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九节 战争前的缓和时期[中]
“日本陆军打算向我们订购一百二十挺机枪和五十万发子弹,日本海军也提出了相同的采购意向,但问题是,”瑞切尔把两份文件丢到桌面上,双手用力的揉着太阳穴,一脸难以形容的怪异表情,就好像她不知道应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感觉——事实上,她甚至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相当复杂,混合了许多种完全不同的情感。“日本海军提出几条要求,它的机枪绝不能与陆军采购的机枪使用同一条生产线制造,技术指标不能与陆军的完全一致,即使是相同款式,螺钉和膛线的旋转方向也必须与陆军的相反,而且最好使用不同口径的子弹。”
“我的上帝,就和老板以前讲过的笑话一样。”克劳德大笑起来,“我还以为那些只是他编出来的……”
瑞切尔严厉的瞪了他一眼,轻轻的敲了敲桌面。“作为大毒蛇武器公司的自身雇员,你应该知道,你的老板不会讲没有意义的笑话,克劳德先生。”
“我很抱歉,易夫人。”他向后缩了一点,避开她的目光。
幸好他并非瑞切尔要找的人,而且刚才的只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算不上一个小插曲。瑞切尔很快就把目光转移到他身边的首席枪械设计师身上。“勃郎宁先生,你能够实现日本人的要求么?”
勃郎宁笑了。“除了弹药口径,其他的都没有问题。我们可以提供五款机枪,让日本人自由选择。”
“五款?”现在轮到瑞切尔惊讶.了,“你没有开玩笑么,勃朗宁先生,这么多?”
“是的,易夫人。”勃朗宁的笑容变得.狡黠起来,“实际上,如果算上旧的设计,我们可以凑出七款机枪。”
“嗯……是怎么凑出来的?”她还是想.不明白。按照她看到的文件,大毒蛇武器公司的不会公开的产品目录里面只有四款机枪:大口径的M2,使用.308子弹的“勃朗宁的马铃薯挖掘机”和还没有正式命名、只有一个字母代号的MAG,以及诺沃特尼设计的、使用.223口径弹药的“链锯”。
只有这些。而且,只有“勃朗宁的马铃薯挖掘机”才是.成熟的产品,MAG和“链锯”目前仍然处于测试阶段,不能投入批量生产,而M2,它将要使用的.50口径子弹都还没通过全部实验。
但是,勃朗宁宣称公司有七款机枪……另外三款是什.么?一直被雇佣军当成机枪使用的勃朗宁自动步枪?或许它可以占据一个名额,但剩下的两个空位……难道还有别的将要完成研制的新产品?
注意到她脸上的困惑表情并且猜到她的想法,.勃朗宁收起笑容,解释到:“请原谅,易夫人,七款机枪只是纯粹的商业描述。”
“这么说……”
“如果严格的定.义,公司只有两款机枪可以出售给日本人。”他继续说,“已经生产了几年的勃朗宁的马铃薯挖掘机和随时可以投入生产的Model1899机枪。”
“不是MAG和链锯?”问题解决了一些,但新的问题又来了,“Model1899是什么?”
“MAG和链锯仍然处于测试阶段。我们”——勃朗宁指的是他和诺沃特尼——“认为还不能将它们看成合格的产品。至于Model1899,那是为M2项目设计的工程样枪,用来验证枪管短后坐自动原理……”
瑞切尔示意他停止——她对枪械的自动原理没有兴趣,一直如此。“勃朗宁先生,你是怎么把两款机枪变成七款的?”
“噢,这是非常简单的事情。”勃朗宁又笑了,“马铃薯挖掘机一直有两种型号,使用气冷枪管的和使用水冷枪管的,最近设计部门的年轻人又对它的导气活塞和闭锁机构进行了改进,并且设计了一种带有散热片的新型气冷枪管,这样,我们就可以把它算成五款不同的机枪……”
“这么说,Model1899也是这样?”
“是的。当然,它只有两种枪管,所以只能算两款。”
“真是一个狡猾的办法,”瑞切尔评论到,“不过我喜欢它。”
勃朗宁没有发表他的看法,也不想接受这个称赞——作为一名枪械设计师,他并不喜欢这种偷奸耍滑的行为。他会这么做完全是因为日本海军提出了一些毫无道理而且没有逻辑的要求——不能和陆军的机枪使用同一条生产线,不能采用同样的设计,膛线的旋转方向还要相反……
对了,还有,不能使用相同口径的弹药。虽然日本人是那么说的,“最好”。以上帝的名义,他们怎么不自己设计一种机枪?
而且,事实上说,如果完全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办,那么与重新设计一种机枪也没有多少区别——除了还没有完成的“链锯”,没有一种机枪在设计的时候就考虑了改用不同口径和尺寸的子弹。
勃朗宁恼怒的想着,听见瑞切尔接着提问:“子弹的问题怎么解决?”
“没办法解决。”他摊开手,“我们只有两种完全符合军用标准的子弹,.308步枪弹和.223卡宾枪弹。”
“没有别的子弹?”
“没有。”
大毒蛇武器公司现在生产六种不同口径的步枪子弹,然而符合军用标准、而且能够用在机枪上面的,只有两种,而剩下的四种,.270口径和七毫米口径只有软尖弹和空尖弹,.300马格南虽然有尖头铅芯被甲弹,但是不能作为机枪的弹药,至于.22长步枪弹,恐怕没有人认为它适合军队使用。
然后,再扣除威力和射程都不能让军队满意、只能作为卡宾枪弹的.223,六种步枪子弹里面只有.308可以作为机枪弹药,如果日本海军坚持使用不同口径的子弹,那么就只能购买其他国家的军用弹药了。
当然,这只是无关紧要的麻烦,小意思,公司高层会感到不舒服,因为采购其他国家的子弹将会导致公司的利润下降,不过实际操作起来不存在任何问题。日本海军的要求造成的真正的麻烦,始终只是他已经想到的那一个:被迫对已经存在的设计进行大规模修改,几乎等于设计一支新枪。
在技术部门,没有一个人愿意干这种事情,哪怕是进入公司只有几个星期的新人。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技术部门的工作已经非常繁忙,有许多项目需要完成,没有时间浪费在一项价值还不到三万美元的业务上面。
一百二十挺机枪,就是这样一笔只够塞牙缝的生意,日本人也好意思提那么多要求?
他们以为自己是谁?上帝?
不只是勃朗宁,或者面容已经扭曲的克劳德——他必须尽力控制自己想要笑出来的冲动——瑞切尔也对日本海军提出的要求深恶痛绝。不过,她不打算拒绝这笔生意,首先,这是秦朗的计划,其次,现在的形势非常明确,今天得到的生意只是一个开始,后续的订单还会不断到来。日本人正在拼命的扩充军队,他们需要武器。
※※※
湛江。梅塞施密特与格雷汉姆的交易还在继续,只是换了一个日子,换了一个地方,从高档餐厅转移到一家靠近联合纺织技术公司总部的咖啡馆。过去,这里总能看到日本间谍和浪人的身影,不过现在,这些人已经绝迹了。
他们是被吓走的。不是因为警察,虽然湛江的警察——不管是美国来的警长还是雇佣的华人巡警——非常喜欢盘问日本人和那些看起来像日本人的家伙,只要对方稍微表现出一点抗拒或者只是警官们觉得不愉快,就会立即将他逮捕,带到警察局然后反复殴打他。很多人因此倒霉,既有日本人,也有其他的地方来的、不会说粤语的中国人,然而日本间谍和浪人不是被这种粗暴的行为吓走的。
让他们畏惧的是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保安。警察至少还受到法律的约束,而这些快枪手完全可以称得上无法无天:在他们管辖的范围之内,只要发现未经允许的闯入者,他们就会毫不犹豫的开枪。
“先开枪,打死一个敌人,打死一个敌人,打死所有敌人然后再向他们提问”,这就是保安的行事准则,日本间谍和浪人虽然十分狂热,都是勇敢和坚定的爱国者,面对这些家伙也是胆战心惊,最后,在武装份子扫射黑龙会骨干、使用炸弹袭击黑龙会的道场的事情发生以后,日本间谍和浪人就完全在保安的视线里消失了。
“也许这就是你们美国人喜欢说的,自由之花需要用爱国者的鲜血浇灌。”格雷汉姆的语气里包含着无法掩饰的嘲讽,梅塞施密特能够猜出他的那点意思:美国的自由之花,日本爱国者的鲜血。
就像秦朗曾经说过的一个笑话:“血胆将军”。
“下次,在你引用名言的时候,记住把句子说完。”他笑了笑,就像上次那样丢出一个信封,“日本人的情况怎么样?”
格雷汉姆把信封收起来,说:“日本海军的情况还不清楚,不过日本陆军正在快速扩军——第一期补充计划就要征召十五万士兵,将以前的七个师补充到满员状态,并且还要组建六个新的满员师。”
由于秦朗的计划,世界局势再次出现了明显变化——如果按照另一个世界的历史,日本陆军应该已经有了十二个师团:最早的,一八八八年成立的第一到第六师团,一八九一年的近卫师团,一八九六年成立第七师团,最后,是一八九八年成立的第八到第十二师团。然而秦朗的计划导致日本政府没有足够的财力维持如此庞大的常备部队,只能将陆军控制在七个师团的规模,而且还不满员。如果不是因为得到美国财团的贷款,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改变——不过梅塞施密特并不知道这些。
“只是第一期?”
“消息灵通人士宣称,日本陆军打算利用与俄国开战的机会,将常备部队的规模扩大到二十一个师,只是考虑到经济承受能力,整个计划只能分成两步或者三步进行。当然,伊藤博文总理和日本海军强烈反对日本陆军的行为。”
格雷汉姆看着梅塞施密特,等待着他的反应。但是,梅塞施密特就好像没有听到后面的那句话,默不做声的思考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二十一个师。”他用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消息可靠吗?”
“不能确定。”格雷汉姆说了实话——他觉得在梅塞施密特面前说假话没有意义,除了给自己惹麻烦。“但是,日本陆军会扩充到十三个师,这是毫无疑问的,指挥官的名单已经公布了。”
“是吗?”梅塞施密特似乎对此很感兴趣,“都是哪些人?”
“你对日本的将军了解多少?”
“除了一个叫做乃木希典的,其余的都不了解。但是我想知道。”
“……好吧,弗雷德里希,既然你想知道。”格雷汉姆耸了耸肩。“新组建的六个师,第七师的师长,大迫尚敏中将,第八师,立见尚文中将,第九师,大岛久直中将,第十师,师长是一位皇族成员,伏见宫贞艾亲王,第十一师,冲原光孚中将[注],第十二师,井上光中将。就是这些。”
梅塞施密特想了想。“他们的性格,还有家庭……”
“如果你想知道这些,那么最好自己调查。”格雷汉姆举起手,“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为什么?”
“那是一份非常厚的资料,弗雷德里希,难道你以为我能够把它全部背下来?”
“那么,你可以把那份资料给我。”梅塞施密特提出要求,但没指望格雷汉姆同意——这个家伙还没有倒卖绝密文件的勇气。
所以没等他回答,他接着问到:“日本人打算怎么解决武器问题?据我所知,他们甚至没有那么多步枪。”
“非常简单,从美国购买。”格雷汉姆眨了眨他的小眼睛,“第一站,就是圣迭戈的Umbrella军事工业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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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历史上,第十一师团的首任师团长,是乃木希典
第五百一十节 战争前的缓和时期[下]
在五角大楼,一个新的笑话正在雇员中秘密流传,而这个笑话与Umbrella军事工业和保安服务集团的主要经营项目密切相关:几天以前,就在五角大楼,俄罗斯帝国政府的军火采购代表团差一点与日本帝国政府的军火采购代表团碰面了,然而众所周知的,这两个国家即将开战。
不幸的是,这个笑话不仅仅是个笑话,事实的情况是,当刚刚走进五角大楼正门的俄国代表团集体转向右侧的时候,日本代表团从左侧走了过来,准备离开;幸运的是,由于两个代表团的成员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公司发放的宣传小册子和赠送的礼品上面,他们都没有发现对方。
但即使如此,负责安排接待工作的客户经理依旧被瑞切尔.麦克布莱德.易女士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五角大楼当然不希望两个代表团面对面。虽然同时向交战双方出售军火对于军火商来说是件极为平常的事情,就像银行同时向交战双方提供战争贷款,而且各个国家的政客和官僚都很清楚,不过让两个国家的代表在公司总部迎面碰上始终会让所有人感到尴尬,然后就会影响公司的生意。
如果情况更糟糕一点,被某个不懂事的小报记者捅到报纸上——当然,Umbrella有能力阻止美国的报纸刊登这种新闻,但是关心俄罗斯和日本的绝不只是美国记者,狗仔队全世界都有,要是消息走漏到欧洲或者南美,那就不是五角大楼可以干预的了——那么,笑话就会变成丑闻,最后成为闹剧。
Umbrella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形象,但.是俄国人民会愤怒,而日本人,每个听说过秦朗的那些笑话的雇员都在充满恶意的幻想着,这些热爱祖国又容易冲动、胆子大到敢于袭击俄国皇太子的家伙,会不会高喊着“天诛国贼”的口号,把提议购买大毒蛇公司的武器的官僚和代表团成员一起砍了。
下克上。五角大楼的许多工作人.员都听说过,这是日本人的历史悠久的光荣传统,意思就是下级把他们看不顺眼的上级杀掉,砍头——对于这些美国白人和黑人来说,“克”就是“kill”,发音接近,意思当然相同。
当然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五角.大楼的工作人员传播那个笑话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绝对不向公司以外的人员透露:毕竟,没有人愿意看到将要到手的生意因为自己的鲁莽行为烟消云散,即使公司已经与日本陆军和海军签署了合同。谁都知道,那些合同不过是将来更大的合同的前菜,在主菜放到自己面前、然后被叉子送进嘴巴并且被咽下以前,没有什么是绝对保险的。
他们都很小心,都很谨慎,瑞切尔也采取了果断行.动消除潜在的危机:为了防止相同的事件再一次发生、当然也是为了Umbrella的实际经济利益,她把俄国人全部送到斯托克顿参观卡特彼勒的新玩具去了。
而且——不只是瑞切尔,与俄国代表团打交道的雇员.都这么认为——没有必要让俄国人继续留在圣迭戈:与什么都想采购的日本人不同,这些俄国人不是来购买步枪、机枪和弹药的。
毕竟,俄国军队没有日本军队面临的那些问题,.它几年以前就开始装备一八九一式三线[注]口径步枪、龙骑兵步枪和哥萨克步枪,而且选择了马克沁设计的机枪,虽然这个国家的薄弱工业基础以及沙皇对他的“灰色牲口”的漠视导致这些武器的生产速度有些缓慢,但是出于俄罗斯民族的自尊心,以及相信现在的武器储备足够应付与日本的战争,圣彼得堡没有采购枪械和弹药的意图。
迫击炮,是俄国.代表团唯一打算购买的东西。一八九八年在中国发生的事情让俄国陆军对这种武器充满兴趣,就在那一年,沙皇命令他的军工技术人员设计相同的武器,不过还是因为俄国的单薄的工业基础,这项工作的进展并不乐观,最近的两年到三年以内绝对看不到成果。除此之外,设计人员的思路似乎也有一些问题——或者说,符合这个时代的思想——他们采取了超口径设计,打算用七十六点二毫米口径的火炮,发射八十五毫米口径的炮弹。
克劳德和他的同僚一致认为这种设计存在缺陷,即使勉强完成并且投入生产,很快就会遭到淘汰。俄国代表团的成员不赞同他们的看法,但不管怎样,既然俄国自己的迫击炮还是遥遥无期的事情,而战争又迫在眉睫,俄罗斯人的民族自尊心只能暂时退到一边,为大毒蛇公司制造的迫击炮让出道路。
俄国代表团选择的是一百二十毫米口径迫击炮和还没有完成测试的一百六十毫米口径迫击炮。单纯就这一点而言,他们的选择完全符合俄罗斯人的喜欢大口径火炮的独特天性和悠久传统。让瑞切尔既高兴又担忧的是,这些俄国人直接开出了一份价值七百万美元的军火订单,要求大毒蛇武器公司在七个月以内向俄国陆军分别交付四百五十门和两百四十门两种口径的迫击炮,以及四十个基数的弹药。毫无疑问,生意是好生意,但是它已经超出公司的生产能力。
六百九十门迫击炮或许还是一个可以完成的任务,但是四十个基数的弹药,它实在有些困难。
弹药不只是大毒蛇武器公司的事情。与前几年一样,杜邦集团依旧是公司唯一的炸药和发射药供应商,而它的生产能力,即使可以满足需求,杜邦也会伪装出一副产量不足的虚假表情,以此要求提高炸药和发射药的价格。
虽然杜邦可能的涨价将会造成的经济影响已经被考虑进成本,成为七百万美元的合同的一部分,完全由俄国人承担,瑞切尔还是感到不快:她一个美分也不想多给。只不过这不是她可以决定的,客户才是上帝。
准确的说,有价值的客户,是上帝——不是每个购买产品的人都能成为上帝,规则一直都很明确,谁付的钱多,谁的价值就高,得到的待遇也就越好——而超过某个限度的,就会获得上帝的头衔。
虽然俄国人算不上合格的上帝:除了两种迫击炮,以及配套的弹药,他们不想购买别的武器。
瑞切尔厌恶这样的事情:作为一位过去几年里一直努力证明自己可以做得比男人更好的女性,以及一名能与秦朗搭档的军火商人,如果不能最大限度的压榨俄国人的钱包,那么与俄国人的生意将成为她的耻辱。
所以她把俄国人全部送到斯托克顿,一方面,以此消除俄国代表团与日本代表团碰面的可能性,另一方面,让这些俄国人参观卡特彼勒的新玩具,希望它们可以帮助公司获得新的订单。
于是,俄国代表团到了斯托克顿,在一块被刻意塑造得崎岖不平的空地上,见到了那些让它的每一位成员感到新奇有趣的东西:两辆经过改装的福特小型卡车和两台履带式的工程机械,一台是推土机,一台是牵引车。
然而,“卡车”、“推土机”和“牵引车”都不是准确的描述,不够全面,不能完全的阐明它们的特征。俄国人很快就在他们得到的小册子上找到了Umbrella官方的说明:武装卡车、装甲车、装甲推土机和中型火炮牵引车,显然是为军队准备的新型武器——除了那台装甲推土机,谁也不知道这么一个没有武装也不能牵引火炮的玩意儿能在军队做些什么——但是奥康纳知道。
他与这些新玩具一同抵达斯托克顿,比俄国人提前一天,而在那之前,他就在五十一区监督它们的野外测试,直到接到瑞切尔给他的电报——必须指出的是,奥康纳一点也不喜欢瑞切尔的主意。
它毫无疑问是一个坏主意,五十一区进行的野外测试表明,两台履带式机械的机动性和可靠性全部糟糕到了极点,即使在空载状态,最大速度也只有每小时十三英里,而最大行程只有三十五英里,更不幸的是,就算这么一点距离,它们也不可能顺利完成,最多只能正常行驶一个小时,因为行走机构和传动系统总是出现故障,柴油发动机也不怎么可靠。
要不是秦朗早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况并且向他指出,卡特彼勒的工程技术人员一定会遭到严厉训斥,被扣除薪金,甚至被直接开除。不只是因为测试的情况,也是因为他们宣称机械可靠性的问题在短时期内无法解决。
这绝不是好消息,原因很简单:这些纯粹的技术人员所谓的“短时期”,是两年。
事情就是这么麻烦,情况就是如此糟糕,但是瑞切尔却想把两台履带式机械当成成熟的商品推销给俄国人。奥康纳不想指责什么,毕竟她是商人,整天思考的是怎么才能获得更多利润,而且对技术一窍不通,但是他始终觉得,她的主意是个灾难。
而把两台机器从五十一区送到斯托克顿向俄国人展示,则是更大的灾难,简直就是悲剧——虽然,感谢铁路公司,拉斯维加斯在一八九五年的时候通了铁路,然而它们始终要自己前往拉斯维加斯,行走机构和传动系统继续磨损,故障的频率变得越来越高,幸好卡特彼勒还有许多标准零件可以立即替换受损的部分,否则奥康纳怀疑,它们到达斯托克顿以后是否还能开动——如果这些不是悲剧,还有什么是?
在所有这些问题面前,奥康纳只能施展手段,并且暗自祈祷,俄国人永远不会注意两台放在角落、也不会进行机动展示的履带式爬虫,更不会对它们产生兴趣。
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以为自己的目的实现了,俄国人确实把他们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两辆改装的福特小型卡车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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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三线”为俄制,既7.62毫米
第五百一十二节 装甲力量与新的服务项目[上]
汽车,是俄国代表团的成员熟悉的机械——虽然他们见过的不多;但是装甲汽车,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东西——当然,就算对整个世界来说,装甲汽车也是非常新奇的军用玩具,尽管每个国家都有一些人正在研究它。
按照正常的历史,世界上第一辆装甲汽车应该在一九零二年诞生。在那一年,在伦敦的水晶宫,一个叫做西姆斯的英国人展出了他研制、维克斯公司制造的“战斗机动车”,一种具有船型装甲壳体的奇怪车辆,而且安装了两挺马克沁机枪。当然,这个设计就和西姆斯的前一个设计、安装了一挺机枪的四轮自行车一样,没有取得成功,因为它采用了可靠性一塌糊涂的链条传动,体型很大,横向稳定性也很糟糕。
但是不管怎样,在正常的历史里,它始终是人类历史上的第一辆装甲汽车,然后,才有其他不同类型的装甲战斗车辆,最后是坦克。
然而现在是一九零零年,西姆斯的“战斗机动车”还没有诞生,也没有其他的装甲汽车诞生,俄国人在卡特彼勒的试车场见到的装甲汽车是他们见到的第一种装甲战斗车辆,他们当然会感到惊奇,对它充满兴趣。
而当这些俄国人看到小册子上列出的各种数据,他们对它的兴趣就更加浓厚了。
四分之一英寸厚的装甲、可.以全向旋转的机枪塔、三十五马力发动机、四轮驱动、最高速度每小时二十六英里——不需要任何介绍,代表团的成员自己就能看出这辆装甲汽车拥有哪些优点,能够做到什么事情。
也有人看到的是缺点。
“汽车的价格昂贵,汽油的价格也.是如此,而且这种机械的可靠性完全无法与战马相提并论。”发言者是一名骑兵军官——应该是。毕竟,不是只有骑兵军官才会成为骑兵的坚定支持者,也不是所有支持骑兵的军官都会反对使用装甲车辆。
奥康纳没有插话,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只是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翻译的转述。
“汽车和汽油确实昂贵,不过优良的战马同样昂贵,.饲料也不便宜。重要的是,不使用汽车的时候,它们既不会消耗汽油,也不会因此报废。但是战马,只要一天不吃饲料,它们就会丧失活力,如果这样的情况持续几天,你就会看到许多死的战马,上校。”
“那么可靠性呢?汽车抛锚的可能性比战马生病的.可能性大得多,更不用说,我们拥有成群结队的兽医,但是没有几个合格的机械师。”
“我认为,在任何一场战斗中,就算大多数投入战.斗的装甲汽车半路抛锚,最后到达的那一部分也可以发挥比骑兵更好的作用。最起码的一点,装甲汽车可以抵挡敌人的子弹,而骑兵不能。”
“噢,是吗?但是我.的看法正好相反,在战斗中,几百把马刀肯定会比几辆幸运的没有抛锚的装甲汽车有价值。”
“如果不在乎伤亡的话,也许您是对的。”
“英勇的哥萨克不会畏惧伤亡……”
奥康纳仍在认真的听着。必须说,支持者和反对者的意见全都具有很强的说服力,但是军火贸易的决定因素从来不是武器的性能,也不完全是经济因素,最重要的始终是政治因素——有时候甚至是统治者的个人态度。但是争吵的双方都不是俄国的统治者,也不是政府的高级官僚,他们的意见都不是决定性的。
能够做出决定的,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只有代表团的团长和两位副团长,分别代表俄国政府、陆军和海军。虽然他们的权力很有限,大宗的军火采购必须得到圣彼得堡许可,但在一个限定的范围以内,他们有权力决定是否需要少量购买某种武器。
奥康纳很想知道他们的意见,但他们只是默不作声的观看着装甲汽车的越野表演,没有参与讨论,没有任何动作,甚至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奥康纳承认他没有办法猜出俄国人的想法,看不出任何迹象,所有努力全都失败了。
也许只有秦朗可以看出俄国人的思想,但是秦朗不在这里,奥康纳只好继续等着,同时听着翻译转述代表团成员的争论。
这些争论已经变得毫无意义,更多只是表明立场的废话,或者就是针锋相对的攻击——而且因为翻译的原因,据说俄国语言当中普遍存在的幽默成分也消失了。没过几分钟,他就感到乏味了,开始考虑是不是应该加入争论,把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
在他做出决定以前,代表团的一位副团长,海军少将尼古拉.伊万诺维奇.涅博加托夫[注]已经靠了过来。
“奥康纳先生,”海军少将示意翻译,“我有一个问题,请您告诉我,您的公司设计的装甲汽车是否存在明显的不稳定因素?”
“涅博加托夫海军少将,您的意思是?”奥康纳没有听明白。
“我想知道,装甲和复杂的行动装置是否导致您的公司设计的装甲汽车存在严重的机械问题。”海军少将侧身,指向在场地另一侧进行快速机动演示的武装卡车,“正如我们现在见到的,您的公司还设计了一种没有装甲的战斗车辆。”
那辆武装卡车!奥康纳没有想到它竟然会给涅博加托夫留下如此的印象,以为它是装甲汽车的替代产品。而且不只是海军少将,其他人也如此认为。
虽然他们的观点并不完全一致。
代表团的副团长也靠了过来。“我的看法是,那辆卡车是为了弥补装甲汽车单薄的火力而设计了——它把机枪的数量增加到了三挺。”
三挺机枪,一挺指向前方,由副驾驶操纵,一挺安装在车厢中部靠前位置的、可以全向旋转的机枪架上,还有一挺指向尾部——的确,它能给人一种特意加强了火力的感觉。而且实际上,奥康纳知道,它的前部机枪可以换成双联的,机枪架的那挺则可以换成还在研制的M2大口径机枪。
它的火力毫无疑问非常强悍,但是它的用途与两位副团长的猜测完全不同。
“噢,请原谅,先生们,不过事实并非如此。”奥康纳回答到,“那辆没有装甲的武装卡车是为侦察部队设计的快速机动车辆,而不是取代装甲汽车的战斗车辆。”
“是侦察部队使用的?”
“是的。”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如果按照骑兵的分类,装甲汽车属于重骑兵,而武装卡车则是轻骑兵,它们是互相搭配的,而不是替代关系。”
然而实际的情况并非如此。按照秦朗的设想,装甲汽车才是侦察部队使用的武器,或者用于维持城市的社会秩序,而武装卡车是雇佣军将要使用的、执行长途袭击任务的快速战斗车辆——特种部队也可以使用,不过现在还没有哪个国家拥有特种部队;还有***武装和部族武装,皮卡、卡拉什和RPG一直是他们的招牌装扮,但是现在这些武装也不存在——武装卡车不应该出现在商品目录里面。但是瑞切尔的想法与秦朗有些不同,公司生产的任何一种武器,她都想打包卖给俄国人。
前提是,俄国人付钱。
奥康纳还是不想指责瑞切尔的决定,因为秦朗也会这么做,他和瑞切尔都是纯粹的国际军火商。只不过她应该记得提醒制作宣传小册子的家伙注意,要在显眼的位置强调两种战斗车辆的不同之处,不要让客户产生误解。
幸运的是,他们的误解并不深。
“原来如此。”与另一位副团长低声讨论了一会儿,涅博加托夫说,“必须说,我非常欣赏您的公司的创造能力,奥康纳先生,但是您应该知道,俄国没有那么多懂得维修汽车的机械师,而且机械师都是极为宝贵的财富,不能让他们到战争前线工作。”
“这不是问题,海军少将。”意识到机会已经出现,奥康纳赶紧说,“Umbrella公司可以为客户提供全面的维护服务,只要俄罗斯帝国政府提出要求,我们的工程技术人员可以前往俄罗斯,帮助俄罗斯军队维护我们的任何一款产品,并且也可以前往战争前线提供这种服务。”
这是秦朗的小花招,最近提出来的,用来吸引潜在的客户。当然,这些服务不是免费的——武器装备没有保修期。
奥康纳能够看得出来,两位副团长都有一点动心,但还不够动心,不能使他们立即做出决定:当政治和武器本身都不是问题的时候,经济就是新的问题了。
“我始终认为,这些战斗车辆的价格有些高……”
“没有关系,Umbrella公司可以提供武器租赁服务。”一个声音突然从所有人的背后传了过来,“如果俄罗斯帝国政府愿意,我们还可以提供一线战斗人员。”
一个惊喜。奥康纳迅速转身。“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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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尼古拉.涅博加托夫,在真实的历史里,是在1901年晋升少将,这里提前
第五百一十三节 装甲力量与新的服务项目[中]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奥康纳上前与秦朗热情拥抱,低声问到,“假期怎么样?”
“不坏。”秦朗回答。
“‘不坏’是什么意思?”既不是“很好”,也不是“不错”,而是“不坏”。奥康纳促狭的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追根究底,弄清楚事实真相。
秦朗当然知道这是一个善意的玩笑,他笑了笑,绕开这个话题。“我们还是首先应付我们的客人吧,肖恩。”他走向俄国代表团的团长,与他热情寒暄。在两人旁边,涅博加托夫正在与另一位副团长低声交谈,其他成员则用奇怪的目光注视着他。秦朗能够理解这些人的想法,很正常,就和他曾经遇到的绝大多数白人一样,对华人始终有那么一些偏见,但是又惊讶于他的身份,最后,还想从他这里得到好处。
所以,当然,他们的目光会变得非常奇怪——但是秦朗并不知道,这些俄国人对他还有另外一些看法,不那么愉快的看法。两年前,在中国的时候,因为他的干扰,俄国军队几乎没有弄到多少好东西,军官和士兵发财的美梦破灭了,他们的上级当然也是毫无收获,然而他的雇佣军却在整箱的运输各种珍宝和财物。这件事情导致俄罗斯帝国的军人都不怎么喜欢他——“吃独食的家伙”,“卑劣的军火商”,还有“狡诈的中国人”,这就是他们共同的看法。
代表团的成员们就那么用复杂的眼光注视着秦朗,看着他通过翻译与他们的团长热情的交谈,并且不时发出欢快的笑声,就好像多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
即使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商人与职业政客,似乎他们.就是天生的一对儿。所有人都这么认为,默不做声的注视着两人的表演,然后看见涅博加托夫凑了进去。
“秦先生,”海军少将示意翻译,“您刚.才所说的,‘租赁服务’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租赁服务’,将军,与普.通的租赁服务一样。”除了这个意思还能有什么呢?租赁服务当然就是租赁服务,既然人们可以租借马车、游艇、服装、保险箱,或者别的他们需要、但是买不起或不愿购买、而且有人提供租借的东西,他们当然也可以租借武器和装备。
这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就是一个私人公司提.供的《租借法案》的简陋的商业化翻版——而《租借法案》,四十年以后俄罗斯将是它的主要受惠国之一,并且因此赢得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
秦朗不认为他的看法存在问题。虽然有些人认为.这是夸大其词,强调美援物资在东线的重要作用是为了贬低苏联的庞大军事工业、以及苏联在整个战争中的主导作用——比如他在某个“军事”论坛上偶然碰到的一个热衷编造海量的无用数据淹没对手的、自称女性的疯子——但实际的情况是,如果没有美国援助的卡车、高标号航空汽油、钢铁和有色金属、列车车头与铁轨、以及其他不能直接用于战斗,但是对战斗具有重要意义的物资,尤其是紧缺的食品,特别是曾被尼基塔.谢尔盖耶维奇.赫鲁晓夫同志提到的午餐肉罐头,苏联的局势恐怕会糟糕得多。
当然,这个国家总是会看到敌人的失败,两线作.战的第三帝国必然输掉战争,甚至可能因为输得不够迅速因此代替日本人享受人类历史上仅有的两颗投入实战的核弹的洗礼,但是那样的结局对于苏联而言恐怕很难算成“赢”。
至少坚硬得如.同他的名字的钢铁同志绝不会认为那个结果是胜利。
所以钢铁同志需要《租借法案》。
而现在,俄罗斯帝国同样需要租借物资——秦朗的目标很明确,不是为了让俄国人赢得战争,而是保证他们不会输得很难看。
没有西伯利亚铁路送来的源源不断的增援和补给物资,在中国东北的那点被错误的将军指挥着的俄国军队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数量占优的日本军队消灭,因此无法承担继续消耗日本的力量的重任,而且滑铁卢似的全面崩溃也将导致日本获得整个东北。两个结果,不管哪一个,都不符合他的计划。
只不过俄国人既不了解自己的需求,也不了解秦朗的计划。
涅博加托夫摇了摇头。虽然秦朗的态度非常诚恳,海军少将还是觉得他提出的概念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贫乏的想象力。
“我还是不明白,”他谨慎的说,“请允许我这么理解您的意思,战争开始之前,您的公司把装甲车租借给我们,然后,到了战争结束的时候,我们再将它们还给您的公司?”
“就是这样,将军。”
“我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情。”谁也没有听说过这种事。“请原谅,秦先生,但事实就是如此,恐怕这是世界上从没有过的商业方案。”
“我知道,将军,不过这是一个不错的方案,不是吗?”秦朗微笑着,宣传他的方案的各种优点,“它对我们都有好处。俄罗斯军队只需要花费很小的代价就可以获得一批新式的武器,将军们可以等到见识过这种武器的优点与缺点以后再决定是否需要正式装备它,做出决定租赁它的官员也不必担心自己的选择会给国家造成严重损失,并且因此损害自己的政治前途,而我们则可以收回一部分投资。”
他故意停顿了一会儿,让涅博加托夫有时间考虑,然后接着说:“最后,即使对于这种新式武器本身,我的方案的好处也很明显,它可以立即获得进行实战检验的机会。然而按照传统做法,那会需要等待很久。”
秦朗确定涅博加托夫和其他人都会被他的方案吸引。没有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些好处当中的一条:既然只是租赁,他们就不必担心由于自己决定购买没有用处的废物而导致政治前途受到影响,相反还会受到嘉奖,因为他们采用了一种聪明的措施,没有被狡诈的军火商愚弄。
虽然与直接购买相比,租赁方案可以为他们带来的回扣偏少,但它的额外好处还是会让代表团的成员们动心。
而且,就事实上而言,回扣不过是一个可以解决的小问题。
“如果战争结束以后,俄罗斯军队对这种武器感到满意,并且帝国政府愿意,那么可以将它们买下来。”秦朗又抛出一张牌。
一张好牌。
如同闻到血腥气味的鲨鱼,另一位副团长插进来。“秦先生,我还有几个问题。”
“请。”秦朗点头示意。
“如果战争结束以后帝国军队决定购买租借的装甲车,那么,它们的销售价格将是按照原价呢,还是扣除租金以后的价格?”
“当然是原价。”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我们可以战争时期双方的合作情况提供部分折扣。”这也是毫无疑问的。对于像沙皇俄国这样的国家,秦朗从不指望它会按照原价购买租借的装甲车。
不过,这个问题其实算不上问题:先提价,再打折,这是最简单的商业促销手段。而且装甲车的价格完全由Umbrella公司决定,没有可以参照和比较的对象,因此完全可以事先就把原价定到一个很高的、但是俄国人可以承受的标准。
然后再加上一点回扣,事情就彻底解决了。
小意思。
秦朗微笑着,等待着下一个问题。
“如果战争结束以后帝国军队决定退还所有装甲车,但是有一些装甲车已经在战争期间损失,被击毁、抛弃或者被日本军队获得,帝国军队需要按照原价赔偿吗?”
“当然,将军。”就和前一个问题一样,“但是我们可以战争时期双方的合作情况提供部分折扣。”还是与前一个问题一样。
“那么,在战争时期,租借的装甲车消耗的燃料、弹药和零件,花费的一切费用,由谁承担?”
“与其他类型的租赁业务一样,由俄罗斯军队承担。”
“如果帝国军队仅仅只愿意租借装甲车的车体,而不包括武器呢?”
“当然可以。俄罗斯帝国可以自己决定租借全套武器,还是仅仅租借车体,甚至是没有发动机的空车。并且俄罗斯帝国也可以自行决定,这些装甲车是由俄罗斯军人操纵,并且由俄罗斯技术人员维护,还是由我们派遣的士兵操纵,并享受我们提供的全套技术服务,或者某种折中方案。”秦朗的微笑变得更明显了,“只要客户提出要求,Umbrella集团一定会尽量满足。”
只是尽量,而且绝不涉及核心问题:价钱。
这是原则,一位职业商人的原则。
“非常感谢您的解释,秦先生。”低声交谈了一会儿之后,涅博加托夫说:“我们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这种特殊的租赁业务是对您的公司的所有产品有效呢,还是仅仅只针对装甲汽车?”
“它对所有产品都是有效的,将军。”
更大的“嗡嗡”声响了起来。俄罗斯代表团的成员们似乎想要采取行动了。
第五百一十四节 装甲力量与新的服务项目[下]
第五百一十五节 收割
当生意最终谈妥以后,俄国代表团首先离开加利福尼亚,前往美国东部继续他们的采购活动,几天以后日本代表团也离开了。直到这个时候,Umbrella军事工业集团的领导者们才有时间坐到一起,喝茶,顺便统计收获。
不是很多——这是会议开始之前秦朗定下的基调。就算俄国人的两份合约的总价值超过一千万美元,日本人的武器订单和租借协议的数额也有一百多万,但是他坚持认为,这点钱不是很多。
尤其是日本人,他们非常抠门,似乎把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看成小孩子的游戏,不愿意在武器装备上多花一分钱,即使加上以前的那份合同,日本陆军和海军也仅仅只订购了九万支步枪、一千一百挺机枪和三百门迫击炮,并且租借了另外四百五十门迫击炮——但都是六十毫米口径的小玩具。而且日本人既不想要装甲车辆,也不想要军事顾问,秦朗和瑞切尔竭尽所能也只能够让他们同意购买Umbrella提供的技术服务、然后再加上一个雇佣兵小队进行“特别指导”。
日本人只花了一百多万,然而这点钱还不够塞牙缝。
任何一名军火商都会对这样的客户产生怨言,而当存在某种幕后交易的时候,这种抱怨就会变得更强烈——奥康纳没有隐瞒他的看法。“联合纺织技术公司已经购买了价值两百万美元的日本生丝,而且准备再购买价值一百万的生丝,然而我们却只能得到这么一点。好处都被其他公司得到了!”
“日本人不相信我们的公司。.先生们,这是一个让人遗憾的事实。”瑞切尔说,“一个日本代表团的重要成员在私低下告诉我们的人,日本外交部的一个姓黑岛的官员发表了许多针对Umbrella的不利言论——”
黑岛,又是黑岛,总是黑岛。当然,除.了他还能有谁呢?秦朗笑起来。“瑞切尔,这位姓黑岛的日本外交部官员是我们的老朋友,黑岛仁。”
“又是这个家伙?”瑞切尔扬了扬.眉毛,“他可真是个讨厌的家伙。经过这么多次失败以后,他居然还在给我们制造麻烦。”
“要么我们倒下,要么他倒下,否则这场战争不会结.束。”战争永远不会结束,黑岛仁只不过是一个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即使他失败了,还会有其他人接替他的角色。秦朗又笑了一下。“在过去的战斗中,他总是输。不过这一次,看上去他利用他的影响力给自己挣到了一点得分。”
“也许我们应该除掉他。”瑞切尔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
“然后日本人就会用一个我们不熟悉的人接替.他。”他摇了摇头,“你应该听说过那个将军和狙击手的笑话,瑞切尔。”
“是的,你说的。”她.当然还记得,于是耸了耸肩。“我保留我的看法,黑岛仁始终是一个我们必须解决的问题,即使不是现在,也是在不远的将来。”
“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是的,瑞切尔。”他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说了,“当时机成熟的时候。”
瑞切尔和奥康纳都不在乎“时机”什么时候才会成熟,只有秦朗自己才知道答案。他们非常自然的把话题转移回最开始的那一个。无论如何,日本人的订单都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结果,没有完全达到预期目标,以至于就像一个失败。黑岛仁成就了其中大部分,还有一些似乎应该归咎于日本军人的保守思想,军队与其他部门的争斗,陆军与海军的争斗……还有日本帝国的财政状况。
瑞切尔和奥康纳忙于研究导致“失败”的各种原因,秦朗一言不发,就坐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听着。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将日本的经济打击得如此彻底的结果就是日本人必须谨慎使用他们得到的每个美分,于是Umbrella就会失去许多原本可以得到的武器订单——得到一些,必然就会失去另一些。
理所当然的结果,没什么值得抱怨的,除了黑岛仁。
没有必要清除这个不算威胁、只是有些讨厌的间谍头子,但是有必要给他一些更深刻的教训。
秦朗在椅子里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拿起他的杯子。“我们在华尔街的合作伙伴很快就会将福摩萨出售给满清政府,这样我们就能在一个比较短的时间界限里拿回我们的第一笔投资和利润。”
“什么?”这个与他们正在讨论的话题毫无关系的发言让瑞切尔和奥康纳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就把福摩萨卖给中国政府?”奥康纳迟疑着,怀疑华尔街的金融家们的计划是否合适,瑞切尔关心的则是另一个更有意义的问题。“那位不久之前刚刚当上皇帝的年轻人能够拿出那么多钱么?”
她比奥康纳更了解秦朗和财团领袖们的计划,一旦得到福摩萨的所有权以后就立即将它出售给满清政府,这是计划之中的步骤,不需要现在考虑合适或者不合适。但是满清政府的财政状况,似乎从来就没有人考虑这个问题,就像它肯定能够拿出那么多钱。
瑞切尔的看法正好相反,满清政府肯定拿不出那么大一笔巨款:财团用三千五百万美元获得福摩萨,这是成本,然后加上“一点”利润,也许摩根、洛克菲勒和梅隆的代理人可以喊出五千万的价码……
也许低一点,四千五百万,不过这个数字对于财政状况比日本政府还要糟糕的满清政府来说,依旧是无法接受的。
除了贷款,北京城的那位年轻皇帝没办法弄到这么多钱,甚至不可能通过募捐或者发行公债筹集——要是他或者他的大臣拥有这种现代化的经济概念的话,但实际上他们没有——中国的商人和地主已经有了一个投资目标:购买秦朗弄走的、用来进行铁路诈骗计划的两条铁路的修筑权。
财团的销售代理正在铁路沿线的主要城市兜售那项权力,预计可以获得一亿美元,甚至更多。然而被这些狡诈的职业诈骗者弄走这么多资金以后,就算那位皇帝陛下派遣他的军队强行搜刮,也很难再短时间内再弄出四千五百万。
再加上军队和官僚机构的习惯性的漂没和截留,满清政府需要搜刮的资金应该远远超过那个数字,甚至达到它的一倍——于是任务的难度就进一步的增加了。
“我不认为那位皇帝陛下可以满足我们的需求。”她坚信不疑的宣称到,“除非他请求贷款。”
“事实上,那就是我们的计划。”秦朗漫不经心的说到。
一个经过的小小的修改的计划。因为某些计划进行得太快,而有一些仍然维持着预定的速度,还有一些则显得有点迟缓,最后,也有一些不够合理,秦朗不得不经常性的调整他的秘密计划:按照最初的设想,满清政府应该首先实施“铁路国有”政策,然后将铁路修筑权再次出售给财团,以此换取购买福摩萨的资金。但是,既然现在那两条铁路的修筑权还没有完全售出,实施“铁路国有”政策的时机显然还不够成熟,而福摩萨又被放到了商品清单的第一位,那就只能首先向满清政府提供贷款,然后再要求它强行收回铁路修筑权、把它卖给财团以便偿还贷款。
稍微有点复杂,不过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将铁路问题放在福摩萨之前,满清政府还可以辩解说,它的行为是为了赎回国家的神圣领土,而一些人也会接受这种解释;但现在将铁路问题放到福摩萨之后,就算满清政府还是可以使用相同的理由为自己辩护,接受它的人也不会太多。
尤其是那些向铁路投资、结果因为“铁路国有”政策损失惨重的商人和地主,现在他们拥有更为充足的借口兴风作浪了。一场提前了的辛亥革命、将如同他期望的那样无法逆转的被酝酿。
“你们觉得怎么样?”秦朗微笑着。
“我不确定,秦。”奥康纳首先说,“按照现在的状况,财团还有能力向满清政府提供贷款么?”
“再仔细想想,不要那么快得出结论。”秦朗提醒到,转向瑞切尔。“你觉得呢?”
“无聊的游戏。”她撇着嘴说,“美国的银行把福摩萨卖给中国人,英国和法国的银行向他们贷款——看上去是三个国家的银行参与其中,但实际上,资金只是从财团的一个口袋流进了另一个口袋。”
“就是这样。”
“但是这也意味着,我们被边缘化了。”瑞切尔皱了皱眉,“以后就是财团主导的游戏。”
“作为这场游戏中实力最弱的参与者之一,这是必然的结果。”秦朗坦然的接受了那个事实。“毕竟我们还不是跨国财团。”
“那是一个遥远的目标……”她停了一下,问:“摩根打算在什么时候把出售福摩萨的建议提出来?”
“下个星期,新皇帝的登基阅兵仪式。”秦朗喝了一口可乐,补充到:“目前的价码是四千八百万。”
一个中间值。她不以为然的耸了耸肩。
第五百一十六节 登基阅兵[上]
大清帝国的政治中心正被一种怪异的气氛笼罩着:旧皇帝死了,新皇帝登基,这是一个自然而然的更替过程,自从有了皇帝以来都是如此,好像没有必要举行非常特殊的仪式——然而不久之前即位的年轻的皇帝却宣布举行登基阅兵,并且极不寻常的允许下级官员和普通民众观礼,于是,所有人,不管他在哪个位置,有怎样的见识,都被将要发生的事情弄糊涂了。
而对负责筹备阅兵的十位辅政大臣来说,除了困惑,不明白皇帝到底想做什么、为什么同意美国公使和英国公使提出的那个莫名其妙的、而且荒唐的建议,举行阅兵而且允许平民观礼,他们的更多的感受是焦头烂额。
组织一次有两万士兵参加的盛大阅兵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头痛的麻烦。它不是那种传统的校阅,皇帝或者钦差大臣视察某位将军的军队,而是一种非常西洋化的群体活动,以前从未进行过,只有五位辅政大臣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事实上只有一个人完全明白,剩下的只有一点浅薄的知识。
良弼,这个正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湛江分校读一年级、因此不得不经常在两座城市之间奔波的二十三岁的年轻人——而这也是他能够成为辅政大臣的重要原因——几乎用了一个下午,才让几位守旧的、而且没有接触过军队的同僚明白,两位外国公使建议皇帝进行的是什么活动,也让所有人清醒的意识到它有多么的复杂。
那个时候,所有辅政大臣都想劝说皇帝取消阅兵。不过它仅仅只是一个想法。
谁也没有胆量反对一个美.国公使和英国公使提出的建议……严格的说,它不是建议,是要求,不容质疑,不允许反对。
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去完成这项艰苦卓绝的工作。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不需要挑选.参加阅兵的部队,两位公使已将它完成了,两万名参加阅兵的士兵几乎全部来自袁世凯的北洋新军的四个师和张绍曾、蓝天蔚和吴禄贞的三个独立步兵旅,最后,良弼建议组建的、挑选优秀的八旗子弟组成的近卫军填补了最后的空缺——不过这支尚未正式成立的部队只有一千人,而且两百人是军官,一半在湛江读一年级,另外一半在日本留学。
必须说,两位公使的安排既不.公正也不合理:三个年轻的将军派出的士兵太多了。北洋新军有四万人,但只有四分之一能够接受皇帝检阅,然而三个独立步兵旅的两万四千人却有九千人能够享受这个荣誉,仿佛在侧面证明了袁世凯一直强调的、抗议的、他受到的不公正待遇。
然后,除了它们之外,还有近卫军,别的部队全都没.有机会参与这项活动。诸位老将军对此充满怨言,脾气暴躁的已在咒骂几个勾结外国人的败类。当然,这些不好听的怨言都是私下发表的,毕竟,在目前的情况下,“勾结”这个带有贬义色彩的词就足够让人丢掉帽子了,虽然使用它的人或许并不是真的敌视西洋友邦,只是一种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的发泄行为。
“四恨卖国无门”,良弼在湛江学到的这个短句很好.的描述了这些人的心态。
但是,不管怎样,美国公使和英国公使的安排确.实存在问题,倾向性过于明显,将他们建议举行阅兵的真实意图暴露无遗。只不过没有哪位辅政大臣真的在意它,不只是因为没有能力干预,还有,与两位公使制造的更大的问题相比,这点问题根本不值得一提。
那个更大的问.题就是,为了自己国家的面子,他们安排的、参加阅兵的美国士兵和英国士兵同样达到一个让人头痛的数字:六百名美国士兵,分别来自加利福尼亚志愿军——不过谁都知道它是Umbrella雇佣军——联邦陆军第十四步兵团、海军陆战队和美国海军,以及七百名英国士兵,包括一个廓尔喀连、一个英印步兵连、一个陆战队连、一个皇家水兵连和一个骑兵连。
太多了——按照最初的安排,参加阅兵的美国士兵和英国士兵都是两百人,这样所有人都能接受。但是,当美国陆军部提出抗议,表示不能让雇佣军代表美国、要求增加一支联邦陆军部队以后,两个国家投入的士兵的数字就像在互相攀比一样不断膨胀起来——如果不是因为美国军队抽调不出更多士兵,它们还会继续增加,直到两个国家的政府干预。
谁都对这样的事情感到不满。德国、法国和俄罗斯的公使直接提出了批评和谴责,奥匈帝国和意大利的公使也在私低下不断吐着酸水,只有日本,显然很清楚自己的地位因此没有资格发表评论。而所有这些声音让大清帝国的辅政大臣们感到头痛欲裂:一大半指责是冲着他们去的。他们可以忽略国内的将军的怨言,但绝不能怠慢西方公使的意见,却又必须全力阻止这些公使提出的让自己国家的军队参加阅兵的要求。
只是美国军队和英国军队就已经是严重的麻烦,如果再加上德国军队、法国军队和俄国军队,那么皇帝的登基阅兵就会变成两年以前八国联军在北京进行的阅兵的缩小翻版,然后就会损伤皇帝的威严,还有他的愉快心情。
不能让更多西方军队参加阅兵。为了做到这一点,辅政大臣们几乎耗尽全部精力,连续二十天没有干别的事情。而当他们终于说服几个主要国家的公使、刚刚松了一口气,才发现还有更多麻烦正等着自己。
超过两万名士兵,加上为了装点喜庆气氛而必须观礼登基阅兵的数以万计的官员亲属和八旗子弟,再加上要么真心庆祝要么只是为了看热闹因此自发观礼阅兵的不知道会有多少的平民,规模如此庞大的活动显然不能在紫禁城进行,甚至不能在北京城进行,必须将它转到其他地方,而这只是第一步。
选择场地,修建观礼台,寻找军乐团并找人谱写阅兵时演奏的乐曲——接受检阅的部队进行时的军乐很容易解决,可以使用西方乐曲,但是大清帝国没有国歌[注],必须创作一首乐曲代替——安排皇帝和各国公使的出行路线,部署阅兵现场的安全保卫力量……
所有这些工作没有一件是轻松的。
特别是最后一项,阅兵的保安部署。最初,辅政大臣们以为它的意思指是派遣士兵维持现场秩序,对于北京的驻军来说这是他们非常熟悉的,不需要特别在意,但是Umbrella的军事顾问很快提出批评,宣称除了维持秩序,安全保障工作的重心应当是防范“恐怖份子”投掷炸弹或者使用自动步枪、机枪和冲锋枪向观礼台扫射,然而这就是北京的驻军不了解的了,也没有能力解决。
那些颓废的、就算对付只有大刀和长矛的拳民也感到吃力的士兵,遇到使用炸弹、自动步枪、机枪或者冲锋枪的乱党,表现绝不会比一个手无寸铁的平民更出色。只有几支新军的士兵能够对付这样的场面,但是那些先进的武器的杀伤范围又是那么的广阔,谁也不能保证皇帝或者哪位大臣不会被流弹击中。
而且军事顾问还在继续渲染“恐怖袭击”的复杂性和危险性,强调经过精心伪装的炸弹很难被常规的方法辨别出来,那些身上捆绑着炸弹和钢珠的、以自我死亡为代价制造爆炸的“人体炸弹”不需要接近目标就可以完成任务,还有一种叫做“安非他命”的药物可以麻痹“恐怖份子”、使他们感受不到疼痛、并忘我的继续袭击……最后,军事顾问举了菲律宾的例子,用美国陆军的惨重的伤亡证明他们的观点,甚至拿出一些极为恐怖的照片,结果几位大臣都被吓坏了。
他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可能有人暗杀皇帝、皇族成员或者某位重要大臣,知道有一些乱党正在进行推翻大清帝国的活动,而且这些人已经制造了几次不成功的暴乱。但是,军事顾问提到的暗杀方式是他们闻所未闻的,即使是李鸿章和张之洞这样的,与西方世界有过交流的大臣,也是第一次听说存在如此凶狠残忍的袭击手段。在这些手段面前,没有哪支军队可以保护皇帝、皇族成员和他们的安全,只有在“恐怖份子”发动袭击前将他们消灭,才能消除隐患。
几位辅政大臣投入了所有力量加强阅兵的保安工作,抽调了能够抽调的每一个士兵,但还是感到不够保险,总是觉得存在疏漏,因为即使是三个独立步兵旅的士兵,也没有接受过防范“恐怖袭击”的训练。于是最后,经过反复考虑,这件事获得了一个结果:在李鸿章和良弼的建议下,阅兵的保安工作被交给了Umbrella公司。
它是专业的,有这一点就足够了,钱只是一个小意思。
※※※※※※※※※※※※※※※※※※※※※※※※
注:直到1906年,清政府才选定了一首代国歌,而正式国歌《巩金瓯》直到1911年才被确定
第五百一十七节 登基阅兵[中]
“站住!”
一个似乎鸦片烟瘾发了的的、穿着皱巴巴的旧式军服的下级军官带着两个同样鸦片烟瘾发了的、穿着皱巴巴的旧式军服的士兵突然挡住正在寻找座位的易安平。这个下级军官首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神态傲慢的向他宣布:“快点离开。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不是?”易安平困惑的检视四周,还有不远处的一块指示牌。中央观礼台右侧的特邀嘉宾看台,是的,就是这儿,他的位置就在这里。刚才碰到的一个保安也是这么说的。
他感到底气变得充足了。“我的座位就在这里。”
“你?”就像听到极有趣的笑话,军官笑起来,呵斥到:“别在老子面前胡说八道!你这样的人也配坐在这儿?”
“这里是洋大人的地方。”一名事情很肯定的进行了补充。
易安平不是洋大人,这是毋庸置疑的,但他的儿子是比一般的洋大人更大的大人物——如果他现在说出易水的名字,那么眼前的麻烦将不再是麻烦。但是重庆人的火爆脾气影响了他的决定。
他的眼睛瞪圆了,手指向白.人中的一个穿着礼服的黄种人,怒气冲冲的责问到:“这是洋大人的地方?那么他是谁?”
军官回头看了一眼他指着的那.个人。“王大人是美国的雨伞公司的买办,也是李中堂的朋友。老头,你能和他比么?”
“那他呢?”易安平又指向一个刚.刚在王先生旁边坐下的黄种人,“他也是买办?”
军官看上去真的被逗乐了。“那位先生是清华大学.的教授。你知道什么是大学、什么是教授吗,老头?”
“我怎么不知道?我儿子就是——”易安平总算提到他的.儿子,但是没等他说完,一个不耐烦的士兵已经叫起来:“别跟他磨蹭了,头儿,我们得赶紧把这老家伙弄走,免得上面责怪。”
军官翻了一个白眼:他当然很想把眼前这个不.识相的老头赶走,但是在几百个洋大人的注视下,采取武力是不合时宜的。上面下达的命令非常清楚,不管做什么,绝不能让洋大人感到不愉快,一定要避免引起友邦惊诧。
威胁,这是他唯.一能做的。“要是你不想进大牢的话,老头,赶紧滚开!”
他没有想过进一步刺激一个已很愤怒的脾气暴躁的老头会有什么结果——而且差不多有两年,没有一个人敢于用这样的口气对易安平说话。重庆知府曾是他最害怕的人物,然而现在他是知府老爷最害怕的人物,一个跑腿的小军官算什么?
易安平的脾气彻底的、不受约束的爆发出来。“抓老子进大牢?你个龟儿子的,抓老子试试看,抓老子试试看……”
军官和士兵全都听不懂他的带有浓重口音的方言,但是他的意思还有他的语气却是极其明确的。让他们感到恐慌的是,附近的洋大人似乎都被这个怪老头的大喊大叫惊动了,纷纷把目光转了过来,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两个巡逻的UMBRELLA保安也被吸引了,牵着一只猎犬走了过来。
军官只好撇下易安平,迎了上去。
“出了什么事?”提问的是一名华裔雇佣兵,显然是广东人,说的不标准的北京话里的口音很重,但军官还是能够听明白。
“一点小问题,不用两位费心,我们很快就能解决。”军官讨好的回答到。
“看起来可不像这样。”雇佣兵以不许胡说的口气厉声的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嗯。只是一个走错了地方的外地老头……一个乡巴佬。”军官有些结巴了,他的讨好变成了紧张。“我立刻把他赶走。我——”
正在这个时候,背对雇佣兵的易安平恰好把脸转了过来。与华裔雇佣兵搭档的保安非常凑巧曾经在易水与瑞切尔的婚礼上担任警卫,所以他的这个动作导致了一个结果:这个保安抬起手,给了军官一个响亮的耳光,用对于一个外国人而言非常标准和流利的中文高声训斥到:“你才是乡巴佬!你的全家都是乡巴佬!那是我们老板的父亲,蠢货!”
他没有说是哪个老板,不过对于这个军官来说,易安平是UMBRELLA公司的哪位老板的父亲并不重要——不管他是哪位老板的父亲,都可以让一只小虾米完蛋。
“老板……父亲……他怎么不早说……”他喃喃着,瘫倒在第上。
然后,那点意外产生的小麻烦也就顺利的解决了。两个胆战心惊的士兵强行拖走他们的长官,旁观者收回他们的目光,而易安平则被两名雇佣兵护送到他的位置上——就在王振的另一边——他坐下以后,仍然感到心中的怒气没有平息,近似唠叨的反复抱怨着刚才发生的事情。不过他用的还是方言,王振用了好一会儿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那个小军官只是有一点以貌取人,不是特别严重的问题。”王振说,既是安抚,也是解释,“您穿的长袍和马褂让他产生了误会,易老先生。”
“误会?”易安平哼了一声,“老子就是不穿西洋人的衣服,他还能把老子怎么样?”
他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王振想着。他还能把你怎么样呢?UMBRELLA是一面很好用的招牌,很多时候比大清帝国政府的法律有用。他想到他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在中国各个地区销售军火,这原本是被禁止的,但事实却是没有哪位官员敢于查处,“美国UMBRELLA军事工业与保安服务集团中国大区副总经理”,这个头衔足够震慑大多数人了。
当然,也有一些官员想要查处他的违法经营活动,但是没有一个能够成功——秦朗很久以前就说过,“如果有人调查,那就收买他们,把他们拉下水。”
当然也有一些不能被收买的、还有良心或只是很忠心的官员,但这种人不是很多,而且容易处理:串通他们的上级,他们的同僚,他们的下级,再栽赃一点罪名,这些人就不得不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如果有人还想把事情闹大,幸运的话,他还能在监狱找到一个位置,而不幸的那些,就直接回老家结婚去了。
那是一个秦朗式的笑话,“回老家结婚”不是真的回老家结婚,是另外一个意思。王振不是很喜欢这种手段,它太激烈,太暴力,后果很严重。但是在必要的时候,他还是会采取那个手段。
所有这些手段保证他的生意一直进行得很顺利,有很多客户,甚至包括某些官员。很多地区的驻军也参与进来,将下发的Predator步枪和弹药盗卖给他,再向上面报告这些武器被损耗了,要求获得补充。当上面有人检查而报告还没有来得及上交的时候,管理军火库的军官就会把报废的旧式步枪放进去充数,蒙混过关。
当然,进行检查的官员都是被买通的,所以这种行为只是装装样子,真正被忽悠的只有紫禁城里的那位,可能还有军机处的诸位大人。
这很有趣,皇帝和诸位辅政大臣都不了解他们的政权的防卫力量到底衰弱到了什么程度——王振也不知道,不过他可以肯定,民间的Predator步枪肯定超过了清军,如果发生点什么意外,局势必定非常难看。
他瞟了一眼身边的、仿佛正在沉思的清华大学教授。章炳麟。王振知道这位文质彬彬的先生就在进行一些以推翻现政府为目的的活动,因为这是李鸿章偶然泄露的。显然,清政府知道章炳麟在做什么,只不过因为他的清华大学国学教授头衔而不能采取行动,即使他就在北京,坐在距离皇帝不远的地方,等着观看阅兵。
他就是可以制造意外的人,唯一的问题是,他是否打算那样做。
王振突然产生了一些好奇。
“章先生。”他打断章炳麟的沉思,等着这位国学教授把目光转向自己,然后提出一个非常冒昧的问题。“你认为,如果有人向观礼台投掷炸弹,并且碰巧炸死皇帝、皇族成员和辅政大臣,所有人——”
“那种事情不会发生。”章炳麟提示王振注意校场随处可见的牵着猎犬巡逻的UMBRELLA保安,“他们能够阻止那种事情发生。”
“保安。当然,他们是专业的,可以阻止恐怖袭击。”王振赞同的点点头,又回到他的问题,“我的意思是,‘如果’。如果那样的事情发生,接下来会怎么样?”
“如果?必须说,王先生,我不喜欢你的大胆假设。”不管他是否真的不喜欢,章炳麟还是回答了,“如果今天,满清政府的统治核心被一颗炸弹摧毁,那么你只会看到一个结果,冲突,混乱,全面的内战。”
“为什么?”
“我们还没有一个可以控制局面的人,或者组织。而且,”他故意停止下来,只是盯着王振,看得他心慌意乱,然后才说:“据我所知,有人在中国民间销售了大量军火——”
一阵响亮的乐曲声打断了他的后面的话。阅兵正式开始了。
第五百一十八节 登基阅兵[下]
如果秦朗正在这儿,在这个阅兵现场,现在他一定会偷偷发笑,乐不可支:乐队演奏的第一首乐曲,不是大清帝国的国歌,也不是军乐,而是理查德.施特劳斯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引子部分,日出[注]。
这是他的建议。没有任何理由,只是突然产生的奇异想法,而它居然被批准了。
其实他没有必要意外。他的突发奇想对UMBRELLA公司的雇员来说就是命令,大中国区总经理伊斯特.哈特曼想办法与清政府聘请的奥地利乐团的团长和指挥见了面,用一点小钱说服他们同意演奏这首施特劳斯一八九六年创作的交响诗。
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它很简单,乐团团长告诉辅政大臣和直接负责安排阅兵乐曲的礼部官员,他们准备演奏的曲子叫做日出,正好象征新皇帝登基——他就像升起的太阳一样将要照耀整个中国,于是对西方音乐一窍不通的官员们立即批准了。
《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可以肯定,除了不了解它的人,没有人对此感到满意。
但不管怎样,它还是被使用了。
伴随响亮的交响乐,爱新觉.罗.载沣、他的贴身随从、十位辅政大臣,以及参加阅兵的外国公使陆续走上中央观礼台,走向各自的位置。而当皇帝和皇后在他们的御座前停下并且转向观礼台对面的官员和平民时,乐曲的引子部分也停止了——既不快,也不慢,一分不差。
为了这一刻,载沣与乐团进行了.反复的演练。事实证明,那些努力没有白费。
皇帝满意的微笑了,首先转向.两侧的、站起来对他脱帽敬礼的嘉宾,接着转向正前方的跪倒在地上向他叩首并且高呼万岁的官员和民众,向他们挥手致意,然后坐到御座上,宣布“平身”。
在如此盛大的集会上,又没有扩音设备,没有一个.人可以听到他的声音,而且大多数人都听不见传达他的旨意的太监的声音,不过这个问题没有引起麻烦。辅政大臣、外国公使和特邀嘉宾陆续坐了下去,而那些跪倒在地上的官员和民众也在稍后一点时间站了起来。
开始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差错,没有意外发生——也.有可能发生了意外,但都在皇帝看不见的位置。只有一个小小的、没有引起注意到的意外出现在靠近皇帝的地方,易安平,最开始,他习惯性的想要跪下给皇帝叩首,不过在注意到身边没有一个人跪下,而且王振和章炳麟都没有跪下以后,他立即把弯了一半的膝盖挺直了,将动作变成脱帽敬礼。
作为唯一一个穿着长袍马褂站在一群穿着礼.服的嘉宾中的、就好像鹤立鸡群一样显眼的观礼者,他的动作本该受到特别关注,但是没有,谁也没有看他一眼。载沣不知道就在自己身边竟然发生了这么一件事,兴致仍然很高,看到大多数人已站起来便示意主持阅兵的太监进入下一个程序。
礼炮响起的时.候在观礼的民众中引起了小规模的骚动:他们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炮声让他们害怕。八国联军入侵北京距离现在还不到两年,所有人都对此记忆犹新,那些响亮的声音则把它加深了。
慌乱让这些人忽略了在炮声中走向观礼台前方的旗杆的那支小到三个人的队伍:旗手和两名护旗手,拿着一面黄色龙旗。他们很快走到旗杆下方,飞快的将龙旗挂好,然后笔挺的站在那儿等待阅兵进入下一个程序。
一名太监用他的尖细嗓音高声宣布:“奏乐,升我大清帝国之国旗。”
乐队开始演奏第二首曲子。公使们与许多嘉宾立即意识到,它又是一首被错误使用了的乐曲:乐队演奏的是《共和国战歌》,至少是它的曲子。这个发现令他们面面相觑,弄不清负责挑选乐曲的中国官员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本身却是非常简单的:阅兵仪式需要一首国歌,但临时创作的几首都不能使人满意,不符合这次阅兵的浓重的西方风格——准确的说,是几位被请来协助筹办阅兵的军事顾问不喜欢那些曲子。于是最后,为了解决问题,礼部的官员们只好把新军的军歌拿来凑数。
他们选中的就是《共和国战歌》——只是它的调子。新军的士兵从来没有唱过或者听过它的原曲,他们听到的只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的美国伞兵用它改编的那首充满黑色风味的《Blood.on.the.risers》,而唱的是它的修改了部分歌词但是味道没变的中文版——秦朗将它教给雇佣兵,雇佣兵又把它传授给了新军的士兵。
必须说,礼部的官员们不喜欢改编歌曲的歌词,他们看上的是它的曲调,不幸的是他们对这首歌曲的了解实在太少了。
中国是一个不信仰基督教的国家,而且是一个封建帝国,在它的皇帝的登基阅兵仪式上演奏一首名叫《共和国战歌》同时歌词内容几乎就是赞美主的歌曲,而且用它充当的是帝国国歌,如果这件事情被捅出来,礼部的官员全都会因此倒霉——所以,公使与嘉宾才会如此莫名惊诧。
很快,他们开始猜测,这些倒霉的中国官僚到底是自己太愚蠢,还是被协助筹备阅兵的军事顾问陷害了。
他们思考着,低声议论着,而旗手和两名护旗手就在这个时候“唰唰唰”的把那面黄色龙旗升了上去,接着用比来的时候更快的速度离开,于是阅兵也就进入了第三个阶段。
皇帝走下中央观礼台,乘坐一辆镀金的豪华马车检阅参加阅兵的三个国家的士兵。乐团演奏了第三首乐曲——礼部的官员们总算做了正确的选择,不过也有可能,那是乐队自己的决定,它是《拉德斯基进行曲》——这首曲子被反复演奏了三次,直到皇帝的马车经过最后一列士兵。
然后是一段时间的沉寂,没有音乐,空气中只剩下人们议论时发出的声音。马车慢慢的兜了一个圈子返回出发的位置。又过了几分钟,等载沣重新坐上他的御座,最重要的分列式也就开始了。
奥地利乐队左侧列队的、一直保持着沉默的一支皇家海军的军乐队开始演奏。
步兵的方队走了过来。最前方是连续八个旗队,每一个都由两百人组成,都是最健壮的士兵,所有人都高举着一面旗帜。在他们后面是英国军队的五个连,首先是穿着红色军服的陆战队连,接着是水兵连,骑兵连和廓尔喀连,最后是那个英印步兵连。
包着头的印度士兵给人们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他们的旗手前方有三名好像玩杂耍的士兵,都很瘦,打着赤膊,不时从口中喷出一团火焰;而在这个连队的末尾,是两辆自行车,每一辆都像叠罗汉一样堆上了六个士兵,让人感觉它随时都会倒下。
但是两叠罗汉都没有倒下,就那么摇摇晃晃的从观礼台前方开了过去。
接着三个美国连队跟了上来。
在这一刻,奥地利乐队右侧的UMBRELLA的乐队接替了英国同行,开始演奏一首没有人听过的乐曲。《Imperial.March》,秦朗用了四年时间——实际上没有那么长,这件工作是断断续续进行的——通过他哼唱调子、专业作者谱曲的方式把它翻刻了,正好在这次阅兵中派上用场。
这是一个折中的方案:三个方队只需要一首军乐伴奏,但是陆军拒绝使用海军陆战队的军歌,海军陆战队同样反对使用陆军找来的曲子,于是最后让秦朗又得到一个机会满足他的小小嗜好。
即使他并不在现场。
那不是一个重要的问题。秦朗不在现场,但是能够猜出现场的大多数变化,因为阅兵的许多细节事实上是他提出的主意:除了《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与《Imperial.March》,他还给接受检阅的部队设计了一些动作。
当然,不是给陆军和陆战队的两个连队设计动作,也不是给雇佣军,它们就像英国人的连队那样平淡无奇的从观礼台前方走了过去。然后近卫军的四个方队走了过去,再接下去是张绍曾的部队跟了上来,扣除最初的那个旗队,它还有十四个方队,每一个做了同样的事情。
当它们接触到观礼台边缘延伸出来的那条看不见的横线时,这些方队的旗手立即将旗帜放低了,而带队的军官高呼:“向皇帝陛下致敬!”
所有士兵听到这个命令以后立即整齐一致的将他们的头转向载沣,向他行持枪礼,并且用最大的音量喊到:“皇帝陛下万岁!”
“万岁!”这是第二次。
以及第三次。“万岁!”
张绍曾派出的方队全都做了这一件事,然后是蓝天蔚的部队,而当吴禄贞的部队也开始这么做的时候,袁世凯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了。
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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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完成于1896年
第五百一十九节 观礼台的对话[上]
袁世凯不是没有想过,让北洋军方阵通过观礼台时以相同的方式向皇帝致敬,几名军事顾问也非常热心和诚恳的向他提出了这个建议,一副想要和负责训练三个独立步兵旅的同僚比赛的姿态——他们的解释是,“西点的精英绝对不能输给弗吉尼亚的野鸡和安纳波利斯的水獭”,不过袁世凯始终没有弄清这句话的含义——不幸的是,这个要求对于许多士兵来说实在太困难了,他们要么不能立即对命令做出反应,要么就是反应得太早,或者就是行礼的时候不能继续保持队列的整齐。
军事顾问最后只能承认,没有几个月时间进行严格训练,那个设想的唯一用处就是降低皇帝对北洋军的评价,然而阅兵迫在眉睫,没有那么多时间准备,于是它就被放弃了,没有真正实施。
袁世凯原本以为他的竞争对手的情况也是如此。毕竟,同一个公司的军事顾问,相同的训练方式和准备时间,他们不会比他做得更好。在张绍曾的方队经过皇帝面前之前,他还很放心,很淡定,然后就是沉重的打击。
他已经没有机会重新获得皇帝的赏识了。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看出了这一点,而且这些看出来的人还有更深远的见解——王振,把头偏向章炳麟,低声说:“我可以和你打赌,章先生,北洋军很快就会变成一支靠不住的军队。”
章炳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反问:“北洋军什么时候是一支靠得住的军队?”
王振愣住了,然后装模作样.的考虑了一会儿,最后挤出一副赞同的表情。“你是对的,章先生。”
北洋军不是一支靠得住的军队,.事实上这也是皇帝、皇族成员和满族大臣,还有一部分仍然忠于满清政权的汉人官僚的看法,因为这支军队的最高长官袁世凯不是一个靠得住的人——他参加了“东南互保”,仅仅这一件事情就足够证明他对皇帝和帝国的忠诚存在严重的问题。
不过没有人把这种看法公开.表达出来。首先它会得罪外国人,其次会得罪那些发起那个运动但现在仍然身居高位的官员、比如担任辅政大臣的几位,最后,袁世凯是北洋军的最高长官,指挥着四万训练有素的士兵,这个一目了然的事实本身就能让企图公开声讨他的官员三思而后行。
他们只能做到一件事情、而且确实那么做了:当美.国军事顾问压制北洋军的时候,默许他们的行为,藏在暗处推波助澜,然后用幸灾乐祸的眼光去看袁世凯。其实这不是一个好的做法,只会让他和他的军队变得越来越不可靠,但这些小心眼的、又认为自己很忠诚的官员就是忍不住要那么做。
于是袁世凯和北洋军就真的变得不可靠了。
但这不是章炳麟的意思——当然王振也很清楚。UMBRELLA的军.事顾问才是北洋军变得不可靠的主要因素。不知道是秦朗的授意还是一种自发行为,军事顾问把他们在美国军队和雇佣军养成的看法传授给了北洋军的下级军官和普通士兵:军人只是一个危险的、有时需要玩命因此死亡率很高的职业,既不崇高也不低贱,“勇气、使命、荣誉”只是口号,忠君和爱国只是旗帜,军人服务的真正对象是每个月的薪金、战时的津贴、退伍金和阵亡抚恤……等等等等。
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公开宣称,如果国家.不能按时发放薪金、没有按照标准发放或者制定的标准太低,就应该用刺刀逼迫它做出改变。为了证明这种观点的正确性他们举了美国军队的例子,从一七九零年的斯普林菲尔德兵变开始,没有落下过去一百年发生的任何一次,只是没有提到这些兵变的结局。
如此过激的言.论最终引发了清政府的抗议,康格公使和华盛顿也感到不满,于是顾问团团长召集所有军事顾问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要求他们“稍微”收敛一点,然后它就从表面消失了。
而在私底下,这些言论仍然存在;而且不只是北洋军,同样的问题也在三个独立步兵旅出现了。
它们造成了严重影响。尽管,并非所有人都会接受那些言论,但是绝大多数人会。清军原本就是那个样子,只是没有公开宣称也没有军事顾问主张的那么激烈,又被一些传统观念约束着——而军事顾问正在做的就是摧毁那些传统观念,企图把他们训练的军队变成纯粹的雇佣军。
现在,他们还没有完全获得成功,但当他们最终实现目标,大清帝国最精锐的部队就会变成极不稳定的因素。
因为按照它的财政状况,它迟早会承担不起不断增长的军费。
然后……就是革命者们一直期待着的时刻。
“章先生,”王振又把头偏向章炳麟,“你认为,这些不可靠的军队什么时候才会成为革命的导火索呢?”
章炳麟警惕起来:王振的表现很像执行钓鱼战术的政府密探。再想想他和李鸿章的私人关系,那么就更相似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王先生。”他回答。
“你当然知道我在说什么,章先生,你正在进行推翻政府的秘密活动……请不要用那种眼光看着我。”王振笑起来,“这是李中堂告诉我的。不用惊讶,军机处知道你的事情。”
“噢,是吗?那么朝廷为什么不把我抓起来呢?”章炳麟反问,“你看,我就在这儿。”
“因为你的头上有一顶保护伞。”一个语带双关的说法,他们都知道它的意思,“再说伦敦发生的那件事情已经让诸位大人难堪过了,他们不想再有第二次。”
“只是这样?”
王振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而且诸位辅政大臣的共同意见是,你的活动没有危险性。”
没有危险性?章炳麟冷笑。看上去清政府的中枢机构的看法倒是与它的敌人保持了一致——许多人认为他的革命倾向是虚假的,因为他和他领导的团队既没有制造热血沸腾的武装暴动,没有发动声势浩大的宣传攻势,最后也没有与保守的保皇党集团进行慷慨激昂的辩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似乎什么也没有做。
对于那些出于各种目的打算推翻清政府的人来说,那位正在四处奔走、呼吁、并且贩卖革命公债的医生才是合格的革命者。
章炳麟理解那些针对他的看法和评论,当然,它们都很肤浅和幼稚。
不过,既然清政府的高级官员也这么认为,那么这些评论和看法就变得有利了,变成了一种迷惑人的烟雾。
他露出微笑。“也许他们的看法是正确的。”
王振摇了摇头。“我认为你是一个伪装得不像革命党的革命党。我的父亲,当然他只是一个卖醋的小贩,既没有读过几天书,也没有什么见识,但是他总是说,咬人的狗不叫——我不是羞辱你,章先生,只是随便想了一个比喻。”
不管他想说什么,章炳麟对他的看法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于是把脸板起来,不愿再搭理他。
但是王振选择性的无视了他的态度。“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想知道,为什么你没有发动武装革命。你应该有那么做的力量——”
“为什么你的老板没有在中国制造革命?”章炳麟把皮球踢了回去,“他的力量比任何革命者都要强大。”
“他是商人。”
“我是学者。”
“你不是那种人们常说的三年也造不了反的书生。”王振用一种绝没有被迷惑到的口气说,“我知道你不想说,但是我确实很想知道它的答案。”
“你为什么想知道答案?”还是反问。
又是一阵犹豫,不过王振还是承认到:“开诚布公的说,按照现在的形势,革命必然会造成动乱,而动乱有利于我的生意。”
章炳麟皱了一下眉毛——王振的这番话说得他简直就是秦朗的翻版——然后说:“那么你已经知道答案了。”
“什么?”
“动乱。”
在拥有能够在短时间内控制国家局势的军事和政治力量以前,使用武力推翻清政府只会造成大范围和长期的动乱,而这并非他愿意看到的——他正在积蓄力量,但这是一个必要的长时间的过程,不可能一下子完成。
然而这不是他保持沉寂的主要原因。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不能回答秦朗的问题,他希望把中国建成一个什么类型的国家,是代表外国财团的、代表本国财团的、代表中小资本家的、代表地主的……或者代表别的利益集团的。这个问题无关于新的国家政权的形式。**、集权、共和、**,都只是表面的、肤浅的象征性词汇,全都没有意义,唯一有意义的只是它是哪个利益集团的政权。
他还没有想好它的答案,除了一点,新的国家政权不能代表外国财团的利益,即使这个财团的头目是个华人。但是局势正在往那个方向发展,因为那是秦朗的计划,因为那样符合他的利益。
因此,第二个他必须解决的问题是:怎么才能阻止秦朗?
它们都很重要,比推翻满清政府更重要,遗憾的是很多人没有考虑过。
有些人把推翻满清政府当成唯一目标,认为推翻它是革命成功的标志;有些人以为只要引进西方的**制度,中国就可以变得更好;还有一些人则以为西方国家将会帮助中国变得富强。
他们都是蠢货。
第五百二十节 观礼台上的对话[中]
章炳麟的理由让王振觉得他不是一个真正的政客,因为如果他是真正的政客,就会首先考虑自己能够在动乱中获得哪些好处,一定可以获得的、有可能获得的、看似无法获得但是有机会争取的……至于动乱会导致什么,它并不重要,不值得考虑,或者就算考虑也被排到非常靠后的位置。
他仍是带有理想主义色彩的政治活动家,一个爱国的革命者。几秒钟以后王振得到这个结论,不过并不真的相信——这个结论建立在一个基础上,章炳麟选择按兵不动的理由就是他说的那个。但他有可能说谎了,掩盖了事实真相。如果是这样,那就必须重新推断中国的未来局势,然后制定新的营销政策。
正确的营销政策,可以增加公司的收益;公司的收益增加,会使他获得赏识;只有获得赏识,才能爬到更高的位置。
王振有一点小小的野心:UMBRELLA军事工业与保安服务公司中国区总经理。或许有人会觉得这个位置有点高,不会让一个中国人坐上去,但实际上,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他可以做出卓越成绩,从激烈的内部竞争中脱颖而出。
他必须做一个对公司有价值的人。
所以,就像对章炳麟说的那样,他需要动乱,当然最好是一场持续战争,无休止的杀戮盛宴。
而章炳麟的组织,就是动乱和战争的根源,虽然不是唯一的。不管他有什么想法,因为担忧局势所以慎重行事,动乱总是会发生,不是由他的组织挑起,就是由别的组织挑起——无论出于什么原因,爱国主义、民族主义或者纯粹的利己主义,想要推翻清政府的人,最近变得有点多。
不幸——而对于王振以及所有从事他的行业而且想做出成绩的人来说,幸运的是,怀有推翻清政府的愿望的那些人中的绝大多数,并非章炳麟一样成熟稳重的国学教授,只是脑中除了热血之外再无其他的青年。迟早,虽然没有明确的时间表但是绝对不会拖得太久,他们会把理想变成实际行动。
虽然,令人尴尬的,这些革命志士的实际行动能力极为低下,甚至连次像样的武装袭击都组织不了。
“多么遗憾啊。”他咕哝到。
“遗憾?”
章炳麟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王振明白原因是什么:他把“遗憾”看成了对他的警惕的评价。这是一个误会,但是最好立即澄清,否则就会影响两人的关系,而那并不是王振愿意看到的结果。
军火商应该尽量保持中立,与交战双方都保持良好的关系,这样就可以同时向两边出售武器了。
这不是他自己想到的,是很久以前当他得到现在这份让人羡慕的工作的时候,秦朗对他进行的培训。那个时候,他还觉得这种做法有点恶心,不过现在……是的,世界总是在不断变化,人的观念也是。
王振眨了一下眼睛,说到:“我并非指的你的想法,章先生。使我感到遗憾的是,竟然没有人在这里发动袭击——你瞧,皇帝和全体辅政大臣都在我们旁边的观礼台上,只要一颗炸弹,然后,Bang!”他伸出右手,做了一个爆开的动作,“无数革命者期待的事情就变成现实了。”
“而那同样也是你期待的,不是吗?”章炳麟回敬到,仍然板着脸。
王振叹了一口气。“你必须承认,虽然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样热衷暴力冲突,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沉着稳重。”
“你说得很对。不过,”章炳麟侧过脸,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一名保安,接着说:“如果你真的希望有人发动炸弹袭击,为什么接受清政府的保安服务生意?我认为在保护伞公司的专业人员面前,任何袭击都不可能成功,除非——”
“向革命党人出售军火并不代表保护伞公司会拒绝向清政府官员提供安全保护。事实上我们倾向于同时向交战双方提供军火,并且向双方的领导人提供安全保护服务。”王振耸了耸肩,“没什么矛盾的,只是生意。你知道那句话是怎么说的,business is business,与立场没有关系。”
“想法很好,但有些时候只会适得其反,让你同时丢掉两边的生意。”
“如果是那样……我想总是可以找到某种办法解决问题。”
章炳麟扬了扬眉毛。王振说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在努力使自己看上去就是秦朗的翻版。但不管这种表现是真的还是假的,都不是好事:如果是假的,那么他一定有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是真的,对于中国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灾难。
为了追逐利润,他会让中国变成地狱,而且他确实有能力实现这个目标。
如果秦朗默许他的那些做法的话……
甚至,章炳麟不无担忧的猜测着,秦朗会在暗中支持。如果王振是他的翻版,那么他们两人的想法就应该是一致的,只是秦朗会因为他的其他计划而稍微有所收敛,但是王振可以无所顾忌的实施他的任何想法。
也许应该与易水谈一谈这个问题。
他再度陷入沉思,考虑应该对易水说些什么。王振没有再打扰他,因为他自己也有一些问题需要思考。一直在旁边听着、但是始终没有听懂他们的江浙方言的易安平好奇的注视着两人,显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停止交谈,然后他困惑的摇了摇头,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阅兵仪式上面。
它就要结束了,接受检阅的最后一个方队,北洋军的二十四门克虏伯野战炮已有一大半通过观礼台,乐队演奏的军乐同样接近尾声——当一首乐曲被演奏了三次以后,就算易安平也知道它的尾声在哪儿——不少外国嘉宾已经坐直了身体,等着阅兵结束以后站起来向皇帝致意并目送他离开。
意外就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易安平,还有王振和章炳麟,以及他们身边的每个人,都听到了那个从远处传来的响亮声音:“砰!”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接着又是两次。
“哪里开枪?”王振叫起来,向四处张望。当他的目光与章炳麟的目光接触时,他立即察觉到对面射来的一丝嘲讽。
“我应该向你道贺吗,王先生?你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虽然并不完整。”
他想了一下,回敬到:“章先生,似乎你不应该对革命同志的失败报以幸灾乐祸的态度。”
“不要把革命同志当作你的挡箭牌,王先生。”章炳麟平静的说,“我们都知道,是你把失败带给他们的。”
“恐怕我还承担不起如此严重的指控。”
“这不是指控,这只是一个事实。”
“我……”王振原本还想说点什么,不过他很快意识到,不管说了什么,对于缓和他与章炳麟的关系都只能发挥与预期相反的效果。毕竟,他是保护伞公司的人,而阻止革命党的行动的也是保护伞公司的人,在他与革命党的失败之间确实存在某种间接的联系,章炳麟的指责绝非他一个人的看法。
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把生意和个人立场分开看待。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将目光转到其他方向。就在这么短短的一会儿时间里,公司的保安已经控制了局势,本该出现的骚乱还没开始就被制止了。皇帝、辅政大臣和各国公使所在的中央观礼台也被上百名保安严密包围起来,他们用严厉的眼神警惕的注视着各个方向,手指放在扳机护圈上面,一副随时准备把靠近观礼台的人打成筛子的神情。
然而这是没有必要的,除了向客户和潜在客户显示保护伞公司的专业的反应能力。王振愿意用一个月的薪金打赌,打算制造袭击的革命党不会超过一个班,而且肯定都已被逮捕了——否则公司的枪手不会只开三枪。
当然,就算如此,大人物们恐怕还是受到了惊吓。他看着中央观礼台,那里依旧保持着平静,不过只是表面现象——毫无疑问,定然如此。
有些人一定很生气,这是他可以肯定的。
不过也有他不能肯定,甚至根本不知道的:至少有一个人,对于这场未遂袭击感到万分高兴,因为它碰巧成为了解决某个小问题的钥匙。
那个人是康格。
阅兵开始的时候,他向李鸿章提出了一个诚恳的建议,但是没有得到立即回复,以至于整个阅兵过程中,他都在耐心劝说这位重要的辅政大臣接受那个建议——然而还是没有取得成效。现在,终于,他可以说最后一句话了。
“李大臣,你已经看到了,这个国家的***活动已发展到怎样的地步。必须说,这是非常危险的现象,大清帝国政府必须做出一些成绩挽回民众的支持。”他在李鸿章耳边低声说到,“您应该接受我的建议。从美国银行手中买回福摩萨,这是大清帝国政府挽回民众的最快方法。”
第五百二十一节 观礼台上的对话[下]
买回福摩萨?
李鸿章觉得这很可笑:就在五年前,是谁在马关的春帆楼签署条约,将福摩萨岛割让给日本?是他自己,除了对时局一无所知的那些人,没有人不知道。但是今天,一位美国公使竟然建议他向皇帝和诸位同僚提议,用六千五百万两白银买回这个被日本抵押给美国银行的小岛?
这个建议……康格选择他的理由是什么?希望他从一个被人唾骂的国贼变成一个受人称赞的忠臣,还是希望他背负的骂名再增加一个?李鸿章觉得是第二种猜测:六千五百万两白银,要是朝廷真的拿出如此多的一笔钱买回那个岛,那么它距离崩溃也就只有一步之遥了——距离完全成为洋人的傀儡也只有一步之遥。如果朝廷按照惯例向西洋银行借款,那就是结果。
或许那正是康格期待的结果:作为美国公使,他当然希望朝廷变成美国的提线木偶——虽然这是一场危险的赌博。朝廷并不一定会向美国银行借款,欧洲列强也不会容忍美国独占鳌头。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当然,对于他来说,一个新的骂名并非不得了的大事,只是不管怎样,事态的最后发展都不会像尊敬的康格先生说的那样,买回福摩萨可以让朝廷获得民心:那只是一个用来诱使某些缺乏政治头脑和远见的年轻人上钩的诱饵。
如果按照保护伞公司的伊斯特.哈特曼先生最喜欢的说法,那就是,“一颗裹着糖衣的炮弹。”
而且那一层糖衣还不是很厚。
“公使先生,”李鸿章回过神,用一种他这个年龄的人应有的缓慢速度说到,“您真的觉得,您的提议对于我大清来说是一个好的建议吗?”
“当然,大臣阁下。”康格回答。
“但是我不这么看。”
“您的看法是?”
“公使先生,贵国银行团开出的价码是六千五百万两,用这么多钱买回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岛,恐怕会在朝野内外引起不少非议。并且,以我国目前的财政状况,赎买福摩萨,必然需要向各地摊派,增收税金,定然会在民间引起更大反弹。到那时,朝廷得到的就不是民心了。”李鸿章摇了摇头,“要我向皇上提出这个建议,恐怕有些困难。”
“您的看法让我有一点困惑,大臣阁下。”康格说,一半是伪装,一半是真的,“原本我还以为,贵国人民具有崇高的爱国主义精神,应该乐于、并且会积极响应贵国政府发起的为赎回国土捐款的募捐活动,而不是因此产生怨念。”
“大清并非美利坚,公使先生。”
“但是我敢说,中国人民和美国人民一样热爱他们的祖国。”
“您是用看待贵国人民的眼光审视我国的臣民。”李鸿章故作姿态的建议到,“在这个问题上,您应该首先征求专家的意见。”
那就是专家的意见!康格差点脱口而出。然后他想起秦朗并没有提到应该建议中国政府怎么去做——怎么筹集那笔巨款是中国政府自己的问题。募捐,发行公债,增收特别税,向美国银行借款……有许多办法,但应该由北京自己做出选择,而不是告诉它怎么选择。美国政府要做的,他要做的,只是让它同意赎回福摩萨。
这很难。曾经,康格以为它很简单,但实际上它很难。李鸿章这样的老狐狸很容易就能看出整个事情存在的危险,而且他确实看出来了,坚持拒绝接受那个建议——然而他已经是中国最开明的大臣,不像其他大臣那么保守,难于沟通。如果他拒绝,那么其他那些老家伙同样会拒绝。
也许应该向几位年轻的辅导政大臣提出建议,或者直接向皇帝进言,但是……
不,这些举动是多余的,几位年轻的辅政大臣和皇帝本人的意见都不重要,这个国家的权力真正掌握在哪些大臣手上,哪些大臣的意见具有决定性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非常显而易见的事实。
李鸿章,是关键性的人物,而且他不是真的反对那个建议:他说的是……
“康格先生。”有人低声叫了康格的名字。
“什么?”康格回过头。叫他的人是使馆的三等秘书——但实际上,这个人不是真正的使馆三等秘书。他是财团的代表,本来,应该由他与李鸿章或别的哪位辅政大臣谈判,不过康格自己把这件有利可图的工作揽了下来。
康格相信他自己可以单独完成这件工作,不需要人帮助,但是代表先生显然不这么认为——他提醒到:“或许我应该请你注意,李大臣没有拒绝我们的提议,他说的是‘恐怕有些困难’。”
“的确如此。”康格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对吗?”
“是的,我知道。”没有别的意思,至少对于政客和官僚们来说,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一个与钱有关的小问题。
“那么你肯定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不要着急,没有人要求在今天达成协议。”
这个财团代表的语气让康格很不舒服,不过他明白,这是因为他首先让这个华尔街来的家伙不舒服:六千五百万两白银的生意,中介人的分成定然十分可观,而这也是他决定介入这笔生意的主要理由,但是对这位谈判代表来说,那就意味着他最终得到的分成比预想中的少得多,除非他们可以把价码再提高一截。
但那是极难做到的,几乎没有机会,因此他的收入必将减少,结果就是,他的心情肯定不会愉快,于是他就会想办法让别人的心情也不愉快。
特别是让他的收入减少的那个家伙。
不过没有关系。康格想着。看在那些可爱的绿色小纸片的面子上,一点小小的冒犯根本不值得一提。
他稍稍抬起头,重新看向李鸿章,微笑着。“我们可以换一个时间认真的讨论一下这个问题,大臣阁下。但我始终坚信,赎买福摩萨是一个对贵国政府十分有利的提议。而且对于您本人来说,也是十分有利的。”
他在“有利”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但是翻译显然没能领会他的意图,忘记了在复述的时候也在那个词上加重语气。有那么一会儿,康格有些担心,怀疑李鸿章可能不会完全理解他的意思,不过他很快发现这种担心是非常多余的。
“我同意,公使先生。”李鸿章说,“我真的很想知道,您的提议对于我国来说有哪些好处。”
他没有提到他自己。
他绝对不会提到他自己。
康格并不感到意外。“我们的意见肯定会达成一致的,大臣阁下。”他说,然后转移了话题,“似乎保安还没有把警戒等级降低。”
“保安正在进行全面清查,寻找尚未暴露的乱党。”李鸿章回答。他对局势的了解程度远远高于康格:当公使先生沉迷于他自己的想法,与那位那位三等秘书交谈的时候,他就在倾听其他人的交谈,在里面寻找有价值的信息。
尽管这些交谈里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不是对乱党的斥责与咒骂,就是在猜测乱党的身份,同时混杂着荣禄的厉声责骂——他正在高声训斥安排外围警戒的官员,一个字也没有提到保护伞公司——保护伞公司的主管还没有送来正式报告,因此谁也不知道乱党的数量和身份,以及,他们是怎么通过严密的警戒和搜查混进阅兵现场的。
必须说,这不像是那些乱党可以做到的事情。
李鸿章闻到了一丝阴谋气体。如果将袭击看成孤立时间,它确实很难被看成某个阴谋的组成部分,但是,如果将袭击与康格的建议联系起来,那么它看上去就像是阴谋的组成部分了。
而且是一个不止针对一个对象的阴谋。
终于,保护伞公司的主管走上了观礼台。只是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保安发现了五名恐怖分子。可以确定,这是恐怖分子的总数。”他宣布,“其中两人已经被击毙,另外三人被捕。”
“他们是怎么混进来的?”荣禄问。
“这些恐怖分子将自己打扮成了日本人,都穿着日本服装……和服。他们的装扮成功的吓阻了担任外围警戒的中国士兵,使他们不敢认真搜查。”顿了顿,主管接着说到,“经过检查,他们携带着五支日本制造的转轮手枪——”
“日本制造的手枪!”日本公使小村寿太郎叫起来,“能确定吗?”
“是的,”主管肯定的说,“虽然恐怖分子锉掉了手枪的编号和标记,不过他们的工作很粗糙,因此仍然可以辨识出一部分图案……”
李鸿章不动声色的将一部分目光投向康格。他看上去就和其他公使一样惊讶,还有一些理所当然的幸灾乐祸。或许那个阴谋并不是他策划的,他只是阴谋的组成部分,不过,有些时候,人们不得不承担一些不属于他们的责任,为别人背黑锅。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保守秘密的代价并不便宜。
第五百二十二节 结果
叫登基阅乓典礼的下一个星期的星期。一封来自广州湾加密电报被放到了秦朗的办公桌上。这一天稍晚些的时候,它被秦朗带进了一间会议室。并且在预定的会议开始之前向他的同伙们宣读了。
“清政府已经同意从银行团手中买回福摩萨,正式协议将在两天之后签署。”
“真的?”奥康纳有些吃惊,“这么快?”
奥康纳计算过时间,认为康格至少需要两个星期、经过艰难的谈判才能说服大清帝国的官僚接受银行团的“诚恳”建议。因为它实在太重要了,牵涉一笔这个国家几乎拿不出来的巨款,以及它的未来命运,是绝不能等闲视之的,必须进行全面仔细的思考和评估,不应该轻易做出决定。
但是康格只用不到一百小时便完成了任务,这个结果让他难以相
“问题不像你想的那么难以解决,肖恩。”秦朗看出他的想法,微笑着告诉他。“说服那些尊贵的辅政大臣并不需要多长时间,也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虽然实际付出的代价要比预期的高了一点。”
因为革命党策刮的、更像是闹剧的刺杀,事实上,它就是一场不折不扣的闹剧。根据被逮捕的几名袭击者的供述,他们的上级和他们都没有制定完整的行动计划,甚至没有一点制定计划的想法。整个过程只是,上面的人要求他们暗杀满清皇帝和高级官员。他们就各自揣着一支日本制造的二十六年式转轮手枪跑到了阅兵现场。从头到尾没有想过应该怎么接近目标,当然更没有想过别的、更为具体的细节问题。
这些傻乎乎的家伙甚至没有考虑过撤退方式和撤离路线,尽管按照他们的本意,那并非一次自杀性袭击。
不过,这场闹剧倒是非常符合这些人的风格。秦朗听到过不少关于他们的笑话。一些是旧的,一些是新的,在所有这些笑话里,有一条是,几年以前。孙医生和他的同志们尝试在广州发动起义的时候,因为没有足够人手,于是其中一位参与者。杨衢云,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他前往香港,以带人到广州做“营勇”的名义、并允诺每个月十美元的薪金,招揽了六百名不明真相的贫不幸的是,这些人没能在那次流产的起义中发挥任何作用:他们刚刚上岸,就被一个县令带领的一队差役驱散了。
就像几十年以后那些被村支书或者派出所民警镇压的“皇帝”
能够制造出如此滑稽的闹剧的人,以及他的同志,自然也可以在五年以后制造出另一出同样滑稽的闹剧。毫无疑问这是非常有趣的事情,当然,如果银行团不必为他们的举动承担原本不应该承担的代价、被迫付出一笔钱堵住某些狡诈的政坛老狐狸的嘴的话,那么它就会变得更加生动有趣。
秦朗暗自耸了耸肩,回过神,非常走运的没有错过瑞切尔的问题。“我们付出了多少?”
“加上付给康格和其他中介人的那部分,三十万。”说出最后一个词之前,他习惯性的停了一会儿,作为强调。“美元。
这样做其实没有意义:不管是三十万两白银、三十万美元还是三十万英傍,这点钱始终只是整笔交易的零头。只不过对于财团来说,它显得高昂了一点:按照惯例,存在了四十年之久、刚刚改名为外交部的总理衙门的官僚们总是用“两”而不是“万两”为单位利论贿赔问题的。除了李鸿章,由于傻乎乎的俄国人胡乱哄抬价码,让他的身价变得很高,收买其他官僚根本花不了几个美元。
在易才而不是秦朗。他觉得这是好事看来,这是另一个,并不可笑的笑话。满清政府的官僚既愚蠢又浅薄。既不清楚实务,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出卖了多少主权。他们索得的贿贻,大多数时间甚至比他们手下的没有品级的胥吏还少;他们损害国家却收获甚少,而且还要背负骂名。真是不折不扣的悲剧。
而在另件一些人的眼里,这是喜剧。
“也就是说”银行团可以得到四千七百七十万。”瑞切尔暗自计算曰凶最荐将会得到的那一份红利,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这是一笔不错的交易。”
秦朗笑了一下。
为那个美妙的、令人激动的数字高兴了一会儿。瑞切尔提出第二个。问题:“清政府打算怎么支付这笔钱?”
“抵押贷款。”他回答,故意用了轻描淡写的语气,“汇丰银行已经准备就绪了。小,
“它还有可以抵押的东西么?”
“不是很多,但足够完成这笔交易。”
“那么你的计划1怎么办?”她接着问。
“我已经说过了”。仔细想想。他确实说过了,“新的计刮是,清政府首先用贷款赎回那个岛,然后将两条铁路收归国有并将它们出售。以便获得一点资金填补偿还贷款而造成的财政缺口。计划仍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瑞切尔。”
“既然如此,我没有别的问题了,秦。瑞切尔举起双手,表示提问已经结束但是仅仅过了几秒。她就提出了一个新问题。“还有最后一件事,我们能在这笔交易中获得商业机会么?你知道,雇佣军在菲律宾的使命就要结束了。”
秦朗点点头,不是回答她的问题,只是表明他清楚菲律宾的局势。美国军队、雇佣军和受到…凹暗中支持的菲律宾华人武装的联合绞杀让菲律宾反抗军遭受沉重打击。损失惨重,已经有数万名抵抗战士在战斗中被打死,当然,反抗军的真实损失数字是难以确定的,因为美国陆军、雇佣军和华人武装在清剿行动中都采取了相月的辨识规则。“逃跑的是抵抗份子,站着不动的是壬练有素的抵抗份子。”许多不是抵抗战士的平民也被打死了严重的损失导致越来越多的反抗军成员对前途失去信心,意志变得薄弱。越来越倾向于放下武器;同时。根据一些主动投降的抵抗战士的供词,由于当初获得的炸弹消耗殆尽。反抚军已经丧失发动自杀性袭击的能力,这又进一步削弱了反抗军的凝聚力和意志,全面崩溃只是一个时间间题。
而且反抗军的最高领导人阿圣纳多的代表正在马尼拉与美国政府的代表进行秘密谈判这是几乎所有抵抗战士都不知道的秘密,但是秦朗在谈判开始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当然瑞切尔和奥康纳也是如此
所以他们很清楚,再过几周,也许几个月,雇佣军在菲律宾的使命就会宣告结束。
现在,确实应该为雇倪军寻找一份新工作。
但是福摩和,
“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我的看法并不乐观。”秦朗摊开双手,“即使只是为了皇帝和帝国的面子。当然还有人民的那点脆弱的民族自尊心,清政府不太可能让一支外国军队登陆福摩萨。如果更深入的考虑。它花了四千八百万美元赎回那个小岛,如果不能充分利用这笔交易提高政府的威望,那就会让那笔钱看起来像是白花了而且我们都很清楚那个政府的财政状况。”
“所以,一点机会也没有?”
秦朗沉思着。“并非完全没有机会,如果能够说服几位辅政大臣。那我们就可以使用别的名义把雇佣军派到那个小岛,只不过需要在某些方面给予一点优惠,然后找一些掩人耳目的借口。
他抬起头,对瑞切尔和奥康纳说。“当然,借口,我们总是可以找到合理的借口。小,
这个世界缺少很多东西,但是绝不缺乏借口。
“当然两人一致表示同意。
“我会让哈特兽和王振负责这项任务。”
这是这一天之内关于中国的最后一句话。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迅速把话题转移到了别的方向公司、尤其是瓦知银行的日常事务,工作人员递交的各种各样的报告和表格。讨论这些话题并不是因为它们是今天的主题,虽然它们确实值得讨论,但是他们进行讨论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们需要在邓肯到来之前做一点有意义的事情。
那肯是今天的主角,这并不寻常,不过却是事实。按照会议安排,他将要汇报他与东部军工企业的谈判结果,提交一份对公司的东部办事机构和福特汽车工厂的视察报告。还要对奥维尔莱特和威尔伯莱特的创造性发明进行初步评估。所有这些安排在一个星期之前就已写进了他们四个人的日程安排,标注了时间而且用红笔打了圈,邓肯知道他要做什么,以及什么时候。
本该如此。
按照安排,他应该在十五分钟前到达会议室,但是他迟到了。(未完待续)
第五百二十三节邓肯出了车祸【上】
只有当骚扰他的人几平今部离开户后。邸肯终干想起。吧池以古即让保镖给五角大楼打一个电话。告诉秦朗和奥康纳,还有瑞切尔,他不能出席今天的会议、并且在接下来的两个或者三个星期里,不能出席任何会议这个电话本应该在四十分钟前打进五角大楼,这样他们就不必一直等着他,然后因此火冒三丈一不用怀疑,最起码是瑞切尔,现在肯定已经怒气冲天了。
“可怜的易水,”他嘟囔着。悲哀的摇了摇头,为易水默哀了几秒后抬起头对着站在床边的保镖做了一个手势。
保镖立即向前走了一步。“有什么吩咐,桑迪先生?”
“吉米,立即给五角大楼打一个电话,通知董事会,我遇到严重的交通事故,不能出席今天的会议,”
“毒们已经打过电话了,先生保镖回答,“你不必担心。”
那肯愣了几秒。“什么时候?。
他什么也没有主义到,没有看到哪个保镖离开吉米说的是“我们”因此打电话的可能是他的四个保镖里的任何一个,如果他们真的已经打了那个电话的但是,在他的感觉里,他们要么待在房间里面,要么就站在房间门口他可以看到的位置,用警觉的、带着威肋的眼光扫视走进房间的每个人,似乎从未有谁离开。
不过那只是他的感觉。
吉米看了一眼墙匕的挂钟。“大约二十分钟前,先生。”他提醒到,“那个时候你正在急救室。有八个医生和二十个护士围着你”
“是的,我想起来了。”邓肯的眉毛皱了起来想起围在他身边团团转的八个,医生和二十个护士让他感到很不舒服。当然原因很简单,首先,他的状况还没有糟糕到需要这么多医生和护士的地步;其次,让他们为他一个人服务是对医疗资源的浪费,会耽误其他病人的治疗;最后,就算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出来,他为什么会收到如此盛情的“款待。”
而现在,那肯认为,应该给医院的这种做法增添一个新的指责:由于医生和护士占用了他的全部精力。因此他没能发现保镖们的行动。当然,他们在他想起之前就给五角大楼打了电话,这是一件好事;但他们在电话里向五角大楼说了些什么,那又是一个值得担忧的问题。
按照他对内务部的特勤人员的了解,他们很可能把一次普通的交通事故描述得更像一起蓄意的袭击事件尽管他们并不是有意制造出这样一种感觉然而那并不是那肯乐于见到的。
把普通的交通事故描述得像一起蓄意的袭击事件会让秦朗采取不必要的过激反应,而在圣迭戈,以及加利福尼亚,甚至整个西海岸地区,他的过激反应足够引发一场小规模的地震了。
然后,就会有人因为他自己也不明白的莫名其妙的原因倒霉。
邓肯不希望某个无辜的人因为自己遇到的交通事故倒霉,但现在,既然保镖们已经打了电话,他能做的也只是弄清楚他们倒底说了什么,再考虑怎么弥补。
他吸了一口气。“你们是怎么说的。在电话里?。
“没什么,先生。”吉米轻松的说,“就是告诉五角大楼,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从侧面撞上了你的汽车,你受了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听上去像是。邓肯眉毛皱得更厉害了,“你们告诉五角大楼,有人打算制造一起车祸谋杀我。我说得对吗?”
“当然不是,先生。”吉米十分肯定的否定到,“我们只是告诉五角大楼,有一辆高速行驶的汽车从侧面撞上你的汽车,你受了伤,但是没有生命危险,正在医院接受治疗。这些都是事实
“但是这些被不恰当的描述的事实会让五角大楼产生某种错觉!”
一个指责,是的,然而吉米显得无动于衷。
“先生,我们是你的保镖。我们的职责要求我们完整而且详细的报告事件的经过。至于我们的报告会让五角大楼得到什么结论,那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问题。”
“那不是,见鬼,我就知道!”邓肯呻吟起来。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而这一次它与医生和护士没有关系,都是吉米摆出来的那副缺乏人情味的“照章办事”的机械态度的错。不幸的是,那肯很清楚,不管他怎么努力,形势根本不会得到任何改观,因为整个世界都是
此。
尽管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这样。
他弃些心烦意乱了,然而。就好像特意要在火上再浇一桶油,吉米用刚才的轻描淡写的语气接着说到:“事实上,先生,不管我们怎么报告,内务部都会立即根据已经掌握的”“以上帝的名义!”那肯叫到,“内务部怎么能这样做?”
“事实上,我认为内务部可以那么做,先生。”吉米继续用肯定的语气否定到,“法律并不禁止这种行动,而且我们不完全是自己进行调查,很多地区的警务部门
“我当然知道,吉米!”他确实知道,而且他一直知道内务部暗中进行着一些针对美国公民与其他国家公民的调查活动。但是,因为怀疑某个人是间谍而调查他的背景与因为一起普通的交通事故而调查举事者的背景绝对是两个不同层次的问题,前一种,至少可以用维护公司和合众国的利益作为正当理由,后一种,它根本说不通。
“不应该因为某个人撞了我的车就把他的底细全部摸出来。”他气愤的说,“虽然那个傻乎乎的疯狂小子的确把车开得太快了,差一点,要了我们两人的命
“这是程序。”
依旧是“照章办事”的机械回答。烈肯想了想,决定换一个突破口。“我记得你以前是警察
不幸的是,还是没有效果。因为他选错了突破方向,遇到了强大阻力。“先生,你应该知道。内务都有不少人做过警察,菲斯伯恩先生也曾是警察,但是他们全都没有反对秦先生制定的程序
“我认为
“我很抱歉,先生
那句话有点突然,邸肯迷惑起来。“什么?。
“我真的非常抱歉”他的意思是,“我说得太多了,先生。”
“你想结束这个话题?不,伙计,这个话题还没完邓肯喊到。不过,无论他的表情还是语气,全都透露出一股无可奈何的味道不是因为吉米结束话题。而是因为内务部的程序。他能对它做什么呢?基本上,什么也做不了。如果这套程序真的存在,它肯定是秦朗制定的,而且获得瑞切尔和奥康纳支持,甚至还有易水的支持。它绝不是他自己可以推翻的制度。
他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批评它。
但是,最起码的,他必须有一个听众才能继续批评秦朗设计的程序,否则他忍受着疼痛发表的长篇大论就没有一点意义,然而吉米却不愿意扮演这个角色,因此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听众虽然房间里还有两个保镖,而且门外也有一个,不过他们显然没有参与进来的意图,从一开始就没有因此那肯感觉到,而且这种感觉十分清晰,他正在快速丧失发表批评意见的动力。
没过一会儿,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然后他的注意力就被吸引到了身体的状况上面。情况有些糟糕,车祸让他的一条胳膊和一条小腿骨折了,而且全身布满各种各样的伤口,因此现在他的胳膊和腿都被石膏和木板固定着,身上缠满绷带,只能躺在床上,就连动也不能动一下,但即使如此,从各处传来的疼痛感依旧强烈,就好像医生忘记了给他止痛药。
在那肯的记忆里,这样的情形似乎走出生以后的第二次。他原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遭受如此严重的事故,即使在他四处游荡的那些日子里,他最多也只是觉得,自己会被一颗子弹打死,但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不堪,还有说不出来的难受。
他开始痛恨自己遇到的交通事故了。
“吉米。”那肯又开始说话。
“桑迪先生?。吉米眨了一下眼睛,“难道你准备继续刚才的话题?。
“不,我想说的是,我准备向圣迭戈市议会和加利福尼亚州议会建议,将汽车行驶速度限制在每小时二十英里以内。”再仔细想想,他做了一个小的修改,“不,是每小时十五英里,当然最好能比这个速度更低一点
“先生吉米困惑的看着他,“你想做什么?。
“这是显而易见的,伙计,我要把汽车的速度降低到一个不会引发严重交通事故的安全范围邓肯抬高了音量,宣布到,“最起码是在圣迭戈,必须实现这个目标一个,尖刻的嘲讽在这个时候进入他的耳朵。“看上去,医生只注意到你的胳膊和小腿的问题。没有发现你的大脑也受了伤害。每小时十五英里?那肯。你为什么不建议市议会禁止汽车进入市区呢?”
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只属于一个人。
瑞切尔。
注:虽近很忙,这一章是托某个死太监代笔的,感觉很不好,暂时凑合着看吧,请诸位原谅
第五百二十四节邓肯出了车祸【下】
点吃力的,那肯把头向着房门的方向偏了一点至他还能做到的瑞切尔确实在那儿,正用一种他很熟悉的讥讽眼神看着他。但是邓肯的目光很自然的越过她。投向她的身后。
道理是显而易见的:瑞切尔绝不会单独前来,既然她在这儿,那么肯定是董事会的集体行动,也就是说,秦朗和奥康纳也在这儿。
不过邓肯没有立即看到他认为会看到的两个人。一些轻微的、显然是被刻意放低的声音从病房外面传进来,似乎证明了他的推断,但是当他准备辨认这些声音属于谁的时候,他被打断了。
瑞切尔显然不愿站在门口,但是同样显而易见的。她也不愿意自己走进来。
“你打算让我一直在这儿站着吗,那肯?”她质问到,意思是,她需要一个邀请。
她的态度并不那么容易让人接受。
“难道你想要我从床上爬起来欢迎你?”这句话没有被说出口,因为在最后,那肯将它换成了一个抱怨。“见鬼,看在上帝的份上,还有我的胳膊和小腿。瑞切尔,难道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
“我倒是很想对你好一点,那肯。”她回答到,一边说,一边走进病房。在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接着陈诉自己的观点:“不幸的是,我才到这个地方,就听见你打算做一件除了证明你的脑袋被门夹过之外毫无用处的事情,一个壮举她的嘲讽让非肯有一种忍无可忍的感觉,而另一个问题则是,他同样不明白她为什么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是的,我打算让市议会将汽车的行驶速度限制在每小时十五英里他叫到。“难道这个提议让你觉得受到了冒犯吗,瑞切尔?”
瑞切尔笑了。
“事实上。邓肯,对我个人而言,你的提议什么都不是,毫无意义她说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得很慢,很清晰,“对于公司来说,它同样不算什么。
只是,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它实在太愚蠢了,除了证明你的脑子有问题之外。
“嘿!”那肯抗议到,“你又在对我进行人生攻击,瑞切守”。
抗议无效。
“我很遗憾。但那是事实她摊开说,一脸抱歉的看着那肯,然后开始笑,而且笑了又笑。
她的笑声让那肯的困惑成倍增加。
“我不明白。你倒底想说什么,瑞切尔。”
瑞切尔停止大笑,叹了一口气。“最起码的一点。如果汽车的速度还没有马车快。那么人们购买它做什么?。
“呃”这样就不用浪费时间照料和精力马匹了?还可以省掉饲料钱?”想了想,那肯回答到。
她摇了摇头。“但是他们需要浪费时间和精力修理汽车,还得花钱买汽油。你觉得这种交换合适吗?。
仔细想想。“不。”
“所以人们就是因为汽车跑得快才会掏钱购买它,但是你却打算给他们一个限制。”她又摇了一下头,“没有人会听你的建议。那肯,他们只会以为你是害怕现代科技的、胆怯的老古董。”
那肯陷入沉默。但不是放弃,而是在心理构思他的反击。过了一会儿,大约两分钟。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就绪了,于是说到:“我承认,人们购买汽车是因为它是一种快捷的新型交通工具,但这并不表示我们要忽略安。
然后他停止了。因为秦朗和奥康纳走进了病房,但是,比这更为重要的是,秦朗刚走进病房,就开始发表他的意见。
“我们已经让福特汽车的工程师发明了雨刮和安全带,设计并且制造车身结构更坚固的新型汽车,伙计,我们没有忽略汽车驾驶者的安全,相反很重视它。”他转向瑞切尔,向她做了一个手势以便配合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个新点子,“我们可以在福特汽车的广告里面加上这句话,“福特汽车,最安全的汽车
“好主意。”她附和到。尽力配合他的表演。
秦朗向她说了谢谢,感谢她的支持,然后重新让目光回到那肯身上,走到病床旁边。在奥康纳之后第二个向他表示了慰问,祝愿他尽早恢复。回到工作岗位一毫无疑问,慰问和祝福是那肯需要的东西,尽管只具有精神层面的作用,但是现在,他的脑子里全都是汽车和安全方面的问题。那点精神层面的意义也就荡然无存了。
“我很感激。先生们。但是”他想了想。说到:“我想说的是,雨刮、安全带或者更坚固的车身虽然能够起一些作用,但是只要人们仍然开的很快。他们迟早会遇到交通事故,并且因此受重伤甚至送命。不但如此。我还要指出,我们的绝大多数用户买不起具有全部安全装置的高档汽车,也不愿意在自己
因为那些东西。雨刮、安全带,以及已经发明和将要发明的其他可以让汽车变得安全的装置,根据董事会做出的决议,在除了少数几款高档车型之外,现在全都属于“选配”部件因此实际上,它们不会出现在汽车上。
原因只有两个。首先,那些只能购买中档和低档汽车的客户几乎都不会多花十几美元给自己的汽车安装一些他们看起来没有多少用处的部件;其次,他在视察东部地区和福特汽车工厂的时候发现,而这也是他准备在今天的会议上提出和批评的,只有不到四分之一的销售人员会告诉准备购买汽车的客户,他们可以选购那些东西。
福特汽车公司的高层告诉这些底层销售人员,“没有必要对客户说得太详细。”而这是亨利福特告诉他们的,是瑞切尔制定的政策,但是最后,它又是获的秦朗默许的政策。
这是毫无疑问的虽然没有明确的证据。毕竟,在公司内部,几乎没有事情可以畴过他的眼睛,如果他不同意,那么瑞切尔的政策就不可能付诸实施。
那肯不明白秦朗的想法。雨刮,安全带,等等,他知道这些东西,而且了解它们的用处一在见过了福特汽车工厂生产的新型高档轿车上的同类装置后。邓肯意识到,他很早以前就见过它们,就在秦朗的那辆已经被他锁进有防爆门的仓库的重型卡车上面但是他没有立即让福特在制造的汽车上安装它们,而是等到大概八个月前,美国已经有很多家汽车制造企业的时候,才指示福特的工程师进行研究,然后申请专利,,
他把这些东西当作赢得与其他汽车制造企业的商业竞争的手段,当然,这一点并不难以理解,但是他又将它们列入选配部件,而且默许瑞切尔制定出一项隐瞒政策,这就让人感到困惑了。
只是为了降低汽车成本、保证销量、维护公司的利润?也耸,然而如此苛刻的追求利润似乎更像是瑞切尔的一贯风格,至于秦朗,他总是有一些复杂深远的计刑,目光绝不会如此短浅。
他的想法仍然不可捉摸。
但是,不管怎样。那肯不相信那些装置可以发挥重要作用,尽管它们确实可以起到一些作用,如耸它们被安装到汽车上的话。虽然以前没有想到好的解决办法,甚至根本没有注意交通安全方面的问题,但是现在,经过他遭遇的交通事故,邓肯认为,通过法律限制汽车的行驶速度才能够消除公路上的安全隐患。
唯一的问题在于。那肯不无遗憾的想到,瑞切尔说得很对,谁也不会接受那个建议。
每小时十五英里。这个速度确实有点蠢。
暗自叹息了一番。邓肯结束他的沉思,回过神,随即意识到秦朗、奥康纳和瑞切尔都在全神贯注的注视着自己。
“怎么?”他问到。
“我们等着你继续说下去。
。秦朗说,“不过,那肯,我们刚才交换了意见,一致认为你的看法并不正确。”
“并不完全正确奥康纳进行了一点修正。
“怎么?。
“不只是开得太快会导致车祸,开得太慢也会秦朗看了一眼奥康纳,把发言权交到他的手中。但是奥康纳没有急于开口,而是拉过一张椅子,在那肯身边坐下来。“秦朗和我已经与警察谈过了”他很认真的说到,但是笑容不时在他的脸上浮现出来,“根据目前的调查结果,今天的车祸。你应该承担主要责任。”
“什么!”那肯叫起来。非常凑巧的是,在这个时候,他看到了吉米的嘴角边浮现出的一丝笑容,这让他提高了音量。“我应该承担主要责任?这是胡扯!”
“冷静一些。伙计。”奥康纳解释到,“警察询问了目击者。大多数人认为车祸的直接原因是你开得太慢了,就像,嗯”一只乌龟在地上爬行
“什么!”
“你的车的速度是多少?”
“老样子,每小时十英里,等等,这为什么是我的妾任?”邓肯提出抗议,“我犯了什么错?”
“冷静,冷静。”奥康纳继续说,“在你出事的那个路口,平时通过那里的车辆的行驶速度通常都在每时二十五英里到三十英里,所以,看到你的车以后,撞上你的年轻人没有减速,他以为你的车会像其他车一样
他说不下去了。已经没办法控制自己的笑意,于是秦朗重新拿回了发言权。
“告诉我,邓肯他椰愉到,“以前,当你驾驶汽车在路上行驶的时候,有多少超过你的汽车司机对你竖过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