嘴,但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头山满的怒气让他有一些紧张。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声音又是从鼻孔出来地,“现在,我正式的通知你,玄洋社与黑岛机关的合作,已经无限期地中止了。”
“头山先生……”
“不要解释,黑岛机关长,我中止与你的合作不是你让玄洋社蒙受了巨大的损失,而是因为你完全不了解你地对手。”停顿了几秒,指责继续,“你以为秦朗的手下只会用手枪与你打交道,你错了。他们不只会用手枪,还会使用机关枪,让十几个拿着机关枪的家伙守在敌人的家门口,向着出来的每一个人扫射……”
头山满的表情变得有一些扭曲:那种事情远远超出他的预计,也让他无法容忍。玄洋社从来没有遭受过这样的打击,被一帮米国人支持的支那人用世界上最先进地武器屠杀。这是耻辱,同时也是警告,遗憾的是他和玄洋社的其他领导人都没有立刻清醒过来,都因为愤怒丧失了理智,策划了一次反击。
然后,反击取得成功,十三个支那保安被斩首处决,于是更大的打击就像鬼魂一样缠了上来。
“……你的对手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做事情没有一丝顾忌。”他叹了一口气,“他甚至不惜使用炸药对付他的敌人。就是在两个月之前,秦朗的手下把一箱炸药送到了我们的上海道场,一次炸死四十七个人,还有两百多人受伤……”
不知道这些,头山先生。
”黑岛仁说,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过去地六个月,他的精力都在其他方面,主要是调查秦朗地历史——但依旧毫无收获;而且也没有人把这些消息告诉他。
“你当然不知道,黑岛机关长。”头山满嘲弄的说,“鉴于事态已变得此严重,山县大将担心可能引起日本与米国地直接冲突,因此发生的事情被要求严格保密,不得对任何人泄露。”
“山县大将没有告诉我——”
“你也在‘不得透露’地范围以内。”
黑岛仁开始变得愤怒了:不管怎么说,黑岛机关始终是直接负责针对秦朗的各种活动的部门,作为机关长,他有权力了解与这个家伙有关的任何事情——他的一举一动;然而山县有朋竟然把他排除在外,要求对他严格保密——也许元帅陆军大将就是打算把外务省的力量撇到一边,让陆军的特务机关接管工作。
黑岛仁拒绝接受这种安排,这是他的耻辱。
遗憾的是,实际上没有人打算考虑他的感受,甚至头山满还很乐于见到这种变化:秦朗拥有无穷无尽的武器和弹药,从手枪、步枪一直到机枪和火炮,可以轻易招募成千上万武装人员,组建一支军队,还可以获得米国海军的援助,然而黑岛仁却要求他对付这个敌人,把玄洋社拖进一场不可能取胜的战争……
他应该得到一些教训。
“按照我个人的看法,”头山满心满意足的注视着特务机关长,“你应该暂时把工作的重点放到其他方向,黑岛机关长。秦朗,现在已不是日本的主要敌人。”
“没错,他的银行还要向帝国提供贷款呢。”黑岛仁很想这么说,狠狠的嘲弄一翻——不过他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而且,因为得到了一点提醒,他突然想起了今天拜访头山满的目的。
“说到秦朗,头山先生,你应该知道,西园寺先生最近代表日本与摩根氏进行着第二轮贷款的谈判……”
“我知道,黑岛机关长,而且我知道谈判已经结束,政府已经与摩根氏代表的米英银行达成协议。”又是一个短暂的停顿,因为那个协议让头山满感到不舒服,“由于库恩-洛布财阀和英国罗斯切尔德财阀的强烈要求,按照协议,日本必须在得到贷款的一年以内向露国宣战,以此换取免除全部利息地最优惠待遇,否则米英银行就要收取每年百分之二十的利息——这是勒索。”
“头山先生,你认为,难道我不该为此来拜访你吗”——头山满的眉毛皱起来,黑岛仁的发言看起来有些挑衅的味道,不过接下来的内容倒是出乎他的意料——“此次我前来拜访你,与南支那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只是希望,在北支那的活动方面,黑岛机关能与玄洋社合作,共同为帝国出力。”
“北支那地活动?”头山满看着他,“机关长,你指的是搜集情报?”
“并非搜集情报,头山先生。”黑岛仁解释到,“有两件事,是现在需要优先得到解决的,一方面,帝国需要一个合理地借口向露西亚宣战,这个借口最好可以激发我国军民奋勇作战,为国捐躯的决心,另一方面,我认为,帝国与露西亚的战争需要满洲地支那人积极的参与进来,协同我国打击露军……”
“你担心日本不是露西亚的对手?”
“我个人认为,日本与露西亚的力量差距,应该超过玄洋社与秦朗的力量差距。”
有一根刺,不过头山满装着没有听出来。“你的担心有些道理,黑岛机关长。那么,你认为,我们怎么才能让满洲的支那人积极的参与战争?”
“头山先生,我知道玄洋社长期在朝鲜和满洲进行活动,与当地的支那土匪地关系十分密切,同时与支那的反政府人士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我认为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黑岛机关长。”头山满说,“那么,如何激发我国军民的奋勇作战,为国捐躯的决心呢?”
“我想,帝国政府已经在着手进行了。”黑岛仁看着两人中间的那本书,就是它,但还不够,“我有一个作为补充的设想,如果一位受到帝国军民敬重的政治家在访问朝鲜时遭到露国唆使的刺客暗杀……”
一个胆大妄为地建议。头山满暗自冷笑着,黑岛仁的建议就像是一种暗示,表示他认为过去发生地两起刺杀事件与玄洋社存在某些关系。
他原本不应该这么说。
头山满继续用心满意足的目光看着黑岛仁,然后有那么一段时间,大概几分钟,一个字也没有说,最后他开始大笑,愉快地笑。“黑岛机关长,你的建议非常有趣,我会认真进行考虑地。”
“那么,这件事情就拜托头山先生了。”黑岛仁向他鞠了一躬,然后问:“这算是黑岛机关与玄洋社的再一次合作吗?”
沉默了一会儿,头山满点了点头。“你可以这么认为,黑岛机关长。”
“非常感谢。”黑岛仁站起来,准备告辞,然而头山满叫住他。
“有一件事情,我觉得你可能会有兴趣,机关长。”玄洋社的总帅慢慢的说,“我得到消息,福摩萨的抵抗份子购买了一批军火,即将送到南部的某个地区。”
“福摩萨的抵抗份子?”黑岛仁像是吃了一惊,“我以为他们都被消灭了……这个消息可靠吗,头山先生?”
“还需要进行确认。你知道,浪人的消息,通常有些不可靠。”
“我明白了。”黑岛仁想了想,“我会让人确认的。”
最好是那样。头山满在心里说。玄洋社在秦朗的那里吃了不少亏,现在轮到黑岛机关了——非常公平,谁也没有亏欠。
注:头山是头山满母亲家族的姓氏()
第四百九十六节 波士顿音乐厅
士顿音乐厅,1852年建立,是着名的波士顿交响乐团~主要演奏场所——当然,几个月以后就不再是了:由于道路拓展和地铁建设工程,这里举行的演出活动受到了严重威胁,所以波士顿很早就开始建设另外一座音乐厅并且很快就会完工,然后波士顿交响乐团就会转移到新的演出地点……
不过,对于秦朗来说,波士顿音乐厅的历史与未来都不是他所关心的问题,而且波士顿交响乐团也不是——虽然现在,他就坐在音乐厅第三层,欣赏乐团演出。
作为一个流行音乐、好莱坞电影以及计算机游戏培养起来的现代人,秦朗不理解也不喜欢交响乐,以及戏剧、蕾、歌剧,以及其他形式的古典艺术,不管东方的,还是西方的——当然,感谢弗郎西斯特科波拉和《现代启示录》,他至少还喜欢《女武神》,虽然这种喜好显然与艺术本身没有关系——他会在这里,只是因为音乐厅和乐团的名气,并且把它们当作掩人耳目的工具。
一个类似波士顿音乐厅这样的高档公共场所,毫无问是非常适合两个需要伪装得没有一点关系的人进行秘密会谈的:安全、隐秘、不容易引起注意。秦朗和司徒美堂,根据公开信息,他们不可能钻进同一辆马车,但是有可能走进同一所音乐厅,欣赏同一场表演,并且十分凑巧地坐到一起。更妙的是,就算有人跟踪他们,而且这些跟踪者极其幸运的买到这场音乐会的门票,他们靠近两人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在交响乐的影响下根本弄不清楚他们地谈话内容。
而且,事实上说,这些秦朗决心防范的眼睛和耳朵其实根本没有机会买到这场音乐会的门票,所以他没有必要担心任何意外——除了一件事。
他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超过预定的时间15钟,司徒美堂还是没有出现。也许是因为他的马车出了故障,或者遇到交通堵塞,不过也有可能,是某位不够友好的门卫将他挡在了音乐厅的外面……
有人在右边的空座位上面坐了下来。
“你迟到了,司徒先生。”秦朗说。
“对此我感到十分歉,秦先生。”司徒美堂首先向他道歉,接着解释到:“在我准备出发的时候,堂里突然有一件事情需要我亲自处理,而且这座音乐厅附近的交通状况也有些糟糕……不过,秦先生,我没有弄明白,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见面?”
“司徒先生,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与某人见面,而是为了在这座有半个世纪历史地音乐厅关闭之前,在这里欣赏一场波士顿交响乐团的精彩演出。”秦朗回答到,一本正经的,“我相信,这也是你的目的。”
“是地。”司徒美堂同样严肃地点点头。然后说:“秦先生。能够在这里碰到你。并且与你坐在一起。真是我地荣幸。”
“你真是客气。司徒先生。”秦朗回敬到。
寒暄结束。两个人进入沉默状态。眼睛盯着舞台中央地乐团指挥。耳朵听着乐团演奏地交响乐。都感到有一点索然无味——虽然乐团指挥是那么地富有节奏感。乐团成员地演奏是那么地精致出色。而且真正地观众都已沉迷其中——于是最后。几分钟以后。秦朗决定结束这一切。
“计划进行得怎么样?”
“大部分都进行得很顺利。我已经通过洪门地关系。与那边地反日武装搭上关系。再过四天。第一批武器就会送到福摩萨。但是。”司徒美堂顿了顿。语气变得谨慎起来。“事情可能泄密了。”
“是吗?”也许秦朗试图努力地表现出一点吃惊地模样。但他地语气依旧是平淡和毫无起伏地。因为这个结果依旧在他地预料当中:类似致公堂和洪门这样地组织。还有福摩萨地反日武装。泄密是毋庸置疑地事情。因为它们地成员根本没有保密意识。也没有接受过特殊训练。还有很多危险地不良习惯。比如冲动、酗酒、贪财、怯懦或者有一个多嘴地情人。最后。他们喜欢讲“义气”。
这些人,即使是不专业的间谍,要从他们地嘴里得到有价值的情报,也是特别困难的工作:只要随便耍弄一点手腕,他们自己就会主动把知道的事情,犹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全部吐露出来。
他们完全不适合知道秘密。当然,他们的组织一样不适合:一个秦朗一直知道但是始终没有打算解决的问题是,洪门的各个下属堂口,与某位医生的反*政*府组织,一直存在密切的联系,然而众所周知的是,那位医生的组织,与日本政府和民间政治团体玄洋社,同样存在密切的联系。
如果日本人打算获取这一方面的情报,他们甚至没有必要派遣间谍。
所以秦朗一点也不吃惊,他只想知道,泄密的严重程度,以及对计划的影响。“日本人对我们的计划了解多少?”
“日本人肯定知道有一批军火要送到福摩萨,可能知道时间和地点。”司徒美堂的口气变得更谨慎了,“最后,他们或许知道这件事情与你有关,秦先生。”
“哦。
”秦朗扬了扬眉毛,“怎么回事?”
司徒美堂又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事情让他感到进行解释——不过他还是说了:“我派去南洋联络洪门兄弟的伙计,在做事的时候对那边的兄弟夸口,说美国华人中间有一位大人物支持这件事情,然后……”
“然后,消息传递到福摩萨的时候,就变成我支持这件事情,是这样吗?”秦朗又扬了一下眉毛,“你派去地人,他知道事情与我有关吗?”
“他不知道。”停了一下,司徒美堂用更严肃的、牧师对待他的上帝的口气发誓,“他肯定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而且他也猜不出来——没有那么好的脑子。”
“那不一定……”秦朗考虑着,很多时候,一些看上去不够聪明的家
并不像他们看起来那样愚笨,相反还很聪明,很狡关键地时刻发挥预料不到的作用——或者反作用。不过司徒美堂同样不是一般的人物,他的眼光,仔细想想致公堂的历史,秦朗认为值得相信。“……所以,我被放到台面上,这只是某个人吹牛的结果。”
“我知道这很难让人相信,秦先生,但是……”
“没有但是,司徒先生。”秦朗毫不客气的打断他,“你应该知道,我一直竭力避免的结果,就是我在这个计划中扮演的角色公开。虽然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是你地人吹牛,但是日本人,我不认为他们会以为这只是吹牛。”
又是一次暂停,只是为了让司徒美堂有时间责备自己,他最后说到:“幸运的是,这种程度的泄密还不足以影响计划。”
严格的说,这种程度的泄密根本不会影响计划:就算没有哪个致公堂的成员向他的洪门兄弟吹牛,日本人一样可以猜出福摩萨抵抗组织得到的武器与什么人有关系。黑岛仁和他的同行缺乏地只是证据——然而现在也是一样。只要他们没有证据,就没有办法向华盛顿提出抗议,对他当然没有任何影响。
秦朗不担心自己,也不担心将要送给福摩萨的军火。是的,日本人已经知道有一个走私军火的计划,可能知道军火抵达福摩萨的时间和地点,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使在旧的计划里面,它能够造成的后果也不过是损失一批武器和弹药,还有一些抵抗组织的成员,但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而且按照新的计划,有麻烦地只是执行搜查与清剿任务的日本警察和军人。
他把放在乐团指挥身上的眼光收回来,侧过脸看着司徒美堂。“由于泄密,我认为我们必须修改计划。”
“要停止向福摩萨运输武器吗?”司徒美堂地脸色有些难看:如果秦朗中止计划,那将对他的声望造成难以挽回地打击,动摇他在洪门内部的地位,然后破坏他与南洋和福摩萨地关系。他不希望秦朗中止计划,但是,决定权在秦朗手上,他只能等待宣判。
然后秦朗做出判决。“我会派遣一小队武装保安,为军火提供安全保障。”
他会派雇佣兵运送军火!司徒美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站在秦朗地角度,他似乎不应该采取如此大胆的、等于公开他扮演的那个角色的措施。然而,这就是秦朗现在要做的事情:与他最初制定计划的时候相比,情况已发生变化,福摩萨的抵抗组织不再是迫使日本接受贷款抵押条件的手段,因为伊藤博文十分干脆的接受了那个条件,所以现在,虽然那个小岛依旧处于日本的控制之下,但它已经是美国银行团的财产,作为银行团的成员他当然有那么一点权力,向福摩萨运输武器。
再说。秦朗愉快的想着。他不会派遣Umbrella的正式雇佣兵,更不会派遣白人或黑人雇佣兵,甚至不会派遣与Umbrellaa有关系的武装人员,也许那些人会被日本人抓住,然后招供,但是日本政府还是找不到直接的证据指控他。
他微笑起来,重新把目光投向舞台中央,看着那位正在倾情表演的乐团指挥。“我曾经听过一个故事,一个与赌博有关的故事……”司徒美堂转过来,看着他,认真的听着,“在一个城市,当地流行的赌博活动是赛马,而这项活动被黑帮控制,通过向赛马注射药物操纵比赛的结果,在赌博中获利。”
“然后有一天,出了一点疏漏,负责向赛马注射药物的医生把这个秘密告诉了他的漂亮情人,等他离开以后,这位漂亮情人又把消息告诉了她的另一位情人,随即,那个情人约见自己的朋友——或者亲戚,在酒吧里把消息泄露给了对方,然而就在这个过程当中,一位耳朵过于灵敏的侍者听到了对话……最后,消息进入了一个男孩的父亲的耳朵里,正好这位元元父亲需要一大笔钱改善家庭的生活,于是他借了高利贷,把钱全部用在将要举行的赛马比赛上面……”
秦朗再次听了下来,不是为了让司徒美堂考虑什么,也不是他感到口渴,只是为了回味那个故事。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始:“但是不幸的是,比赛的时候,那匹注定会赢得胜利的赛马突然死了。因为消息泄露让黑帮极为恼怒,决定惩罚那些把手伸进他们的饭碗的家伙,就给赛马注射了毒药。而那个下注的父亲,就成了用来给猴子看的那只鸡,黑帮头子亲自要了他的小命,找了一个腐败的警察杀掉他的老婆,最后请了一个出色的杀手干掉他的儿子……”
司徒美堂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要说什么。“秦先生……”
“司徒先生,”秦朗的目光回到他身上,“在我们的故事里,我不知道谁是医生,谁是医生的情妇,谁是情妇的情人,谁是酒吧的侍者,但我知道,将要去清查军火的日本警察和士兵,就是那位借高利贷的父亲和他的老婆——你明白我的意思,对吧。”
“我明白,秦先生。”司徒美堂自然明白秦朗的意思,虽然一点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讲那个不像故事的故事——而且十分明显,整个故事都是他临时编造的。蹩脚的比喻,他暗自评论到,然后随口问了一句:“那个故事的名字叫做什么?”
“幸运数字斯莱文……”秦朗的声音突然一下变得虚浮和遥远起来,“说真的,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故事的结局,一点也不。”
那个结局,真是太糟糕了,非常糟糕。
真的。
第四百九十七节 新皇帝的预备人选
新觉罗沣,醇亲王爱新觉罗.弈的第五个儿子,.;新觉罗的弟弟[注],宣统皇帝爱新觉罗.仪的父亲——
“所以,”秦朗注视着正在与参议院议长互相致敬的年轻贵族,低声对身边的参议员和总统高级幕僚说,“这就是你们让我到华盛顿的原因?”
—四天以前,就在他结束与司徒美堂的简短会面,准备返回圣迭戈的时候,秦朗得到布什和哈里曼的电报,要求他立即前往华盛顿,而且必须抓紧时间。于是他不得不临时改变行程,匆忙的赶到新的目的地。
他原本以为布什和哈里曼准备告诉他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或者准备与他讨论某个非常紧要的计划,他没有料到他们要他立即赶到华盛顿只是因为一位只有十七岁的满清贵族——当然,他知道载在美国。每天的报纸都有他的消息,而且,Umbrell有一组特工二十四小时监视他——但是,除了他的皇家背景,这个人值得布什和哈里曼重视么?并且,在他们两人之外,他还闻到了别的气味。
不只是那些财团的气味,还有美国政府和政客的气味,他们都对光绪皇帝的弟弟充满了兴趣,这一点,从到车站欢送他的国会议员和政府官员的数量就可以看得出来:就像在欢送一位西方列强国家的元首,而不是一位因为义和团事件[注2]不得不前往德国谢罪的年轻的中国专使。
而且,根据报纸的报导,在这位专使抵达美国的时候,在纽约和华盛顿举行的欢迎仪式也是同样盛大和热烈,超乎寻常。
秦朗不想指责什么,不想说这种违反外交常规的礼仪足够让人产生许多想法,但是毋庸置,华盛顿的行为绝对不是没有理由的。
“参议院和白宫有什么计划,对于那位年轻的满清贵族?”秦朗问,不同寻常地公开和直接。
对于那些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计划,他喜欢采取这样一种态度:不能让别人掌握谈话的节奏,因为已经丧失了最初的主动权。
不过,对于布什和哈里曼,既然他们都很熟悉他,这个伎俩并不怎么有效。
“现在还没有明确的计划,”哈里曼回答,“只是外交事务委员会和我们”——“我们”指的是总统的幕僚,秦朗知道他的意思——“正在评估支持这位谢罪专使地可能性。”
“根据这位谢罪专使的各种发言,还有他在不同场合的暗示判断,”布什接着说,“我认为他需要美国的支持。”
“哦。”秦朗点点头,很平静,一点也不感到惊讶,也没有询问华盛顿打算支持载沣——答案是显而易见的,一位皇族成员,醇亲王的儿子,光绪皇帝的弟弟,以及军机大臣荣禄的未来女婿,如果华盛顿打算支持他地话,那么就只能是把他推向一个位置——下一位的中国皇帝。
一个理所当然的政治企图,同时又是迫在眉睫地工程:要是国会山和白宫真的打算这么做,它们的动作最好快一点。
因为尊贵的光绪皇帝,还有满清王朝事实上的统治者,比他更尊贵的慈禧皇太后,现在已经命悬一线,就要荣登极乐了——公开的秘密;尽管还没有官方公报而且没有人敢于公开讨论它,不过中国、日本以及西方的消息灵通人士都很清楚,按照他们的健康状况,这一对互相憎恨地母子几乎不可能度过今年的夏季—最悲观的预计是,他们将会在春季结束之前相继死去。
所以,现在每个知道这个内幕消息的人都很清楚,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非常急迫的需要确立一位新统治者。
一个能被大多数利益集团接受的新统治者。
爱新觉罗沣。秦朗注视着正在一点一点靠近他的年轻贵族。他应该是唯一可以接替他的不幸的兄长地皇族成员——虽然曾经还有另一个继承人,端郡王爱新觉罗漪的儿子爱新觉罗骏,不过自从他地父亲因为义和团倒霉以后,这个一度被册封为大阿哥的少年随之遭到贬黜,然后被发配到遥远新疆,永远可能回到中国的权力中枢——所以,现在只有唯一地选择。
至少,是美国可以接受的唯一选择。
也是德国的。
“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德国人对这位谢罪专使的印象十分良好。”布什的耳语又一次飘了过来,“威廉二世皇帝私下告诉他的大臣,如果载成为新的中国皇帝,他将派遣一位重量级的特使前往北京参加他的加冕典礼。”
“顺便再签署一份条约。”哈里曼嘲弄的说,“英国人困在南非,德国人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然而那是每个支持载沣的国家都希望实现的目标,没有区别——德国是这样,美国也是这样——秦朗笑了一下。“看起来,载沣成为新的中国皇帝的可能性很高,德国人、我们和英国人都会支持他……”
他提到
,尽管布什和哈里曼还没有提到它,但是秦朗知道不会反对载继承皇位,当然其他人一样知道:载沣是皇族成员而且是光绪皇帝的弟弟,他加冕为新皇帝属于正常的皇族继承,对于刻板的、坚持贵族传统的英国人来说,这一点就足够他们支持他了。
而且,大英帝国的地面军事力量全都困在南部非洲。远征军占领了奥兰治,占领了德兰士瓦,迫使克鲁格和他的政府流亡荷兰,但是布尔人的游击队仍然坚持战斗,频繁发动针对英国军队后勤线路和清剿部队的袭击。罗伯茨勋爵曾经宣布“战争结束”,但是现在,伦敦还要继续投入兵力,把军事人员增加到四十万,还要为此发行战争公债——就像他对摩根和外交事务委员会的参议员们说过的,英国人极不走运的陷进了一个泥潭,短时间内没有办法拔出来。
英国人没有更多力量关注和干预中国发生的事情,这是所有国家的机会。秦朗已经知道美国和德国的想法,那么其他的国家呢?
“其他国家的态度怎么样?”他问到。
“法国和奥地利,很有可能。”布什回答,“意大利和俄国地态度暂时还不清楚,还有日本——但是我的看法是,这些国家的态度几乎不具备实际意义。”
哈里曼基本同意他的看法,除了一点点分歧。“俄国的态度值得关注。毕竟它就在中国旁边,而且在东北地区驻扎了大量军队。如果沙皇反对,并且坚持扶植他选择的皇位继承人加冕……”
“我不认为沙皇陛下会有心思做这种事情。”秦朗微笑着。“如果他知道日本会在一年以内向俄国开战的话。”
“你打算把那个贷款协议泄露给俄国人?”布什看着他,“你认为俄国人会担心日本人么,秦?”
“对于沙皇陛下来说,日本人并不是值得他关心的威胁。不过,如果日本人地身后还有英国人、德国人和美国人的影子,而且俄国最主要的资金来源法国非常不合时宜的采取绝对中立姿态……”秦朗最后说,“我相信沙皇陛下不会轻率的反对载沣加冕。”
他的话刚说完,布什立即转向哈里曼,向他摊开双手。“你瞧,前几天我就是这么对你说的。”
“你没有告诉我第二份贷款协议规定包括日本人需要在一年以内向俄国宣战。”哈里曼为自己辩解到,“没有人告诉我,也没有一个总统幕僚知道这件事。”他开始抱怨,“或许只是因为那是财团的计划,没有经过政府,所以有一些人就被忽略了……”
哈里曼停下来,然后与布什一起,迅速站直身体——载沣已经走到距离他们不到十码地位置,因此谈话暂时结束了。三个人开始等待,看着未来的中国皇帝与排在他们前面的国会议员互相致敬,交谈,然后道别——然后就轮到他们了。
首先是布什,然后是哈里曼,最后是秦朗。
让秦朗感到滑稽地是,当国务卿向载介绍他的时候,使用的头衔是“阿比西尼亚帝国公爵,美国陆军准将,Umbrell保安服务与军事工业集团董事会主席兼首席执行官”——他相信,载沣一定被他自己也想不起来的那个公爵头衔弄胡涂了,以至于笑容变得稍微有点僵硬,而且过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对他打招呼。
“久仰大名,秦……将军。”他迟疑着,显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今日一见,呃……”
当然,还有一些尴尬和不情愿。秦朗可以理解,载没有与像他这样具有特殊身份的人打交道的经验,也没有准备,而且按照他从小接受到的那种教育,他们之间绝对不应该使用白人的礼节,应该是他在他的面前跪下,叩头行礼,而且使用最恭敬和谦卑地姿态。
他不习惯当然也不喜欢用现在的方式与一个中国人谈话。不过,秦朗想着,他最好尽快适应这样的方式,因为以后还会有很多这样的经历。
而且绝不是太久以后的“以后”——因为等他向载沣脱帽行礼,然后两人简短的寒暄了几句,互相吹捧对方的年轻有为以后,国务卿立即表示:“专使阁下,秦朗也将搭乘同一列火车返回加利福尼亚。我相信,在旅途当中,你们一定可以进行愉快的交流,并且达成一些共识。”
非常露骨的暗示。秦朗评论到。看上去,他得到一项新任务:与载谈判,迫使他接受美国提出的、支持他加冕为皇帝地条件,然后达成书面协议。这不是好工作,倒不是说支持载或者提出那些条件是件坏事,只是这件事情的主导权,显然在华尔街和华盛顿——至少目前还在。
不过,值得庆幸地是,他还有很多机会把主导权重新夺回来——然后秦朗发现他的想法有些过于超前了。
“这件事情,我们只能交给你,秦。”当国务卿和载沣离开以后,布什立即说到,“你必须弄清楚,这个年轻人
得我们支持。”
“嗯?”他扬了扬眉毛。弄清楚?秦朗困惑了一会儿,然后开始大笑—在肚子里。他以为华盛顿已经决定支持载沣,然而华盛顿只是准备支持他,还没有最终决定,还需要由他完成最后地评估。
太有趣了。他心情愉快的想着。事情地主动权仍然在他的手里。
“似乎我有得忙了。”他耸了耸肩,“不过华盛顿为什么不立即做出决定?我们的时间不是很多。”
时间不是很多,不过也不像他宣称的那么少。虽然,如果美国不能在载沣被确认为皇位继承人之前表明态度,那么就会使美国的支持变得缺乏意义,导致美国丧失许多预期得到地收益……然而在载沣正式举行婚礼之前,他的地位得到确认的机会并不高,而且慈禧和光绪在这段时间内死去的可能性同样很低。
严格的说,是非常低:根据秦朗得到的最新消息,由于畏惧“珍妃的鬼魂”,那对互相憎恨的母子已经搬到其他地方居住,没有继续待在原来地宫殿。这个举措能够使他们的寿命延长一些——当然,措施有些晚,所以他们还是会在今年以内死亡。
所以时间,其实还很充足。只是为了他的个人利益,秦朗需要制造一点紧张气氛,并且这种紧张气氛在布什和哈里曼看来,是理所当然的。
没有人可以预测中国的皇太后和皇帝的死亡日期,仅仅因为这一个理由,就足够所有人采取谨慎态度了。
但是,评估仍然是必须的。
“你知道,”布什说,“就算他得到整个西方世界支持,但是,如果中国的官僚和军人反对他加冕为新地皇帝,他一样不可能成为中国的新皇帝,或者,使我们付出比预期更高的代价。”
“而且更重要地,我们需要知道他对美国的态度,以及他对西方国家的倾向性。”显而易见的,哈里曼的发言才是真正的重点:如果载更加亲近德国或英国,甚至干脆对美国怀有不满情绪,那么美国就不会支持他加冕——美国需要得到比其他国家更多的利益,即使不是全部,但仍然应该是大部分。
“我会弄清楚的。”他保证到,然而却没有把他的任务看成一回事。
华盛顿想知道地问题,其实根本不是问题,因为他全都知道:爱新觉罗.载能够得到中国官僚和军人支持吗?当然,他是光绪皇帝的弟弟,一直得到保守的清流派大臣支持;他未来的妻子是荣禄的女儿,自然可以得到军人集团的帮助;最后,只要西方支持他,洋务派大臣绝不会站到他的对立面。
他当然可以加冕为新的中国皇帝。就像他刚才说过的那样,他是唯一的选择。
那么他对美国地态度又是什么?
秦朗变得更加愉快了。载对美国的态度是值得关心地事情么?非常遗憾,不是。因为只要他的计划全部付诸实施,大清帝国地历史就将迅速划上句号,而且时间绝不会超过五年——既然如此,需要关注一个短命的末代皇帝地想法么?
幸运的是华盛顿,甚至华尔街都还不清楚这些,虽然只是暂时的,但是依旧给了他一个机会,否则,秦朗相信,国会山和白宫一定会撇开他,单方面实施计划。
这与种族或者别的问题无关,只是因为,很多人觉得他得到的东西已经太多了,应该把新的收益交给别人……
然而他还会得到更多的东西。
愉快的微笑变成冷笑。秦朗又一次把目光投向逐渐远去的末代皇帝。从末代皇帝的父亲变成末代皇帝,爱新觉罗.载应该为他所做的一切,免除他的长子原本需要承担与经受的那些痛苦和愚蠢经历,付出足够价值的回报。
“我不贪心。”他对自己说,“我只要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就在这时,一名内务部特工艰难的挤过人群,打断秦朗的思考。“先生。”特工在他的耳边低声说,“我们的人在福摩萨南部与日本军队和警察进行了短暂交火……”
他说得太多了。秦朗瞟了一边身边的同伴,宣布到:“你只需要告诉我结果。”
特工停了下来,考虑了几秒钟,然后用他知道的最简单的方式完成了他的报告:“任务完成,先生。”
这就是他想知道的消息。
注:弈一共有七个儿子,长子、三子和四子全部早夭,第二个儿子则是光绪,所以继承醇亲王爵位的是载沣
注2:历史上,由于庚子事变中克林德被杀一事,载作为谢罪专使在19011年启程前往德国,向德国政府道歉——考虑到他出生于1883年,在本书中,他的年龄和他的身份比起来,未免太年轻了()
第四百九十八节 海滩上
,轻柔的海风,清新的海风,自然的海风……
这很好。阮福寿对自己说,顺便把早已经打空了的弹鼓从冲锋枪上卸下来。然后,在他把手伸向风衣口袋、去摸一个新的弹鼓的时候,他又说,要是风力能够再大一点,那就可以把空气里面的令人作呕的味道全部去掉了。
“你必须明白,”他接着说,声音很低,只有躺在他的右脚旁边的那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可以听得清楚,“我闻到的那些气味让我感到非常恶心,就好像有一只虫子在我的胃里面蠕动,蠕动,似乎永远不会停止……”
阮福寿开始反复的念叨那只正在他的胃里面蠕动的虫子,一遍又一遍,没完没了,期许他的听众可以提供一点安慰性的表示,然而,那位穿着警察制服的听众一个字也没有说——事实上,他只是趴在沙滩上,脸紧紧的贴着沙子,而且一半身体浸泡在海水里,看起来已经死了。
理论上,他应该已经死了,就好像其他三十二个穿着警察、军服或者浪人服装的日本人一样:五分钟前,这些家伙突然冒出来,以为靠着一支手枪、十九支步枪和十三把武士刀就可以阻止他参与的军火交易,把所有犯人抓起来送到监狱里面,结果还不到一分钟就被早有准备的枪手全部干掉,一个也没有跑掉。
三十三个日本人,被三支自动步枪和十二支冲锋枪射击了至少三十秒,现在他们都躺在海滩上,毫无动静,也听不到呻吟和呼吸,应该已经死了。
不过阮福寿暂时还不这么认为。几年以前,他还在越南军队服役的时候,曾经指挥一支部队配合美国雇佣军清剿黄花探的反抗军,就是在那个时候,每当那些美国佬喝多了,就会告诉他很多可以帮助他在战场上保住性命的行为准则,而其中一条就是,永远不要轻易相信你的敌人已经死了。
必须保持警惕。阮福寿装好新的弹鼓,把枪机拉柄拉向后方,然后松开手。那些美国佬说过,如果在战场上看到一个倒在地上的敌人,不要急于靠近或者穿过他,要仔细观察,从一个他地武器不容易打到的位置,比如背后,慢慢靠近,再迅速把他的武器踢到一边,最后检查他是不是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就给他的脑袋一枪,确保他真的死了—因为只有死了的敌人,才是好的敌人。
当然,这是一般的操作程序,标准步骤,通常用于比较正规的战斗,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更简单地:如果看到倒在地上的敌人,不要管他是死了还是活着,直接把一颗子弹送进他地脑子。这样,就算他是一种叫做Zombie的怪物,他也不可能再爬起来咬人。
就是这样,非常简单的工作,只是稍微有点,嗯……
“其实。你知道我也知道。我们两人没有私人恩怨。我不喜欢你但是也不讨厌你。更不憎恨你。只是……”阮福寿摇了摇头。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伙计。我只能说我感到非常抱歉。不过生意就是生意。收人钱财。就要替人消灾。”
是地。拿了别人地钞票。就要把别人交待地事情做好。阮福寿充满感慨地想着。他曾经犯过这种错误。虽然拿了薪水但是在做事地时候却偷耍滑。找借口规避麻烦。结果让上司和上司地上司非常生气。以至于丢掉了第一份工作。
其实他很喜欢那份工作。大多数时候很轻松。但是收入相当不错。还有一百多个人可以指挥。而且受到人们地畏惧和奉承。是一份十分理想地工作。更重要地是。这样地工作一般很难找到。没有几个空缺。却有很多人竞争。想要取胜就必须依靠关系。依靠金钱。有时候还需要一点运气……总之。事情非常麻烦。
丢掉它真地非常可惜。
“我不会连续两次犯同一个错误——我想。没有人会连续两次犯同一个错误。”阮福寿最后咕哝了一句。把枪口对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地警察。停顿了几秒。然后食指轻轻地动了一下。
“哒哒哒哒哒~~”。现在他真地死了。
“我这边已经解决了。”
“我早就解决了。”有人笑着喊到。
“现在我也干完了。”一个声音叫到,伴随它的是自动步枪地短促射击。
“再加上我一个……”
“我这里也解决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阮福寿听到他的同伴高声宣布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然后,一个声音从某个有点远的地方飘了过来,还有沉闷的枪声,“砰”、“砰”、“砰”……两支“水蟒”手枪,十二连发,接着又是十二发。他不知道这二十四颗子弹到底钻进了哪个人的大脑,或者钻进了哪些人的脑袋,或者身体。如果是第一种结果,那幅情景一定非常的……
恶心。除了这个词,他想不到任何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幅情景。
当然,这种事情那个家伙做得出来。阮福寿记得那个声音的主人,一个从圣弗郎西斯科监狱逃出来的墨西哥佬,据说以前是某个匪帮的匪徒,跟着一个叫做“大砍刀”的老大四处抢劫和杀人——他是一个杂碎,但不是这队人里面唯一的杂碎,还有一个美国人,被人称为“红脖子”,喜欢用自动步枪和匕首,整天吹嘘并且宣称要重现他的曾祖父、祖父和父亲的“丰功伟绩”:猎杀印第安人,再把他们的头皮剥下来……
他绝不只是宣称要这么做——阮福寿刚刚转过身,就看到那个美国人把一块显然是人的头皮的、血淋淋的东西放进他的背包,然后在几乎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若无其事的擦掉匕首上面的血迹,放进刀鞘,最后才向领队举起右手。“我地事做完了。”
“我讨厌这个家伙。”阮福寿听到领队在低声抱怨,点点头,赞同的说:“我也不喜欢他。”
“我一样。”第三个声音插进来。两人同时转过头,看见这次行动的最高负责人,一个姓黄的菲律宾华人,有一个绰号叫做“靓仔”,据说是洪门某个堂的成员,正用一副恶心得快要把昨天的晚饭吐出来的表情看着他们。“那个家伙,还有那个墨西哥人。你们看,他们干的那些事情……”
“你不应该雇用他
阮福寿说。
“不是我雇用他们,”“靓仔”说,指着领队,“你们这些人都是他召集的……”
“别看着我。”领队为自己辩解到,“我只是按照大老板地名单召集人马,除了阮福寿之外,其他人我一个都不认识。”
“你认识我?”阮福寿有些惊讶。
“我们都在越南军队干过,都曾经指挥部队配合美**队清剿黄花探的反抗军。
”领队回答,“当然你比我有名气得多。”
那不是什么好事情。阮福寿地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了:公开喊出“越南人不打越南人”这种口号,而且指挥的部队竟然有一半士兵参与叛乱,必须说,这种“名气”不管放到谁的身上,都是彻头彻尾的悲剧。
“我宁可没有那种名气。”他低声抱怨到,然后抬起头,问:“那么,大老板是谁?”
“我不知道。我没有见过他,没有听过他的名字,甚至没有见过他地手下,到现在为止我们只是通过信件进行联系。”领队摊开手,“说实话,我比你们更想知道出钱雇佣我们的人是谁。”
阮福寿对他地解释表示怀:他是所有枪手的头,没有任何道理他会不知道幕后老板的身份。不过,这终究只是一种猜测,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因此阮福寿只好把精神放到更重要的地方。
“现在我们怎么办?”他担心的说,“刚才的枪声肯定会把附近地日本军队吸引过来。”
“附近没有日本军队。”“靓仔”肯定的说,“地日本军队也在二十里以外。所以我们选择这里作为交货地点。”
“但是我们干掉的人又是怎么回事?”领队问。
“也许他们得到了什么消息……不过怎么看,这件事都很奇怪。”“靓仔”说,“十个日本警察和二十个日本士兵,还有三个浪人,如果日本人真地知道这笔交易,他们不会只派这么一点人过来送死。”
“太奇怪了。”阮福寿表示。
“确实很奇怪。”领队接着说,“不过我还是建议,我们最好现在就把军火交给福摩萨反抗军,然后赶紧离开。”
“我同意。”“靓仔”点点头,“把你的人集合起来,我去完成交易。”说完,他离开领队和阮福寿,走向几十米外地一小群人——前来领取军火的福摩萨抵抗组织的成员。他们围在将要交给他们的军火旁边,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还有几个人的嘴边带着呕吐过后的痕迹——毫无问,刚才的事情让他们非常难受。
但是,不止是他们感到难受——在距离交货地点可能有一千码的地方,两个隐藏在草丛里面的日本间谍也有相同的感觉,并且在难受之外,这两个黑岛仁派来观察交易情况的间谍还感到强烈的愤怒,难以抑制的冲动,足够毁灭一切的攻击性心理——就算是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警卫,也没有如此残忍的对待日本帝国的武士。
“真是混蛋!”左边的间谍的右手捏成拳头,用力的捶打着地面,“那个白人鬼畜竟然剥人的头皮……”
“野蛮人。”右边的间谍显然冷静一些,“迟早,我们会把这笔帐算回来的。”
“高田君,我们去把附近的驻军找来吧,把这些鬼畜一举歼灭!”左边的间谍建议到。
“冷静,小岛君。”叫做高田的间谍放下望远镜,侧过脸极为严肃的盯着他的快要失去控制的同僚,“我们的任务是监视这笔军火交易,探查究竟是谁向这里的抵抗武装提供军火支援……”
“把这些人都抓起来,事情不是就能弄清楚了吗!”
“那不可能,这些人大概都是临时找来的炮灰,根本不可能知道幕后主使是谁!”
“你怎么知道?”
“因为……”高田停下来——他不想告诉小岛他知道的那些信息,一些只有特务机关的老鸟才能够从黑岛机关长那里得到的信息:黑岛机关长认定,向福摩萨抵抗组织提供军火的黑手,就是那个有名的米国籍支那人,秦朗,但是他没有证据,所以希望可以抓住证据——他希望可以在交易现场发现umbrellla公司的工作人员。然而现在,根据他的观察,进行军火交易的犯人中间显然没有秦朗的手下。
虽然。高田承认。虽然他不认识秦朗的手下,不知道哪些人是他的手下,这些人的脸和额头上面没有刻字,但是他可以肯定眼前这些人不是umbrella的人:他们的反应和射击水准不像umbrellaa的雇佣兵,也不像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保安,有两个人的动作像是接受过法**队的训练,但其他人一看就知道没有受过训练,一开始射击就很自然的表现得像一群黑帮份子。
“他们的表现相当业余,”现在,他觉得他可以解释了,“秦朗的雇佣兵接受过严格的训练,懂得配合,知道互相掩护,擅长组织交叉火力,而且射击相当有节奏。但是现在这些武装人员,你看到他们进行配合了吗?”
“没有。”小岛极不情愿的承认到。
“所以他们肯定不是秦朗的手下,只是一群可以随意消耗的炮灰,即使我们把他们全部抓起来,也问不出有价值的东西。”高田说,“相反,如果我们逮捕他们,那样做只会打草惊蛇,让幕后黑手发现他的阴谋已经暴露,然后他就会修改计划,截断我们掌握的一切线索——这不是机关长需要的结果。支那人常说,要放长线,才能钓大鱼……”
“但是,难道帝国的军人和警察就这么毫无意义的白死了?”小岛认为他无法接受这种事情,“高田君,不要忘记是我们让他们到这里来送死的。”
“那是牺牲,不是白白的送死。小岛君,帝国的伟大事业需要牺牲,”黑岛仁总是这么说,“我们能做的,只是让他们的牺牲变得有价值……”高田把望远收起来——交易已经结束了,运送军火的武装份子陆续登上小艇,准备返回停泊在远处的运输船——抓住小岛的左手,“现在,我们应该离开了。”(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推荐:在线看电影、电视剧、动漫就上,高清、高速、免费、无广告(云轩信誉保证) xsmao.
第四百九十九节 关于谈判和协议的回忆
第五百节 事故和假期
车已经抵达火车站。
瑞切尔把车窗的帘子掀起一点,看着火车站的出口。她正等着秦朗,有一个非常紧要的消息,她必须立即通知他,一刻也不能耽搁。只是涌出车站的人流里面并没有秦朗或者他的警卫的踪迹。当然瑞切尔清楚,既然秦朗还不知道那个消息,即使有人通知他,她正在车站外面等他,他也不会像普通乘客那样匆忙的离开车厢。
她只能等着,心急如焚,一筹莫展,唯有祈祷他的动作能够比以前稍微快上那么一点。
然后瑞切尔看到几名警卫强行分开拥挤的人群走出火车站,接着向两边分开,打开一条通道,再过了一会儿,大概十几秒钟,秦朗走出来,径直走向她的马车。
站在马车旁边的警卫拉开车门,秦朗钻进车厢,坐到她的对面,随即车门重新关上,而马车也就启动了。
“出了什么麻烦?”问到。当然,肯定有麻烦。当警卫告诉他,瑞切尔正在车站出口等他的时候,秦朗就意识到她一定遇到了某种她没有办法解决的麻烦:瑞切尔可能会到车站等易水、伊丽莎白或者别的什么人,甚至亨利道伯斯,但她从来没有到车站等他,也不会到车站等他——但是现在,既然她在这里,那么只能表示她遇到了麻烦,而且肯定解决不了——因为如果她可以解决,她就一定会自己解决。
他了解瑞切尔,而且超过切尔对他的了解程度。
秦朗想着,又:促了一遍。“告诉我,是什么问题?”
“是这样……”瑞切尔说,又停下来,显得豫不决。几秒钟以后她换了一种姿势并且就好像用这种方式下了决心,把卡在喉咙那里的后面半截话吐了出来。“……实验室发生了一起事故。”
实验室——伊丽莎白的化实验室,一个满是危险物品的地方。秦朗明白问题的严重性了。“剧毒物质泄露?”
“是地。”
“情况有多糟糕?”
“伊丽莎白没事。很安全。也没有受到惊。”这是瑞切尔首先要说明地——哪怕秦朗没有问到——然后才是其他部分。“根据我得到地报告。只有少量有毒气体泄露。造成两名工作人员中毒。目前还没有脱离危险。我已经命令保安封锁实验室。撤离所有工作人员部队处理事故。但是……”
“但是么?”秦朗问。
瑞切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部队指挥官报告。伊丽莎白禁止他们进入受到毒气污染地房间。而且两名中毒地实验室工作人员地症状与他们知道地中毒症状完全不同。皮肤没有烧伤、红肿或者溃烂。而是……”
“抽搐。呼吸困难。大量出汗。昏迷?是这样?”秦朗打断她——他几乎已经知道伊丽莎白在干什么了。
怒气在他的心里一点一点的聚集起来。很早之前,距离现在差不多有快有一年时间,他就已经要求她停止一切与杀伤性化学毒剂有关的研究活动,把实验室的工作重心完全转移到农药和化肥上面,因为还没有人购买芥子气和路易氏气、因为联合碳化物公司需要新的盈利项目,最后,因为那样做,对她来说会更加安全。但是很显然,伊丽莎白把他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仍然在偷偷摸摸的研究化学毒剂,而且极其“走运”的研制出了有机或有机脂类型的剧毒化合物——简单的说,神经毒气——并且因为疏忽和没有合适的防护装备酿成了这次事故。
秦朗相信事情的真相就是这样。虽然还有另外一种解释,伊丽莎白和她的研究小组确实没有研究毒气,而是在研究有机磷类型的农药,最后因为一些偶然性因素合成出了神经毒气——就好像格哈德拉德博士[注]——然而伊丽莎白并非那种“正常”的化学家,意思是她很狂热,化学研究对她来说更像兴趣而不是工作,也就是说她的研究方向存在非常必然的偏向性……
那就是化学武器。
伊丽莎白喜欢研究化学武器,也喜欢使用她研究的东西,因为那样会让她感到平时感觉不到的兴奋,还有成就感。秦朗还记得他的夫人喜不自禁的向他和瑞切尔展示那些被芥子气杀死的兔子的情景,普通的女性会被那种恐怖的场面弄得惊慌失措、面无人色,以至于不能自已,但是伊丽莎白,她喜欢那种事。
所以,她会偷偷摸摸的研究化学武器。而且,秦朗责备自己,她很清楚合成神经毒气的反应条件和需要的原料,也知道合成其中一些原料的办法——都是他告诉她的,是他给她的研究铺垫了道路。
“噢,我不应该告诉她那么多知识。”秦朗用力**着太阳穴。头很痛,这种感觉从没像现在这样明显过。
“你向伊丽莎白传授知识的时候,原本应该注意那些应该注意问题的,秦……”瑞切尔停下来。也许是意
不过是一句绝对正确的废话,她把它放弃了,换了
“你觉得那两个研究员会有生命危险吗?”
“先等等,瑞切尔。”秦朗说。有一件事情他还没有弄明白,“如果伊丽莎白禁止SWAT进入被污染的房间,这两个人是怎么离开的?或者,他们还在哪儿?”
如果是那样,他们肯定已经死了——不过,就算不是,结果也没有什么区别。
至少按照得到的消息判断是这样。
“有一名研究员时就开始抽搐,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另一名研究员是把他拖出了房间以后才倒下的。”她回答到。
“那么我相信他们必死无。”秦朗叹息到。这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合成出来的毒气的剂量似乎有些大。更重要的是,不管伊丽莎白合成出来的是什么,塔崩、沙林还是梭曼——肯定不会是VX——都不可能存在解毒剂。没有现成的,伊丽莎白也不会想到合成一些作为备用。
“那么我们就遇到一些新的麻烦。”瑞切尔耸耸肩,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当然秦朗明白她的意思,会有新的麻烦,因为死了两个研究员,不过事情可以很容易糊弄过去,首先迫使知道真实情况的人闭嘴,然后宣布实验室发生了一起正常的化学泄露事故……根据神经毒气的特点还可以解释为某种突发性疾病……对,就是这样,最后以人道主义的名义拿点钱把死者家属打发走,还可以给公司赚取一点美誉。在这个年代,类似的事情相当普遍,公关部门就可以解决,甚至没有必要麻烦律师。
只是的情况有些特殊。
“谨慎一些,瑞切尔,我不希望有人用伊丽莎白的性别大做文章。”他提醒到。
“我明白,秦。”瑞切尔哼了声——伊丽莎白的性别!在美国,事情就是这样,人们对女性的歧视远远超过他们对有色人种的歧视,一个女人主管研究机构毫无问会被很多人看成惊世骇俗,现在它出了事故,死了人,是的,肯定会有人利用伊丽莎白的性别大做文章——甚至就是实验室的研究员。但是这些人,他们谁也别想得逞。瑞切尔冷笑起来。“如果有人打算利用这件事情干点什么,我会让他们好看的。”
秦朗没有说话——因为没有必要。既然瑞尔已经决定采取强硬手段,那么舆论和公众就可以交给她处理。在他的角度,目前最重要的工作是怎样终止、或者暂时中止伊丽莎白的研究。
劝说不会有任何效果,但也不可能将伊丽莎白解职,或者禁止她进入实验室。那样做只会造成一场可怕的家庭风暴,而秦朗还不打算在他的坚固如同要塞的豪宅里面打一场没有胜算的内部战争。
必须使用其他办法,一个可以发挥效果而且没有副作用的办法。秦朗思考着,然后,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感到马车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瑞切尔说,随时车门打开,她第一个钻出车厢,接着秦朗也出来了。
就像她说的那样。秦朗环视四周,实验室大楼和附近的区域已经被彻底封锁,每隔五码就有一名全副武装的雇佣兵,牵着狼犬的双人小组四处巡逻,制高点全部被狙击手占据并且所有通道都被机枪封锁,最后还有一些雇佣兵正忙着用沙包构筑工事,整个地区完全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情形。
如果再有几辆坦克和装甲车,然后在天上增加两架或者三架直升机,那么这就更像一场生化危机了。
但即使如此,他仍然有一丝不满意。“那些撤出实验室的工作人员,你不会让他们回家了吧,瑞切尔?”
“他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有一小队雇佣兵看着他们。”她给了他一副“你以为我会有那么愚蠢么”的表情,“在事情结束之前,我不会让他们离开。”
秦朗点点头,走向实验室的研究大楼,瑞切尔在他身后跟着。一旦他们走进大门,担任警戒的雇佣兵就变成了穿着黑色战斗服的SWAT队员,然后一名显然是队长的SWAT队员走到两人面前。
“秦先生,易夫人。”他说,“秦夫人、菲斯伯恩先生和麦凯恩指挥官正在四楼等你们。”
“带我们去那里。”秦朗停了一下,“不需要防护装备?”
“不,先生。队长回答,“泄露仅限于一个房间,我们已经把它密封了。而且夫人表示合成出来的有毒物质只有极少量的一点。不过,先生……”他稍微犹豫了一下,“能告诉我泄露出来的东西是什么吗?”
“我对它的了解并不比你更多,士兵。”秦朗表示,“现在,带我们去四楼。”
SWAT队长照办了,带着他们上到四楼,领到一个房间里面。伊丽莎白、菲斯伯恩和SWAT部队指挥官罗斯麦凯恩都在这里,一个目不转睛的透过玻璃注视着
壁的房间的两具已经盖上白布的尸体,另外两个正在。听到脚步声,他们一起转过来。
“你没有必要来这儿,秦。”伊丽莎白抢先说到,有些慌张,“只是一起小事故,一个意外,我可以解决……”
“我可不那么认为,伊丽莎白。”秦朗打断她,然后把头转到另一侧,看着菲斯伯恩和麦凯恩。“菲斯伯恩,把那两具尸体弄走,派人通知他们的家属,向他们解释,这两人死于突发性疾病……”
“突发性疾病?”菲斯伯恩犹豫着,“合适吗,老板?”
秦朗笑了——如果是以前,菲斯伯恩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表示拒绝,因为他是一个正直的人——曾经是。
现在,事情就没那么麻烦。“医生也会这么说,而且尸检报告不可能推翻我们的解释。所以,就说他们死于疾病,再找医生出具一张证明。”
“我明白,先生。”菲斯伯恩还有些犹豫,但不管怎么说,他答应了,因此秦浪继续说到:“指挥官,让你的人进入那个房间,把房间里面的一切清理干净,全部销毁。”
“全部销毁。遵,长官。”麦凯恩回答,就在这个时候,伊丽莎白叫起来:“不!”
“我说,可以。”秦朗用凶狠的眼神看一眼,迫使她保持安静,然后对菲斯伯恩和麦凯恩挥了挥手。“现在去执行命令。”
内务部负责人和SWAT指挥立刻行动起来,一起转身离开房间,把还剩下的时间交给秦朗、伊丽莎白和瑞切尔。但是,只有当门重新关闭以后,秦朗才开始说:“你进行的实验必须立即停止,所有资料都要封存起来,伊丽莎白。这不是劝告,这是命令,你必须照我的话去做。”
他的态度很明确,不过她拒绝接受。“你能因为这么一起微不足道的事故就宣布停止我的研究项目。”
“我不因为今天的事故停止你的项目,伊丽莎白。我的决定与今天的事故无关。”他叫到,语气前所未有的严厉,“你的任务是研究新的农药和化肥,然而你却偷偷摸摸的研究神经毒气,所以就算没有事故我也会让你停止这项研究,让这里的工作回到正常的轨道——”
“我当然是在研究农药,秦。”她反驳到,但是不够强烈,还有一些心虚,过了一会儿又进行了补充:“顺便研究你提到过的有机磷毒气。”
“所以你应该立即停止这项研究!”秦朗敲着桌子,瑞切尔也赞同的叫了一声。
“但是我就快要成功了。”伊丽莎白继续为自己争辩。
“那没有任何意义,”他说,“在榨取完芥子气和路易氏气的价值之前,任何新型毒气对我们都没有用处。”
“并且到现在为止,伊丽莎白,我们还没有卖掉一颗芥子气炸弹。”瑞切尔补充了一个让人沮丧的事实。
“你们过于关心商业利益了。”
“因为我们是商人,伊丽莎白,我们是商人,不是纯粹的化学家。”
伊丽莎白显然不满意秦朗的回答—她就是纯粹的化学家。然而,她知道他的命令不是在开玩笑,至少现在不是,而且姿态强硬的反对只会进一步加强他的立场。“你们真是……好吧,”她想了想,先答应他的要求,再偷偷摸摸的继续研究,就像以前那样,“我会暂停这项研究。”
伊丽莎白故意在她的语气里面加上了一点显而易见的不情愿成分,以便让秦朗和瑞切尔不会察觉她准备敷衍了事,但是她的小把戏没有成功——秦朗一开始就已预料到她定然不会放弃研究。因为有一个前提,不能引发家庭风暴,他没有很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但是他一样可以采取拖延手段。
“我认为你应该离开实验室一段时间。”他举起手,制止了她的插话企图,“正好,我认为我有必要给自己放一个假。所以,瑞切尔,”他以绝不是征求意见的口气说,“我打算带着伊丽莎白去檀香山度假,你认为这个主意怎么样?”
“当然,这是一个好主意。”瑞切尔立即回答,一点不顾伊丽莎白的脸色,“你们应该休息一段时间……我的意思是,你们结婚以后甚至没有度蜜月,应该把它补起来。”
“这真是胡扯!”伊丽莎白叫起来,“瑞切尔,我不需要蜜月!”
但是事情已经决定了。秦朗宣布到,“我们需要休假,伊丽莎白,不需要很久,两个月就够了。”
“不!”
遗憾的是,反对是没有意义的。
注:格哈德拉德博士在1936年首次合成塔崩,并且成为塔崩的第一个受害者,只是因为接触量很少逃过一劫
第五百零一节 秦朗遇到了难题
第五百零二节 三人会议
第五百零三节 笑话
第五百零四节 军官们的密谋
第五百零五节 易水知道的……
第五百零六节 在珍珠港的谈话
第五百零七节 老朋友再见面
广州湾租借地,湛江市。
两年前,乔治.格雷汉姆曾经发誓,远离这座该死的城市,永远不再踏足这里半步——与这座城市没有关系,事实上格雷汉姆非常喜欢湛江,但是他在这里碰到了一个他永远不想再见到的坏家伙,曾经的同事,一个叫做弗雷德里希-卡尔.梅塞施米特的无耻混蛋。更不幸的是,按照他后来获得的绝密消息,这个无耻混蛋正在为Umbrella公司工作,而Umbrella公司正好在湛江拥有一座大型的军事基地,意思就是他时常会到这座城市——既然如此,他还留在湛江做什么?
北京,天津,上海,或者别的随便哪个地方,乔治.格雷汉姆的态度相当坚决,他必须换到其他城市定居。不管哪个城市,除了香港,它肯定都比湛江更好,因为梅塞施米特绝对不会在那里频繁的出现。
遗憾的是,作为大英帝国的间谍,和远东情报站的站长,他应该居住在哪座城市,不是他自己可以决定的,而是由比他官阶更高的人决定。然而这些比他官阶更高的人,就是要求他待在湛江——即使不是每天,至少,一年应该有六个月——广州湾租借地是美国人的势力范围,有美国海军和私人保安公司的基地,靠近香港,与越南和菲律宾也不算遥远,是美国政府干涉远东事务的指挥中心,那么理所当然的,伦敦需要一些出色的间谍驻扎在这座城市近距离监视美国人的动向。
乔治.格雷汉姆有任务,要位女王陛下服务,必须留在湛江,因此当梅塞施米特又一次在他面前坐下的时候,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既然他在这儿,是的,他们两人总会碰面。
“嗨,弗雷德里希,”他平静的向老同事打着招呼,“让我想想,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见面了?两年?”
“两年。”梅塞施米特点点头,“我.很忙,没有时间到远东旅游。”
“可以理解。”格雷汉姆说,“我敢打赌,.这一次,你依旧不是到远东旅游。”
“是工作。”梅塞施米特再次点头。
“你可真是一个工作狂。”格雷汉.姆评论着,放下刀和叉子,用餐巾擦了嘴,然后换上更认真的表情。“说吧,弗雷德里希,你来找我是因为什么?”
开诚布公,把问题摆到面上,这是好事。梅塞施米特.点燃一支香烟,说:“我需要一些情报——有关远东局势的最新情报,最好是绝密的。”
“好吧,我可以给你情报。”格雷汉姆接受了他的要求,.比两年以前爽快得多——两年以前他就想明白了,与其让一个危险的家伙用恐吓与引诱的方式逼迫自己说出情报,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他想知道的事情全部吐出来,这样做还能得到一点讨价还价的余地——他的态度很明确,“中国人有句话,叫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梅塞施米特将一个信封丢到餐桌上。
格雷汉姆把还没有来得及说出来的话全部咽.回肚子,拿起那个信封,打开它,用最快的速度扫了里面一眼。然后他的眉毛皱了起来。“两百英镑?”
“你知道规矩,老.伙计。”梅塞施米特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要是你想发大财,那么我建议你换一份工作。”
“我喜欢现在这份工作。”格雷汉姆讪讪的说,把信封收进怀里,但没有立即说出情报而是首先喝了一口酒,再点燃一支雪茄,最后才慢慢的说:“我认为你可能对这件事情有些兴趣——你的老板肯定会有兴趣。”他停了一下,“伦敦已经决定拉拢和支持中国的袁世凯将军,让他成为帝国在中国的主要代理人。”
“哦。”梅塞施米特的反应相当平静,表面上如此,尽管实际上他很想掏出手枪,把它摁到格雷汉姆的脑门上面:这个狡诈的职业间谍很清楚他真正想要获得的是哪一方面的绝密情报,却故意用一个完全不沾边的消息糊弄他,而且更加绝妙的是,这个消息是秦朗早已经预料到的。
两年以前,他就说过,英国人会在中国的将军里面挑选一个代理人,制约由于大量美国军事顾问进入中国军队造成的中国军人的亲美倾向,平衡两个国家在中国的影响力,而他们将会挑选的代理人,就是负责训练新式陆军的袁世凯。
他的预言非常准确,一如既往的准确,唯一的遗憾恐怕仅仅在于它就像他的大多数预言一样,虽然准确但是缺乏具体细节——只是因为这个原因,梅塞施米特暂时放弃了教训格雷汉姆的打算。
“继续。”他示意到。
如他所愿,格雷汉姆放低声音,对梅塞施米特说:“伦敦已经通过乔丹先生[注],还有那个有名的专栏记者,莫理循,与袁世凯将军进行了一些接触,还让莫里循在泰晤士报上面发表了几篇吹捧这位将军的文章……”
“这可以算是支持和拉拢吗?”
“听我把话说完,弗雷德里希,你的两百英镑不会白费。”情报站站长喝掉杯子里最后一点酒,继续说到:“因为你的老板通过华盛顿与中国人达成的协议,伦敦不能直接向中国提供轻武器和军事顾问,事实上可以允诺的好处不算很多,乔丹先生以帝国政府的名义给了袁将军两万英镑,作为他拉拢下级军官的开支,保证以正常军火贸易的方式向他的部队提供一批野战炮,并且向中国政府施加压力,提升他的官职并且扩大他的部队的规模。当然,袁将军希望能够改变中国皇帝对他的不良看法,因此麦克唐纳爵士已经向中国政府建议,举办一次登基阅兵典礼——我听说,那几位得到你们美国人支持的年轻将军,也通过他们的朋友向中国政府提出了这个建议。”
“这倒是个有趣的消息,登基阅兵。”梅塞施米特断定,举行登基阅兵的建议肯定是在他离开圣迭戈以后提出的,否则他绝不会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件事情与易水有那么一点关系:是他给予了三位年轻的将军必要的指导,并且联系了康格,希望他提供必要的帮助,而由于英国公使的举动,康格也就真的那么做了。
举行登基阅兵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毕竟,英国和美国的公使,还有日本公使,都已经公开表示,将会代表自己的国家参加阅兵,甚至康格更进一步的表示,到时候会有一支美国军队加入——不用怀疑,肯定是Umbrella的雇佣兵,因此麦克唐纳也决定派遣一支陆战队——爱新觉罗.载沣毕竟是年轻人,也像历史上的中国皇帝那样喜欢面子,因此没怎么犹豫就同意了,至于几位顾命大臣,当然更不会反对。
只是,这次阅兵,恐怕并不会像英国人和袁世凯期待的那样,可以扭转皇帝对他的不好看法,毕竟他的部队的军事顾问同样是Umbrella的雇员,而且遵照秦朗的暗示没有把他的士兵训练得很好。
不过这些都不是梅塞施米特关心的问题,他只是感到吃惊,尤其是格雷汉姆后来提到的与登基阅兵有关的内幕消息——他完全没有料到,英国与美国的竞争已变得如此公开和激烈了。
“我很难相信,远东的局势竟然比我预料的还要复杂。”他咕哝着。
“你觉得奇怪?”格雷汉姆笑了,“这不像你的一贯风格,弗雷德里希。而且整件事情都是你们美国人搞出来的。”
“我们?”梅塞施米特扬了扬眉毛,“你是在指责什么吗?”
“不是我指责,是整个英国都在指责。”格雷汉姆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摊开手,然后解释道:“首相、议会和皇家海军对你们美国人做的事情感到非常恼火,不是因为你们正在远东扩张势力,也不是因为你们贷款给日本,然后要求它向俄国开战——那场战争我们求之不得呢,你是知道的。弗雷德里希,问题在于你们的造舰计划。”
“造舰计划?”梅塞施米特愣了一下。他知道美国海军有一个造舰计划,但是对它所知甚少,仅仅知道已经开工建造的战列舰的数量,三艘,不算夸张,更不会让英国人感到恼火——本该如此。
“它有什么问题?”他问到。
“有什么问题?”格雷汉姆冷笑起来,“我们的情报部门弄到了一些资料,你们建造的战列舰没有次级主炮,但是安装了八门十二英寸主炮,比皇家海军任何一艘战列舰都要多出一倍,也就是说,你们的三艘战列舰拥有我们的六艘战列舰的火力,然后你们还打算下一个财政年度再建造三艘,或者四艘战列舰,采用相同设计,但是有更大的吨位,更厚的装甲和更快的速度。弗雷德里希,你知道伦敦是怎么评论你们的行为的吗?”
“蓄意挑起海上军备竞赛?”
“不,是在大英帝国遇到财政困难的时候,大举增加新战列舰的数量和性能,蓄意挑起海上军备竞赛。”
“听上去像是很严重的指控。”再仔细想想,这的确是非常严重的指控。
“瞧,你也看出来了,我们非常生气。”格雷汉姆继续说——准确的说,抱怨,“谁都知道,你们美国海军的首要假想敌是我们的伟大的皇家海军,而且自从一七七五年以来你们始终没有放弃对女王陛下的加拿大的企图,又担心大不列颠的军队再次入侵美国,就像一八一二年那样再次把华盛顿烧掉……”
“停下,乔治。”梅塞施米特叫住他,“我付钱给你可不是为了听你的抱怨。”
“好吧,你是头,你说了算。”格雷汉姆耸耸肩,回到前一个话题,“总之就是,伦敦对你们的造舰计划非常不满。如果是在其他时候,议会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批准海军部提出的任何造舰计划,而且是加倍批准,但是现在,不幸的是,由于德国人和布尔人给我们制造的麻烦,我们遇到了财政困难,正打算通过美国的财团在北美发行战争公债,我们没有钱进行一场海上军备竞赛。”
“所以,你们就在远东挑起小规模的竞争,打算通过这种方式遏制美国的势力在中国的扩张速度?”梅塞施米特想了想,然后评论到:“我不认为这是一个聪明的做法,特别是在目前的情况下。”
“聪明,或者不聪明,这是伦敦的决定。”情报站站长开始说丧气话,“我只是普通的间谍,就连自己住在哪座城市都不能决定。”
“难道你不喜欢这里?”
“不,我喜欢这里,但是我不喜欢碰到你,弗雷德里希。你才是我的问题。”
如果是这样,那么你还真是不幸——梅塞施米特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因为他不想安慰过去的同事,或者让他觉得这是一种安慰。他沉默了一会儿,安静的思考着,大约用了好几分钟,然后他把手里的烟蒂丢掉,重新点让一支。
“你还知道什么消息,乔治。”他问。
格雷汉姆仔细想了几秒。“是的,还有一条,地中海舰队的指挥官,约翰.费希尔海军中将,一直在不断的抱怨,指责美国海军的舰船设计部门剽窃了他的有关全重型火炮战舰的设计概念[注2],虽然大部分军官相信他的指责缺乏具体的依据,但是……弗雷德里希,你关心这件事情吗?”
“不。”
“那么,老朋友,”格雷汉姆反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回到远东的局势。”梅塞施米特不再隐瞒他的目的,“让我们认真的谈一谈俄国和日本的形势。”
“俄国的形势应该和远东无关……”
“现在它和远东有关了。”
※※※※※※※※※※※※※※※※※※※※※※※※
注:约翰.N.乔丹(Jhon.Newell.Jordan),即后来著名的英国公使朱迩典
注2:费希尔关于全重型火炮战舰的明确构想应该诞生于日俄战争以后
第五百零八节 战争前的缓和时期[上]
远东的形势——俄国与日本的形势,如果只用一句话描述,那么就是,在紧张当中平缓发展。犹太财团试图用贷款制造战争,而且给这场战争添加了一个最后期限。当然这个计划成功了,但在最后期限到来之前,战争不会爆发。
“来自东京的绝密情报显示,内阁总理大臣伊藤博文一直不赞同与俄国开战——他认为日本最重要的,也是最迫切的问题,是恢复经济发展。”
“你认为谁会听他的主张?”这不是一个问题,是反问。
不过有人装着没有听出来。
“除了他自己的人,没有。”乔治.格雷汉姆理所当然的说到,“要是日本人接受他的主张,他们就不会与犹太财团签署那个贷款协议。事实上说,山县有朋将军为首的日本军人是坚定的主战派,还有外交部门和民间人士。因为朝鲜半岛和中国东北的问题,他们都想对俄国开战。”
这些全都是梅塞施米特知道的——任何对远东局势有最基本的常识的人都会知道这些——格雷汉姆依旧在用老掉牙的东西糊弄他。强行忍耐着要在这个混蛋家伙的鼻子上狠狠的来上一拳的冲动,他敲了敲桌子。
“乔治,你知道,我想听的不是这些狗屎。”
“我认为这些不是……好吧,好吧,你是对的。”在严厉的、就像刀子一样锐利的眼神直接注视下,格雷汉姆把没有说完的废话全部吞回肚子,然后重新开始。“俄国人正在抓紧时间修建西伯利亚铁路。如果这条铁路无法在那个期限之前贯通,他们在远东的十几万军队就会因为得不到增援和补给而输掉战争。但谁都知道,西伯利亚铁路根本不可能在一年以内通车。”
他停下来,喝水并且悄悄观.察梅塞施米特的脸色,看到他没有任何不满的迹象,又接着说了下去,像是要解释什么。“俄国人没什么钱,更要命的是,俄国政府非常看重那条横贯西伯利亚的铁路,为了完全拥有它的所有权和使用权,圣彼得堡坚持由国库承担铁路的建设费用,拒绝了所有私人投资,不管是外国的,还是本国的,也不愿意向法国贷款,即使现在那条该死的铁路已经严重超支了。在这件事情上,俄国人的脑子就像法国人一样愚笨,还很顽固……”
都是站在英国人的角度发表的.评价。梅塞施米特评论到,对此不以为然,同时又对格雷汉姆的政治嗅觉感到遗憾:要是他的嗅觉稍微敏锐一点,就会立刻意识到,法国人即将成为英国人民的朋友,与他们一起对抗来德意志兰的威胁;而俄国人,他们在中亚的扩张已遭到遏制,在远东的扩张也将被英国与日本的同盟阻止,那样的话,他们就只能掉头与奥匈帝国争夺东欧,然后就会与德国发生冲突,最后只能加入英国与法国的同盟。
这个趋势其实非常明确,唯一.可能发生的变化,仅仅在于日本帝国是否真的可以像伦敦期望的那样,把俄国人赶出朝鲜半岛和中国。
日本人可以办到吗?梅塞施米特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一方面,日本的战争能力与俄国存在巨大差距,常备陆军的数量只有俄国那支规模庞大的陆军的零头,海军也很糟糕,而且义和团战争表明日本军人的战术水平极为低劣,呆板,缺乏变通;但是另一方面,秦朗相信日本军队能够在战争中取得优势,将俄国军队赶出中国东北——他从来没有犯过错误,没有说错任何事情,这一点给日本人加了不少分。
最后,俄国人面对的困难并不比日本人更少,最基.本的一点,正如乔治.格雷汉姆已经说过的,他们没办法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完成西伯利亚铁路的建筑工程,既缺乏资金,施工难度也很大。
而这两个问题又是互相影响的。当一八九一年.俄国人开始建设这条长达七千俄里[注]的西伯利亚铁路的时候,圣彼得堡预计工程将会持续十二年,每年需要投入三千万卢布,全部投资则是三亿五千万卢布。然而实际上,到现在为止,西伯利亚铁路已经花费了十四亿卢布[注2],而且按照重新计算的结果,至少还需要三年才能完工。
所以,情况是明.摆着的,如果按照正常的工程进度,西伯利亚铁路的建筑费用就能达到最初预计的五倍以上,那么要求工程加快进度,就一定会让圣彼得堡再付出一亿卢布以上的代价。
对于窘迫的,存在严重财政危机的俄国政府来说,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最重要的是,几乎全世界的铁路技术专家都认为,就算俄国人大幅度增加开支,铁路还是不能在一年以内完工。
俄国陆军几乎输定了。
“你可以想象得到,尼古拉二世皇帝有多么的愤怒。”格雷汉姆大笑起来,用力拍打着桌面,丝毫不在意四周投来的惊诧目光,“你知道,弗雷德里希,皇帝还记得日本人在他的脑袋上砍的那一刀。”
梅塞施米特保持着沉默。当然,他很清楚格雷汉姆的意思是什么,一件非常有名的陈年旧事,“大津事件”:一八九一年五月十一日,在日本的大津市,一个叫做津田三藏的日本警察用他的佩刀砍伤了正在日本访问的俄国皇储尼古拉.亚历山德罗维奇的脑袋,因为这名爱国的警察相信,尼古拉怀有侵略东方的野心,访问是为了查探日本的国情,为今后的战争做准备……
非常滑稽的动机,不过津田三藏造成的后果一点也不滑稽,除了他本人被判处无期徒刑并且死在监狱,内务大臣西乡从道和外务大臣青木周藏被迫引咎辞职,而明治天皇也不得不率领御医亲自前往京都谢罪,再亲自护送尼古拉返回停泊在神户的俄国战列舰“十二使徒”号,最后,就是让尼古拉意识到日本人对俄国的警惕、仇恨和敌意,并且一直将它记在他的心里,作为制定对日政策的参照和依据。
不言而喻的,已经加冕为皇帝的尼古拉二世的脑子里肯定存在报复日本人的念头,当然不可能容忍日本人在他的脑袋上再砍一刀,只是,在客观的事实面前,皇帝的个人意志没有任何意义。
他只能寻找另外的途径,消除铁路没有贯通带来的灾难性后果。
“俄国海军有什么动向?”梅塞施米特问到。
“暂时还没有,虽然有消息显示,尼古拉二世打算抽调波罗的海舰队的战舰,组成一个新的太平洋舰,但是这个计划实施起来一点也不容易。”格雷汉姆撇着嘴说,“旅顺港很难容纳那么多战舰,维修能力也很有限,不适合舰队长期驻扎,而符拉迪沃斯托克,那个地方更糟糕,冬季结冰期接近四个月,夏季和秋季又有很多雾,通航状况很不理想。”
“胶州湾怎么样?”
“胶州湾?几年以前,俄国人确实打算占领那个地方,结果德国人抢先了一步,俄国人还能怎么样?只能看着。”
“但是威廉二世……”
威廉二世曾经告诉俄国人——在德国首相代表他撰写的外交照会上,德意志是为了势必爆发的日俄战争,才会占领胶州湾,以便“更靠近俄国的势力范围”,这样,“任何挑衅者妄图用武力阻挠你们的意图时,就会遭到你们的舰队以及与你们并肩作战的德国舰队的迎头痛击”。当然,德国皇帝指责的挑衅者,毫无疑问,就是日本人和英国人,因为“他们现在都已成为我们的共同敌人”[注3]。
而且威廉二世做出了保证,他“坚定的希望”,“我们两国的舰队”在英国和日本做好战争准备以前“就把他们的舰队击沉在太平洋当中”,后来,当俄国人取得旅顺的控制权的时候,皇帝又向尼古拉二世发了一封贺电,宣称“屹立在黄海入口的俄国与德国是圣乔治与圣米迦勒的化身,共同守卫着远东十字架,守卫着亚洲大陆的门户,为欧洲抵挡*祸”——必须承认,德国皇帝对*祸有着超乎寻常的戒心。
当然,不管怎么说,他的确向俄国做出了保证……
“你会相信那位一贯信口开河的德国皇帝的夸夸其谈么?”格雷汉姆问到,脸上的表情相当怪异,因为他知道梅塞施米特对威廉二世的看法:除了鄙视,还是鄙视,即使他曾经是德国人。
汉诺威人。格雷汉姆突然想起,梅塞施米特从不承认普鲁士建立的德意志帝国,就像是某种心理上的顽症。
站在这个角度,他刚才的那个问题,似乎只是为了……嘲笑?
“所以俄国人没有让舰队进驻或利用胶州湾的打算?”装着没有看见格雷汉姆眼睛中的困惑,梅塞施米特像是自言自语的说到,“只是这样一来,俄国舰队就只能在战争爆发之前启程——”
“必须说,那是愚蠢透顶的做法。”想到俄国海军采用那种计划的后果,即使他是那么害怕坐在对面的人,格雷汉姆还是忍不住要插嘴,“波罗的海到远东,绝大部分可以停靠和补充燃料的港口都属于大英帝国,而我们与日本是同盟。只要伦敦愿意,我们随时可以击沉俄国海军,或者扣押它的战舰,或者让它得不到补给和休整……”
“是啊,”梅塞施米特耸耸肩,“俄国人的处境简直糟糕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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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7000俄里是从车里雅宾斯克到海参崴的距离,大约7420公里
注2:从1891年到1901年,西伯利亚铁路耗资为14.6亿卢布
注3:引号内的内容为现实历史中1898年德国侵占胶州湾时德国皇帝对俄国作出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