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节 将视线投降南非【下】
易水走进五角大楼三楼的那间作战会议室的时候,奥康纳和公司的军事顾问已开始工作了。他们围在一张地图前面,研究南部非洲正在进行的那场战争的发展趋势,低声的交换着各自的看法。
几位顾问正在研究一个重要的战略问题:布尔人的攻击目标、他们在这个目标上投入的军事力量,以及他们是否有可能实现他们的作战计划。奥康纳站在一旁,安静的听着,不时发表一些意见,然后易水走过去并且巧妙的加入这场讨论。
“如果德国人如我们预料的那样,已经开始为布尔人提供战略指导,那么布尔人的攻击目标只有三个。”他指着地图,“纳塔尔殖民地的德班港,开普殖民地的金伯利,以及科尔斯伯格。”
“是吗?你这么认为,中校?”一名比旁边任何一名顾问都显得年轻的军事顾问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地图,不过十几秒后又转回来,“还是准将的看法?”
他的疑问让易水既生气又无可奈何----不管在公司还是在外面,大多数人把他看成一个只会接受秦朗的命令、没有自己的思想的提线木偶,以及瑞切尔.麦克布莱德.易女士的完全不相称而且也不合格的糟糕丈夫----在某种程度上说,它们符合事实,不过他们不应该当着他的面将其中之一表现出来。
不过他还能指责什么呢?能够让这些人对像他这样一个只是因为有一位好朋友和一位好夫人才能获得现在的地位的家伙保持必要的尊重就已经是件非常可贵的事情了,指望他们表现得更好还不如自己想办法改变留给别人地印象。
当然,他已经非常努力的改变他给其他人的印象,但到现在为止仍然没有取得任何收效---秦朗和瑞切尔的光芒太过于耀眼,把他的所有工作和成功完全遮挡了。根本没有人可以看到。
真是一个悲剧。
易水暗自叹了口气。“是我的看法。”犹豫了一下,他补充到:“秦朗认为布尔人的目标只是德班和金伯利,但我相信他们会同时攻击科尔斯伯格。”
刚才地那名军事顾问考虑了一会儿。“如果布尔人攻击科尔斯伯格,那么他们也会攻击斯托姆伯格。”
他伸出右手,用食指敲打着地图上斯托姆伯格所在的位置,说:“注意看,开普殖民地有两条铁路通往奥兰治。一条以伊丽莎白为起点,经过科尔斯伯格,然后到达布隆方丹,而另一条从东伦敦出发,经过斯托姆伯格,然后到达布隆方丹。”
然后他停下来,但易水知道他想要说些什么:通往布隆方丹的两条铁路都可以成为英国军队前进的路线,如果布尔人想要阻止英国军队进入奥兰治,他们就会同时攻击两条铁路的重要节点,而不只是其中一条的。
易水的眉毛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他似乎犯了一个错误……
不幸的是。他的错误是三个。
“另外,必须注意地是,在斯托姆伯格,还有一条岔路通往伊丽莎白至布隆方丹的那条铁路,这表示在战略的重要程度上,斯托姆伯格略微超过科尔斯伯格。所以。如果布尔军队准备切断英国军队进入奥兰治的道路。而他们又缺乏足够军事力量,我认为他们会优先攻击斯托姆伯格。”
顿了顿,这名军事顾问接着说:“不过,我不认为他们会把斯托姆伯格或者科尔斯伯格选做攻击目标,只会派遣少量兵力在两条铁路附近活动,牵制英国军队,同时寻找机会破坏铁路---
“我们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不过还没有达成任何共识。”另一名军事顾问插进来----弗兰克.贝克上尉,海军陆战队的军官。易水听说过他,而且听说过一个关于他的笑话:当贝克晋升Capitan地时候,他地一位留在海军的同学也晋升到了Captian于是他退役加入了Umbrella----上尉显然不赞同他的新同僚的看法,因为它的缺陷极其明显。
“我的看法是,布尔人不可能放弃中部战场。一旦英国人发现这个薄弱环节,他们就会选择奥兰治作为突破口。而布尔人用来进行牵制和破坏的那点力量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防御---如果他们真的按照你地设想。放弃这个战场的话。”
“布尔人没有选择的余地。不管人口、工业、经济、政治还是军事,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完全无法与英国相提并论。在这场战争开始的那一刻,布尔人就已经输了,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是让失败的过程变得更加好看一点,保住自己的脸面,同时让英国人丢尽脸面……”
在那名刚刚批判了他地观点地、他还不认识的军事顾问慷慨陈词地时候,易水悄悄捅了一下就站在旁边的奥康纳。
“他是谁?”
“理查德.科迪中尉,西点的毕业生,约翰.潘兴推荐来的。”
“约翰.潘兴?”
“一个我在古巴作战时认识的陆军少校[注],曾经是西点的战术教官,罗斯福到圣迭戈参观我们的训练营的时候,他也……”
奥康纳很快停下来,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不管古巴战场还是罗斯福在参加纽约州长竞选之前对圣迭戈的短暂访问,对于易水来说都是非常陌生的故事----他不了解它们,当然更不了解它们的细节,以及相关人物,也许还缺乏兴趣。
奥康纳认为他应该使用最快捷的一种方式完成解释。“总之,那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陆军军官,秦朗私下里对我预言,他可以成为将军。”
“噢。”易水点了点头。一位未来的将军,是他推荐了科迪。这似乎可以解释科为什么一名西点的年轻陆军中尉可以成为公司地军事顾问----其他的来自陆军的军事顾问最起码也是少校……
不过他确实有点能力。
“……考虑一下布尔人的薄弱的军事力量。如果他们将它平均分配到三条战线,那代表他们无法取得任何瞩目的战绩,如果他们放弃其中两条战线,重点加强剩下的那条----可以肯定地是,如果他们这么做,得到最大限度加强的必然是东线----但这意味着布尔人的抵抗将会很快结束。所以,他们会将力量分配到东线和西线。争取取得足够瞩目的成果并且尽量延长这场战争持续的时间。”
“只是为了让英国人最大限度的丢脸?”哈林顿恰到好处的进入了讨论。
“只是为了让英国人最大限度的丢脸。毫无疑问,中校。”科迪表示,“必须承认,如果还是布尔人控制战争,他们绝对不会这么去做。然而指挥这场战争的是德国人,而我的看法是,柏林对于延续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地生命毫无兴趣,它的唯一目标仅仅在于报复英国政府给德国制造的耻辱。”
“他的观点与秦朗的观点完全一致。”易水小声的对奥康纳说。
“他与我见过地西点毕业生完全不同。”奥康纳赞同地说到,然后加大了音量,“你认为布尔人会严格按照德国人的计划行动吗。科迪先生?”
“我相信他们会,公爵大人。”科迪回答。
奥康纳和易水都在心里偷偷的笑了:他的观点还没有完全与秦朗达成一致。
“布尔人不会严格执行德国人的命令。”秦朗说,脸上挂着嘲弄的微笑,“如果奥兰治的布尔人发现他们的国家即将被英国军队占领,而德国指挥官依旧将主要力量集中在纳塔尔和西开普,他们就会离开德国人指挥的布尔军队。带着武器返回农场保卫家园。”
“所以德国人地计划事实上不可能成功?”摩根感到奇怪。“秦,这与你最开始做出的预测完全相反。”
“我的预测建立在一个基础上,英国的军事指挥官会按照德国人的预期,集中在东线和西线,暂时忽略布尔人的军事力量最薄弱的中线。”秦朗解释到,“而这正是我认为德国人会选择德班和金伯利作为攻击目标地原因。”
原因很简单,就好像小孩子地游戏:德班是一个港口,如果布尔人控制它,就可以源源不断的获得来自欧洲地各种援助。因此英国军队会优先夺回这个目标,不断投入力量直到将布尔人打垮;而金伯利,它是开普敦到马弗京的铁路上的一个重要的节点,也是罗德斯爵士无法放弃的珍宝,所以不管是为了救援困守马弗京的军队,还是为了罗德斯爵士,它会成为英国军队的另一个战略重心。
事实上历史与这个预测没有更多区别:战争在一八九九年十月正式开始。然而直到一九零零年二月。接替因为战败而被迫辞职的布勒上将的罗伯茨勋爵才将作战重心从东线的莱迪史密斯转到中央战线;同时,在二月十六日英国军队解除布尔军队对金伯利的围困之前。它一直是西部战线的重点。
不过,在历史里,布尔军队的攻势在莱迪史密斯便宣告结束,也没有占领金伯利,因此罗伯茨勋爵可以如此迅速的改变他的战略方向,而现在,只要布尔人能够按照德国人的计划攻占德班和金伯利,那么罗伯茨勋爵就不得不在那两个地方浪费更多时间。
而战争持续的时间也就会像预期的那样延长。
“当然,最多拖延几个星期或几个月,英国人就会改变他们的战略重心,或者在那之前调集大量军队重新夺回两座城市。”秦朗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不过正如我刚才所说,占领德兰士瓦和奥兰治并非结束,而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艰苦战争的开始。”
他是说过,就在他向摩根解释什么是现代化战争的时候---“现代化战争”是一个具有多种含义的名词,对于不同的人来说,代表不同的含义,而秦朗只是选择了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游击战。
毫无疑问,游击战是第二次布尔战争的标签,绝大多数初次接触这场战争的军事爱好者都听过布尔游击队打击英国军队的故事,而对最初的常规战争缺乏了解----不过游击战并非布尔人的唯一手段和长项,这些临时武装起来的民兵也擅长正规战斗,而且取得出色的成绩[注2]----是的,只要集结足够的军队,英国人就可以占领德兰士瓦和奥兰治,但随后就会陷入一个烂泥坑。
一个真正的烂泥坑。
秦朗记得那些数字,在罗伯茨勋爵的指挥下,一九零零年六月五日,英国军队占领德兰士瓦首府比勒陀利亚,九月一日,勋爵宣布英国兼并德兰士瓦,同时宣布战争已经结束;但直到一九零二年五月三十一日,经过谈判与投票,这场战争才正式结束,持续了三十一个月----其中二十二月英国军队都在忙着清剿布尔人的游击队。
秦朗记得很清楚----虽然他偶尔也会感到奇怪,他怎么记得如此清楚。
战争很漫长。
现在它还会变得更加漫长,历史正在改变。
不过,无论历史变成什么样子,有一点绝不会改变:一场漫长的战争意味着巨额的经济支出,惊人的军火消耗,以及大量人员损失。
而支出、消耗和损失则代表着必要的补充。
它预示着生意,商业的机会。
“对于你和你的公司来说,摩根先生,英国人与布尔人的旷日持久的战争将是一件有利可图的好事。”
“对于你和你的公司来说同样如此,秦先生。”
“我们应该干一杯。”秦朗拿起他的杯子,建议到,尽管杯子里面装的是可乐。
但摩根还是愉快的接受了这个建议。“当然。”
第四百五十一节 莱迪史密斯【上】
在“航海家”号驶回纽约港的这段时间里,秦朗开始考虑一个问题:接下来他应该前往哪里?华盛顿还是波士顿?
原本这不是一个问题。预定的目标是华盛顿,他要与几位老朋友和新朋友交换一些关于远东局势的看法,波士顿只是所有计划顺利完成以后的一个顺路拜访的添头----然而,现在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摩根突然提出向日本提供贷款,而他同意了,并且制定了一个新计划----这意味着他不得不进行一些准备工作。
然而,只有一个人可以帮助他完成那些工作,司徒美堂。虽然还不能完全肯定,不过在秦朗能够借助的力量里,只有他才有可能与台湾的反日份子建立某种联系。秦朗需要与司徒美堂会面,而他就在波士顿。
那座城市的重要性突然增加了,以至于让秦朗犹豫不决:究竟应该优先进行他的哪一个计划。
虽然已不是第一次,但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秦朗觉得有太多计划同时进行并非一件好事;不幸的是,既然他已经把局面弄成了现在的模样,那么唯一能做的也就只是将它继续进行下去。
或者说,他必须做出选择。
幸好他还有非常充足的时间。“航海家”号还需要几个小时才能回到纽约,并且,即使她回到那里,他也不会立即离开前往下一个目标。
还有一些事情正在等着他:几个晚会和酒会,一些已经预约的会面----以及没有预约的突然拜访。除此之外,还有两场极为正式的学术性的演说,一场在哥伦比亚大学,另一场在西点---尽管许多人反对,但陆军军官学校的管理层仍然希望一位陆军准将与未来的军官们进行一次有意义的交流。
作为一个公众人物,秦朗不得不接受来自各方面的邀请,参加一些他原本不愿意参加的活动。
他必须在纽约待上一个星期。
时间还很充足。
不过,时间地多或者少一向只是相对而言的结论。秦朗认为他还有很多时间,然而对于居住在纳塔尔殖民地地重要交通枢纽和军事据点莱迪史密斯城的英国移民来说。他们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围攻城市的布尔人正将几门口径至少有六英寸的重型火炮推进前一天构筑地阵地,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可以在莱迪史密斯庆祝胜利。
当然,在这种时候,作为敌方的平民,城市里的英国移民肯定会遇到“麻烦”----虽然著名地德国军事家,总参谋部的缔造者赫尔穆特.卡尔.贝恩哈特.冯毛奇元帅认为两个国家的战争没有必要牵扯到平民。但哪支军队会把他的论断当作信条和行动准则呢?
而且,就算德国人真的信奉这个准则,并且能够说服布尔人按照它行动。莱迪史密斯的英国居民也没有勇气相信。毕竟,他们和他们的同胞都很喜欢抢劫战败国平民,丝毫不在乎这些人是野蛮人,还是与英国人一样地文明人。
“出来跑,迟早是要还的”----当然,莱迪史密斯的英国移民都没有听说过这句话,但他们依旧提心吊胆。祈求上帝能够保佑他们和他们的财产……
还有守卫城市的英国军队。
事实上,莱迪史密斯的英国军队才是这里的英国移民的真正守护者和祈求对象,而上帝则不是----上帝永远站在胜利者一边----然而令人感到遗憾的是,英国移民无法信任他们地军队。
因为乔治.怀特中将,以及他指挥的军官和士兵,只不过是一群除了镇压土著黑鬼之外什么也做不到的草包。
他们解救不了城市,也不知道怎么解救城市。
“必须说,这里的居民已经对你和你的部队彻底绝望了,中将。”
“我当然知道。记者先生,不需要你亲自告诉我。”怀特中将怒视着眼前这个在错误的时间、以错误的方式溜进他地指挥部地《晨邮报》记者和退役陆军中尉,想要命令卫兵把他赶出去,但考虑了几秒,最终还是放弃了。
与一名受欢迎的记者发生冲突绝不是什么有趣地事情。怀特不愿意在任何一份报纸上面看到任何对他不利的消息,以及与之相配的尖酸刻薄的评论。更糟的是,尽管站在他面前的这位记者先生没有贵族头衔。然而他出生于一个尊贵的贵族家庭。是第七代马尔博罗公爵的孙子,很不容易对付……
中将暗自摇了摇头。他不想与一个有背景的记者较劲。只是希望这位先生尽快离开他的指挥部----并且,如果有可能,最好立即把他送到德班或者别的什么安全的地方。
像他这样一个角色绝对不应该在现在,莱迪史密斯岌岌可危、即将陷落的时刻,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里非常危险。”中将建议到,“我认为你应该立即离开这里。”
“我是战地记者,哪里有战斗,我就在哪里。”第七代马尔博罗公爵的孙子回答,一副对自己的安全满不在乎的模样,尽管他一直都很在乎自己的安全。
他只是伪装得不在乎。一方面,他并不像这里的英国移民那样认为布尔人即将占领莱迪史密斯,另一方面,他已经做好了必要的准备。
“不用担心,将军,我有一匹非常好的马。而且,”他用手轻轻的拍了一下身上挂着的枪盒,“来这里之前,我购买了一支最新的毛瑟半自动手枪,还有特殊子弹。”
“如果我是你,我就会把那些特殊子弹全部丢掉,越远越好。”中将知道什么是“特殊子弹”,毛瑟公司制造的软尖弹,杀伤效果没有美国人制造的.357口径手枪子弹那么好,但如果布尔人在某个俘虏身上找到它,一样会立即把这个家伙枪毙。
“这里不是印度,记者先生。”他最后提醒到。
“而我也不是军人,只是记者。不过我仍然感谢你给我的忠告,将军……对了,”像是前一秒才想起,《晨邮报》记者极为正式的告诉中将,“你可以称呼我温斯顿。”
但怀特不想领他的情。“谢谢,记者先生……温斯顿。”他用了一种冷淡的语气,然后是一道逐客令----带着询问的味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先生,你可以离开我的司令部吗?”
“恐怕还不行,将军。”丝毫不在乎怀特的表情,《晨邮报》记者拿出他的小本子,开诚布公的说,“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关于你的部队遭遇的两次失败。我想知道,强大的英国陆军是如何在战场上被布尔人击败的。”
“那没什么好说的。”中将生硬的拒绝到,但是,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他的部队的失败。
两次失败。第一次失败在十天前,在塔拉纳山,负责保卫莱迪史密斯的外围防线的一个步兵旅遭到突然袭击,而不幸的是,由于战斗发生在清晨,而且布尔人占据了战场上的有利地形,这个步兵旅被击败了,损失了大约七百人,而且丢掉了那个重要的外围阵地,于是他只能带领四千名士兵向布尔人反击……
然而在尼科尔森峡谷,他的部队又被击败了。
“那么,这一次失败的原因是什么,将军?”记者打断中将的回忆,“你将前一次失败归咎于布尔人在清晨发动的突然袭击和他们占据的有利地形,这一次也是如此吗?”
“不,是情报错误。”怀特突然变得愤怒起来,“我得到的情报宣称,入侵纳塔尔的布尔军队只有三千五百名士兵,没有重型武器,但我在尼科尔森峡谷至少遇到了七千人,装备着三十门最新式的野战炮。正是因为这个愚蠢透顶的原因,我才在那个该死的峡谷丢掉了两千六百人!”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极为惨重的损失[注],导致莱迪史密斯的防御力量出现大幅度下降---当然,既然布尔军队的规模翻了一倍,而且有三十门最新式的野战炮,并且正如所有人现在看到的那样,还有更大口径的重型火炮,即使怀特没有丢掉那两千六百人,最后的结果也不会有任何区别----不过,真正让中将感到愤怒的是,如果没有那个错误的情报,他根本不会组织反击。
只要一想到,如果不是因为下达撤退命令的时机足够及时,他很可能已经阵亡或者成为布尔人的俘虏,怀特的怒气就开始不受控制了。
他站起来,大声嚷嚷着:“以上帝的名义,如果有可能,我一定要把情报部门的负责人送上军事法庭!我要把他送上绞刑架----”
“等一下,将军,”正在记录的记者停下来,“布尔人使用的是什么火炮?”
“还能是什么?”怀特翻起一个白眼,“德国的克虏伯。除了那帮可恶的德国佬,还有谁会向被布尔人提供火炮!”
“我会在我的报道里特别强调这一点。”记者宣称到,不过,由于声音太低,他的下一句话中将没有听到。
他说的是,“婊子养的德国佬。”
注:现实历史里的尼科尔森峡谷之战,英国军队的实际损失是1272人
第四百五十二节 莱迪史密斯【中】
“已经准备好了吗,保罗?”
“恐怕你还得再等一会儿,上尉。”
“你不觉得我们的士兵的动作太慢了吗?”
“我很抱歉,上尉。在柏林时我就说过,克虏伯制造的大口径火炮并不适合在南部非洲使用。它们太笨重了。而且不只是那些大家伙,一百零五毫米口径的野战炮也不能完全适应这里的环境。”
“我们需要火炮,保罗。你知道,没有火炮支援,军队无法作战。”上尉表示,“我们的远征军在中国的经验进一步表明,只有使用一百零五毫米口径以上的火炮才能有效摧毁那些加固了的工事。”
“如果必须使用火炮,上尉,我宁愿选择美国人的那种结构简单到只有三个主要部分的新式臼炮----”
上尉打断他。“你又在宣扬你的那个不合适的观点了,保罗。”
“我认为它是正确的,上尉。”
“也许,中尉,但萨克森伯格中校不喜欢它。请记住,德国的军工企业能够制造全世界最好和最先进的重型火炮,没必要使用美国人的那种简陋的玩意
“但我们需要的是便于携带和使用,能够快速移动的轻型火炮,不是既笨又重的大口径野战炮。”
更糟糕的是,它们是临时生产的:当柏林决定组建志愿军的时候,克虏伯得到指示为它制造一种大口径火炮----德国远征军在中国的遭遇似乎刺激了总参谋部地将军们,他们要求志愿军必须装备足够摧毁任何加固工事的重型火炮----而兵工厂的解决方案就是把海军的一百五十毫米舰炮的身管安装到仓促设计和制造地炮架上。结果让这些大家伙的重量达到了七千四百千克。
即使在欧洲,它们也显得过于笨重了,对道路、运输和后勤来说都是沉重的负担;而在南部非洲,它们根本就是一场灾难。
巨大的灾难。
参谋军官坚信,美国制造的轻型臼炮更适合这个战场。以及现在的战斗方式,德国陆军最好能够进行一些改革,但科尔纳不以为然。
“我们现在遇到的是特殊的情况,没有必要----”
“科尔纳上尉。”一个突然传来的声音打断了弗雷德里希.科尔纳上尉的发言。他与他地年轻参谋一起转过身,看见布尔人军队最高指挥官皮埃尔.茹贝尔将军的副官正在向着他们跑过来。
他似乎很着急----当然,他确实很着急,因为茹贝尔将军急于知道答案。而将军的急切程度是如此的高,以至于虽然他的副官还没有跑到德国人身边,声音已提前到达了:“将军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进攻……还有考斯特上校。”
一个明智的策略。科尔纳想到。利用贝德霍尔特.考斯特上校的名义施加压力,而不是那位不受志愿军的军官重视的茹贝尔将军地名义……
尽管这种伎俩毫无必要。不管是哪位指挥官地名义。他都会给予准确回答----是尽可能准确的回答。
“还要再等一会儿,大概……”科尔纳把目光投向他的参谋,“中尉?”
“二十分钟。”参谋肯定的回答到。
“二十分钟。”科尔纳重复一遍,转过来看着茹贝尔的副官,“请转告将军和上校,如果一切进展顺利,二十分钟后我们就可以开始攻击了。”
“二十分钟。”这是这个词第四次被提到,“我立即告诉将军,和上校。”副官叫到。
尽管距离两名德国军官还有一段距离。不过他还是停了下来。然后,向科尔纳敬了一个极不规范的军礼,这名副官将他的身体转了一百八十度,开始用比来的时候更快的速度往回跑。
完全是因为德国职业军官的本能,科尔纳地眉毛皱起来,但随即又舒展了----布尔人的军官,虽然他们现在是军人,被称为将军、上校或者中尉,然而本质上只是一群武装起来的农场主或者矿主----你根本不能指望他们具有军人的姿态和举止,还有纪律性。
在布尔人的军队里。德国军人具备、要求以及被要求的一切,既不存在,也不受重视。
科尔纳不喜欢这种情形。一方面,军队就应该有军队的样子,即使它其实只是一支武装民团;另一方面,上尉也担心布尔人把他们地习惯传染给他带领地士兵。
“如果我有足够的时间……”他说,随即停止。把这个念头抛到脑后。转过来看着他地参谋,询问到:“你确定那些大家伙能在二十分钟内完成准备吗?”
“事实上。我认为最多只需要十五分钟,它们就能准备就绪了。”
“是吗?”
“我可以肯定。”
“但愿如此。”科尔纳仍然不能确定----德国陆军需要重型野战炮,但它们确实不那么容易操作。
“我们需要轻便的火炮。”参谋军官仍然没有放弃他的想法。不过这一次,他没有把它说出来,而是小心翼翼的将它藏起来,避免被哪位更高级别的军官听到,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要让思想陈旧的高级军官们接受一种新的东西,不管是武器还是战术,完全是一个无法完成的任务。
参谋军官悄悄抱怨着,将目光投向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志愿军的炮兵还在努力将他们的笨重的大玩具推进阵地,不过就像他说过的那样,最多只需要十五分钟他们就可以完成这件已进行了至少两个小时的工作。
然后,他们就可以像训练时,以及正在幻想的那样,用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炮弹将莱迪史密斯炸成一片废墟,顺便摧毁那里的英国军队……
他将头抬起一点,看向几千米外的莱迪史密斯----尽管实际上他什么也看不到----认真思考着:英国人正在干什么?
答案是……
“你说……投降?”乔治.怀特中将一脸惊诧的盯着站在他的副官旁边的那个人,莱迪史密斯市议会的特别代表亨利.鲍姆先生,一位受人尊敬的职业律师----但现在怀特只想把外面的士兵叫起来,要求他们逮捕这个家伙,以及市议会的每一名成员。
因为鲍姆先生刚刚向他转达了他们的最新决定:为了避免市政设施和人民的生命与财产遭受不必要的损失,莱迪史密斯议会建议……恳请城市的守备部队和警察放下武器,向德兰士瓦军队投降,而且越快越好,在布尔人开始进攻之前……
怀特快被这个莫名其妙的决议气疯了。向布尔人投降?他完全可以猜出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军事法庭,审判,不体面的离开军队,受到英国公众歧视。怀特从来没有想过给自己一顶“叛徒”或“胆小鬼”之类的帽子,即使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投降是他唯一可以进行的选择。
生命很美好,但至少中将还有一点英国军人的荣誉感,以及对军事法庭的恐惧。
“我不会命令部队放下武器。”他叫到,“我的部队会坚守这座城市,直到它被攻陷或者我们的援军抵达。”
“我建议你严肃而理性的考虑这个问题,将军。”律师没有被怀特喷发出来的怒气吓住---在鲍姆看来,中将的怒气只是一个小意思,不值得担心----他劝诫到:“我相信你一定很清楚,你的军队无法坚守这座城市……”
“但我们会坚守到最后一刻!”
律师没有理会这个打断。“……布尔人已经把他们的大口径火炮架设起来。如果你执意坚守莱迪史密斯,将军,布尔人发射的炮弹将会严重危及所有平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然而你的军队在这里的任务是保护我们的安全,不是……”
怀特再次打断他。“我的军队的任务是捍卫大英帝国和女皇陛下的利益。”
“但也有义务保护大英帝国的公民的利益。”律师坚持他的观点,“如果英国军队进行的战斗已经威胁到英国公民的利益……”
“在这个危急的时刻,每一位英国公民都应该为捍卫我们的神圣的大不列颠做出必要的牺牲,与陆军和海军一起奋勇作战,协助帝国取得最终的胜利。”
这已经是他第三次被打断,鲍姆终于有些恼怒了----而且打断他的并非怀特,而是一位陌生的年轻人,是……
“温斯顿.伦纳德.斯潘塞,《晨邮报》记者。”像是看出他的疑惑,记者做了一个简单的自我介绍----但隐藏了他的部分姓氏[注]----然后加大了音量,“我谨代表《晨邮报》及本报全体读者,对莱迪史密斯市议会的决议表示强烈谴责。”
律师对他的谴责嗤之以鼻。“斯潘塞先生,是我们待在布尔军队的炮口前方。如果战斗在这座城市进行,遭殃的只是我们……”
今天的第四次,他的讲话再次被打断----但打断他的既不是中将也不是记者,而是一阵猛烈的爆炸。
“布尔人进攻了!”一名军官冲进了指挥部。
第四百五十三节 莱迪史密斯【下】
爆炸发生的时候,理查德.丹纳特少校正在巡视他的部队守卫的阵地----莱迪史密斯的第一道防线,同时也是最后一道防线。第一颗炮弹就在距离他不到三十码远的地方爆炸,但少校似乎毫不在意,既不害怕,也不紧张,从地面上爬起来之后用颇为随意的口气向身边的军官发出命令:“炮击!找掩护!”
几名军官立即尖叫起来。“注意隐蔽!”
“散开!都到掩体后面去,动作快!”军士用力推攘着任何一个靠近自己的士兵,甚至用靴子踢他们的屁股,将这些人赶往最接近的一个掩蔽物----不过,随后爆炸的那一批炮弹显示,他们的掩蔽物还不够坚固。
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一座过于靠近防线的仓库在一声巨响中被还原成了一大堆破烂不堪的木板。尽管知道布尔人弄来了至少有六英寸口径的火炮,但亲眼见到这些火炮的威力还是让英国陆军的军官们叫出声了。
“噢,我的上帝!”
“我们需要更坚固的----”一名军官接着喊到,但还没有说完,就被另一发炮弹制造的弹片击中,一头栽倒在坚硬的地面上。
“汉弥尔顿上尉中弹!”
丹纳特皱了一下眉毛。战斗刚开始就损失一名军官,这不是好兆头。但他能做的也只是把头转向另一名军官。“赫伯特中尉,现在由你接替汉弥尔顿上尉。”
“明白。长官----”
就像是为了更加突出这场战斗的不利形势,还在给丹纳特敬礼地中尉也被送到他的上尉那里去了。
怒气冲冲而又无可奈何的,少校只好继续移交汉弥尔顿上尉地连队的指挥权。“格兰特中尉。你是连长了;劳伦斯少尉,你接替赫伯特中尉。让你们的士兵做好准备,布尔人很快就会开始冲锋。我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两名军官立即开始执行这个命令,惊慌之中甚至忘记了向丹纳特敬礼----不过少校完全不在乎。他平静的穿过至少三群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四处乱蹿躲避炮火的士兵,以及连续六组猛烈爆炸,来到一堵矮墙旁边,一把将他的传令兵从掩体后面拖出来。
“长官……什么事?”传令兵哆嗦着,几乎言不成句。
“镇静,士兵。”丹纳特用凶狠的眼光注视着士兵。直到他的身体停止颤抖,然后告诉他:“立刻前往中将地指挥部,告诉他这里的形势并传达我的请求:我需要增援,哪怕只有一个连……”
少校停下来,因为已经没有必要派遣一个士兵前往指挥部。向怀特中将报告和请求增援了。中将已进入阵地----准确的说,他,一个看上去并非军人的陌生人,以及两名指挥部地卫兵一起冲过来,躲到传令兵藏身的那堵矮墙后面,正好避开一阵横扫过来的、炮火掀起的风暴。
“将军!”丹纳特丢开传令兵,向怀特敬礼。同时直接提出请求,“我需要增援,将
“给自己找个掩体,少校,你就像一个活靶子。”怀特喘息着----指挥部与前沿阵地的距离稍微远了一点,跑过如此长的一段距离,而且还要躲避布尔人的炮弹,中将不认为这种程度地运动适合他----接着说到:“至于你的请求,很遗憾。少校,没有增援,你只能依靠你的士兵。”
“我只有五百名士兵,将
“我知道,但你知道我们有什么麻烦,少校。”怀特喊到。就在不远的地方。几名士兵似乎想要从他们藏身的矮墙的后面离开。但还没有等任何一个人站气身,一发突然落下来的炮弹将他们全部留在了那个位置。
中将的身体轻轻的哆嗦了一下。尽管见识过不少死亡。但像怀特这样地英国军人更习惯指挥军队屠杀弱小的对手,而不是被强大的敌人屠杀。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中将无所适从,对死亡的恐惧也回来了。
“该死的布尔人和德国佬,我迟早会把这笔账算回来。”用诅咒和誓言减轻恐惧是一种常见地做法,并且有些时候也会像期待地那样产生效果。怀特感到他已可以正常说话,于是接着喊到:“我只有三个营守卫这座城市。少校,如果抽调士兵增援你,其他方向就没办法防御了。”
而且你的部队已经是所有部队里最完整地一个,装备也是最好的。不过怀特没有把最后这句话说出来----因为丹纳特知道。
经历了两次惨重的失败以后,莱迪史密斯只有不到一千三百名英国军人,其中五百人在他的营,而且他还有唯一一挺机枪和一半火炮,是怀特的三个营里面最好的一支部队。如果他要求增援,其他两个营应该怎么办?
当然,站在丹纳特的角度,五百名士兵、一挺机枪和两门火炮肯定抵挡不住得到德国的军事援助的布尔军队,要求指挥部派遣增援是合理的,然而现实注定他的合理要求无法得到满足。
“我很遗憾,少校。”怀特只能如此申明。
“看上去我只能尽力而为了。”沉默了一会儿,丹纳特提出另一个问题:“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将军?”
事实上,只是依靠他拥有的那点单薄力量,他几乎什么也做不到----怀特知道,丹纳特也知道,每个人都知道----除了一件事情。
“尽量拖延时间,少校。”这是丹纳特唯一可以做到的,尽管完成它的可能性正在变得越来越微弱。
就在他与怀特谈话地这点时间里。布尔人的猛烈炮火已经给他的部队增添了几十个新地伤亡,尤其是那些大口径的炮弹---士兵依据常见的野战火炮的炮弹威力确定掩蔽物和散开之后的距离,但六英寸口径的高爆榴弹的威力显然比那些普通的炮弹高得多。至少有十几倍----没有一种掩蔽物可以挡住它们,而士兵分散的距离也不够远。
每一颗大口径炮弹都可以制造一点伤亡;每一颗大口径炮弹爆炸,丹纳特都能看见他地士兵被烟火吞噬。即使看起来依旧与开始一样镇定,从容自若,但实际上,他已经火冒三丈了。
“我会完成这个任务,将军。”丹纳特向怀特保证,“在我的士兵全部阵亡之前,布尔人别想进入莱迪史密斯。”
怀特点了点头。“我相信你。少校……”
“如果布尔人决定用大口径火炮把你的防线和士兵全部轰成碎片呢?”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来,但更不合时宜的还是问题本身,以及随后地提醒,“请恕我直言,按照现在的情况。他们很可能采用这种方式结束战斗。”
丹纳特把头转向提问者,那个与中将一起到达前沿阵地的陌生人。“你是谁?”
“温斯顿.伦纳德.斯潘塞.丘吉尔,”记者做了一个简要的自我介绍,“《晨邮报》的战地记者。”
“你来得真不是时候,丘吉尔先生。”丹纳特以不只是挖苦的语气说到,“我相信你一定没有料到这里的形势会变得如此糟糕。”
“我确实没有料到,少校。但我相信。英国军人一定能够在如此地逆境中表现出他们的英勇与无畏,就像在滑铁卢时一样。”然后,他的话头一转,又回到刚才的问题上,“你准备怎么应付布尔人的没完没了的持续炮击,少校?”
“他们总会停止炮击,否则在彻底消灭我们之前,他们已经把炮弹消耗光了。”丹纳特回答。
“也许德国人向他们提供了非常充足的炮弹,足够让他们按照现在这样的消耗速度一直打到德班。”丘吉尔挑衅似的回敬到。
“那么你有什么建议。丘吉尔先生?”
丘吉尔确实有一个设想,而且符合他地风格。“我建议收缩防线,把你的部队撤到城市里面去,这样应该可以让布尔人停止炮击,除非他们打算在莱迪史密斯进行一场屠杀,并且最后获得一片废墟。”
“这似乎不是一个好主意。丘吉尔先生。”丹纳特没有发表评论。但怀特开口了,“虽然布尔人也是文明人。但我担心他们会为了减小伤亡,对城市进行无差别的炮击。”
“那意味着屠杀,成百上千无辜的平民死于炮火,是一个悲剧。”悲剧,不过丘吉尔的表情和语气却透露出一种与它截然相反的感情,因为那是他希望地结果:莱迪史密斯地悲剧将会激起英国和殖民地人民的强烈愤慨,促使他们积极支持这场战争,同时让欧洲那些支持布尔人地愚蠢国家闭嘴。
为了一个崇高和伟大的目标,牺牲是必须的----尽管现在还不是后来那位著名的强硬派议员,但毫无疑问的是,他正在按照马尔博罗公爵的思维模式考虑问题。
当然这个计划有一点是关键的,必须让英国和世界知道莱迪史密斯的悲剧,不能让真相被掩盖起来,也就是说,必须有一个人将消息带回开普敦,然后传送到伦敦的报社,而这个送信者必须有足够的公众影响,使人们相信悲剧是事实,而不是毫无根据的伪造。
在莱迪史密斯,只有一个人具备这个条件。
他就是……
“布尔人的步兵,他们正在向这里推进!”有人叫起来。
怀特,丹纳特和丘吉尔同时从藏身的掩体后面探出头,看向布尔人的阵地。六个似乎以步兵连为单位组成的方阵已经脱离大部队,迈着整齐、缓慢而有节奏的步伐,逐步向着前沿阵地推进。
三个人一起眨了一下眼睛:在正午的阳光的照射下,布尔人的步枪上的闪亮的刺刀有些刺眼。
然后他们缩回掩体后面。
“不是布尔人。”丹纳特说,“布尔人都是民兵,他们的队形不会这么整齐。”
“是德国佬的志愿军。”怀特肯定的宣称到----实际上丹纳特也猜到了,但他还有一丝犹豫,而怀特就不需要考虑那么多----中将愤怒的叫到,“毫无疑问,我们在尼克尔森峡谷遇到的就是他们,不是布尔民团。”
所以他的部队连续两次失败就不是某个军官的指挥或者英国军人的素质出了问题,只是因为德国人参加了战斗。
丹纳特和丘吉尔都清楚怀特的意思,但他们都赞同他的结论:一方面,这是事实,另一方面,承认英国军人被布尔民兵击败显然会严重伤害大英帝国的面子,把责任推卸到德国人头上可以立即改变形势。
“是德国人,”丘吉尔表示,“我将在报道里特别注明这一点。”
当然,还有克虏伯的大炮。他想起最初打算在报道里提到的内容。现在它可以变得更加具有轰动性了。
丘吉尔让自己高兴了一会儿,然后又开始紧张起来:既然正在逼近的步兵是德国志愿军而不是布尔民兵,丹纳特的士兵依托现有的阵地阻挡他们的可能性显然变得更低了……部队必须撤进城市。
他迅速抬起头。“少校-
然而,这个时候,丹纳特已经回到他的士兵中间,向他们发出命令。“准备战斗!瞄准你们的目标,打垮他们!”
尽管布尔人的炮兵仍在开火,但英国士兵还是迅速回到他们最初的位置,举起步枪然后等待下一个命令。一名军官随即接替丹纳特的位置。“所有人注意,标尺五百,瞄准,预备-
“开火!”
第四百五十四节 坏的消息
战斗开始之前……或者说,在丹纳特命令士兵开火之前,温斯顿。丘吉尔还在幻想看到这样一种情形:英国士兵的精准而且猛烈的齐射,和如同被镰刀扫过的小麦那样不断倒下的德国士兵。丘吉尔相信优秀的英国军人能像在滑铁卢打败拿破仑的近卫军那样打垮德国人的第一次进攻。
但实际情况并非如此。
丹纳特的士兵在拼命开火。他们的反应相当出色,他们的热情无可争辩,但他们的瞄准糟糕透顶。没有一发子弹打中不断靠近的德国士兵,相反德国人回敬的第一轮齐射却击中了至少三十个人,几乎是一个排。
只是在这个时候,丘吉尔才突然意识到,乔治。怀特中将在塔拉纳山和尼科尔森峡谷的两次失败绝不只是因为情报错误或者德国人参加了战斗,殖民地部队的缺乏训练的士兵才是主要的问题。^^他开始怀疑,就算攻击莱迪史密斯的只是三千五百个布尔民兵,中将也可能会输掉战斗。
丘吉尔将他的钢笔和本子一起拿出来,一边快速构思,一边记下那些他准备向陆军大臣提交的、关于加强殖民地守备部队的军事训练的建议。不过,在他做完这件事之前,战斗的结果已经出现了。
短暂的、只进行了几分钟的交火让丹纳特损失了接近几十个士兵,而德国人却没有什么损失,并且将他们与阵地的距离缩短到了两百码以内----然后,显然是因为他们在射击上的明显优势,德国人停止前进,停留在原地向英国士兵开火,而不是继续缩短距离让战斗进入白刃战阶段。
毛瑟步枪的威胁等级在快速提高。发现自己既不可能阻止德国人、而且已变成德国人的靶子,英国士兵迅速抛弃了他们的岗位----最开始只是几名士兵,接着变成十几个。然后是几十个,军官也加入士兵的行列,最后,每个人都开始向城里撤退……更准确的、完全不打折扣地说法是,溃退。
幸存的、还能行动的接近四百个英国军人一窝蜂似的涌进莱迪史密斯。身后是仓促解散队形进行冲锋的德国人。不管哪一边看起来都是乱糟糟地一团,没有组织,没有指挥。只有混乱。
似乎很快。只需要另外几分钟,怀特中将的第三次失败就会降临。当然,如果中将能够重新集结部队并且利用城市的各种建筑设置新地防线。那么他还可以继续拖延时间……只是如果。
不是每一个“如果”都能变成现实----不过值得尝试。
当丘吉尔发现他已经超过大部分军官和士兵,来到人群最前方,他觉得他可以进行这种尝试了。并且非常幸运地是,怀特和丹纳特就在旁边,因此他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去寻找一个可以下达命令的家伙。
丘吉尔放慢他的步伐,转过头向怀特喊到:“我们必须重建防线,将军,否则我们都会变成德国人地俘虏。”
“我知道。丘吉尔先生,”怀特回答,“但我们应该怎么做?”
“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实际上他并没有说过,不过丘吉尔相信怀特和丹纳特肯定会认为他确实说过----“让你的士兵全部进入建筑与德国人交火,墙壁和家具应该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掩护。”
“这会让德国人对城市的建筑进行无差别的攻击,丘吉尔先生。”
“如果我们没有这么做,再过几分钟德国人就可以占领莱迪史密斯了。”丘吉尔争辩到---当然。他知道他可以说服怀特。“而且德国人不一定会炮击城市。也许他们会选择继续围困并给你一个体面投降的机会。”
坚守一座城市足够长的时间,最后体面的放下武器。这种结果显然比在不到半个小时地时间里丢掉城市并且把自己送进战俘营更好。丘吉尔很清楚怀特会怎么选择----正如他清楚德国人不会浪费时间继续围困城市。**
“也许我们不应该将希望寄托在德国人会遵守文明人的交战规则上。”怀特已晕乎乎的感到要听从了。
“也许。但至少值得尝试。不管怎么说,德国人是与我们一样的文明人。”丘吉尔高声叫着。
几乎没什么别的答案可以挑选,怀特终于决定采用丘吉尔的主意。他把头转向稍微落后一点,正在努力重新控制他的士兵地丹纳特,大喊到:“少校,你已经听到了?让你地士兵进入街道旁边的建筑,那是他们地新阵地。”
“我不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将军。”丹纳特咕哝着,但还是决定执行命令,一把抓住一个试图超他的军士的衣领,“中士,带几个人到左边的房子里去,我要你坚守那里,直到战斗结束。^^
然后他发出更多命令。
“格兰特中尉,给我找一些人控制右边的建筑。”
“劳伦斯少尉,带领你的士兵进驻教堂。”
“我需要两个排控制广场四周的每一座建筑,现在立刻把人给我弄来……”
一分钟后,那些还能够听到命令,并且愿意执行命令的英国军人都开始冲向丹纳特要求他们控制的那些建筑,用最快的速度将房子里能够移动的东西全部堆到窗户旁边,靠在那里对着冲上来的德国士兵开火。尽管与之前相比,英国士兵的射击技术并没有得到提升,但是第一次,德国人感到他们的攻势遇到的阻碍。=
他们再一次停止前进,迅速散开,在街道上与房屋里的对手交换子弹。经过一段时间的溃退和混乱,战斗似乎又可以继续进行了。
似乎……
“英国人撤进了莱迪史密斯?”德国军人表现出了他们一贯的效率,不到十分钟,贝德霍尔特。考斯特上校已得到消息,而他的眉毛也因此拧成了一团。
英国军队撤进莱迪史密斯。上校认为这对他的行动来说不是一个好的现象。而且,还有更麻烦的问题。
“英国人控制了许多建筑,将它们当作掩体。阻击我们地部队。士兵们不得不逐一清理每一座房屋……”
“不考斯他打断正在报告的军官,“让步兵撤出战斗。”
军官看起来很困惑。“上校?”
“让步兵撤出战斗。我们必须节约时间,同时减少人员损失。”上校解释到,再次重复他的命令,“让步兵撤出战斗。”
“但莱迪史密斯……”
“命令炮兵向莱迪史密斯开火。摧毁英国军队控制的区域。”
开普敦。
英属开普殖民地总理阿尔弗雷德。米尔纳爵士的官邸正在举行一个小型地欢迎舞会----为了欢迎南非远征军的雷德福斯。布勒上将,以及远征军的全体高级军官。然而,令米尔纳爵士感到沮丧地是。这个原本应该极为热烈地舞会事实上与热烈、欢快或者别的表示喜悦的词汇毫无关系。^^^^甚至也不像是一场舞会。
它更像一个小型地军事会议。没有人跳舞,乐团和侍从被赶出大厅,而女士们则躲进了隔壁的房间。军官和殖民地官员三三两两的聚集在一起,一边拿着空了的酒杯装样子,一边讨论南部非洲的令人头痛的局势。
到现在为止,所有消息都是坏消息,而最坏的消息则是布尔军队包围了金伯利----三天之前,没有最新消息。开普敦只得到一封金伯利的防御部队发出地求援电报,然后与那里的联系便彻底中断了,没有人知道那座城市是否还在英国军队的控制之下。或者已经被布尔人占领。
米尔纳爵士和他的顾问现在只清楚一件事情,他们必须立即向金伯利派遣援军。^^
“援军必须立即出发。”爵士告诉布勒上将,“我担心的不是金伯利的形势,而是我们的前任殖民地总理。”
“罗德斯先生?他做了什么?”上将想知道。
“他正在召集枪手和雇佣兵,准备亲自带领他们前往金伯利保卫他地钻石矿。”米尔纳忧心忡忡地说,“我不认为一群临时召集起来的武装份子能起到什么作用,反而会让他遇到危险。”
“所以你希望我在罗德斯先生开始他地冒险之前结束金伯利的危机?”布勒问。
“这很容易做到。不是吗?布尔民兵在你的正规军面前根本不堪一击。上将。”米尔纳恭维到,“只要向金伯利派遣一个旅。我们的问题就全部解决了……”
一个不速之客打断了爵士的发言----他的秘书,带着一脸显而易见的惊慌和沮丧,突然走到他的身边。“有两个坏消息,爵士。”
完全是出于人类的条件反射,米尔纳想到他正与布勒谈论的那个麻烦。“布尔人占领了金伯利?还是罗德斯已经出发了?”
但既不是金伯利也不是罗德斯,坏消息来自东方。“布尔军队占领了莱迪史密斯。”
“不可能。”米尔纳的第一个反应是,这是一个错误的报告,“莱迪史密斯有怀特中将的一个旅,布尔人不可能轻易占领它。”
“很遗憾,爵士,”秘书同情的看着他的总理----刚开始的时候,他的感受与爵士完全一样,“这个消息来自德班,并且已得到证实。布尔人占领了莱迪史密斯,怀特中将的部队全军覆没。”
“布尔民兵没有那么强的战斗力!”米尔纳愤怒了,激烈的反驳秘书的胡言乱语,“他们不可能吃掉我们的一个旅!这一定是比勒陀利亚的谣言……”
“请冷静,爵士。”布勒上将恰到好处的插进来,“关于莱迪史密斯的情况,我们可以给德班发一个电报,要求他们提供更详细的报告。”
“这一定是谣言。”爵士依旧坚持他的看法。
“我同样希望它是一个谣言。”上将采取了更保守的态度,然后他转向秘书,“还有一个坏消息是什么?”
秘书暗自叹了口气,回答到:“莱迪史密斯陷落的时候,有一名《晨邮报》的记者还在那里。”
“一个记者?”这似乎不应该算是坏消息……
“他的名字是温斯顿。伦纳德。斯潘塞。丘吉尔。”
布勒上将决定收回他刚才的判断:它确实是一个坏消息。
第四百五十五节 好的消息
“在战争中,我们应总是为幸运和不能预见的意外留有余地----当然,我个人的看法是,不只是在战争中,在任何时候,我们都应该为它们留出余地。”
“什么?”
“只是一点感叹,布朗先生。”秦朗向就在他对面坐着的那位在他即将离开纽约时跑到酒店敲他的房间的门的中年绅士致以一个温和的微笑。当然,微笑只是伪装,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布朗是谁,以及更重要的,他代表谁,秦朗就会命令特勤处的特工挡住他,再叫几个警察把他弄走。
毋庸置疑,秦朗会这么做,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因为布朗选择了一个完全错误的访问时间----在他准备前往车站搭乘开往华盛顿的列车时。更加糟糕的是,在华盛顿,一位总统幕僚和一位参议员为他准备了一个秘密聚会,受到邀请的客人包括多名参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的重要成员,而他却不能按时赴约。==
事情简直糟糕透顶。
布朗破坏了他的已经预定好的行程,而且还要他向一些重要人物解释为什么没有按时到达华盛顿。
他制造了一个麻烦。秦朗讨厌麻烦,总是寻找各种办法避开麻烦----但有些时候,他仍需要接受一些必须接受的麻烦,因为它们来自那些有资格给他制造麻烦的大人物,美国的真正统治者。
比如摩根。比如洛克菲勒。当然也包括范德比尔特。
所以秦朗没有命令他地私人警卫阻挡布朗,没有呼叫警察,而是在客厅里接待他----布朗是威廉。K。范德比尔特地律师,尽管只是范德比尔特的诸多律师之一,但他确实是这位大人物的代表----所以他可以破坏秦朗的已经预定的行程,让他向一些重要人物解释为什么没有按时到达华盛顿。^^
秦朗坦然的接受了布朗带来的麻烦,只是感到迷惑,为什么会有一位范德比尔特给他制造麻烦?
“能告诉我你的来意吗。布朗先生?”他慢慢转动着一个空玻璃杯,装着漫不经心地把他的疑惑提了出来。
“当然,秦先生。”布朗立即回答,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似乎像在等待秦朗提出那个问题。然而与所有律师一样,他还是缺乏开诚布公的精神。“首先,我必须声明一点,不是范德比尔特先生命令我来打扰你。”
“噢。”秦朗的眉毛轻轻的、让人难以察觉的扬了一下。不是范德比尔特?看上去事情有些复杂……
“我代表的是马尔博罗公爵和公爵夫人。”布朗接着说。
依旧是范德比尔特:第九代马尔博罗公爵查尔斯。理查德。斯宾塞-丘吉尔的夫人的名字叫做康苏埃拉。范德比尔特,是威廉。范德比尔特地小女儿。秦朗被律师的小花招逗乐了---当然,是在心里。
然后他更加愉快的大笑起来----还是在心里。情形是明确地。如果有什么人或者事情可以将马尔博罗公爵及公爵夫人与一个军火商和雇佣兵头子联系起来的话,能够找到的答案只有一个:温斯顿。伦纳德。斯宾塞-丘吉尔。
只有他能够做到这件事。
再仔细想想,尽管第二次布尔战争比他知道的历史提前了几个月。但未来的英国首相依旧有可能以《晨邮报》记者的身份前往南部非洲,然后在那里被布尔人俘虏……不,不是有可能,丘吉尔肯定已经被布尔人抓住了。^^^^
否则他的堂兄,另一位丘吉尔绝不会利用他与范德比尔特家族的关系,让一位家族地律师在不恰当的时间拜访一位雇佣兵头子。
秦朗相信他已经找到了马尔博罗公爵的目的。
它不是麻烦,是幸运。
秦朗的手指开始有节奏的敲击椅子的扶手。“那么,”他地身体向前靠了靠。“公爵殿下希望我为他做些什么?”
他几乎直接把问题挑明了,但就像完全没有注意他地问题,律师继续进行着他的职业游戏。“我相信,你肯定已经听说,布尔人占领了英属纳塔尔殖民地地莱迪史密斯,他们的军队正在向德班前进。”
“是的。”秦朗耸了耸肩。布尔军队占领莱迪史密斯已不是新闻----德国报纸正在极力宣扬这个巨大胜利,公开宣称布尔军队俘获了一名英国中将。^^^^丝毫不顾及英国人的感受----显然。那位脑子不怎么正常的威廉第二皇帝又在犯他曾经犯过的错误。
当然,威廉第二的问题与正在谈论的问题没有任何关系。所以秦朗很快将它抛到大脑后面,回过神,等着律师继续他的游戏。
“据我所知,布尔人在莱迪史密斯俘虏了大量英**人,包括乔治。怀特中将。”布朗给自己点燃一支香烟,接着说,“不过,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非战斗人员,平民和记者,被布尔人当作俘虏抓了起来。”
“记者?”秦朗眨了一下眼睛,略有些狡猾的笑了起来,“是温斯顿。伦纳德。斯宾塞-丘吉尔先生?”
“你已经听说了?”布朗有些吃惊:温斯顿。丘吉尔被布尔人俘虏还是一个秘密,除了马尔博罗公爵夫妇和《晨邮报》,只有开普殖民地的几位高级官员,以及远征军的布勒上将知道,甚至布尔人都不知道他们的俘虏包括一位斯宾塞-丘吉尔家族的成员……秦朗是怎么知道的?
“很凑巧,我看过丘吉尔先生的《马拉坎德野战军纪实=并且出于我地个人兴趣对他进行了一些调查。而你刚才正好提到了马尔博罗公爵和他地夫人。以及布尔人的俘虏里包括英国记者。所以我将两者联系起来,得到了这个结果。”像是看出了布朗的疑惑,秦朗做了一个简单的解释----不过纯粹是胡编乱造,他从来没有看过《马拉坎德野战军纪实》。
事实上,秦朗没有看过丘吉尔创作的任何一本著作----包括那本获得了炸药文学奖的《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
不过布朗并不知道这些。=秦朗的解释看起来相当合理,符合逻辑,也符合他一贯展示出来的精明,所以他接受了这个解释。没有继续研究他地问题。
布朗把注意力回到马尔博罗公爵的委托上。“既然你已经猜到了,秦先生,那么我可以开诚布公的告诉你,公爵殿下希望你能够将丘吉尔先生从布尔人的战俘营解救出来。你应该知道,如果布尔人发现丘吉尔先生的身份,那将是一个多么严重的麻烦。”
确实是一个麻烦。秦朗部分承认布朗的说法,没把它看成虚张声势的危言耸听:毫无疑问,如果温斯顿。丘吉尔极为不幸的死在布尔人地战俘营里,那将意味着二十世纪的历史出现巨大的变化。
当然。即使这个猜测成为现实,它仍然不是严重地麻烦。同样不存在疑问的是,历史已经发了生显而易见的变化。==逐渐、并且越来越迅速的脱离原来的轨迹,变成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模样----既然如此,或许英国并不需要丘吉尔先生领导它度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或许根本不会出现第二次世界大战。
在新的轨迹里,温斯顿。丘吉尔的作用变得模糊起来,让人无法确定,因此他地重要性降低了。
不过秦朗仍然决定接受马尔博罗公爵的请求:首先,它是一个生意;其次,它是一种投资。
不只是向丘吉尔先生投资。还包括英国的贵族,马尔博罗公爵夫人的美国亲戚,以及伦道夫。丘吉尔夫人的美国亲戚----温斯顿。丘吉尔的母亲珍妮。杰罗姆是百万富翁和《纽约时报》创始人之一伦纳德。杰罗姆的女儿----而这也就意味着进一步拉近他与美国地金融与政治贵族地关系。
非常合适的投资项目,营救温斯顿。丘吉尔,为什么不?
“我非常乐意为公爵殿下提供帮助。==”秦朗微笑着,极为正式地给出了答复。
“我谨代表公爵殿下及夫人向你表达最诚挚的谢意,秦先生。”布朗的口气也变得正式起来。
“不用客气。”秦朗接着说。又笑了一下。“不过,布朗先生。你必须明白,自由不是毫无代价的……”
“当然,秦先生。”布朗点点头,表示:“公爵殿下决定为你的雇佣兵实施的拯救行动支付两万五千英镑,同时《晨邮报》还将提供另外五千英镑。”
也就是说,三万英镑。
太少了。虽然只是一个小规模军事行动----参与解救丘吉尔先生的雇佣兵不应该超过一个排,否则会把事情搞砸----不过秦朗还是认为布朗提出的数字低于他的预期要求:公平而且合理的说,难道未来的大英帝国首相仅仅只值三万英镑么?
他的价值至少有……十万英镑。这是最低限度。
“三万英镑。”秦朗继续有节奏的敲打椅子扶手,开始讨价还价,“布朗先生,你必须明白,派遣一支部队前往敌对国家的领土,从戒备森严的战俘营寻找并且解救一名具有特殊身份的战俘是一件难度极高的工作,只要出现一点差错,我的部队就会全军覆没,使我蒙受巨大损失。”
布朗安静的听着,看上去一点也不感到惊讶。当然,事实上每个人都知道,与任务的难度相比,三万英镑缺乏足够的说服力。所以公爵夫人派遣一名律师而不是她的管家到这里讨论这笔生意。
只有律师才有机会说服秦朗接受公爵殿下给出的那个数字……不过只是有机会,而且可能性并不高。
因为最关键的一个谈判条件,费用,它已经被锁死了,不能改变。“我明白,并且理解你的困难,秦先生。”轮到他发言的时候,布朗换上一副遗憾的表情,“但是,很抱歉,三万英镑是公爵殿下和《晨邮报》的支付上限……”
的确如此。秦朗暗自想着。律师没有说谎,马尔博罗公爵和《晨邮报》只能拿出这么一点钱:公爵殿下事实上只是一个拥有贵族头衔的穷鬼,他准备支付的两万五千英镑其实是公爵夫人从她的父亲那里弄来的,而威廉。范德比尔特显然不可能为了他的女婿的一位堂弟支付更高的费用。
三万英镑,丘吉尔先生的亲属和朋友只能拿出这么多----秦朗没有考虑伦道夫。丘吉尔夫人。虽然她的父亲是著名的百万富翁,然而她本人则是一位同样著名的败家女:正如人们知道的那样,伦纳德。杰罗姆去世的时候给他的女儿留下了一份每年一万金镑的年金,然而丘吉尔夫人很快将它全部耗尽了,而且给自己制造了一笔数额达到几万英镑的巨额债务----根本不能指望她。
情况看起来似乎有些糟糕。不过,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尤其是那些很容易找到一个替罪羔羊的问题。
“是的,我知道公爵殿下有一些经济方面的困难。不过,布朗先生,”秦朗近乎露骨的暗示到,“我个人认为,英国政府和纳塔尔殖民地政府应该为丘吉尔先生的不幸承担一部分责任,毕竟,光荣的英国陆军没能为莱迪史密斯的英国公民提供良好的安全保障,没有尽到它的职责。”
律师明白他的意思。“我会向公爵殿下转达你的意见。不过这需要一些时间。”
“这不是问题,我的部队前往南部非洲同样需要时间。”秦朗表示。
于是,布朗点了点头。“我会尽快给你答复,秦先生。”
秦朗微笑着。“我会在华盛顿等待你的好消息,布朗先生。”
第四百五十六节 米尔纳的决定
“不,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雷德弗斯。布隆上将的歇斯底里的吼叫声近乎毫无遮拦的从米尔纳爵士的办公室里传了出来----他的声音过于响亮了,让办公室的厚重木门形同虚设。门外的两名卫兵不约而同的向两侧移动了几步,以避开下一轮噪音,同时绕有兴致的猜测起到底是什么激怒了几分钟前还很正常的陆军上将。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人能够听到米尔纳爵士的声音;没有人知道爵士对上将说了什么。幸运的是,他们可以在上将的咆哮中找到线索。
“我绝不同意让那些贪得无厌的美国佬进入开普殖民地……是我知道,有人给你施加压力,爵士,我理解你的处境,但那是英国陆军的工作……不,爵士,我会带领部队将那位记者先生从布尔人的战俘营里解救出来,顺便消灭所有布尔民兵。”
然后是一阵沉默,或许米尔纳爵士正在向上将解释什么,或者向他提出要求。几分钟之后,吼叫又来了。
“困难?爵士,我不认为解救那位尊贵的记者先生是一件困难的工作,只要我的部队击败布尔人,他就可以获得自由……布尔人根本不知道他是谁……他们还不至于把一个普通记者怎么样……是的,大规模军事行动可能暴露我们的意图,但如果我的军队无法完成营救任务。公爵雇佣地美国佬同样无法做到。”
又是沉默。而当上将地声音再次响起来时。它的分贝大幅度减小了,让句子变得有些含混不清。两名卫兵不得不更加专注的倾听,才能分辨出上将的发言。
“公爵坚持让美国佬负责营救……我必须说,他对帝国陆军的不信任令我感到遗憾和愤慨……好吧,既然他坚持,就让那些该死的美国佬负责这件事,但我绝对不会向他们提供任何援助。他们休想……公爵要求殖民地政府承担大部分费用?因为那位记者先生被布尔人俘虏是陆军的责任?这真是可耻……什么!”
几乎是一瞬间,布勒上将的音量又提高了。而且比之前还要高,将两名卫兵吓了一跳---不过,咆哮也让他们听得更清楚。
“七万英镑?”上将显然非常生气,“敲诈!这是**裸地敲诈……什么!”
又是“什么”,而这一次,它不再代表愤怒,而是代表惊讶,对米尔纳爵士的发言表示难以置信。
“你居然答应了?”
正如门外的两名卫兵的猜测,布勒确实无法相信他刚才听到的东西:最开始。米尔纳告诉他,马尔博罗公爵雇佣了一批美国雇佣兵营救他的堂弟温斯顿。丘吉尔,他只能对这种不信任英**人的态度表示遗憾愤慨;接着。米尔纳说,因为丘吉尔先生被俘是英国陆军的责任,所以公爵要求政府承担雇佣兵的大部分佣金,七万英镑,他开始厌恶公爵与美国人地近乎敲诈的行为;最后,米尔纳宣称他已经同意公爵的请求,除了无法相信,他再也找不到更好地反应了。
殖民地当局怎么可能接受马尔博罗公爵的勒索?因为陆军需要为丘吉尔先生被俘承担责任?毫无疑问。这个指责是荒谬的,毫无道理。
当然,布勒承认,温斯顿。丘吉尔成为布尔人的俘虏确实与陆军有关:乔治。怀特和他的部队没能守住莱迪史密斯。^^但这并不代表陆军就应该为丘吉尔先生的遭遇承担责任:没有人强迫他成为战地记者;他是自愿的,责任应该由他自己承担。
陆军、帝国政府和殖民地当局都没有必要负担营救费用。最多,只是出于道义和人道主义的考虑,向马尔博罗公爵提供一点象征性地资助。就好像丘吉尔先生的雇主《晨邮报》那样。
布勒认为米尔纳应该比他更清楚这些----他是职业政客。这表示米尔纳应该不会接受接受马尔博罗公爵的条件----但他居然接受了。
“你的决定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米尔纳爵士。”陆军上将怒气冲冲的叫到,“但我必须强调的是。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不接受公爵地要求则是一个更严重地错误。米尔纳愁眉苦脸的想着。根据伦敦传来地消息,莱迪史密斯事件给索尔兹伯理勋爵、陆军大臣和殖民地大臣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军事失利和德国人的肆无忌惮的宣传活动都在刺激英国人的神经。所有人都在严厉的指责政府和军队,认为陆军的无能使大英帝国蒙受了羞辱,要求政府立即实施报复行动,惩罚布尔人并挽回帝国的荣耀----在这种时候,勋爵显然不会希望看到议会上院的贵族们再给他制造新的麻烦。
还有美国人。马尔博罗公爵的夫人和伦道夫。丘吉尔夫人都来自美国的上流社会,如果两位女士利用她们的关系,在美国大肆宣扬英国政府和陆军的无能给她们的亲人带来的灾难----尽管这种做法非常冒险,可能将丘吉尔先生置于险境,同时影响任何营救他的计划----但只要她们愿意承担风险,索尔兹伯理勋爵的处境就会变得更加艰难。
如果勋爵的运气不那么好的话……
当然,米尔纳无法猜测事情最终会演变到什么程度,但可以肯定的是,勋爵绝不愿意承受比现在更严重的政治压力;还有陆军大臣和殖民地大臣。他们承受的压力与索尔兹伯理勋爵一样高,政治生命受到的威胁则比勋爵更高。
所以。勋爵和两位大臣会竭尽全力避免他们地政治生命受到影响----他们会接受马尔博罗公爵地请求。为什么不呢?反正花的不是他们的钱。是政府的钱,英国公民的税款----拒绝如此合理的交易无疑是愚蠢和不明智的。
不过勋爵或者两位大臣都不会亲自站出来。马尔博罗公爵没有要求帝国政府承担美国雇佣军的佣金,他要求地对象是殖民地政府,开普或者纳塔尔。因此必须出面宣布接受他的请求的那个人就变得非常明确了。
不是其他人,就是他自己---虽然暂时还没有任何明确指示,但米尔纳能够猜到伦敦最终会给他什么命令。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等待那封电报了。
“你必须理解我和首相的处境,布勒上将。”他告诉愤怒的远征军指挥官。“现在我们必须首先考虑的是布尔人的威胁,至于其他方面,只能在可以承受的范围里选择妥协。”
顿了顿,他又说:“而且只是七万英镑。”
“只是七万英镑?”布勒“哼”了一声,“这件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爵士。难道你已经忘记了罗德斯先生?塞西尔。罗德斯,前任殖民地总理。米尔纳地头又开始痛了。这位南非矿业巨头制造的麻烦远远超过了远在英国的马尔博罗公爵:他一边嚷嚷着要求陆军立即收复依旧没有消息地金伯利,一边又在四处征召雇佣军,公开宣称将要亲自带领这些人前去保卫他的钻石矿……等等。雇佣军?
“你应该明白。如果殖民地政府接受马尔博罗公爵的要求,罗德斯先生就会提出一个相同的要求,而且当局必须同意。因为金伯利的危机同样是陆军的无能造成的。”布勒冷笑起来。“现在你还认为只是七万英镑么?”
毫无疑问,不是。营救丘吉尔先生最多只需要几十个雇佣兵,但解救金伯利起码需要一个团,甚至有可能是一个旅……
米尔纳的眉毛完全拧成了一团。“这地确是一个严重的问题。^^^^”他沉思着,“如果罗德斯先生提出相同的要求……”这个问题让他思考了接近五分钟,然后米尔纳抬起头,“恐怕我只能选择接受。”
有那么一会儿,布勒以为他的听力出了问题----不过他很快意识到。有问题的应该是米尔纳。“你没有开玩笑么,米尔纳爵士?”
“否则还能怎么样?罗德斯先生在伦敦的影响力比马尔博罗公爵更高,如果他向首相提出抗议,那么我就只能向现在的位置告别了。”米尔纳说,一脸苦相,“不是绝对,但很有可能。”
“所以你只能接受他地要挟?”布勒地声调又抬高了。
“难道你还有其他办法?”米尔纳反问。
“当然。”陆军上将挥舞着一只捏紧的拳头。“只要我地部队打败布尔人。罗德斯先生就没有必要招募雇佣兵前往金伯利保卫他的钻石矿,当然。马尔博罗公爵也不再需要雇佣军营救他的堂弟……”
米尔纳暗自摇了摇头。布勒依旧相信他可以解决每一个问题,但实际上,他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正如我刚才所说。”他说,“公爵并不相信帝国陆军能够营救他的堂弟,罗德斯先生也不会完全的相信你的承诺。上将,在你的部队取得一次胜利之前,我怀疑没有一个人会认为你能够解决我们的麻烦。”
“我当然会取得胜利,这正是我来这里的目的。”布勒从椅子上跳起来----似乎他已经忍无可忍了……终于。
“我的部队会击败布尔人,很快,就在德班。”他宣称到,“英勇的英国士兵会将所有进攻德班的布尔人送进地狱。”
“但愿如此,布勒上将。”米尔纳也站起来,依旧是一副苦相,“你最好能够兑现你的承诺。否则殖民地当局只能让美国人来这里处理那些烂摊子。”
“你可以拭目以待,米尔纳爵士。”丢下最后一句话,布勒抓起他的帽子,大步走出了办公室,留下米尔纳愁眉苦脸的与他的秘书面面相觑。
然后,过了几分钟,米尔纳慢慢坐回到椅子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接着向他的秘书做了一个手势。看到他的召唤,秘书立即走过来站到米尔纳的面前。“有什么吩咐,爵士?”
“立即到罗德斯先生那里去,询问他是否打算雇佣美国的雇佣军。”米尔纳说,“如果他打算雇佣那支军队,以我的名义转告他,殖民地政府愿意承担大部分费用。”
“爵士?”秘书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刚才,他与布勒交谈的时候,还将罗德斯可能要求殖民地政府承担雇佣军的佣金看成一个麻烦……
“按照我的话去做。”米尔纳的声音很低,但比任何喊叫都更加不容争辩。
“是,爵士。”
秘书只能去执行他的命令,带着疑惑。然而米尔纳的意图其实很简单:隐藏一棵树的最好办法就是将它藏进一片树林。马尔博罗公爵的要求就是那棵树:如果民众发现政府使用他们的钱满足公爵的私人要求,那将是灾难性的麻烦----也许不是现在,但总有一天,这件事情将会成为一个污点。
所以,必须把它藏进树林里:民众会强烈反对政府为公爵付账,但他们绝对不会反对政府为罗德斯付账,即使第二份账单是第一份的一百倍,即使罗德斯的行动同样是出于私人目的。
因为在民众的眼里,一座城市的重要性远远超过一名记者。
当然,这必须归功于布勒上将。米尔纳在心里笑了。幸好上将让他意识到了罗德斯的需求,否则,在这个他已经被局势弄得焦头烂额的时刻,他可能需要很多时间才能找到隐藏那棵树的办法。
感谢你,布勒上将。
第四百五十七节 新的对华政策【上】
不管米尔纳有什么想法,至少有一件事是明确无疑的,他把布勒激怒了。在心中熊熊燃烧的、无法熄灭的火焰的刺激下,上将回到指挥部后立即召集了南非远征军的每一名高级军官,向他们宣布:“让部队立即出发。我要把那些该死的布尔杂种全部送进地狱!把他们全部杀光!”
参加会议的高级军官都被布勒的嘶嘶作响的声音吓住了,以至于没有一个人考虑他的命令是否合理,而是立即行动起来,几乎乱成一团。
于是,南非远征军的两万两千名英国军人——分别属于四个步兵旅、四个轻骑兵团和三个由殖民地骑兵组成的枪骑兵中队,以及五个野战炮兵连——再次登上运输船,启程前往预定的目的地,德班。
他们将在德班击败并且消灭那支占领了莱迪史密斯的布尔军队,洗刷大英帝国和英国陆军蒙受的羞辱……
这是布勒的计划;并且在他的眼里,它很简单,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顺利实现:动用两万两千名英国军人对付几千个临时聚集起来的布尔民兵,就好像使用蒸汽压路机碾压一只可怜的小狗。对于胜利,上将信心十足。
真是遗憾。他并不了解他的对手,然而他的对手却知道他的全部底牌。
“雷德弗斯。布勒上将拥有兵力优势,不过他的部队只有三十门野战炮。十六门海军地十二磅炮和四点七英寸火炮。我们在炮兵火力上占有明显优势。而且他并不清楚我们地实际情况。所以,”贝德霍尔特。考斯特让他的目光在每一名军官身上扫过,“计划很简单,首先打垮布勒的远征军,然后占领德班。”
“为什么不是首先占领德班,然后击败布勒?”布尔人的最高指挥官,皮埃特。茹贝尔将军困惑不解的问到。
“如果首先占领德班,布勒可能会放弃登陆。退回东伦敦等待本土的增援部队,然后发动反击。或者他会开辟一个新的战场,比如奥兰治。”考斯特解释到,“同时,英国海军的战舰还有可能炮击德班,摧毁它地港口设施。”
“那么按照你的计划呢?”
“如果我们首先击败布勒的远征军,不管我们是否能在战斗中俘虏他,伦敦都会派遣一名新指挥官接替他,而选择一个合适的人选并将他送到南部非洲需要不少时间。几个星期或者几个月,足够我们建立坚固的防线。”考斯特做了一个手势,接着说。“一个位于德班的战俘营则可以阻止英国舰队肆无忌惮的向我们开火。”
“你是说……在码头设置战俘营,让英国战俘充当我们的人体盾牌?”茹贝尔考虑了一会儿,接着摇头,“这种做法并不符合传统的交战准则。”
“我们地唯一目标是赢得胜利,将军。”考斯特劝说到,“因此在某些时候,我们可以适当修改交战准则,以便为我们带来战术优势。”
他停下来。继续构思新的理由,然而在他找到它之前茹贝尔已经改变了他的态度——他地态度并不坚决。在胜利和交战准则之间,茹贝尔同样倾向于前者——当然事实上,没有什么人会把人为制定的“规则”当作不可侵犯的神圣准则。
尤其是国家之间签署的各种条约——事实上,就像一个冷笑话,签署一份条约的唯一目的就是在未来某个时刻撕毁它。
每当有必要的时候,政客就会毫不犹豫的抛弃那些条约和规则。或者用一种更巧妙地方法绕开它——一个典型的例子是。《海牙公约》禁止使用扩张性弹头,于是英国人设计了新的MK。步枪弹。采用铅-铝复合弹芯,增加它的碰撞目标后的不稳定性,使它变得极为容易翻滚,威力远远超过最初的达姆弹和MK。空尖弹,而且没有违反《海牙公约》,于是政客很高兴,军队也很高兴——英国人会这么做,布尔人同样会这么做。
而且,茹贝尔需要打赢他的战争,挽救危机之中地德兰士瓦与奥兰治。为了实现这个目标,他不在乎使用哪一种手段。
“只有结果是最重要地,过程和手段无足轻重。”他点点头,“上校,就按照你的计划执行。”
“非常感谢,将军。”考斯特回敬了一个标准地德国式军礼。
很快,向德班前进、而且已经非常接近这座港口城市的德意志与布尔联军放慢它的速度,一面释放烟雾,为德班的英国人制造兵临城下的假象,一面进行各种准备工作,等待布勒和他的远征军。
一场大规模的会战就要开始了。
而在这个时候,秦朗正在华盛顿,与参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的成员秘密会面——这个会面被推迟了,两次:由于秦朗没能按时抵达华盛顿,他不得不耐心等待参议员们完成一次冗长而又毫无意义的会议之后,再与他们讨论那件他们都很关心的事情。
中国问题——只有在涉及中国的问题上,参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才会想到征求秦朗的意见,即使在整个话题里面,它只是背景,不是核心——外交事务委员会想知道,怎么才能进一步增强美国在中国的影响力,而且不会因此与其他国家产生武装冲突。
“我们担心的是英国与俄国,还有日本。”塞缪尔。布什代表他的同僚发言,“显而易见的,如果合众国在中国的影响力继续扩张,我们与它们的矛盾将会进一步增加,最终会引发一场武装冲突……”
“事实上,我认为美国与英国、俄国或者日本陷入战争的可能性并不比陨石撞地球的可能性更高。”秦朗摊开双手,一副漫不经心的表情,“英国已陷入一场战争,在它结束之前不会有更多精力关注远东,而我们的势力范围及扩张方向与俄国或者日本没有重合点。”
“你似乎忘记了你的棉花生意。”哈里曼提醒到。“它已经影响了日本帝国的经济。”
“准确的说,是严重的影响了日本帝国的经济。”秦朗笑了一下,接着说,“不过我的生意不会影响合众国与日本的关系。只要日本人还没有找到美国以外的、可靠且稳定的棉花供应商,他们就会尽力维持与合众国的良好关系,尝试从别的美国财团获得棉花。”
“你能肯定吗,秦先生?”一名参议员问到。
“我可以肯定。”秦朗回答,又笑了一下,“而且现在,东京更加关注它在朝鲜半岛的利益,以及圣彼得堡在那里进行的秘密活动。”
“秘密活动”似乎引起了所有人的兴趣。目光立即从其他地方集中到他的身上。“什么秘密活动秦朗撇了一下嘴,表示他的轻蔑。“根据我得到的情报,圣彼得堡的间谍正在暗中接触朝鲜的高级官僚,并且朝鲜人也打算利用俄国的力量对抗日本,就像几年之前他们利用日本对抗中国一样。”
他又说谎了,不过没有一位参议员能够看出来:他们不了解朝鲜,也不关心它;然而他们了解俄国,以及俄国人对远东领土的野心。在他们的眼里,圣彼得堡试图进入朝鲜半岛无疑是理所当然的,它肯定会在那里进行间谍活动,暗中联络对东京不满的朝鲜官员,借助他们的力量实现它的目标。至于朝鲜人是否真有利用俄国人对抗日本人的想法,谁会在乎呢?
没有人会在乎一块夹在几个大国之间的擦脚垫的想法——当然,他们会嘲笑它的任何想法。
而且秦朗的“情报”看上去既符合逻辑,也符合所有人对远东历史和现状的认识。
“看起来那些朝鲜人完全没有吸取教训。”参议员全部笑起来——朝鲜人在中国和日本之间玩弄手腕的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日本人将中国人赶出了半岛,然后把自己变成了那里的新主人——情况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糟糕了。
这件事原本应该成为一个教训,但是现在,朝鲜人居然又看上了俄国人。显然,他们并不清楚,如果俄国人进入他们的半岛,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再将这些北极熊赶走。
傻瓜。几位议员一致评论到。
秦朗耸了耸肩,继续他的发言。“圣彼得堡在朝鲜半岛的活动最终将会引发俄国与日本的大规模战争,然而按照它们的实际状况,不管哪一方取得胜利,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它都会丧失与美国进行武装冲突的力量。所以,先生们,你们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它们。”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继续扩张,不用担心任何问题?”
“并非如此。”秦朗将头转向发言的那位参议员,“英国、俄国和日本都不是合众国的问题,但是,参议院不应该忽略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中国人的态度。”
第四百五十八节 新的对华政策【中】
中国人的态度?
中国人的态度不是一个应该考虑的问题。几位参议员的看法是,在原则上,中国人的态度很重要,毕竟他们已向全世界证明在他们变得愤怒的时候可以做出什么事情;但实际的情况却是,既然美国的最终目的只是在中国攫取利益,再考虑中国人的态度就是一个无聊的冷笑话。
正常的、还热爱国家的中国人肯定会站在美国的国家利益的对立面,华盛顿可以重视这些人的意见,但绝对不会接受;打算通过出卖国家利益获取个人利益的中国人会站在美国一边,但是这些人的意见甚至不会受到华盛顿重视。
谁也不会重视一些无足轻重的傀儡的看法,他们只需要毫无保留的接受幕后操纵者的命令,然后努力完成任务;如果一个傀儡无法完成他的任务,或者对命令说三道四,就会有一个新的傀儡取代他。
事情只是这么简单。
“华盛顿绝不会因为中国人的态度改变政策。”一名参议员说,过了几秒,就像是为了给他的发言打上补丁----可能是为了避免秦朗产生不好的感想,他补充到:“当然,任何人都不可能改变我们的政策。”
除了财团。参议员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但所有人都知道他隐瞒的东西。
只有财团可以改变华盛顿的政策,因为政策都是在它们地授意或者默许下制定的。让秦朗感到遗憾的是。他的公司还没有成为一个具有举足轻重地地位、可以操纵美国的政策的一流财团;现在他只能通过与财团的密切关系,借助财团的力量,逐步将华盛顿引到他为它选择地那条道路上。
当然,他总是可以取得成功。因为他总是可以找到一个在任何方面都显得更加有利的新策略。
秦朗又笑了一下,然后收起他的笑容。“参议员,我必须提醒你注意,目地和结果才是最重要的,政策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然而手段。它并不具备某种固定的形态,是复杂和多变的,随时都可以根据实际情况进行调整。”
“我当然知道政策可以进行调整。秦先生。”参议员回答到,“但我仍然认为,在我们制定政策的时候,没有必要考虑中国人的态度。”
“恰恰相反,参议员,华盛顿需要认真考虑中国人地态度,”秦朗说,“只有这样才能制定出符合实际情况的有效策略。”
“你……”
“你的理由是什么。秦先生。”另一名参议员插进来,恰到好处。
“是这样,”秦朗把头转过去,“我相信,参议院的每位议员都能通过去年的战争看出一个问题,对于西方国家的侵略行为----请原谅我用了这个词,”他用这种方式制止了一名参议员的插话的企图,“显而易见的,中国人地忍耐已经达到可以承受的最大限度。这就是他们的态度。”
“是的。”最早发言的那名参议员摊开手。“但那又怎么样?难道你希望我们放弃中国?”
“不。”秦朗耸了耸肩,“我只是认为以前采取的那种直截了当的暴力政策已变得不合时宜,华盛顿应该重新选择一种更加隐蔽和温和地政策。”
“暴力政策……”参议员叫起来,但又被刚才打断他地那位同僚打断了,“你知道这种指责是毫无道理的,秦先生。”他一脸愤慨地表示,“合众国从没有采用武力入侵中国。只是要求其他国家执行门户开放政策……”
“事实上我们确实采取了武力手段。”第一名参议员突然笑起来。“秦先生的军队曾经围困广州湾租界旁边的那座中国城市,而且在得到马汉准将的舰队的支援以后。再次围困了广州。”
他很开心。当然,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有趣的、以及更有效的呢?用秦朗的军队做过的事情反击他对华盛顿的政策的无理指责----毫无疑问,那个政策是极为无理的,华盛顿从来没有打算通过武力进入中国。
尽管在很大程度上,这是因为合众国的那支弱小的、只有两万七千人的联邦陆军完全无法承担一次跨越太平洋的入侵任务……还有民主党的胆小鬼。这些懦夫甚至反对与西班牙开战,更不用说通过一项向远征中国拨款的议案。
民主党的笨蛋错失了所有通过武力在中国扩张美国的势力的绝妙机会,而现在,虽然共和党人再次执掌美国,然而中国的问题已不可能再通过武力解决了。
正如秦朗所说,去年的那场战争已经向全世界证明,传统的、直截了当的政策已变得不合时宜,西方世界必须重新选择一种隐蔽而且温和的政策----问题在于,华盛顿没有必要这样做。
“既然我们的政策一直是隐蔽和温和的,我不认为我们有必要修改政策。”参议员反问到,“难道不是吗,秦先生?”
“如果只是站在美国自身的角度,确实如此。”秦朗平静的回答到,接着又说:“然而我们必须考虑整个世界。毫无疑问,所有西方国家都已清醒的认识到,传统的政策已经变得不合时宜,但并非所有政府都会放弃它。”
“所以?”
“只要还有一个西方国家坚持原来的粗暴政策,美国的利益就会受到威胁。”秦朗解释到,“中国人分不清楚美国人、英国人、德国人、法国人与俄国人的区别,当然他们也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弄清楚这种分别。对于中国人来说,所有西方人都属于同一个集群。而这意味着,他们会把某个国家的粗暴行为归咎到每一个西方国家头上。”
嗡嗡声响了起来。几位参议员互相交谈了一会儿,然后一起点了点头。“这地确是一个威胁。”然后,最开始发言的那名参议员接着说:“我个人认为。中国政府应该纠正它的人民对西方世界的错误看法。”
秦朗慢慢摇了摇头。“这种做法没有实际意义,需要很多时间,却缺乏效果。而且正如我刚才所说,中国人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弄清楚西方人之间地差别。”
一个傲慢而且自我封闭的国家的人民绝不会主动了解另一个国家或者地区的情形----尤其是受到歧视的国家和地区----不只是中国人,每一个国家地公民都是如此。唯一的区别只是程度。
所以十九世纪末期的中国人把所有白人看成同一个国家地公民,无数关于白人的光怪陆离的、近似恐怖小说的可笑谣言四处流传,而且大多数人会相信那些是真的;所以。直到二十一世纪还有西方人认为中国人的标准穿着是清朝官员的官服,留着辫子,而且女人都是小脚。
当然,这绝不会妨碍人们为了一块他们甚至无法在地图上找到的地区地归属问题大放厥词。
秦朗暗自耸了耸肩,让注意力重新回到正在讨论的话题,说:“事实上,先生们,我们应该将消除隐患的希望放在欧洲国家身上。只要它们能够改变原来的政策。并且按照我们的政策行动,问题就不再是问题。”
“这不可能!”包括布什和哈里曼,房间里的人几乎同时叫了起来。
毋庸置疑。几位参议员相信,秦朗正在要求华盛顿做到一件至少现在还不可能做到的事情:要求欧洲改变原来的旧政策,然后按照美国提出的新政策行动……绝对不可能。虽然它是华盛顿渴望实现地目标,但现在这个目标只能是白宫和国会的幻想:没有一个欧洲国家可能接受美国的要求。
一个远离世界中心的、乡巴佬的国家。几位参议员很清楚欧洲人对美国的看法。尽管他们厌恶欧洲人的傲慢,但也感到无可奈何。
美国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地经济实力和工业基础,但没有一支堪舆匹配地强大军事力量,当然也就没有足以领导世界的政治影响。而要改变这种糟糕透顶地情形则需要漫长的时间和许多努力。可以预计,至少在三十年以内,秦朗的建议不会变成现实。
然而,秦朗应该清楚这些问题。几位参议员考虑了一会儿,认为他应该只是开了一个拙劣的玩笑。
“你的玩笑一点也不可笑,秦先生。”
“先生们,我没有开玩笑。”秦朗一本正经的说。
嗡嗡声又响起来。几位参议员不得不再次交头接耳。试图弄清楚秦朗的意图。但布什用了一种更直接的方法解决他们的问题:“你的计划是什么?”
“英国人。”冷笑在秦朗的脸上一闪而逝,“他们正与布尔人作战。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他们会把注意力集中到德国人身上----也就是说,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英国人没有足够力量关注远东局势。为了维护它的远东利益,伦敦会采取一种防御性的姿态,竭尽全力维持远东的现状。”
他停下来喝了点饮料,接着说:“但俄国拥有足够力量继续侵占中国领土,改变远东的势力平衡。事实上圣彼得堡正在加速修建它的远东铁路……”
“所以圣彼得堡将会成为伦敦维持远东局势的最大障碍。”最开始发言的参议员已结束他与同僚的讨论,这个时候正好插进来,“但是,按照英国人的一贯作风,他们会采取行动破坏俄国人的行动,不是吗?”
“我已经说过了,英国人没有足够的力量。”微笑又在秦朗的脸上出现了,“而且为了对付柏林,伦敦一定会谋求与圣彼得堡结成战略同盟。所以英国人不可能采取直接行动干预俄国人的行动,只会通过日本人实施有限的打击。”
“不幸的是,日本人的经济遇到了严重问题。”哈里曼已经彻底弄清楚他的意思,接过发言权,“没有经济支持,日本人是否还拥有力量阻止俄国人就变成了一个需要认真考虑的问题。”
“而且日本最多只能破坏俄国在中国东北以及朝鲜半岛的扩张,”秦朗继续说,“即使遇到阻碍,俄国人仍然可以换一个入侵方向,比如靠近英国人更加敏感的南亚次大陆的中国西部。”
严重的威胁。所有人已经达成共识。俄国可以威胁英国在远东和南亚的利益,英国却不能进行有效的反击----为了对付德国。威廉二世的大舰队计划和南部非洲的德意志志愿军显然已经冲破了伦敦的最后底线---然而,大英帝国绝不会眼看着它的利益受到威胁。
它会竭尽全力阻止俄国人。如果不能通过军事手段,那么就采取政治手段。
而秦朗的计划……
“如果华盛顿提议西方国家与中国签署一份条约,宣布尊重中国的主权与独立,以及领土完整,禁止签约国采取任何手段进行破坏,同时规定中国执行门户开放政策,使签约国拥有完全相等的机会进行正常商业活动,伦敦肯定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是吗?”哈里曼不能确定:按照秦朗的建议,美国才是获得最多好处的国家,不是英国。
“毫无疑问。”
第四百五十九节 新的对华政策【下】
一九二二年二月六日,美国、英国、法国、日本、意大利、荷兰、比利时、葡萄牙与中国的代表在华盛顿签署《关于中国事件应适用原则及政策的条约》----通常被称为《九国公约》----规定:
第一,尊重中国的主权与独立,领土与行政权力的完整,签约国家在中国实行“门户开放”与“机会均等”原则;
第二,签约国家禁止相互之间单独或联合与一个或多个国家制定条约、协定、协议或谅解,侵犯或者妨碍第一条约定的各种原则;
第三,签约国家禁止谋取或者赞助本国公民谋求在中国任何指定区域之内,获取关于商务和经济发展的一般优越权利,以及任何专利或优越权,所有国家与中国的贸易机会完全均等。
----毫无疑问,根据条约,美国是获得好处最多的国家,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在金融与商业领域取得与它相同的条件和地位。当所有国家接受条约的限制,放弃其他手段只是通过正常贸易在中国攫取利益的时候,它们已经把自己放到了失败者的位置。
包括英国。尽管它也能通过条约获取一些好处,但与现在它拥有的、占据绝对优势的地位相比,英国可以获得的利益甚至还没有它损失的利益高。而且,随着美国的势力越来越强大,它一直渴望维持的远东平衡也将被彻底打破。
历史是证据。
那么,伦敦的政客可能支持这样一份华盛顿提出的、对美国而不是英国更有利、甚至还有害的条约么?秦朗用了许多时间思考这个问题,仔细分析他掌握的全部线索,逐步寻找答案。
历史没有告诉他答案。尽管英国代表签署了《九国公约》,但现在是一八九九年,不是一九二二年。促使英国人接受那份条约的那些条件还不存在。
没有持续四年、消耗无数财富并且导致整整一代英国青年在泥泞地战壕中死于非命地第一次世界大战。日不落帝国依旧强大,光芒四射,不畏惧任何挑战;没有在漫长的战争中通过出售战略物资和战争债券收获的巨额红利,以及使用三十年时间逐步建立起来的、堪舆皇家海军匹敌的舰队,美国仍然无足轻重,在国际社会缺乏与它的经济和工业力量相匹配地地位和尊重。
情形非常明确。新的和旧的两个世界霸权之间存在显而易见的、无法弥补的差距,与一九二二年时完全不同。
因此,英国人会支持那个提议么?支持一个帝国的霸权和利益的挑战者提出的、对它更为有利的提议?理论上,没有任何国家的政客会接受、更不用说支持那种提议,而且正如人们所知,英国地政客都很老练和狡猾,善于玩弄国际政治,不惜采用任何手段维护英国的利益。
“没有永远的敌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不只是一位英国首相在他的公开讲话中提到这段名言。及将它作为一项政策付诸实际行动;温斯顿.伦纳德.斯潘塞-丘吉尔也不是第一个。
但秦朗相信英国人会接受那个建议----经过长时间思考,他得到这个看似极为荒谬的结论:伦敦一定会支持他的提议。
“我不理解你的结论,也不支持它,虽然我很高兴看到美国地国际影响力获得大幅度提升。”一名参议员强烈的反对到,“虽然英国政府担心俄国与日本地持续扩张将会影响它的远东利益,并且它不得不投入绝大部分力量对抗柏林,但这并不代表它会给我们一个扩张的机会。”
“而且,我必须强调一点,”另一名参议员接着说到。“伦敦对我们的警惕恐怕比它对俄国与日本的警惕更加严重。”
“确实如此。”秦朗承认到。参议员没有错误,除了“恐怕”:虽然美国仍然只是一个缺乏威胁性的弱小国家----当然。只是对处于英国和德国的层次的欧洲强权,而它对西班牙那一类国家地威胁性则是不容忽视地----但伦敦对华盛顿的警觉必然超过它对圣彼得堡和东京地警觉。
至少现在,圣彼得堡和东京还没有公开提出诸如“东欧人的东欧”或“亚洲人的亚洲”之类的主张,但华盛顿主张建立“美国人的美洲”;俄国人和日本人也没有攻击女王陛下的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地,而美国人……即使排除那些没有演变为战争的小摩擦,美国人也干了两次。
美国军队曾经两次入侵加拿大。第一次在独立战争时期---尽管本土的十三州殖民地形势恶劣,华盛顿将军的英勇无畏的大陆军和民兵就像鸭子一样被国王陛下的殖民地部队和黑森雇佣军追赶,但大陆议会还是派遣一个军团前去“解放”加拿大;第二次在一八一二年----这次入侵成为第二次英美战争的导火索。而结果则是英国军队和它的印第安盟军烧毁了华盛顿……
当然。对美国人来说极为幸运的是,拿破仑一世在欧洲牵制着英国的主要力量。否则英国人和他们的印第安盟军会接着把纽约和费城烧成废墟,甚至一直烧到美国破产。就好像谢尔曼将军的军团在乔治亚和密西西比那样……
一个真正的美国人绝对不会忘记这些历史,同样的,一个真正的英国政客也不会忘记大西洋西岸的那个由叛国者建立的国家对女王的加拿大的野心----在美国还很弱小、还没有力量挑战英国的时候,它已经连续两次入侵加拿大,既然如此,它变得强大起来以后会做些什么几乎是不言而喻的。
伦敦不得不警惕美国的举动,每一个举动。
而且美国的企图绝不只是加拿大,还有整个世界:华盛顿一直希望欧洲大陆出现一个强大的、与英国互相敌对的陆权国家,就像拿破仑一世时代地法国。这样一个国家可以迫使英国将力量集中到欧洲。而它本身则会因为英国地极力阻挠无法向外扩张。于是。整个世界都将成为美国的----不只是加拿大,是整个世界。
现在欧洲正好就有这么一个强大的、而且与英国敌对的陆地强权:威廉二世的德意志帝国。华尔街的金融家和华盛顿地政客充满欣喜的看到,他们很快就可以实现愿望----只要德国与英国开始军事对抗,并且将对抗持续下去;如果德国没有力量将对抗继续下去,美国将帮助它继续下去。
只要不会为了支援德国而导致自己陷入与英国的直接对抗,美国可以为德国提供一切支援。而且很容易做到这一点:执行一种带有明显倾向于的“中立”政策,向德国输出战略资源和资金,甚至武器弹药。
伦敦的政客清楚所有这些问题,因此也就意味着他们不可能给美国一个继续扩张它的势力的机会,即使是在远东。
遏制,它才是英国的政策。
“……遏制我们,不是给我们继续扩张的机会。”参议员最后说,“我可以肯定,除非英国人全部疯了,否则伦敦不会支持你的提议。”
但秦朗地态度异常坚决。“如果没有德国。你的看法是正确的。”
“德国人还不足以导致英国人改变他们用来对付我们的策略。”犹豫了一会儿,哈里曼还是加入反对者的行列。
布什也加入了。“即使柏林极不恰当的介入布尔战争将会导致伦敦将它视为必须铲除的敌人,伦敦也不会因此纵容我们在远东地区的扩张。”他再次提醒到,“那就像撤走加拿大的防御力量一样危险。”
“除非你能提出足以说服我们地理由。”哈里曼说,而这也是所有人的意思:如果秦朗可以给出一个足以说服他们地理由,他们也可以用同样的理由说服参议院外交事务委员会的其他成员、总统和国务卿。
他们对秦朗的提议充满兴趣----虽然它看起来缺乏可行性,但他们还是喜欢它,希望它成为事实。
一个开放的、不会被竞争对手通过武力或其他不正常手段夺走或瓜分的中国,华盛顿已经浪费了几十年时间追求这个结果。又怎么可能放过任何一个得到它的机会?而且,一个由美国提出的国际条约……至少在宣传上。它代表美国地国际地位获得大幅度提高,同样是华盛顿地梦想。
哈里曼、布什和几位参议员欣赏而且完全支持秦朗为了美国的利益和提高美国地国际地位做出的尝试和努力,只是需要一些具有足够说服力的理由----政治总是很麻烦,但政客更麻烦。
秦朗理解他们的想法,遗憾的是,对于他自己来说,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毫无保留的把所有底牌全部打出去无疑是极为愚蠢的行为。如果想要为自己争取利益,就必须将最好的底牌留到最后。
“对此我很抱歉。”他充满歉意的说到。哈里曼和布什的头立刻痛了起来----他们了解秦朗。知道他又在装模作样---但秦朗显然不会因为他们的态度改变他的策略。
“你们会看到我的理由,但不是现在----现在谈论它们还为时尚早。”他宣称。“只有英国人与布尔人的战争变得更为激烈的时候,一切才会变得明显起来,可以作为我的结论的有力证据。”
“我不明白英国人对我们的态度与布尔战争……”哈里曼停下来,想了一会儿,“难道你认为英国人可能输掉战争这个猜测比秦朗的提议更疯狂,把布什和几位参议员都吓住了:即使德国人不惜代价支援德兰士瓦,英国输掉布尔战争的可能性也不会比中国打赢去年的战争的可能性更高……而且德国人有可能不惜代价支援德兰士瓦么?绝不可能。只有布尔人才会做这种不切实际的白日梦。
秦朗的证据一定是其他东西,比如……
“英国将赢得战争,但会付出巨大代价。”秦朗开始扮演一位预言家,“布尔战争最终会使英国登上世界霸权的顶峰,但同时也是它逐步丧失世界霸权的起点。”
“一个转折点?”
“一个转折点。”他点头,“因此英国必须改变它对美国的政策。从遏制,转向拉拢与联合。”
布尔战争之前,英国人充满自信,既不畏惧德国的挑衅,也不担心美国支援德国可能造成的危害;布尔战争之后,他们不得不重新评估自己的、德国的,以及美国的力量,推算强大的日不落帝国是否有能力同时对抗一个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国家和一个拥有强大金融资本与工业实力的国家组成的联盟。
然后英国人会修改他们的政策;他们不得不修改政策。虽然有些时候,改变并不代表好的结果,甚至可能带来更糟糕的结果,但大多数人还是相信,努力进行各种尝试总比什么也不做更好。
哈里曼、布什和几位参议员几乎已经猜到秦朗的理由,但还是很难相信它。“英国赢得战争需要付出的代价会大到那种地步?”
“我们可以拭目以待。”秦朗回答。
第四百六十节 德班会战【上】
“世界在看着我们。”布勒自豪而骄傲的感叹到,对他的副官。陆军上将穿着挂着全部勋章的将军礼服,以标准的英国军人的姿态,笔挺的站在他的指挥部的顶部,就像一个能被全世界看见的标志----以及靶子;如果Umbrella的受到秦朗深刻影响的军事顾问或者雇佣兵正在这里,或者在战场的另外一边,他们就会把布勒看成一个靶子,一些雇佣兵还会习惯性的向它瞄准----遗憾的是,上将的副官没有这种认识。
他同样站在指挥部的顶部,就在陆军上将右侧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同样穿着显眼的军官礼服,同样以标准的英国军人的姿态,笔挺的站着,作为第二个标志,以及靶子。
而且他也像他的将军一样自豪和骄傲。“世界将看到我们赢得胜利。”
“当然。”布勒回答。他将赢得胜利----英国陆军将赢得胜利。陆军上将从来没有怀疑过这点。强大的英国陆军曾经打败路易十四的军队、拿破仑的军队、尼古拉一世和亚历山大二世的军队[注],打败弱小的布尔人军队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意思。
即使德国人正在帮助布尔人,即使布尔人在战争初期制造了一些小麻烦,但是现在,南非远征军会打败他们,然后结束战争。布勒有意忽略了莱迪史密斯和乔治.怀特中将,就好像莱迪史密斯的惨重失败并不存在---当然,作为一个事实,它确实存在,给他带来政治压力和一支像苍蝇那样讨厌的美国雇佣军,还让他为此火冒三丈,不过陆军上将认为它在军事层面上不具备任何价值----布尔人可以利用英国军人的疏忽大意取得一些战术性胜利和优势,然而南非远征军的力量可以弥补一切疏忽。
两万两千人与三千五百人,不管布尔人打算使用什么伎俩,他们没有任何机会。
陆军上将预见了他的胜利。而在下一秒。他的副官增强了这个预见的正确性。“执行侦察任务的枪骑兵报告,他们没有发现布尔人的炮兵阵地。”
真是一个好消息。布勒笑起来。“看上去我们可以在德班最好地餐厅享用午餐。”他掏出怀表,看着它的指针。“还有两小时三十八分,足够我们结束这场战斗。”
“恐怕那将是一次艰苦的行军,庆祝胜利地德班市民会把我们堵在前往餐厅的路上。”副官恭维到,不过他还不像他的将军那样。已完全沉浸在幻想当中,还保留了一些警觉,在枪骑兵的报告里嗅到了阴谋地味道:既然布尔人可以攻占莱迪史密斯,他们怎么可能没有火炮而且怀特中将的部队装备的火炮和弹药全部成了布尔人的战利品。如果他们攻占莱迪史密斯的时候确实还没有火炮,那么现在,他们肯定已经拥有这种武器。
布尔人不可能没有炮兵阵地。唯一的可能是,他们将它隐藏了。
“不过,上将。我们是否应该保持慎重?”副官谨慎的提醒到,“也许布尔人对他们的炮兵阵地进行了伪装。”
“有那种可能性。”布勒一脸沉思,“布尔人确实可能使用这种伎俩。隐藏炮兵阵地然后在某个关键时刻解除炮兵一直保持地沉默状态,给我们一个出其不意。但是……”
“不过他们的花招没有任何意义。”终于,他向专心听着的副官发出指示,“不用在乎布尔人地炮兵。即使他们真有炮兵,最多也只能装备轻型野战火炮,我们的炮兵可以轻易反击并且压制它们。”
布勒确信远征军地炮兵占有绝对优势:四点七英寸加农炮的射程和威力超过任何一种步兵旅级别的部队可以携带的野战火炮。布尔人可以把他们的火炮隐藏起来,但只要它们暴露,就会遭到毁灭性打击。
“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麻烦浪费时间和精力。”他轻描淡写的总结到。
但副官仍不够放心:也许炮兵可以在布尔人的火炮加入战斗之后立即摧毁它们,但步兵和骑兵突然遭受炮火打击之后地反应则是另一个问题。尤其是在军官和士兵全部认为他们地敌人没有炮兵的时候。
有一个明显地危险:历史证明。绝大多数类似的情况下,一旦遭受预料之外的突然打击。部队将会很快崩溃,导致战斗局势彻底扭转、让原本应该取得胜利的一方变成失败的一方----英国军队同样不能避免这种问题。
事实上,英国军队出现这种问题的可能性很高----副官本能的抗拒他的疯狂想法,但又不得不承认它----陆军的军官都是受过严格训练、拥有良好素质的职业军人,但士兵却是一群招募来的、因为生活压力被迫参加军队的平民,两个阶层存在显而易见的、不能跨过的等级界线,维持军队的组织和纪律依靠的是严格的军事法律、监督管理和处罚手段而不是军官通过个人魅力在士兵中间塑造的尊敬或者崇拜……
英国军队的士兵不尊敬当然更不崇拜他们的指挥官,只是服从他们,并且因为严厉的管制对军官充满畏惧和憎恨----当然这没有什么不好。威灵顿公爵阿瑟.韦尔斯利将军被他的士兵畏惧和憎恨,但他在滑铁卢打败了深受法国士兵尊敬和崇拜的拿破仑一世----但令人担忧的是,如果部队溃败,组织瓦解,纪律不再存在,陆军的军官绝对没有能力将士兵重新组织起来。
只要部队溃败,远征军就会输掉战斗。
非常危险。副官认为他有义务弥补陆军上将的疏漏,建议到:“我们应该提醒部队注意布尔人可能将他们的……”
“上尉,难道你没有听到我的话么?”布勒生气的打断他,“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麻烦浪费时间和精力。”
“我听到了,上将。”副官只能这么回答。
“现在传达我的命令,”布勒接着说,“全军进攻。”
“是的,上将,全军进攻……全军进攻?”副官犹豫了一下。“不需要保留预备队吗?”
“让预备队见鬼去吧!”陆军上将被激怒了,转过头对着副官大声的咆哮起来,几乎将唾沫喷到他的脸上。“我们地对手只是三千五百个布尔警察和临时武装起来的农场主,而我们有两万两千训练有素的职业军人,难道你还以为他们有机会重演莱迪史密斯地胜利吗?”
“不,上将。”副官回答。声音微弱得不比一只蚊子的“嗡嗡”声更大。
幸运的是,布勒不需要他回答,完全不在乎。“我们只需要一次突击就能结束这场该死的战斗!只需要让我们地士兵冲到布尔人的阵地上去!”陆军上将继续吼叫着,“而你还在担心布尔人的炮兵阵地,还想保留一支莫名其妙的预备队。上尉,你被莱迪史密斯的小挫折吓住了吗?”
“没有,上将。”声音稍微大了一点。
只不过布勒依旧不需要回答。“全军进攻!”他最后叫到,“我的命令是全军进攻。上尉。要么你亲自传达这个命令,要么我找另外一个人代替你传达命令,同时把你踢回伦敦。”
而那也就意味着他不得不提前离开军队----没有一名下级军官能够在得罪某一位将军以后还能继续待在军队里……当然。也许有人可以待着,但他绝没有机会晋升。
副官的身体哆嗦了一下。大声回答:“我立刻传达你的命令,上将。”
然后他惊慌失措地跑开了。
“可怜的傻瓜。”看着那个兔子一样的身影,布勒轻蔑地笑了一下,回复最初的庄重并将目光重新转回那片预定地战场。十分钟后,得到炮兵支援的第四步兵旅的步兵队列进入他的视线,紧密、整齐而且从容的走向布尔人的战线----只是第四步兵旅,布勒只能看到它。远征军的战线拉得很宽,四个步兵旅完全分开。而骑兵则被派去迂回布尔人的左翼----但他肯定。其他部队地步兵队列与他看到地完全一致,紧密、整齐而且从容。就像在训练场的时候。
这才是英国陆军真正地姿态。陆军上将又一次自豪的笑了。
笑容同样出现在皮埃特.茹贝尔将军和贝德霍尔特.考斯特上校的脸上----不过,是胜利的笑容:布勒愚蠢的将他的部队完全分开,将捏紧的拳头变成松开的巴掌,他很快就会品尝到他的布置带来的恶劣后果;而且,英国人显然没有察觉他们的对手不只是三千五百名布尔民兵,也没有发现隐藏的炮兵阵地。
“我们很快就能赢得胜利。”茹贝尔愉快的说,想像着,“再过几个小时,我们就可以在德班最好的酒店庆祝胜利了。”
“当然。”考斯特回答,有些心不在焉----上校正在幻想一副美妙的情景,威廉皇帝在柏林的皇宫向他颁发勋章,当然,在那时候,他的肩章肯定会换上一副新的……祝贺你,考斯特将
两位指挥官都有一些属于个人的想法,不过与绝大多数时候一样,总会有一些缺乏敏锐观察力的小人物打扰大人物的美好构想。
“将军,上校,我们的重型火炮还没有做好战斗准备。”一名参谋报告到。
茹贝尔看向考斯特,而考斯特立刻把他的脸板了起来。“告诉科尔纳,如果他不能在五分钟内完成战斗准备,我会把他送回德国,而且在他的档案里添加一些不好的评语。”
“是,上校。不过,”参谋为炮兵指挥官争辩到,“我相信上尉已经尽力了,问题都在那些重炮身上。”
“我知道。”不管是攻占莱迪史密斯的战斗,还是行军的时候,重型火炮都把它们的缺陷暴露无余。但这正是考斯特不惜使用威胁手段催促科尔纳的原因:命令志愿军携带克虏伯的新产品是皇帝和总参谋部的元帅与上将的主意,一次有重要意义的实战评估,因此重型火炮必须参加战斗,让柏林能够得到它想得到的数据。
科尔纳必须完成他的工作!
“他只有五分钟。”考斯特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参谋只好去转达这个糟糕的命令。不过,当他回到隐藏的炮兵阵地时,他惊讶的发现那些一百五十毫米口径的大家伙已经就位了,炮兵正忙着调整射击参数,而科尔纳却在与他的参谋争论着什么。
参谋走过去,因此争论开始变得清晰了。
“……我们都看到了那个英国将军,上尉。他就站在那里,像一个靶子,我们完全有机会把他轰掉。”你说得对,保罗,但我和你都不能保证战斗开始以后他还会站在那里充当靶子……上校要求我们用最快的速度干掉英国人的炮兵,我不能为你的冒险行为提供任何实际支持。”
“上尉,有些时候我们必须冒险。而且我可以打赌,那个穿得如此漂亮的英国将军绝不会离开那个位置----他就是想让所有人看到他。上尉,我们有机会结束战斗。”
“绝对不行。”
“想想看,上尉,你会因此获得晋升,还有勋章。”
“不行。”
“上尉……”
争辩继续,前来传达命令的参谋饶有兴致的听着,谁都没有注意到,几名炮兵正在小心而缓慢的重新改动已经设定好的射击参数。
第四百六十一节 德班会战【中】
“必须说,你的调查没有抓住重点。”秦朗的声音打破了他三十分钟前开始阅读手里的报告以来一直保持的沉默。他将文件丢到桌上,目光重新投向坐在对面的那个人----弗雷德里希-卡尔.梅塞施米特。他已经结束在代顿进行的调查并匆忙赶到华盛顿,将调查报告交给秦朗---但得到的是一个不好的评价。
报告没有提到秦郎想知道的那些事情----梅塞施米特没有抓住重点。秦朗想知道的只是奥维尔.莱特和威尔伯.莱特是否已经投入航空制造行业、或者对它产生了兴趣,但梅塞施米特搜集与报告的却是他们事自行车制造与修理行业中曾经有过的各种不良行为----而且所有指责全部来自两位莱特先生的同行与邻居。
事情被搞砸了。
“我很抱歉,秦先生。”梅塞施米特摊开双手,“不过,似乎你从来没有告诉我和我的同事,调查的重点是什么。”
“确实如此。”秦朗接受了指责,随即回敬到,“但我以为你们可以自己找出重点。”
“看起来我们让你失望了。”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秦朗的嘴唇翘起来,“值得庆幸的是,你们的调查工作虽然重要,但还不足以影响我的计划----不管成功,或者失败。它只是一个例行程序。”
“例行程序。”梅塞施米特重复了一遍。点点头,没有多说一个词:秦朗地回答同样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梅塞施米特一直怀疑他得到的任务只是用于迷惑其他人的烟雾。真正负责调查工作地是秦朗的秘密情报网或者另一组特工----问题是,尽管他用了更多时间寻找线索,但在代顿,他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有人曾经或者正在调查奥维尔.莱特和威尔伯.莱特。它只代表了两种可能性,要么真的没有人调查两位莱特先生,要么调查者的手段与力量已经达到可以完全掩盖他们的调查活动的程度但是Umbrella内务部的特工做不到这一点,梅塞施米特很了解他的学生。以及他正处于地那个特殊部门;而秦朗的秘密情报网,如果它像他猜测的那样,真的参与了调查……
“你一定想知道,我希望你们找到的重点是什么,是吗,梅塞施米特先生?”
“我认为现在谈论它已经没有意义了,秦先生。”梅塞施米特回答。
“也许你是对的。”秦朗耸耸肩,然后看似漫不经心的换了一个与刚才的谈话没有关系的----至少梅塞施米特这么认为----新话题。“你对奥托.李林塔尔有多少了解?”
“是……德国人?”
“德国人。”
“我很抱歉,秦先生。”梅塞施米特说,“我没有听说过他。而且据我所知。德国政府和军队没有叫做奥托.李林塔尔的重要人物……请原谅,但我想知道,这个名字是谁告诉你地。”
秦朗又笑了,用一种洞悉一切的语气说:“你应该把视线放得更开阔一些,而不只是局限在政府和军队。李林塔尔先生……”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响亮的敲门声。秦朗停下来,用了一点时间猜测拜访者的身份,然后向站在门旁边的特工做了一个手势。于是门打开了,哈里曼和布什一起走进来。
秦朗有些奇怪的看着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他们如此突然的造访他的临时住所。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首先进行联系?
“参议员,哈里曼先生。”他询问到,“你们……”
“我很抱歉,但事情很紧急。我和塞缪尔只能直接来你这里。”哈里曼的视线在梅塞施米特和房间里地特工身上扫过,加重了语气,“我们需要单独谈谈,秦。||
很紧急?秦朗严肃起来,站起身。“我们可以去隔壁房间。”说完,他第一个走向隔壁的房间,哈里曼和布什跟在后面。当他们进去以后,一名特工立即走过来并且关上房门。用双重障碍挡住客厅里的那道充满好奇的目光。
梅塞施米特沮丧地收回视线----尽管一开始他就知道。他绝不可能看到、或者听到任何东西;但是,一件引起总统幕僚、参议员和军火商人关注的紧急事件……梅塞施米特对它充满好奇。几乎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答案。
秦朗也是如此。“是什么事?”
哈里曼转过头看向布什。参议员犹豫了几秒,然后告诉秦朗:“我们刚刚得到来自德班的最新消息,布尔军队击败南非远征军并且占领了城市。保守估计,英国军队至少有两千三百人阵亡,接近一千一百人成为俘虏,而且……”
“而且什么?”
“雷德弗斯.布勒,他的名字在阵亡者的名单里面。”
“布勒阵亡了?”即使秦朗一直都很冷静,而且一直认为,在返回一八九三年之后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让他感到惊讶,布什带来的消息还是让他颇为意外。“这个结果不在……”他停下来,考虑了几秒,然后重新开始。“意外,还是……”
“根据联合新闻社的记者报告,布尔炮兵第一次射击就命中了布勒地指挥部。”布什说。然后哈里曼补充到:“至少命中三发大口径地……可能是六英寸口径的炮弹。布勒地指挥部几乎没有剩下完整的东西。”
“看起来。德国炮兵选择地首先攻击的主要目标是尊敬的陆军上将。”它是唯一合理地解释。显然。秦朗嘲弄的想到。布勒一定是把自己装扮得过于显眼了,结果变成了德国人的靶子----而且德国人命中了。
干得漂亮!微笑又一次在秦朗的脸上显现出来。
布什和哈里曼都注意到了。“你觉得这是一个好消息?”参议员摇摇头,担忧的提醒到:“秦。你应该知道,一旦消息传到英国,它一定会给英国人造成过分强烈的刺激。这表示伦敦会将南部非洲的英国士兵的数量增加到十万甚至更多。布尔人不可能在如此强大地力量面前支撑太长时间,更不可能牵制、并且给英国人带来严重的损失。”
“所以?”
“你的预测无法实现。”哈里曼发出警告。
“你们是这么看的?”秦朗看着哈里曼,又看向布什,笑容变得更明显了。“白宫、国务院和外交事务委员会的看法呢?”
“我们还没有与总统以及国务卿交换意见。但外交事务委员会的主要成员已进行了讨论。”布什严正的说,“所有人一致认为你的计划的可行性已经大幅度降低。”
事实上,外交事务委员会的结论是。秦朗地计划的可行性已变得极为渺茫,几乎没有机会实现----但布什暂时还不准备公开它。一方面,他不希望对秦朗造成打击,另一方面,他的预测本身没有任何错误,只不过战场上时刻都会发生、而且总会发生的意外破坏了一切。
如果布勒没有阵亡……如果。“我很遗憾,秦。”哈里曼尝试安抚秦朗的情绪,“那些叫做意外的特殊事件并非我们可以准确预料的……”
秦朗被他逗乐了。“你们认为我没有心理准备么?”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哈里曼和布什交换着眼色。结论一致:他们都没有忘记秦朗没有说完的“这个结果不在……”。毫无疑问,后面的句子是“我的预料当中”----如果一件事并不在他地预料当中,他怎么可能做好心理准备?秦朗宣称他有心理准备。但这只是因为他不情愿承认他的计划遭遇了严重挫折。
哈里曼和布什认为他们理解秦朗;不过很快,他们又觉得自己可能错了。
“几天以前,我曾经对马尔博罗公爵的代表说,在战争中,我们应总是为幸运和不能预见的意外留有余地。”秦朗说,“因此在制定计划时,我已经考虑了布勒阵亡地可能性……”
“但你刚才……”
“在所有推测中,布勒阵亡的可能性是最小的……严格的说,应该是那种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小概率事件。”秦朗辩解到,“因此你们带来的消息确实让我感到惊讶。有一点语无伦次。”
“是这样?”哈里曼和布什将信将疑。
“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
任何时候。两人同时评论到:在这个世界,地球,不存在“诚实的商人”----即使曾经存在,他们也早已被社会淘汰了---谎言是商人必须具备的职业技巧;而且秦朗还是一个与政治关系密切地成功地商人……
他竟然说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谎话”。这真是一个冷笑话。
不过现在,他们只能接受秦朗的辩解----但有些事情必须弄清楚。“在你全面考虑了布勒阵亡地可能性,以及随之而来的各种反应之后,你仍然认为计划能够实现?”
“是的。”
“一名陆军上将阵亡……居然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不。”秦朗的回答出乎哈里曼和布什的预料,“影响必然存在,但不是负面的。”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们确实不明白。“雷德弗斯.布勒的死亡将会加快英国走向衰弱的速度。”秦朗大声的说,接着语气一转,变得缓慢而低沉。“然后。我们就可以实施计划了。”
第四百六十二节 德班会战【下】
“对不起,先生。”秘书小心翼翼的对塞西尔.罗德斯说,“米尔纳爵士将在十分钟内到这儿来。”
“很好。”罗德斯放下文件夹,抬起头看着秘书----实际上是秘书身后,尽管那里什么也没有。“希望他给我们带了一些好消息。”
他需要好消息----与金伯利、与他的钻石矿有关的好消息。但到现在为止,他得到的全部是坏消息……曾经有一个好消息,布勒命令梅休因中将的步兵旅解救金伯利。但是现在它已经变成坏消息:中将的部队在距离城市不到二十英里的地方遭遇布尔军队伏击,并且在战斗中损失一千七百名士兵和全部重型武器----也就是说,在得到增援之前它不再具备进攻能力。
然而梅休因的部队是西开普殖民地唯一的军事力量,如果它失去作战能力,解救金伯利的计划就会变成一件遥遥无期的事情。不管是请求国内派遣援军,还是请求布勒抽调士兵增援梅休因,都需要许多时间。但罗德斯不认为他有那么多耐心和时间:他的钻石矿!高昂的经济损失正在反复折磨他的神经和心脏。
而且谁也不能保证,在得到增援之后梅休因或者他的继任者一定可以解除金伯利和钻石矿的危机----如果陆军再次输掉战斗呢?罗德斯不能、而且不愿意消除这个令人担忧而且充满恶意地不信任的猜测:南非远征军的拙劣地战场表现让他没有勇气信任它的能力。
即使。作为伟大的日不落帝国的公民,前任殖民地官员,他更愿意相信帝国陆军可以收复他的钻石矿。
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当然。罗德斯从来没有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陆军身上,雇佣兵是另外一个看起来可行的方案……至少以前是。至于现在,由于陆军的拙劣表现,招募工作已经陷入僵局。
没有雇佣兵愿意接受雇佣,因为他们害怕布尔军队----既然布尔人可以连续击败人数、武器和军人素质全部占优势地正规军队,他们当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干掉一支临时拼凑起来的、而且人数、武器和素质全部处于劣势的雇佣军。..罗德斯很了解那些危险的亡命之徒,雇佣兵为了金钱卖命,杀人或者被杀。但他们绝不愿意送死。
没有人愿意参与他的反击行动。
罗德斯很沮丧,也对拒绝他的雇佣兵充满了憎恨;还有英国陆军,他同样憎恨它,虽然几个月之前他还对它满是敬意和热爱----它曾经是维护大英帝国与帝国公民的海外利益的重要保障。但现在,它已不能正常履行职责;它的无能正在损害帝国与帝国公民地利益。罗德斯现在恨它了。
不过即使在现在这一刻,他的大部分憎恨还是送给了布尔人:他们可以维护自己的利益,但不应该损害他的利益。然而他们居然这么做了。罗德斯发誓,他一定会让布尔人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加倍的代价。
只要他召集起一支强大的雇佣军。
只要……
米尔纳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的脸色异常难看。当罗德斯开始打量他的老朋友地时候,他吃惊于自己看到的、在这场不幸的战争开始之后米尔纳露出的最糟糕地脸色,随即变得忧心忡忡起来。
能够让一位熟练的政客的脸色变得像现在这么糟糕。唯一的可能是……
“南非远征军惨败。布尔军队已占领德班。”米尔纳自己印证了罗德斯的猜测,而且补上他没有猜到的部分。“我们损失大约三千五百人……死亡和被俘,其中包括布勒。”
“布勒被俘!”罗德斯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一名陆军上将成为布尔人的战俘,那可真是……
然后他开始庆幸他猜错了。
“阵亡。”提到这个词的时候,米尔纳地口气稍微放松了一些,随即又变得沉重起来,“布尔人地炮兵直接打中他的指挥部……至少三发六英寸口径炮弹……我相信他一定没有感受到痛苦。::
“但愿如此。”罗德斯慢慢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接着问:“是什么时候地事情?”
“五天前。”
“我怎么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我命令所有知道情况的个人与部门严格封锁消息。”米尔纳说,“如果让殖民地的居民知道我们的陆军又输了,并且最高指挥官阵亡。那将是一个巨大的灾难。你知道,那些荷兰裔移民……”
他停下来,不过罗德斯知道他的意思。开普和纳塔尔有许多荷兰裔移民,不幸的是。这些人全部站在他们的同胞一边---事实上,东开普地区已经有一些荷兰裔移民响应德兰士瓦的号召,参加了在当地活动的布尔袭击部队----很显然,如果他们得到消息,将会有更多人加入布尔军队,让东开普的局势进一步恶化,甚至引发一次雪崩似的全线溃败。
几乎别无选择,米尔纳只能严格封锁消息。
但他的举动没什么意义。
“消息总会泄露出来。”罗德斯担忧的提醒到。“布尔人。还有那些反对帝国的欧洲国家肯定会大肆宣扬它,我们的人也可能因为疏忽泄露消息。”
“我知道。”米尔纳回答。“我从不认为可以长时间封锁消息。但是,几天、一个星期或者两个星期已经足够我安排军队和警察监视殖民地的荷兰裔移民。如果他们打算参加布尔军队。至少我可以立刻得到消息。”
“我认为这是不够地,你应该把荷兰裔移民全部逮捕,集中关押到几座营地并且安排军队看押。”
“就像法国人在越南。以及西班牙人在古巴做的那样?”
罗德斯点点头。“就是那样。”
集中营。一个好主意,不过米尔纳拒绝了。“我认为那种做法并不合适。不要忘记西班牙人在古巴这么做的结果。”
“大英帝国不是西班牙。”
“荷兰裔移民也不是古巴人。”米尔纳反驳到,“如果我把他们关进集中营,将会遭到欧洲国家地强烈抨击。而且你不应该忘记德国人,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么一个打击帝国的国际形象的机会。”
罗德斯的眉毛皱起来。“你的顾虑太多了。”
“为了帝国的形象,我不得不顾虑这么多。”米尔纳态度坚决的说----当然,谁都知道,他担心的是他地政治生命。
阿尔弗雷德.米尔纳是一个政客。不是政治领袖。
“迟早,你会为你的决定后悔的,阿尔弗雷德。”罗德斯极不情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跳开这个可能引起尴尬的话题。“那么,你来我这里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坏消息?”
原本他还希望他可以带来好消息……
米尔纳没有察觉罗德斯的那一点点失望。他先接过仆人送来的咖啡并且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然后说:“事实上,除了告诉你这个坏消息,我到这里是想知道,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情?”罗德斯愣住了。他不记得米尔纳曾经让他考虑过任何事。
米尔纳困惑起来:如果罗德斯确实不知道那件事,那就是他的秘书没有完成工作。但这几乎不可能!然而,如果秘书没有失职,难道是罗德斯自己把那件事忘记了?似乎也不可能……
他暗自猜测问题的答案,同时出声提醒:“是关于雇佣军地事情。”
“雇佣军?”罗德斯还是不明白。
“马尔博罗公爵雇佣了一支美国雇佣军营救他的堂弟,要求殖民地政府承担佣金。”米尔纳解释到,“我知道你同样需要雇佣军,因此让秘书询问你是否同样打算雇佣美国人。”
“让我想想……远征军前往德班的时候?”
“是的。”
“看起来是我把他忘掉了。”罗德斯耸了耸肩,“你知道,金伯利牵扯了我的绝大部分精力,让我夜不能寐。”
这不是一个好理由。米尔纳暗自摇着头----他可以猜到真正的原因:罗德斯根本没打算雇佣美国人。当然。Umbrell雇佣军可能是现在最好的商业雇佣军,甚至没有“之一”,但罗德斯更愿意相信他自己招募的力量。
像他这样的人物只会相信自己,或者他们信任的个人与组织----而Umbrella显然不在他地信任名单里。
幸好。情况正在快速改变。
“既然你已经想起来了……塞西尔,你觉得美国人怎么样?”米尔纳又喝了一口咖啡,“我觉得他们很出色,不管在阿比西尼亚、越南、菲律宾还是中国,他们干得很好。”
“不然还能是谁?”
“可以让它的部队来这里试试。”既然没有其他选择,为什么不?“不过我有些担心,”罗德斯接着说,“据说Umbrell要求预付佣金。但如果它的士兵依然不是布尔军队的对手……”
米尔纳仍然明白他地意思。而且那正是他的计划。“殖民地政府可以承担一部分佣金。”
“似乎这是一个好消息。”罗德斯的糟糕心情总算好了一点,然后他觉得应该让它变得更好。“殖民地政府打算承担多少?”
“百分之五十。”米尔纳装着毫不在意的抛出一个数字。他知道罗德斯会接受它,因为没有比它更好的条件。
罗德斯考虑了几秒。“有什么附加条件?”
“尽快与美国人签署合同。”
第四百六十三节 雇佣军又来了
洛伦索马贵斯是一座繁忙的港口城市----它是葡属莫桑比克的首府,而且有一条铁路通往德兰士瓦首都比勒陀利亚----每天在这里装船运输和到港接收的货物成千上万,港口里始终停泊数以百计各种类型的船舶。而在这个英国人与布尔人的战争已经全面爆发的特殊时刻,洛伦斯马贵斯变得比以前更加繁忙了。来自欧洲与美洲大陆的、悬挂不同旗帜的远洋货船频繁出入港口,为布尔人带来他们迫切需要的军事物资,以及来自各个国家的志愿参战人员。
由于它的特殊位置,几乎是在一夜之间,洛伦索马贵斯就变成了一座世界瞩目的重要港口。然而事情总是具有两面性,超出常规的人员与货物输入速度不仅仅刺激了城市的经济,也让港口官员和码头工人变得疲劳不堪。
这些人很快就对现在的状况充满了厌倦,甚至还有一点厌恶----尽管最开始的时候他们都很兴奋。于是例行公事的敷衍塞责取代了热情洋溢的密切关注。而当城市的绝大部分居民的**与新鲜感觉也随着时间逐渐消退的时候,当然,也就没有人会去关心和议论进入港口的悬挂不同旗帜的远洋货轮了。
所以,当悬挂星条旗的“闪电”号在夜色之中悄然抵达洛伦索马贵斯、然后在港口最偏僻的位置下锚的时候----当然,这些举动是毫无必要的----她也就如同她的船员与乘客所期望的那样,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关注,没有引起一点议论。事实上,除了那些由于工作必须与她打交道的码头官员和工人,谁也没有多看她一眼,哪怕只是极为短暂的一瞥。
“又”来了一艘运送志愿兵和军事物资地美国货船。洛伦索马贵斯的居民匆忙得出结论,然后便不再关心这艘显然有意隐藏自己的形迹、略微显得可疑的货船。重新回到他们刚刚开始地新鲜而且敏感的话题里面了。^^ 保罗.基尔德纳对这个意外的结果相当满意,又感到一丝遗憾:在整个航行过程中,他始终担心“闪电”号引起不必要的关注,而且用了许多时间和精力构思避免引起关注的策略。但现在,葡萄牙人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的担忧是完全不必要的,他精心构思的应急策略全部派不上用场,时间和精力都被浪费了……
“我的心情很复杂。”基尔德纳叹息到。
“不过,这倒是一件好事。”他接着又说,但更像自言自语,“至少现在,我不用担心任务被几个微小地疏忽毁掉。”
“但我们的任务是什么。长官?”一个声音问到。
基尔德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不是因为他不愿意回答,而是因为他不能回答。一个所有被挑选参加行动的雇佣兵都不会相信、然而实际确实存在地可笑现象是,尽管他受命挑选二十九名最优秀的雇佣兵组建一支秘密行动部队。并带领它执行一项据说由秦朗亲自安排的最高级别地绝密任务,但基尔德纳与他的队员一样,到现在为止依旧不知道任务是什么。
因为它是最高级别的绝密任务----绝密任务有两个意思:A。参加行动的人可以获得勋章,但有可能无法亲自获得;B,只有极少数处于公司的领导核心的高级成员才有资格了解计划的全貌,至于其他人,他们只能了解他们应该知道的那一部分内容,按部就班的按照最新的指示展开行动,逐步完成任务。
每个人都有他地职责和权限。基尔德纳明白他的地位,而且愿意恪守现有的权限,即使行动可能导致他丧命。在很大程度上,这是来自他的父亲的信条----以及一直以来对他进行的机械教育:士兵只需要执行命令。|| ||不需要提问,不应该关心除了命令之外的任何问题,不能违抗命令。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地不看,不该听地不听。”老基尔德纳的原则简单而粗暴,“谁违反我地规矩,我就踢谁的屁股。”
在接受了二十多年这样的教育以后,虽然并不像他的父亲那样独断专行。但基尔德纳仍然继承了那个信条。所以。他宁愿继续等着,也不愿意主动询问圣迭戈。
“耐心。要有耐心。”他用秦朗经常挂在嘴边的句子劝告自己----以及喜欢胡乱猜测的雇佣兵。“时机成熟的时候,五角大楼会告诉我们任务是什么的。”
遗憾的是,基尔德纳不是秦朗,因此他的劝告没有发挥作用。
“我很抱歉,长官。但我很想知道,时机什么时候才会成熟?”提问的雇佣兵追问到。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巴茨先生。”
“那么你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长官?”
“在时机成熟的时候。”
“这种对话没有任何意义,长官。”威廉.巴茨不耐烦的说,稍微退了一步,“好吧,如果你现在不能告诉我,那么你至少可以确定一个可以告诉我的时间”
基尔德纳依旧拒绝。“我们执行的是一项绝密任务,不管你想知道什么,或者想要一个最后期限,都必须首先得到五角大楼允许。”
“五角大楼?”巴茨“哼”了一声,转向其他人,“谁能告诉我,我们上一次与圣迭戈进行联络是在什么时候?”
“两周前。”没有等其他人开口,基尔德纳抢先回答了他的问题,然后加重语气强调到:“但是,五角大楼还没有发来新的指示。因为我将继续执行原来的命令。”
“那么你最好现在去给圣迭戈发一封电报。”巴茨的态度变得更加咄咄逼人起来,站起身并向着基尔德纳走了几步,“我相信公司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抵达目的地----”
“巴茨先生,我建议你回到你的位置。现在就回到位置上。”一个警告,不过不是基尔德纳的警告。几乎在一瞬间,所有人都把目光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客轮餐厅的入口。在他们的注视之下,“闪电”号的汉密尔顿船长和两个陌生的黑衣人一起走了进来。
“长官!”基尔德纳大喊到,立正,准备向汉密尔顿敬礼,但船长制止了他的行动。
“放松,基尔德纳先生,我们不是在军队里。”汉密尔顿笑着说,“还有,叫我船长,不要叫长官。”
“我认为在任何时候都不应该忘记礼节……船长。”尽管如此,基尔德纳还是将抬到一半的右手放回去,然后站到一边打算将位置让给汉密尔顿。
然而汉密尔顿依旧推辞了。“我会立刻离开这里。”他说,并指了指跟着他一起进来的两个黑衣人,“巴尔塔萨先生和莫里茨先生会向你们转达公司的最新命令。”
基尔德纳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到两个黑衣人身上,然后又转回来,对汉密尔顿点点头。“我很抱歉,船长。”
“祝你们好运。”汉密尔顿也点了下头,然后离开了。
再下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重新回到巴尔塔萨和莫里茨那里。一旦人群正如预期般的安静下来时,两名黑衣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而左边的那一个随即走到所有人面前。
“现在我向你们转达公司的最新命令。”没有自我介绍,黑衣人直接进入主题,“你们的任务是前往布尔人控制的莱迪史密斯,在那里的战俘营里面搜寻并解救一名叫做温斯敦.丘吉尔的英国战俘,将他带到任何一个英国军队控制的安全地区。”
“什么!”过了好一会儿,这番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出来的话才被反应过来。包括基尔德纳在内,每个雇佣兵都被吓了一跳:进入布尔军队的战俘营搜索和解救一名英国战俘?只靠三十个人?
“真是疯了!”喜欢抱怨的巴茨第一个跳起来。
“你们可以这么认为。”黑衣人面无表情的说,“不过这就是你们将要执行的任务:拯救温斯顿.丘吉尔。”
“我拒绝。”依旧是巴茨。“我要求退出这次行动。”
“还有我。”
“我也要求退出。”
“我一样……”
“你们可以退出这次行动。”黑衣人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根本不在乎----但实际上,他只是知道,没有哪个雇佣兵会真的退出行动,因为他们会被某件东西吸引。
“在你们做出正式决定之前,”他慢慢的说,让每个人都有时间考虑,“我必须告诉你们,只要任务取得成功,参与行动的雇佣兵将会得到的酬金是八百英镑。”
几乎可以称得上群情激愤的雇佣兵立即安静下来。八百……英镑?每个人都在认真的考虑,这个代价是否值得他们前往布尔人控制的地区冒险----然后所有人一致认为,如果条件能够更好一点,他们可以冒险。
“你能说得更详细一下吗……先生?”巴茨再次扮演了领头羊的角色。
黑衣人在心里笑了。“可以。”
第四百六十四节 野鹅
“也许我犯了一个错误。”巴茨咕哝着。
声音很小,而且所有人的耳朵里都充满火车前进时发出的巨大噪音,因此理论上只有他自己可以听见----但实际上,坐在他旁边的雇佣兵还是听到了,转过来奇怪的看着他。“错误?什么意思?”
巴茨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他一眼。“我突然意识到,我不应该接受这个任务。”
“太奇怪了。”雇佣兵说,一半是嘲弄,“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昨天你是第一个改变主意,表示非常乐意参加这次行动的人。”
“所以我说,我犯了一个错误。”巴茨平静的说,没有理会多余的东西。
雇佣兵开始大声的笑,吸引了坐在对面的两名昏昏欲睡的雇佣兵。两个人迷惑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询问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他如此愉快,而这名雇佣兵立即将巴茨的古怪表现当作一个笑话说了出来。
当然,就像他预期的那样,两名雇佣兵也被逗乐了。
“噢,亲爱的威廉,”他们一起说,“你真是个有趣的家伙。”
“你们这些家伙,现在就得意的笑吧。”巴茨似乎被激怒了,回敬到,“但总有一天,你们也会后悔。而我希望那时我就在旁边看着。”
诅咒起了效果----不过是与期待完全相反的效果。三名雇佣兵笑得更愉快了,把车厢里面每一个雇佣兵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他们身上。很快,基尔德纳走过来。
“你们在笑什么?”他严厉的质问到。
“是这样,长官。”一名雇佣兵解释到,“巴茨先生正为参加这次行动感到后悔。而且他宣称,最终我们也会后悔。”
“事情确实是这样吗?”基尔德纳的语气更严厉了。
“是的。xx长官。”另外两个雇佣兵没有一丝迟疑。
“我没有问你们。”基尔德纳盯着肇事者,“巴茨先生,你后悔参加行动?”
他严厉得有一丝凶狠地味道。巴茨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的确如此。长官。”
在这一瞬间,基尔德纳想起他的父亲:如果老家伙就在这里,而且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他一定会把巴茨扔到火车外面去。不过基尔德纳不是他地父亲----至少现在还不是。
“你应该庆幸,巴茨先生。”他发出警告,接着放缓语气,“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在担心什么?”
基尔德纳确实很好奇:按照巴茨的档案,除了喜欢抱怨。他是一名出色的雇佣兵,参加了除了古巴战役之外的每一次战斗行动,从没有表现出畏惧或者犹豫,更不用说临阵退缩---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导致他不愿意参加这一次的营救行动呢?
是酬金不够高,还是……
“你不觉得我们的任务很危险么,长官?”巴茨反问。
“是很危险。”基尔德纳不否认任务的难度----但难度从来不是问题。有技术性的手段可以降低它。“但是巴尔塔萨先生已经向我们转达了五角大楼制定的具体行动方案……”
巴茨叹了一口气。“那正是我害怕地事情。”
五角大楼的行动方案才是整个行动最危险的部分:不知道是哪个异想天开的军事顾问的馊主意,参加行动的雇佣兵将以美国志愿兵的名义公开进入德兰士瓦,然后根据具体地情况,要么继续扮演美国志愿兵,要么伪装成德国军人。前往莱迪史密斯并混入战俘营搜索和营救那个不幸成为战俘的英国记者,温斯顿.丘吉尔先生,最后撤往东开普殖民地----所以,在基尔德纳根据命令挑选他的队员时,公司为他准备的只有德国裔雇佣兵的档案。@
计划在很早之前就已制定好了,而且肯定经过反复讨论,分析,修正。不过巴茨认为公司地军事顾问仍然忽略了一个问题:虽然参加行动的雇佣兵都是德国裔,可以说一口流利的、带有口音的德语,而且长相也比其他人更适合冒充德国人。但他们都不可能冒充德国军人,没有一点机会。
“在中国的时候,我见过德国远征军的军官和士兵。”他说,“在正常的时候,他们与我们完全不同……我的意思是,即使我们和德国人穿着同样的制服,其他人也可以很轻易的把我们辨认出来。”
“我知道你地意思,”基尔德纳点点头。“他们是真正的军人。而我们不管怎么看都像民兵。”
“所以我们怎么伪装成德国军人?”
“伪装成德国军人总比伪装成布尔民兵好。”基尔德纳耸了耸肩,“毕竟我们不会说布尔人的语言[注]。”
“你一点也没有把握到重点。指挥官。”巴茨愁眉苦脸的说,“真正的问题在于,如果我们伪装成德国军人,而其他人一眼就可以看出来的话,行动就完蛋了,然后我们就可以到战俘营和丘吉尔先生做伴……”
“那不可能。”
巴茨把脸转过去,看着突然插进来的那个人----两个黑衣人里的另一个,京特.莫里茨,他同样参加行动,负责将所有人带到莱迪史密斯,以及撤退----就是一分钟前,他还不在车厢里。巴茨想,然后摇了摇头,把这个无关紧要地问题赶出大脑。“你认为我们不会被布尔人看出来?”
如果真是这样,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虽然巴茨认为这根本不可能……
当然,确实不可能。但莫里茨地意思是另一个。“我想提醒你们注意,如果我们暴露身份,布尔人会直接把我们干掉,而不是送进战俘营。”
“如果我们投降?”有人问。
“那没有什么区别。”莫里茨冷笑了一下,“你们必须明白,我们只是马尔博罗公爵雇佣的私人武装,不是英国军队,也不代表英国政府。不要指望布尔人会像对待战俘那样对待你们。而且,”顿了顿,他接着说:“如果有人被抓住,五角大楼将会拒绝承认他与公司地关系,华盛顿也将拒绝承认他是美国公民。”
嗡嗡声立刻响起来。
“显然,我的担忧是对的,我犯了严重的错误。”巴茨感叹到,一脸苦相。
几名雇佣兵赞同的叫了一声。
“莫里茨先生,我们还有机会退出吗?”一个谨慎的、小心翼翼的声音从角落里传出来。
“在下一个车站,打算退出的人可以下车。”莫里茨回答,带着一点抱怨,“要知道,我一直认为参与行动的人有点多。”
“有点多?”基尔德纳完全没办法理解:多?他一直认为人太少了。
“确实如此。”莫里茨解释到,“从战俘营解救一名战俘就好像到守备最森严的监狱营救一名罪犯,只需要几个人就可以完成,三十一个人反而会使行动失败的机会大幅度增加:难以保密,而且容易暴露。而且……”
“而且什么?”
“这次行动的酬金总额是两万五千英镑,不会变化。也就是说,参与的人越少,可以分到的酬金越多。”
“那么阵亡的人呢?”雇佣兵们逐渐围拢过来。
“阵亡的人仍然可以得到酬金。只有自动退出行动的,他们的那一份会分给其他人。”
莫里茨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巴茨就悲哀的发现,那些刚开始考虑退出行动的雇佣兵再次改变主意,同时把主意打到其他人头上----事实上,他自己也是如此。现在雇佣兵们的心思都是一致的:最好其他人退出,自己留下,最起码不能让自己放弃的那份酬金落进别人的口袋。
尤其是莫里茨的口袋----如果他说得没错,他已经比所有人拿得都多了,居然有一千英镑。
“卑鄙的家伙。”巴茨在心里说。
注意到雇佣兵们的表情莫里茨暗自愉快的笑了一下,然后稍微提高音调。“看起来你们又改变了主意。那么你们应该明白,营救行动的难度没有任何变化。当然,”他又停下来,让所有人想起自己的老板,秦朗---这是他的习惯。“如果你们按照我的指挥行动,我可以保证它一定会成功。”
“你靠什么保证?”现在轮到基尔德纳质疑了。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指挥官,不过到时候你会知道的。”莫里茨回答。
又是这种刻意保持神秘的说话方式。基尔德纳毫不察觉的皱了一下眉毛:难道五角大楼派来的人就一定要模仿老板么?毫无疑问,老板有许多优点值得所有人模仿,但其中绝对不包括他的说话方式。
然而,就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抱怨,莫里茨已经回到他的位置上,拿出一本小说----基尔德纳注意到它的名字,《世界大战》----随意翻到其中的某一页。
然后他停下来,转回来看着依旧聚在一起的雇佣兵们。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轻描淡写的说,“老板给我们这支部队取了一个名字……代号。”
“什么代号?”
“野鹅敢死队。”
注:布尔人的语言是荷兰语发展来的阿非利卡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