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节 崩溃边缘
为了革命,为了推翻腐朽的清政府,为了中国。
在如此高尚和伟大的名义面前,作为革命者和爱国者,张绍曾、蓝天蔚和吴禄贞不会拒绝他。尽管整个计划违背他们最初的设想,但是,三个年轻人仍然会毫不犹豫的接受它,并且积极参与它,为了计划取得成功竭尽全力。
秦朗得到了他想要的回答。
“我们服从你的安排,秦先生。”张绍曾说,“但怎么做?”
“秦先生,你应该知道,那些俘虏的清军士兵并不可靠,”蓝天蔚接着说,“那些我们挑选出来的俘虏,他们将会暴露我们的身份。”
“他们不会。”秦朗微笑着,“他们不知道你们的身份,而且,你们也不会将那个秘密告诉他们。”
“但他们知道我们和你的关系。”蓝天蔚的脸上全是忧虑,“在现在的情况下,与西方国家有联系,这就足以让我们送命了。当然,秦先生,我们并不畏惧死亡,但我们不希望毫无意义的死去。”
“他们同样不会知道你们与我的关系。”
“不会?”蓝天蔚惊讶极了,“我们可是要从俘虏中把他们挑选出来。”
“我们不明白你的意思,秦先生。”张绍曾和吴禄贞同样表明了他们的疑惑。如果他们要在俘虏中挑选士兵,那些人怎么可能猜测不到他们与美国军队的关系呢?即使他们并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对于清政府来说,一点点关联就已经足够了。
现在是战争时期!
秦朗笑起来——真正的笑,不是那种嘲弄似地、或者高深莫测的微笑。“我明白你们的担心和困惑。但它们是多余的。”他解释到,“雇佣军有一种黑色头套,可以防止其他人将佩带者辨认出来。”
当然,那就是他回到这个时代的最初那段时间,为了抢劫瑞切尔父亲地珠宝店特意制作的那种三孔头套。当他建立起Umbrella雇佣军以后。它就成为了雇佣兵的制式装备,只是,除了特勤单位和SWAT,普通作战部队的士兵很少愿意将他们地头套戴在头上。而且,那样做也缺乏必要性。
但张绍曾、蓝天蔚和吴禄贞可以使用它——而且必须这样做,确保雇佣军俘虏的清军士兵看不到他们的面孔,因此理所当然的。林雷当他们再次会面地时候,那些人绝对不会知道他们与美国军队的关系。
而且头套还有另一个作用:既然俘虏看不到张绍曾、蓝天蔚和吴禄贞的面孔,自然,他们也不会知道这三个人到底来自哪个国家,而且也不会知道他们正在做些什么。只要他们没有使用中文。
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重要细节,对整个计划来说非常关键。
“注意,当你们挑选士兵的时候,不要使用中文。”秦朗接着说,“使用英文告诉陪同参谋军官你们选出来的俘虏,更晚一些的时候,我会将你们选中的人与其他俘虏分离出来,单独关押在一起。”
“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样,你们选中地人就不会知道他们刚刚经受了一次选拔,因此,就不会猜测他们是否被选中执行什么特殊使命。我不排除有些人愿意与我们合作,但是,也可能有人出于对皇太后和皇帝的忠诚。在你们到达怀来以后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秦朗做了个手势,“我会用各种手段消除他们的疑惑,然后将他们释放。”
三个人交换了一个眼色。“接下来?”
“你们会在他们被释放后加入他们,获得领导权,然后将所有人带到怀来去。”
“这可能有些困难。”
“是有些困难。但为了证明你们的领导能力。你们必须这么去做。而且,”顿了顿。他接着说,“你们没必要把问题想象得太复杂。俘虏里面没有军官,因此他们会很乐意服从一名军官的领导,即使他们并不认识他“我认为,”犹豫了一下,蓝天蔚大胆的说,“他们会选择自行逃跑,而不是接受一个陌生军官的指挥。必须说,清军的士兵与美国士兵或者你的士兵完全不同,秦先生。”
他地意思是,你仍然不够了解清军的士兵。秦朗很清楚这段发言里面隐藏的信息,又一次笑起来。“先生们,不要忘记,这些士兵都曾是俘虏,这种经历将会给他们带来很大的麻烦,但如果有人可以帮助他们消除麻烦,还可以使他们得到提升,他们就会接受他的领导——当然,这需要一些手段,威胁,恐吓,拉拢,收买,以及允诺。”他停下来,转身看着三个人,“你们需要发挥所有能力才能通过这次考验。”
“我们明白了,秦先生。”蓝天蔚说。一次艰巨地考验。他看了看两位朋友。任务并不容易完成,然而他们必须做到——不仅仅只是为了革命,为了推翻清政府,更重要地是,为了向秦朗证明他们有能力,值得他提供帮助。
他们会完成这个任务,不惜一切代价。
“我欣赏你们的精神。当然,为了确保测试地严格性,我不会向你们提供更多建议,除了一点。”秦朗继续前进,同时说,“当你们到达怀来以后,立即分开,在沿途的三个不同地点迎接皇太后和皇帝,但记住,当你们进行准备工作的时候,不必准备得太好。”
“当然,我们绝不会准备得太好。”吴禄贞立即回答。
但他并没有明白秦朗的意思。“你们不必准备得太好,但不意味着你们可以对皇太后和皇帝表现得不够恭敬。”他提醒到,加重了语气,“你们必须表现出一个清军的军官对皇太后和皇帝的发自内心的畏惧和恭敬,只是,由于过于匆忙,你们不能准备得太好。”
“我明白你的意思,秦先生。”蓝天蔚说——他的确明白了,完全清楚秦朗的意图,“我们进行的是一次表演。既然如此,我们必须做到尽善尽美,需要仔细把握每个细节,确保能够以假乱真。”
秦朗点了点头。“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现在,还剩下的就只是沉寂,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那么,你们可以去挑选你们需要的士兵了。祝你们好运。”
三个年轻人一起向秦朗鞠了一躬,然后,大步离开他,去做他们应该做的事情。
与此同时,北京。
就在张绍曾、蓝天蔚和吴禄贞在雇佣军的俘虏中间挑选他们需要的士兵的时候,军机处的大人们得到了李秉衡的最后一封电报——发出这封电报以后,李秉衡就在他的书房的横梁上挂了一根绳子,然后搭起凳子将自己的脖子套了进去,使用这种方式向慈禧谢罪——当然,军机处的大人们并不关心这个问题,他们关心的仅仅是他们希望得到的结论,正在逼近北京的联军部队的真实数字。
当然,他们确实得到了这个数字。在他的最后一封电报里面,李秉衡以绝对肯定的语气向每一位军机大臣宣布,联军的兵力至少有……
“八万!”荣禄的身体剧烈的哆嗦了一下,随即他感到自己的心脏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剧烈跳动。开什么玩笑,八万联军!要不了几个小时,他们就可以攻克北京,并且最多一个月,这些洋鬼子可以一直打到山西。
八万联军!这可真是捅了马蜂窝了!
“诸位,我没有看错吧,竟然有八万联军。”另一位军机大臣,刑部尚书赵舒翘[注]也尖叫起来,声音里面全是惊恐和难以置信,“李秉衡是怎么得到这个数字的?”
作为最坚决的主战派大臣,赵舒翘拒绝接受电报里宣称的数字——毫无疑问,如果联军的兵力的确是八万而不是八千或者别的什么数字,那么即使义和团的大师兄真能得到神仙或者妖怪帮助,中国仍然会输掉战争,然后,作为推卸责任、以及安慰联军的替罪羔羊,圣母皇太后将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处决——事实上,在另一段历史里面,这正是他最后的结局。
赵舒翘不能接受那个数字。当然,处境和态度与他相同的还有另外一些人,比如同样坚决支持战争的兵部尚书刚毅。不幸的是,李秉衡有相当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的数字:作为联军的前锋,美军的人数已经超过一万,而且装备着至少三百门大炮——按照这个标准推测,八万只是一个最低限度的数字。
因为,毫无疑问的是,作为一级强国,以及最靠近中国的国家,英国、法国、德国、俄国和日本派遣的军队肯定会超过美国。
完美的推断,完全符合逻辑。
北京,显而易见的,守卫它已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注:按照历史,赵舒翘在1899年进入军机处,这里提前
第三百九十二节 进入北京【上】
李秉衡……更重要的是荣禄的报告让慈禧意识到,她应该离开北京了,就像三十八年之前那样,躲到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等待和平到来。
但这并非她愿意看到的结果。
慈禧现在对载漪和他的同伙充满了憎恨。这些人曾经信誓旦旦的保证,他们找来的义和团可以击败西洋联军,可以恢复大清的威望,可以让她废黜不再服从她的年轻皇帝而不用担心任何事情。然而那些人却让她失望了。
载漪、他的同伙、义和团,这些人没能取得任何胜利,却把一支规模超过以前任何一次的联军带到她的面前,让她承受同时向十三个国家宣战的可悲后果——还有大清。她曾经竭尽所能维持这个朝廷,然而,当西洋联军再次占领北京,当年轻冒失的皇帝再次掌握权力,它还能剩下什么呢?
大清,这个在乱党和叛匪们的眼里早已经变得腐朽不堪的朝廷就是她的全部,但现在,她却要失去它了。
而造成这个不幸结果的,仅仅是一帮愚蠢、狂妄和野心勃勃的亲王和大臣,以及他们依靠的无能之辈。
慈禧开始憎恨他们了。
当然,在这一刻,她还不能惩罚他们。尽管最终,她会把他们全部送上断头台,但现在她还要依靠他们,在这些人的保护之下离开北京。到一个安全地地方避难。并且,载漪和他的同伙也将是朝廷与洋人谈判时地、随时可以出卖换取原谅的筹码。否则,洋人就会将战争的责任全部归咎于她。
即使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这个问题,慈禧不认为她做了什么错事。她只是被一些野心家胁持和误导了,因为无数完全错误的决定和一些隐藏在暗处的要挟,不得不下达一个她本不愿意下达的命令。
慈禧坚信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而且也是这场战争的受害者,她不应该为战争承担哪怕只是一点责任。
需要承担责任的仅仅是载漪和他的同伙,当然还有义和团。当时机完全成熟地时候,他们会受到最严厉的惩罚。每个西方国家都会感到满意并且称赞她的果断决策。
所以现在,他们必须活着,并且还可以继续为所欲为,给自己增添新的罪证。林雷
慈禧在她的心里冷笑了,但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声音也冷漠得令人心寒。“据说,载勋抓了徐用仪。”
“回老佛爷。是的。”站在她身边的大总管李莲英低声回答,同时暗自揣摩着她地心意——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在联军已经逼近北京的时刻,即使作为慈禧最信任的太监,他仍然无法猜出,她会对一个战争开始前曾经强烈反对这个决定的大臣做出怎样的判决:像袁昶和许景澄一样立即处决,或者暂时拘押在监狱里、根据情况的变化慢慢决定,还是果断的将他重新启用、与洋人谈判?
李莲英无法猜出慈禧的想法,然而事实上,慈禧没有任何想法——她将裁决的权力交给了载勋。
只是,她仍然有些好奇。“载勋打算怎么做?”
“庄亲王打算将徐大人送往菜市口斩首。”李莲英慢慢地说。同时谨慎的观察着她的表情和反应,“还有联元和立山[注]……”
“不知道死活的东西。”慈禧冷笑着。不过,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显露出来,让李莲英困惑不已:“不知道死活的东西”,她究竟指的是当初反对宣战、现在将要赴死的三位大臣,还是庄亲王载勋?
也许他们都是。
李莲英暗自摇了摇头。接着,小心翼翼的询问到:“老佛爷,关于离京西狩的相关事宜……”
“你自己看着办吧。”慈禧轻轻的、有气无力地挥了下手。像驱赶一支烦人的苍蝇——作为大清的主人,慈禧并不愿意谈论任何与离开她的宫殿有关的事情,即使她知道而且要求这么去做——它把她地心刺痛了。
但即使立即停止谈论它……事实上甚至还没有开始,仅仅只是触摸到了皮毛,她地心仍然很痛。为了尽可能的逃避这种痛苦。慈禧换了个话题。“告诉荣禄。让他地士兵进一步的放松对洋人使馆的围困,同时多送蔬菜和新鲜水果。但让他记住。这件事一定要做得隐秘,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现在,有必要为今后的谈判进行一些准备了。
这一天稍微晚一些的时候,被清军围困在使馆区的外交官员、他们的卫队士兵和西方平民享受到了这项慈禧刻意赠送给他们的福利——尽管事实上,这种福利很多天之前就已经存在,但现在,它变得比以前更多了,几乎增加了两倍,而且清军士兵也将他们的战线向后方收缩了大约一百米。
理所当然的,这种奇怪的变化成为了英国公使麦克唐纳爵士的夫人举办的晚宴上的第一个话题——需要指出的是,从清军包围使馆区的那一天开始,这种晚宴几乎每一天都会举办。大约四十位穿着得体的晚宴礼服的男女坐在一起,享用由来自加利福尼亚的保鲜水果、腌牛肉、罐头青豆、法国鱼酱、浓缩牛肉汁、意大利通心粉、以及不限量的香槟酒和咖啡组成的丰盛大餐——不过,上帝的仆人们,也就是那些讨人厌传教士被禁止参加,而卫队的士兵和普通公民只能躲在战壕和临时住所大嚼干面包。
在任何时候,即使在战争期间而且遭受围困,上流社会的绅士和夫人们总能享受比一般人更多的东西,当然,他们也就不会把战争和死亡当成了不得的大事,还可以继续在餐桌上讲述着各种笑话和奇闻,并且不断发出一阵又一阵愉悦的笑声。
但今天不同。
今天,讨论的是非常严肃的问题。议论了一会儿荣禄将军的古怪举动以后,话题自然向着更深的层次发展了:中国人究竟想做什么?
“中国人一定是疯了——当然,在中国政府同时向十三个国家宣战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这一点。”著名的《泰晤士报》记者莫里循先生以无可辩驳的语气说到,“我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荒唐故事,在战争还在进行的时候向包围圈里的敌人运送蔬菜和新鲜水果,而且主动收缩自己的防线。”
“也许这是他们的战争礼节。”康格说。当然,他对自己说,这只是为了照顾某位陆军准将的面子。
不过他的刻意关照立刻引来德国人的反驳。“礼节?中国人枪杀了克林德男爵!这些野蛮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礼节。”
“那是因为你们的男爵阁下总是向中国人开枪。”罗伯特.赫德爵士不满的哼了一声,“我们都知道他干了些什么。即使一个中国人只是路过,克林德男爵也会向他开枪,正是因为这种毫无道理的鲁莽举动,他才为自己招徕了死神。”
“克林德男爵只是反击中国人对我们的攻击,爵士。”奥地利人站出来维护他们的德国亲戚——当然更重要的是,奥地利卫队也参与了克林德男爵组织的射杀中国人的活动,他们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是中国人挑起了这场战争,而不是我们。”
“不管怎么说,克林德男爵无疑过于鲁莽了,不只是将他自己、也将我们带入危险的境地当中。”麦克唐纳爵士当然会站在他的同胞一边。而且,他对德国人没有任何好感。“德国人都像他们的精神不正常的皇帝,都是鲁莽冲动的自大狂。”爵士在心里咕哝着,脸上仍然挂着外交官的职业笑容。
“我同意。”莫里循表示,“当然,德国政府仍然需要为了男爵阁下遇害一事追究中国政府的责任。”
“必须严惩凶手,并且为男爵阁下建立纪念碑。”德国人叫起来。
“那是战争结束之后的事情。”康格摊开手,对话题偏离正确的方向感到无可奈何——但他仍然要把它纠正回来。“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中国人的举动到底意味着什么。如果这不是他们的战争礼节,那么它的含义就变得更为深刻了。”
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他身上。“康格先生,你的看法是?”
“也许,我们的军队已经在具有决定意义的大规模会战中取得了胜利。”康格站起来,大声宣布,“女士们,先生们,请允许我断言,战争就要结束了。”
“你确定?”莫里循反问,接着说:“我一点也看不出战争就要结束的迹象。而且,我们的军队在哪里?”
康格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对于军队,外交官们最后掌握的信息就是西摩尔将军正带领一支远征军到北京来,但这位将军和他的部队很快就不见了,就好像赫德爵士给他取的那个绰号。
军队在哪里?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我们的军队已经到达北京郊区。”
第三百九十三节 进入北京【中】
“我们的军队已经到达北京郊区。”
如果换成其他人,他一定会遭到外交官们和莫里循的无情的嘲笑——即使那是他们需要的消息。不过带来消息的人是本.斯特劳兹上校[注],麦克唐纳爵士的使馆卫队的副指挥官,因此餐厅里的每个人不得不竭尽所能相信,他们很快就可以脱离困境了。
这有点困难。对任何已经期待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倒霉蛋来说,当他们想要的事情真的发生时,它反而很难令人接受。
房间里一片沉寂,没有人站起来欢呼,因为暂时还没有任何人回过神。一直要等到差不多三分钟之后,莫里循才第一个恢复正常,问:“你在哪里得到的消息?”
“赫德爵士”——听到上校提到他的名字,海关总长的耳朵竖了起来——“的乐队的一名老号手二十分钟之前逃进使馆区,是他带来了这个消息。”
“他可信吗?”法国公使毕盛急切的询问到。如果那是真的,当然,这个整天都在咕哝着“Nous.sommes.perd!”[注2]、以至于被莫里循称呼为“贪生怕死的杂种”、“整个使馆区的笑柄”以及“可恶的懦夫”的大个子男人就会热情的亲吻身边的每一位女士,庆祝他在这场危机中幸存下来。
他会那么做,即使女士们并不打算与他进行亲密接触。
毕盛等待着斯特劳兹的回答,但在上校开口之前,赫德抢先为他的老号手证明:“我的乐队里的每一位成员都值得信任。”
上校点了点头,表明赞同爵士的声明,接着说:“我刚从火线回来,柴五郎大佐的士兵已经注意到,与他们对峙的中国军队正陷入混乱当中,一些军官集合了他们的士兵,把他们带到皇宫那边去了。”
“也就是说……”外交官们都站起来,“救援终于到了!”
随即。热烈的欢呼声在餐厅里回荡起来,毕盛先生也趁着这个时候如愿以偿地亲吻了身边的波莉.史密斯小姐。接着。在麦克唐纳爵士地提议下,人们拿起酒杯,倒上香槟,一起为这个值得庆贺的日子干了一杯。
“感谢上帝,感谢女王陛下,当然,还要感谢西摩尔海军中将和英勇的联军士兵。s”莫里循放下酒杯,随即不经意的向斯特劳兹上校提出一个问题,“那位老号手是否知道。抵达北京郊区的第一支联军部队,是哪个国家的军队?”
“毫无疑问,首先抵达这座城市的,肯定是勇敢、坚强和光荣的德国陆军。威廉皇帝陛下万岁!”代表已经死去的克林德男爵参加晚宴地、德国使馆的翻译海因里希.柯德斯[注3]自豪的宣称到。在这一刻,他已经把德国顾问与美国顾问的那场耻辱的比赛丢到脑子后面去了。
上校暗自摇了摇头,说:“是美国军队。”
“美国军队!”除了康格,每个人。甚至包括在座的其他美国人,都因为这个回答陷入震惊当中。日本公使西德二郎男爵甚至被他的香槟呛到了,猛烈地咳嗽起来,让人担心他将要在这个时候被一杯酒呛死。
“只是美国军队?”柯德斯不甘心的问。
“只是美国军队。据说,联军的其他部队被聂士成将军挡在了天津……而德国陆军还没有抵达。”毫无疑问,在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斯特劳兹的表情已变得相当尴尬——当然柯德斯也是如此。但康格却情不自禁的欢呼起来。“很早以前我就说过,”他得意洋洋的说,“秦朗一定会把我们解救出来。”
没有一个人质问他,为什么。在还没有见到那支美国军队的指挥官的时候,他就可以如此肯定的宣称那个人就是那位美国陆军地华裔准将。这已经不是一个值得关心的问题了,仅仅只是美国军队可以到达北京郊外、而联军的其他部队却被挡在天津一点,就足以耗尽外交官们的全部精力。
还有英国记者的莫里循低声咕哝着:“一个华裔将军把我们从中国人的陷阱里面解救出来,我的上帝,还有什么是比这更滑稽的?”
然而,对于外交官们的夫人,以及在餐厅里的其他女士来说,这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地只是,她们已经安全了。可以自由享受阳光,不至于害怕自己被横飞的子弹击中,也不用在激烈交火中彻夜难眠。
没有什么是比这更美好的了。
女士们开始用更热烈的方式庆祝斯特劳兹上校带来的喜讯。在她们地带动之下,外交官们很快从他们各自地困扰中解脱出来,重新换上职业性的微笑。举起酒杯。加入到今天地庆祝活动当中。
但在同时,北京城里已经是一片混乱。由于清政府的官员们没有采取任何措施——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办法采取任何措施——隐瞒联军抵达北京郊外的消息。每个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居民都知道,他们居住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市事实上已处于有组织的攻击之下,而且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在这种时候,逃亡的潮流不可避免的出现了——虽然只是很少一部分人,大多数是富有的商人。生活在底层的普通人通常并不会在乎战火,而且义和团仍然控制着不少区域,鼓动或威胁他们遇到的每一个男人,要求他们拿起武器协助防御城市。
当然,贵族、官员和清军仍在坚守他们的岗位,因为还没有一个人胆敢抛弃他们的皇太后和皇帝,尽管他们的皇太后和皇帝正准备将他们抛到一边,逃离……或者按照官方的说法,离京西狩。
与原本的计划相比,这次显然不合时宜的皇家游猎的开始时间极大的提前了,以至于许多需要进行的准备工作仍然没有就绪。作为一切活动的负责人,李莲英不可避免的担心起来,害怕他的皇太后因此生气。
然而慈禧一点也不生气,很平静,让人无法猜出她的心思。现在,这位中国的最高统治者已经换了一件农妇的衣服,现在只是安静的坐着,看着太监和侍女在她面前跑来跑去,竭尽全力收拾她的东西。再过了一会儿,她把目光转移到同样换上一套平民服装的年轻皇帝身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想起另外几个人。
“大阿哥呢?”她严厉的问到。
大阿哥,当然,爱新觉罗.载没有子嗣,有幸得到这个头衔的是另外一位皇族成员,那个野心勃勃的端郡王载漪的儿子溥俊。即使他的父亲已经遭到她的憎恨,即使他遭到西方国家一致抵制,慈禧仍决定带着这个只有十四岁的少年。在西方国家正式要求废黜他之前,溥俊还有机会取代年轻的皇帝,成为她的下一颗傀儡。
她要将他带走,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
“大阿哥在哪里?”慈禧又问了一次。声音变得更严厉了。
这一次,她的责问得到了回应。另一个受到她信任的太监,第二总管崔玉贵赶过来,迅速回答到:“大阿哥正在换衣服,一会儿就过来。”
“怎么回事?动作怎么这么慢!”慈禧突然赶到一阵心烦意乱,甚至想要亲自赶到溥俊那里去,确保太监们的速度达到她希望他们达到的水准。然而她不能到那里去,只能坐在这里,只能使用语言威胁催促那些奴才。“立刻把大阿哥带到这里来!谁耽误时间,立即处决。”
“是。”崔玉贵慌忙回答,然后就想退开去传达这个旨意——但在他有任何动作之前,慈禧再次叫了他的名字,问:“珍妃呢?”
“也在换衣服。”
“传旨,告诉她不用换了。”慈禧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年轻的皇帝,看着他的反应,在心里冷笑着。“请她为了皇上的名誉,立刻投井自尽吧。”
正如她预料的那样,皇帝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看向她的目光中既有愤怒,也有恳求,让她心满意足。然而,光绪的态度并不能改变任何事情——尤其是慈禧的决定。“立即去办。”慈禧催促到,“如果珍妃害怕,就找几个人帮她。”
“是。”
在他退出去的时候,崔玉贵担忧的瞟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年轻皇帝,丝毫不能确定自己正在做的事情将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但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就像守卫东便门的清军。当几十个神态凶狠的“难民”将枪口对准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只能按照这些人的指示交出武器,打开城门,准备欢迎一支敌对的军队。
“我们总是有办法解决问题,不是吗,少校?”秦朗笑着对他的参谋长说,“想要进入北京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困难。”
“是的,老板。”谢泼德只能这么回答。
第三百九十四节 进入北京【下】
美国军队已进入北京城。
控制了步军统领衙门的庄亲王载勋是最早得到这个消息的高级官僚,不过在这个时候,他只来得及做两件事:调集他可以调集的一切力量,董扶祥的部队和还在城市里的拳民,前往城市东部阻击入侵的美国军队,然后立即带着他得到的消息前往颐和园——尽管现在并非一个合适的时机。
不过,当亲王殿下匆忙赶到颐和园、并且被太监直接带进慈禧居住的宫殿的时候,才发现老太后、皇帝、皇后和几乎所有皇族成员已聚集在那里,而且全都换上了平民的服装,显然早已准备好逃离……离京西狩……
然而,作为一名亲王和步军统领衙门的领导者,他竟然对这个情况一无所知!显然,不管是因为疏忽,还是刻意将他留在北京组织反击、拖延时间,没有人打算通知他。载勋不由自主的对这里的每个人爆发出一阵强烈的愤怒,甚至差点将这种愤怒直接表现在他的脸上。
然而最终,他只能将怒火压在心中,毫无表情的接过太监递过来的衣服,并用最快的时间将它穿上,然后跟随在老太后和皇帝车驾后面,在马玉昆带领的一千名士兵护卫下,凭借夜色的掩护惊慌失措的逃出北京。
而在这个时候,载勋派出的拳民仍在与进入城市的雇佣军进行着一场并不激烈的巷战——不过只是拳民,董扶祥没有将他的部队投入这场战斗,城市里的其他清军部队同样如此——他们正忙着逃跑。
即使清军的指挥官们仍然没有得到他们的皇太后和皇帝已经逃离城市的消息,但仅仅只是出于这些人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他们仍然迫不及待地带领部队抛弃了岗位,抢在强大的敌人到来之前逃离了。
这些人的表现让秦朗相当满意。只要那些装备了大毒蛇制造地现代化武器的清军没有投入战斗,雇佣军就可以在很短时间内将街道上的拳民彻底清扫干净,而且。完成这个任务并不需要太多士兵,最多两个营。
他可以将绝大部分部队投入更重要的工作当中去。
“皇宫、财政部的金库、每一个政府机构的办公地点、亲王和高级官员的官邸,还有所有商业银行。s确保这些地方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他对跟在他身后的指挥官们喊到,右手用力地挥舞着,“把没有任务的士兵全部派到那些地方去!”
“使馆区怎么办?”谢泼德问。解救使馆区的外交人员和平民是雇佣军最重要的任务……虽然保护自己的利益也是,但仍然没有它重要。
即使是秦朗,他也不可能违反华盛顿的命令,还承担不起让国会和总统生气的责任,必须首先完成任务。
“我会完成任务。”秦朗说,随意做了个手势,“我会带领一个营到使馆区去。向外交官们解释我地军队正在肃清城市里的抵抗者。”
“一个营太少了,可能危及你的安全,老板。”范.迪恩指挥官表示反对,“考虑到这座城市的危险性,我个人认为,你至少应该带上两个营。”
“我只需要一个营,指挥官。现在还有胆量与我们交火的清军不会超过三位数。没有必要担心我的安全。而且,”他笑了笑,“不要把我想象成没有参加过战斗的菜鸟。先生们,我见过的战斗和死亡比你们任何人都多。”
他没有开玩笑,即使指挥官们都认为他在开玩笑。在秦朗走私钻石的两年时间里,他见过几十次激烈战斗,还被迫参与了其中一些:部落与部落的血腥屠杀,军阀之间地混战,走私集团与走私集团的火并,还有无处不在的雇佣军和秘密警察……不管在新闻图片里面这些战斗看起来像什么。游戏或者写意的行为艺术,它们始终是人类从事的最危险的活动,可以轻易带走一个人最宝贵的东西。
但秦朗在那些战斗中幸存下来了,因此可以从容的面对一场新的战斗。
“执行我的命令,先生们。”他对仍没有放弃地指挥官们挥了下手,“确保我们的利益不会落入其他人手中,否则你们知道会发生什么。”
稍稍犹豫了一会儿,指挥官们接受了这个命令。
“遵命,老板。祝你好运,老板。”范.迪恩第一个向秦朗敬了个军礼。然后带着他的士兵离开了。接着是另外两位指挥官。
在他身边,只剩下一群参谋,以及他要的那个营。
“你确定要这么做,老板?”谢泼德一边从士兵手中接过步枪,检查了枪膛和弹匣。一边以不确定的语气问到。“你知道,现在你并不代表你自己。”
“我知道。少校。但百分之三百地利润足以使人为它付出一切。”秦朗微笑起来,转身接过一个特工抛过来地卡宾枪,动作熟练的完成检查并且将子弹上膛,然后向雇佣兵打出手势。“以搜索队形前进。”
雇佣兵迅速散开,将自己隐藏到街道两侧地建筑阴影里面,开始向着使馆区前进。他们的动作都带着显而易见的谨慎。
不过这种谨慎显然没有什么必要。不管在北京的哪一个位置,有组织的清军部队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几乎所有人都已离开了,只有极少数不愿意离开或者打算趁机捞上一笔的家伙还待在城市里,但他们显然不会愿意与任何一支联军面对面。
差不多同时,使馆区卫戍部队的军官和士兵也闻到了战争结束的味道——他们的对手全都跑了。于是,在使馆区,以及就在使馆区隔壁的、战争一开始就被使馆卫队占领、作为抵抗清军攻击的主要阵地的肃王府,这些人从他们一直坚守的、充满污水、食物残渣和令人作呕的臭气味的烂泥坑里爬出来,开始庆祝这个喜讯。
当然,军人有他们庆祝的方式。首先是法国人、意大利人和奥地利人,他们开始向着空中开枪,接着德国人加入进来,而且使用了机枪,然后是英国人、俄国人和美国人。最后,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日本陆军的柴五郎大佐和他的士兵也加入进来,开始尝试学习和习惯这种西方式的庆祝活动。
上千支步枪和几挺机枪同时开火无疑是相当震撼的场面——如果考虑具体环境,事实如此——但那些还没有弄清楚情况的西方平民,以及同样躲在使馆区的中国教徒和他们的家人,则被士兵们的庆祝活动吓得心惊胆战。
在他们看来,使馆区的守卫者已经卷入了战争爆发以来最为激烈的一场战斗之中,以至于每个士兵都投入了战场。这让他们立即想起了“使馆区是否还能守住”这个每天都被反复提到的问题,然而没有任何一次,它的紧迫程度可以到达现在的级别,一些人开始绝望,一些人开始向号称全能的上帝祈祷,但还有一些人——当然,只是西方人,因为中国教徒没有这样的机会——开始向嘴里猛灌自己能够找到的每一种烈酒,希望在自己被中国军队或者暴徒撕成碎片之前首先死于酒精中毒。
不得不承认,这种情形相当滑稽,一边是兴高采烈的军人,一边是恐惧绝望的平民,而且更加可笑的是,在秦朗带领雇佣军赶到之前,这些人竟然完全没有进行联系,军人没有通知平民好消息,平民也没有派人到军队那里打听消息。
外交官们和使馆卫队的高级军官也没有出现。他们更早猜到结果,因此比使馆区的任何人更早开始庆祝活动,结果现在,他们已经因为喝了太多香槟而昏昏欲睡了,竟然没有听到外面的喧闹——即使有人听到,也没有当作一回事。
毕竟,他们已经知道战争结束的消息,因此理所当然的认为士兵也知道这个消息……当然他们没有猜错,但显然把平民忘记了。
“真可笑。”谢泼德用只有他和秦朗能够听到的声音咕哝着,“如果国内知道……”
“国内不会知道这些,少校。”秦朗打断他,“国内只知道尊敬的各国外交官和他们的夫人带领平民渡过了一段困难时期,而英勇的军官则指挥部队坚守使馆,直到我们到来。报纸上只会刊登这些内容。”
“当然,老板。”少校耸了耸肩,接着问:“你现在打算做什么?我个人认为,昏昏欲睡的外交官们大概没有能力向你致敬。”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接受外交官或者别的什么人向我致敬,只是为了向他们表明,我正在这里。”秦朗转过头,给了他的参谋长一个狡黠的笑容,“在某些时候,这可以代表很多东西。”
“比如?”
“你想要一枚勋章吗,少校?”秦朗想起了他一直想要得到的那枚国会荣誉勋章,也许他还可以得到另外一枚勋章。
似乎应该仔细想想这个问题。
第三百九十五节 分红【上】
“将军。”谢泼德走到秦朗身边,“冯.托曼海军上校要求见你。”
少校使用的称呼是“将军”,但只有公司以外的人在场的时候,这个头衔才会被雇佣军的指挥官和士兵用到。秦朗将目光投向谢泼德身后,大概二十码远的地方,一个穿着奥地利海军制服的中年人正在极不耐烦的摆动着身体。
冯.托曼海军上校。秦朗转向旁边的几个忙着摆弄他们的专业设备的摄影师——这些人正在拍摄他指挥雇佣军进入北京城的新闻照片和记录片——挥手让他们离开,接着再转回来看着少校。
“他是谁?”秦朗问。
“奥地利使馆卫队的指挥官。”谢泼德侧过脸看着海军上校,“据说,莫里循与他有一些私人矛盾。”
“私人矛盾?”其实这并不是秦朗关心的问题。不过,如果少校知道一些笑话而且愿意与他分享,他也不介意稍稍表现出一点兴趣。
“是这样,”谢泼德微笑着说,“在中国军队正式进攻之前,冯.托曼海军上校已经因为一阵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枪声,带着他的士兵全部逃进了法国使馆,放弃了他们的岗位。但莫里循先生的住宅就在奥地利使馆隔壁,因为海军上校和他的部队擅自撤退,我们的大记者只好搬进英国使馆,麦克唐纳夫人在公使的住所后面给他找了个地方,不过他的房子和一些还没有来得及搬走地宝贝藏书则被拳民一把火烧掉了。”
“必须说。到现在我仍然无法猜到,那个小心眼的大记者会怎么在他地专题报道里丑化奥地利人。”最后。少校这么评论到。
秦朗笑了起来,但不是因为莫里循与冯.托曼海军上校的小小纠纷,而是因为泰晤士报记者给谢泼德留下的糟糕印象……当然,不只是谢泼德,事实上在雇佣军当中,已经找不到一个人还对他抱有好感。
只用了一天,莫里循就用他的英国式傲慢和著名记者共有的尖刻,把遇到的雇佣兵全都得罪了一次,甚至两次。
还有他的美国同行。
莫里循将美国记者拍摄雇佣军进入城市和战斗情景新闻照片和记录片的举动称为“猴子把戏”,因为这是根据Umbrella的公共关系顾问的建议。s在最后一点抵抗也被肃清之后进行地表演;接着,他又开始对记者们要求雇佣兵摆设出来的姿势指手画脚,同时嘲笑他们不够专业,即使他自己也没有提出什么好的建议;最后,他干脆宣称,那些照片根本没有在一流报纸上发表的价值。
他把所有人全都得罪了,而且相当彻底。当然。莫里循不是那种目空一切的傻瓜,还不至于公开嘲讽某人——事实上,他每一次进行嘲笑的时候,都谨慎的避开了雇佣军里地白人和黑人,以及所有美国记者——然而不幸的是,他显然不知道雇佣军里的华人都掌握了两门外语,没有采取措施避开这些人,结果让自己成了公敌。
秦朗同情他,不过同样厌恶他,因为莫里循用了差不多十分钟嘲笑他的主意:让雇佣兵在承天门城楼重现……确切的说。模仿那个与硫磺岛插旗同样著名的、苏联红军将红旗插上柏林国会大厦的历史性时刻,将它拍下来,准备刊登在报纸上,就好像已在圣胡安山做过的那样。
秦朗喜欢做这种事情。当然,莫里循不知道这是他的主意,也不知道这是一个极其著名的场景,所以肆无忌惮地嘲笑它。理论上说,“不知者不怪”,不过很显然,秦朗并没有那么宽阔的胸怀。
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他会让这位著名的泰晤士报记者付出代价。但现在,他还需要保持耐心……不过与莫里循的“敌人”之一进行亲切的交谈也是个不错的主意,如果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的话。
他重新看向冯.托曼上校。“海军上校的目地是什么?”
“他没有说。”谢泼德压低声音,“但我个人认为,海军上校的目的与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有关。”
秦朗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明显了。雇佣军正在做地事情。拍摄照片、武装巡逻、维持社会秩序、搜查武装份子、清理武器……既不多。也不少,不过这些事情都不会引来一位奥地利海军上校。
只有一件事可以引起冯.托曼关注。雇佣军控制了皇宫、亲王和高级官僚地府邸、户部的银库、各个衙门地办公场所、商业钱庄。并且正在将有价值的东西集中到一起,然后送到更加安全的地方——圣迭戈。
对于那些想要在这场战争中获得丰厚回报的人来说,这绝非好的消息,足以让他们嫉妒和激动得发狂。
百分之三百的利润会让人为它付出一切。毫无疑问,这些人会采取他们可以采用的任何一种方式,和平的或武力的,从雇佣军手中夺取一部分宝藏。不过同样显而易见的是,即使使馆区的卫戍部队全部投入新的战斗,他们仍然没有机会打败他的部队,反而会让自己成为整个世界的笑柄。因此,那些脑子相对灵活的家伙,比如冯.托曼,就不得不亲自到他这里争取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利益了。
“我真希望这件事没有让海军上校的自尊心受到伤害。”秦朗以不仅仅只是嘲讽的语气说到。
谢泼德看不到秦朗的意图,谨慎的猜测着:“你准备见他吗,将军?”
“当然,少校。”秦朗笑着说,“而且我准备答应他的部分要求。”
“我不明白,将军。难道我们不应该独吞所有战争红利么?”他的确是这个意思。还有什么是比独吞价值上千万的宝藏更令人心满意足的呢?尽管实际上,他能够分到的只是很少一部分,但谢泼德已经很自然的将自己看成Umbrella公司的金库守卫了。
没有人,即使他是一名海军上校,也不可能当着他的面,将属于公司的钞票拿走,哪怕一美分也不行。
秦朗暗自摇了摇头。“不要太贪心,少校。事实上我们不可能独吞所有战争红利,否则我们就会陷入重重围困之中。一旦联军的其他力量联合起来,他们总能找到机会从我们手中夺取宝藏,并且将自己完全撇清。”
比如,在运送那些东西前往天津的过程中。一个负责押送的雇佣兵小队很容易遭到攻击和歼灭,但如果派遣一个营,他显然没有那么多力量可以支配。
“我们必须谨慎。”秦朗接着说,“所以,我们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红利给某些人,使他们站到我们一边,或者保持中立。“这会让我们付出很大代价,将军。”
“总比我们的部队遭到联军偷袭更好,少校。而且,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并不高。”
秦朗有他的分配方案:首先,除了已经见了上帝的克林德男爵,外交官们都将得到一份小礼物,确保他们在关键时刻约束军队;其次,法国、奥地利和意大利军人都将得到他们的战争红利,这样做不用花费很多,因为三个国家派遣的军人加起来可能只有一个团级战斗队那么多,不过在联军会议里却可以压倒俄国和日本;最后,英国远征军的军官,以及俄国和日本的使馆卫队,他们也将得到一点红利,同样不需要花费太多,但可以分散他将会承担的攻击。
至于德国人,既然他们还没有赶到中国……当然,就算他们已经抵达中国,他仍然不会分给他们一个铜板。如果德国人想得到红利,他们可以一直向西,到太原勒索在那里避难的皇太后,以及山西的富商们。
不过秦朗没有考虑另一个问题:德国人是否有机会将他们勒索的东西带回来。也许他们可以,也许他们会把自己的东西全部赔进这次远征,但这与他有什么关系呢?
他耸了耸肩。“但愿上帝会保佑德国人。”
谢泼德认为他想要表达的意思其实正好相反。显然,德国将会掉进一个特意为他们准备的陷阱里。谢泼德不清楚秦朗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就像秦朗宣称的那样,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但愿如此,将军。”
“看,你完全可以迅速的掌握我的意思,少校。”秦朗又笑起来,再次将他的目光投向还在一旁等着的冯.托曼海军上校——在他的脸上,不耐烦和愤怒已变得越来越明显。“我想他已经等得够久了。”秦朗说,但显然不在乎海军上校的表情,否则他就不会使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
谢泼德笑起来。“是的,将军。”
“那么,我们可以过去与他交涉了。”于是,秦朗就端着一副将军的架子,也就是那种傲慢和高高在上的姿态,走向奥地利海军上校,去进行他们的第一次会谈。
第三百九十六节 分红【中】
)“你怎么做到的,秦?”康格问到,“我的意思是,你向冯.托曼允诺了什么,让他按照你的意思去做。
“你指的是?”
“我看见冯.托曼召集他的士兵,并且听到他向他们训话。海军上校要求他的士兵参与维持城市的治安,同时严厉禁止任何人抢劫、强奸和杀人——按照我对冯.托曼的了解,他不会下达这种命令,除非你向他允诺了一些条件,要求他这么做。”康格说,“你给了他什么好处。”
“噢。”秦朗说,“我答应给冯.托曼十五万克朗——他自己可以得到三分之一,剩下的给奥地利卫队的军官和士兵。”
几秒钟后,这番用轻描淡写的语气发表出来的言论才被反应过来。“什么!”康格的眼睛因为过于吃惊而睁大了,“你收买冯.托曼和他的士兵?”
“准确的说,是分红。”秦朗解释到,看着他的手指,“不管怎么说,冯.托曼海军上校和他的士兵参与了这场战争,在使馆区最危险的时刻保卫它、以及使馆区里的外交官和平民的安全,因此在战争将要结束的时刻,作为对他们的艰苦奋战的奖励,他们有权力获得一份红利。当然,”顿了顿,他接着说,“同样为了保护北京的中国平民的利益,我很乐意在我的收获中分出一部分,交给海军上校和他的士兵。”
“你应该在参议院里慷慨陈词……”康格叹息到,想发表一点评论。不过,在他那么做之前,莫里循已经走过来把他打断了。
“请原谅,公使先生。”他首先向康格道歉,接着说,“我希望对秦将军进行一个简短的采访。可以吗?”
康格把头偏向秦朗。“莫里循先生,这个问题,你应该问将军本人。”
“非常感谢,公使先生。”莫里循转过去,“你愿意接受采访吗。将军?我只有几个问题。”
“当然,莫里循先生,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问题。”即使他一点也不喜欢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泰晤士报记者,不过现在,秦朗还承担不起不理睬他责任,只能露出微笑,点头表示同意——但打了一个折扣。
你可以向我提出任何问题。他的意思是。但我可以拒绝回答,或者,给出你希望得到的答案。
秦朗的微笑变得更加明显起来。他已经准备好接受莫里循地挑战了。
“谢谢。”凭借他的直觉,泰晤士报记者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犹豫着,可能想要换几个更加合适的问题——不过最终,他还是没能完全控制自己的心情,将已经准备了的问题提了出来。
“据说,为了确保联军士兵不会骚扰北京地平民,你已向指挥官们允诺,将从你搜刮的金钱和珍宝中分出一部分给他们和他们的士兵。是这样吗,将军?”莫里循一边说,一边在本子上将他的话记录下来,然后停下来,等待秦朗回答。
“我必须强调一点,搜刮这个词并不合适。”秦朗首先纠正到,“我的士兵正在进行的是保护性的有价值文物和艺术品搜集工作,是为了保护这些珍贵的文化遗产不会在战争中遭到毁坏,而不是搜刮财富。”
“我看不出两者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我的士兵进行的工作是非盈利地。那些历史文物和艺术品的最终去处将是公开的博物馆和艺术品展览馆。而不是私人收藏家的豪宅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莫里循的眼睛闪动了一下。“你是说,你会将所有文物和艺术品捐赠给博物馆和艺术品展览馆?”
他没有质问秦朗,他的“保护性搜集工作”是否得到中国皇帝、皇室贵族和高级官员地允许。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这种指责的确具有很强的攻击力,但莫里循可以肯定,秦朗一定有办法避开它。
但他没办法避开现在的问题。它针对的是人性。只要他还是一个商人,一个绝对的利己主义者,他就会在这个问题上露出破绽。
莫里循对秦朗的回答充满期待。不过,他还不够了解他的对手,失败是理所当然的结果。
“的确如此。”秦朗肯定地说。
他的回答让莫里循有些不知所措——从没有哪个将军会用如此肯定的语气宣布。他将把抢劫的文物和艺术品捐赠出去,而且事实上,秦朗是商人,唯利是图的军火贩子和战争掮客——他显然应该更加在乎他的利益。
莫里循还没有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站在一旁的康格同样没有。他看着秦朗,奇怪而且迷惑。不明白他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事实上。秦朗的打算很简单。是的,他的确会把那些文物和珍宝捐献给公开地博物馆和艺术品展览馆。不过,只是捐献给他建立的博物馆和展览馆——而不是别的类似的机构——然后对所有参观者收费。
当然,也可以对普通参观者免费、同时接受富豪和慈善组织的捐赠……或者既收费,又接受捐赠。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笔非常持久、而且非常合算地生意。
而且这样做并不代表他会把东西全部送进博物馆和展览馆。有些东西,比如大清帝国地皇帝们弄出来的、或者打上了他们地个人标签,导致收藏价值降低的文物和艺术品,事实上可以在暗中将它们出售。
他可以做这些事情。毕竟,除了想要破坏他的声誉的家伙,没有哪个欧洲国家和美国的公民会关心这些问题,并且没有人可以弄清楚,在商业市场出现的中国珍宝,哪些来自他的雇佣军,哪些来自逃离皇宫的太监和宫女。
秦朗对他的计划充满信心。事实上,它已经将莫里循骗到了。
泰晤士报记者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觉得他现在没办法找出什么漏洞,只好跳开它,回到最初的问题上。
“但你的确向联军的指挥官们允诺了,是这样吗,将军?”
“如你所说,的确如此。”这一次,秦朗没有绕开,也没有否认。
莫里循将这个进展看作一个好的开始,他立即加上第二个问题。“你打算怎么兑现你的承诺呢,将军?用中国政府、皇帝、贵族和官僚,以及商业银行的白银?”
“是这样。”秦朗仍然没有否认。
“你不认为这仍然是一种抢劫吗,将军?”莫里循质问到。
“这是战争赔偿,莫里循先生。”秦朗的嘴唇翘起来,“作为战争中失败的一方,清政府有义务向战胜的一方支付赔偿,这是国际上的惯例,不是吗?至于现在,我只是将这个步骤稍稍提前了一点,如此而已。”
“将军,我必须提醒你注意,战争赔偿是由政府支付给政府,而不是支付给参加战斗的军人——当然,更不应该由军人自己动手获取。”莫里循高兴起来,“我是否可以认为,你的行为依旧是劫掠。”
“真有趣。”在秦朗回答之前,康格插进来,嘲弄似的说,“我必须说,在这方面,英国陆军无疑是真正的行家里手,在一八一四年的华盛顿和一八六零年的北京发生的故事已充分证明了这一点。”
这是一次反击,但它没能奏效。
“是的,公使先生。”莫里循以赞同的语气说到——当然,在康格的眼里,这就变成了对他的嘲讽——但事情还没有结束。“我必须说,英国陆军纵火焚烧美国总统府,以及抢劫并且焚烧中国的皇家园林的行为,就像谢尔曼将军在亚特兰大和密西西比的做过的那些事情一样,是违反人类道德的犯罪行为。在我们的世界即将进入二十世纪的时刻,这种行为应当受到社会各界的谴责。”
康格有些怒不可遏。不过他还保持着冷静,试图弄清楚莫里循的真正意图。如果他仅仅只是因为英国军队没能在秦朗的大规模洗劫行动中得到太多好处,因此肆无忌惮的抨击他的行为,这未免有些过于极端了,而且并不像他一贯的风格。
那么他的意思是?
康格还在猜测,不过秦朗已经相当清楚:他是美国的将军,那么理所当然的,他的行为可以上升到国家的高度。莫里循根本不需要编造什么,只需要将雇佣军的行动如实写在他的报道里,然后用“一位美国将军”取代他的名字,再稍稍煽动一下,英国民众就可以把矛头对准美国了。
当然,民众从来只是政府可以利用的工具,至于伦敦想要利用这件工具做的事情,那是不言而喻的。
显然,美国的势力在中国的快速扩张已经让它的托米表弟变得极不舒服。莫里循的举动要么是伦敦的授意,要么就是他以一个爱国者的身份,主动为自己的政府提供帮助。
奥斯卡.王尔德说,爱国主义是邪恶者的美德——莫里循就是一个邪恶者,不过还不够邪恶。
秦朗暗自笑着,开始回答问题:“我必须强调一点,莫里循先生,我的军队正在进行的行动与英国陆军的抢劫行为存在本质的区别……”
第三百九十七节 分红【下】
“你没有必要在那个可恶的家伙身上浪费如此多的时间,秦。而且,如果他的打算真是利用你的军队的行动攻击美国,那么,你的解释将不具备任何意义。”
康格的声音中包含了一丝忧虑——如果秦朗的猜测正确,莫里循的计划就是一个潜在的危险。虽然,当然,这是毫无疑问的,英国民众的态度对美国政府不存在任何实际影响,但康格担心美国民众的态度。
反帝国主义现在还是美国社会的一种主流思想,另外还有许多人具有过于泛滥的同情心和莫名其妙的道德洁癖,他们显然不会喜欢听到诸如“美国军队在中国进行肆无忌惮的劫掠行动”之类的消息。
这些人会抗议,会给政府施加压力,会制造麻烦;除此之外,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尽管他们非常清楚美国军队的恶劣行径,但知道那些事情是一回事,被外国媒体捅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简单的说,只是出于面子问题,他们将会变得怒不可遏,然后变成反帝国主义份子和道德家们的同盟军。
更简单的说,他们都是麻烦。
当然,在其他任何时候,这些麻烦都谈不上威胁……可能秦朗会感到有些棘手,不过他总能找到办法解决他们。然而,现在是一个敏感的时期,美国已在与西班牙的战争中取得了军事上的胜利,但仍然需要通过一份条约获得政治上的胜利。如果现在,国内突然爆发反战示威,局势就会变得不利起来。
可以肯定的是,西班牙不可能夺回它已经失去的东西,但它可以利用美国的局势,保住一些还没有失去的东西,同时,让美国在谈判桌上付出更多代价。
这绝不是什么好消息。
“那个可恶的家伙。”康格皱着眉毛。“你知道,这就是我讨厌记者的原因。他们总是在错误的时间,以错误地方式,出现在错误的地点,最后进行错误的报道。真是鬼,如果他是美国人。我一定会拿手枪柄狠狠的砸他的脑袋!”
秦朗看着他,微笑着,手指交叉在一起摩擦着,但没有说话。他清楚康格的担忧,那是完全发自内心地、真正的忧虑,并非装模作样的舞台表演,只是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爱德温.康格热爱美国和美国的伟大事业吗?当然,他重视美国的利益,是一个莫里循那样的爱国者。但他仅仅只是一个爱国者吗?毫无疑问,不是。康格先生与美国的其他政客没有不同。他爱护他的名誉和公众形象——它们是他的政治生命地基础——不希望它们受到什么损害……
然而,当美国军队在北京肆无忌惮的抢劫时,作为美国政府在中国的首席代表,他应该为这些不道德的行为承担怎样的责任呢?
公众会提出这个问题,会怀疑抢劫是否是康格的指示,或者他接受了军队的贿赂、因此默许那些犯罪行为,于是。公众会要求他正面回答他们地疑问。不幸的是,康格根本找不到一个适合的、可以撇清自己的借口,甚至还可能被人找出受贿的证据,他的名誉和公众形象将无法避免的遭受严重损害。
这些才是真的困扰着他、使他感到担忧的问题。莫里循的行为已给他造成了威胁,所以康格开始讨厌他了。
秦朗脸上地笑容变得高深莫测起来。但在怒不可遏的公使先生注意到之前,它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胸有成竹。
“不用担心,康格先生。莫里循先生给我们制造的小麻烦很容易解决。”他以一切都在掌握中的语气宣布到,“我们都很清楚,与《泰晤士报》相比。美国人民更愿意相信美国的新闻媒体,而我已准备好在美国报纸上发表为军队的行动辩护的言论,以及表示支持的新闻评论。”
“就是你对莫里循进行的那些慷慨陈词?”
“是地,康格先生。当然,为了引开民众的注意力,报纸会用更多的篇幅介绍我的军队向中国平民提供帮助、以及与中国平民和谐相处的情形。”秦朗在椅子里换了一个更舒服地姿势,“我地公共关系顾问已在着手进行这些工作。”
康格点了点头。他知道秦朗说的那些事情,一个简单地例子是,雇佣兵上街巡逻时总会带上几大包糖果和玩具,然后像圣诞老人一样将那些东西散发给他们遇到的儿童。而在这个时候,那帮在公共关系顾问的带领之下,在北京城内四处闲逛的摄影记者,就会将这些情景拍摄下来。
但问题在于,这些照片出现在美国报纸上的时间。将比莫里循的报道出现在《泰晤士报》的时间晚好几个月。毕竟,那个可恶的记者只需要一封电报……
电报?
“北京到天津的电报线路修复了吗?”康格问。
“没有。”秦朗摇头。“电报线路遭到了彻底毁坏,修复它可能需要几个星期。”
“几个星期?这点时间仍然不够我们将你的照片送回美国。”康格失望的说,“莫里循的报道仍然会带来麻烦。”
“我说过,只是小麻烦。”秦朗不以为意的说到,“而且,这种延迟对我们来说其实是件好事。”
“好事?你的意思是……”
“迟到的新闻照片可以给那些被莫里循的报道煽动起来的反帝国主义者一个耳光,同时让美国公众明白,相信英国人的报道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康格一脸沉思。“似乎这是一个好主意。可以嘲弄英国人和反帝国主义者,可以让美国公民重新记起我们的信条”——“诚实、信上帝、恨英国人”,这是美国公民的信条,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永远都是——“不过,你有把握实现这个目的吗,秦?”
“我什么时候犯过错误,康格先生?”秦朗反问。
康格笑起来。是的,至少到现在为止,秦朗还没有犯过任何错误。他的理智与正确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当然,既然如此,他也就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但仍需要稍稍提醒秦朗注意:“要小心,秦。你的行动影响的不只是你和你的公司,华盛顿在看着你,因此绝不能出现任何问题。”
“当然,康格先生。”秦朗保证到,“不会有任何麻烦,你完全可以放心。”
他在“你”这个单词上加重了语气。康格立即意识到,秦朗已经知道他真正担心的那个问题。不过,这是一件好事,成功的商人总是知道怎么帮助与他们合作的政治家,特别是在他们知道政治家的需求的时候。
也就是说,只要事情还没有发展到即使秦朗也无法处理的程度,他都将与整件事情彻底撇清。
“我明白,将军。”康格换了一个称呼。作为对秦朗的回报,现在,他有一件事情必须去做。“说起来,我个人认为,国会应该为你和你的部队在解救遭受围困的外交人员和平民的过程中表现出来的英勇和无畏颁发勋章。”
秦朗明白他的意思。他和雇佣军是否能获得国会的勋章,尽管最终取决于他在参议院的幕后运作,但首先,他必须得到康格的推荐——就像在菲律宾,他需要杜威的推荐一样——既然康格已经准备好向华盛顿提出建议,那么,只要再付出一点努力,他将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
未来似乎非常值得期待。
“非常感谢你对我和我的部队的赞赏,康格先生。”秦朗站起身,“我相信,国会一定会对我们做出正确的评价。”
“我的看法与你完全一致,将军。”康格也站起来,最后一次给出保证。“你一定会得到正确的评价。”
然后,他向秦朗告辞。既然决定向国会提出建议,康格就需要完成一份令人头痛的书面报告。这种事情既浪费精力又浪费时间,虽然秦朗的公共关系顾问可以提供大部分资料,但情况依然如此,不会有任何变化。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康格一直忙着完成他的工作;莫里循同样如此,每天跟在雇佣兵身后,试图弄清楚他们究竟运走了那些东西,然后将它们逐一记录下来,准备在他的报道里公开出来。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极其可笑的事情,至少秦朗将它当作一个笑话,用来打发他的时间——然后,在雇佣军进入北京的第五天,第二支联军赶到了它的目的地。
俄国人终于到了。
第三百九十八节 威胁【上】
俄国人终于到了,当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秦朗可以了解他离开以后,在天津发生的事情。
非常有趣的事情——尽管联军的指挥官们一致认为,应该立即消灭聂士成的部队,占领天津,然后加快速度追赶美国军队,但为了减少自己的损失,他们仍然等了两天,直到乃木希典的援军和英国人的中国军团抵达战场。
不过,接下来进行的战斗与曾经发生的战斗没有任何区别。乃木希典坚持使用他的肉弹战术,指挥他的部队一次又一次向着武卫前军的阵地发动大规模集团冲锋,最多的一次,他甚至投入了两个大队——遗憾的是,这些冲锋没有一次取得成功。
每一次,当日本士兵穿过火网突入战壕,聂士成的士兵就会用工兵铲和大刀热情的招呼他们。在那种狭小的空间里,日本士兵的步枪和刺刀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只能一次又一次被对手赶出阵地,狼狈不堪的退回出发地点,然后进行下一次冲锋。
但是,既然他们没有一次取得成功,事实上日本士兵总会面对他们的下一次。而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变成了乃木希典的肉弹战术的牺牲品,其中甚至包括陆军中将的长子,乃木胜典。
这是悲剧,所有联军的指挥官都这么认为。但悲痛的军神依旧没有改变他的战术,因此悲剧就那么继续着。
然后聂士成撤退了。
他不得不这么做。就在日本军队与他的部队激战的时候,李尼维奇指挥联军地其他部队凭借微不足道的代价成功夺取天津,导致武卫前军变成一支失去补给和退路的孤军。而且很可能。至少秦朗这么认为,聂士成已经得到北京沦陷的消息,这样,他继续在天津附近阻击联军就变得毫无意义,而撤退却可以保存力量。
而且,不管怎么说,他已经取得了非常客观的成果,乃木希典在他的阵地损失了上万名士兵,而武卫前军的损失。由于只找到一千多具没有来得及掩埋的尸体,联军指挥部估计的数字是三千至四千,而公开地数字则是六千至八千。
毫无疑问,武卫前军的损失被高估了,但即使如此,西摩尔海军中将还是没有保住他的盟友的颜面——于是,为了挽回日本武士和他本人的荣誉,同时为了给他的儿子复仇,乃木希典没有带领他的部队向着北京进军。而是留在天津等待新的援军,然后出发追击聂士成的部队。
对于军神来说,这场战争已经变成了他和聂士成地私人恩怨。
秦朗认为这是一件好事:日本陆军和俄国陆军是联军中人数最多的两支,也是除了德国陆军之外军纪最差的两支,如果它们一起进入北京,就会因为抢劫、杀人和强奸之类的问题与雇佣军频繁发生冲突,而且处理起来相当困难。
事实上。即使仅仅只有俄国人进入北京,麻烦就已经够多的了。
李尼维奇愤怒的注视着正在悠闲的、在椅子地扶手上有节奏的敲击着手指的秦朗,努力抑制内心深处不断涌现出来的、想要拔出手枪轰掉这个可恶的家伙的冲动;将军的肌肉已经绷紧了,脸也涨得通红。
他很生气,即使最迟钝的人也可以看出这一点,而引起他的愤怒的显然只可能是秦朗地一系列行动——他撇下联军,单独向北京进军,没有问题;他独自占有解救被围困外交人员的功绩,可以接受;他的部队在北京肆无忌惮的抢劫,能够容忍;但他不应该阻止别人得到好处。
导致李尼维奇如此愤怒的就是最后一点。秦朗命令他的部队控制了皇宫、国库、贵族和官员的官邸、政府机构和商业银行。将那里的有价值的东西洗劫一空,却禁止他的士兵参与抢劫,甚至,在他地士兵试图抢劫平民时,秦朗的士兵还会站出来保护中国平民,甚至不惜对他的士兵使用武力!
当然,联军中的一支军队为了敌对国家的平民向联军中地另一支军队使用武力,听上去这个控诉像是一个充满黑色幽默味道地冷笑话,但实际上,这是事实。而非毫无依据的无端指责:在过去地二十四小时里,这种冲突已发生超过一百次,七十五名俄军士兵受伤,还有一百六十四人被捕。
在某种程度上说,美国军队的行为是对俄罗斯帝国的赤裸裸的、毫不掩饰的挑衅。可以直接引发一场战争。
但俄国不可能向美国宣战。当然反过来也是一样。李尼维奇不能将问题无限扩大,只能将已经发生的事情看成对他的羞辱。而这同样是他无法接受的。
秦朗和他的军队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当然,秦朗是美国的陆军准将,而且是联军的成员,李尼维奇还不能按照俄罗斯的传统方式报复这个人,他还承担不起那样做的责任。暂时,他只能将问题推倒桌面上,通过谈判解决问题。
然而,尽管秦朗答应参加谈判,但他看起来却没有任何诚意——从会谈开始到现在,他一直在椅子的扶手上有节奏的敲打他的手指,对每一项针对他的指责置若罔闻,让李尼维奇感觉他来这里只是因为外交上的礼节,而是不是真的为了解决问题。
李尼维奇认为他再次遭受了羞辱,那种想要拔出手枪轰掉秦朗的脑袋的冲动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他的右手慢慢的放到了手枪的握把上。
就在这一刻,秦朗突然停止敲击,抬起头注视着李尼维奇。“将军,我有一个问题。你真的在意你的士兵没能在这里得到好处吗?”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确实不明白。而且,这个问题与谈判主题有关吗?李尼维奇将目光投向坐在一旁的参谋长,但他同样不明白。
不过秦朗已经开始解释他的问题了。
“灰色的牲口。”他做了个手势,阻止李尼维奇打断他的发言,“我知道,你们总是这么称呼你们的士兵。我个人认为,没有一个人会在乎他的牲口是否能在工作的时候得到额外的好处,不是吗,将军?”
“这与我们的谈判是两回事,秦将军。”李尼维奇停了一下,整理他的逻辑,“是的,在俄罗斯军队里,士兵被称为灰色的牲口,但这不是你的士兵干涉他们的私事、并且采取武力行动的理由。”
“我的士兵仅仅是在行使宪兵的权力。”秦朗反驳到,第一次将这个理由提出来。
“宪兵?”不知道他应该大笑呢,还是愤怒的指责,李尼维奇只好将发言权转交给他的参谋长。“我必须提醒你注意,秦将军,联军指挥部和冯.瓦德西元帅都没有向你的部队授予这种权力。”
“是的,他们没有。”秦朗并不否认,但他同样没有否认雇佣军拥有的权力,“我的部队并不接受联军指挥部管辖,而是直接受到华盛顿指挥。当然,在我们抵达北京以后,指挥权已被下放给康格公使。”
“所以?”
“康格公使与北京的外交官达成一致意见,批准由我的部队代理行使宪兵的权力,维持社会秩序,杜绝一切犯罪行为。”
“这很荒谬!”李尼维奇怒气冲冲的叫起来,既是针对秦朗,也是针对外交官们:联军的任何一支部队都应当接受联军指挥部和冯.瓦德西元帅管理,他们没有权力也不应该插手军队的事情——而且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授予的也是一项特殊的权力。
当然,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是秦朗搞的鬼!李尼维奇刚刚平息的怒火又开始熊熊燃烧了。
注意到他的反应,他的参谋长瓦西里耶夫斯基暗中扯了一下他的衣角,提醒他注意现在是怎样一个场合。然后,参谋长回敬到:“如果真是这样,秦将军,我仍然需要提醒你注意一个问题,我们的部队并不接受外交官们指挥,即使他们授予你行使宪兵的权力,你的部队仍然不能干涉我们的行动。”
“我很抱歉。”秦朗摊开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脸上也是完全相称的表情。
“既然如此,你应该立即释放被捕的士兵,并保证以后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瓦西里耶夫斯基乘胜追击。
“我可以释放你们的士兵。”秦朗表示。但就在俄军参谋长将要露出笑容的那一刻,他突然补充到:“但是,你们必须保证约束你们的士兵,确保他们不会在北京进行任何形式的犯罪活动。”
“我们为什么要接受你的要求?”
秦朗没有正面回答李尼维奇的问题。就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样,他喜欢绕开它,从另一个方向进入。“那么,我们谈谈另外一个问题吧,先生们。”他的手指又开始有节奏的敲打椅子扶手,“中国东北怎么样?”
李尼维奇和他的参谋长都没有弄清楚他的意思,但秦朗却用眼角的余光注意到,扮演着谈判调解人的角色的本.斯特劳兹上校和柴五郎大佐,他们已从之前的昏昏欲睡中清醒过来。
那种危险的、猎人看见猎物落入陷阱时的微笑又在他的脸上出现了。
第三百九十九节 威胁【下】
)“先生们,我们谈谈中国的东北,怎么样?”秦朗加重语气,重复他的请求。
在他的眼角的余光里,本.斯特劳兹和柴五郎已经进入状态,将耳朵竖起来,准备捕捉接下来可能听到的每一个字,并把它们完整的记录下来。也是在这个时候,瓦西里耶夫斯基终于意识到他的目的。
中国东北!参谋长很清楚,在他和李尼维奇启程前往大沽的时候,俄罗斯帝国在远东的军事力量已经得到圣彼得堡的命令,并且逐步集结起来,准备利用现在的机会全面入侵中国的东北地区,在英国和日本反应过来前占领它,造成既成事实,然后强迫中国政府割让这块土地。
这是一项绝密的军事行动——尽管事实上,大规模军事集结总是很难完全保守秘密,更不可能避开英国和日本的间谍,而且可以很容易判断出这支军队的意图……但它显然也不是可以公开谈论的事情。
而且是当着一个英国陆军上校和一个日本陆军上校的面!
瓦西里耶夫斯基谨慎的瞟了一眼本.斯特劳兹和柴五郎。正如他担心的那样,他们已对秦朗的建议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现在开始,这里谈论的每一个字都将深刻的记录在他们的大脑里。局势变得麻烦起来了。
“司令官!”他低声叫到,将李尼维奇的注意力从他对秦朗的愤怒上面转移回来,“我们不能让秦朗提到中国东北的事情。”
“怎么?”李尼维奇被他的愤怒迷住了双眼,以至于完全没能记起那个重要的绝密军事行动,也没有看清现在的情形。
幸运的是,他有一个合格的参谋长。
“远东部队地军事行动。”瓦西里耶夫解释到,“我不知道秦朗怎么知道它的,但他显然已经知道了,而且把它当作对我们的威胁。司令官,如果英国人和日本人现在就发现我们的企图。可能……”
“见鬼!”李尼维奇叫了一声。瓦西里耶夫斯基的警告让他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如果远东陆军的军事行动真的因为秦朗的……等等。
“你确定他知道?”他反问,“也许,他只是在讹诈我们。”
“我们不能冒险,司令官。”参谋长提醒到,“而且,按照传说,要么他拥有神奇的预测能力,要么他拥有一个庞大和隐秘地情报网,但可以肯定的是,秦朗对许多将要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司令官。我不认为我们的军事行动可以避开他的注意。”
“可恶的美国黄猴子!”李尼维奇咒骂到。
“我们必须阻止他泄露机密,司令官。”“我知道。但这需要一些技巧,他已经引起了英国人和日本人的关注。”李尼维奇首先看了一眼两位上校,接着侧过脸,注视着秦朗,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他转身正对着他,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我不认为中国东北有什么值得谈论的地方,将军。”他说,“是的,在布拉戈维申斯克发生了一些事情。但那是俄罗斯帝国地领土,而且当地警察和驻军采取的行动只是为了清除反对帝国的武装份子,并不像你可能听说的那样,是针对平民的大屠杀。”
秦朗的脸上仍旧保持着刚才那种微笑。正如他预料的那样,李尼维奇已经掉进他地陷阱里,只要再施加一点压力,这位将军就不得不接受他的要求。
“是吗?”他平静的说。“也许,应该邀请各国外交官员和记者组成一个调查团,前往那里进行一次视察。”
“没有必要这样做,将军。而且布拉戈维申斯克是俄罗斯帝国的领土。”李尼维奇强调到。
“但死者是中国侨民。”秦朗同样进行了强调。
“中国正与俄罗斯帝国处于战争状态!”
“因此更加有必要进行调查。至少,美国政府和人民非常关心这场战争里是否存在人道主义灾难和种族灭绝行为。”他的身体向前靠了靠,“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事情,那将是非常遗憾的。也许,”他威胁到,“在公众的压力面前,美国的造船企业将被迫取消与俄罗斯帝国海军部地造舰合同。”
“人道主义灾难”。“种族灭绝行为”,李尼维奇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秦朗的威胁的意思。为了抗衡日本海军,海军部制定了一个庞大的造舰计划,而这个受到皇帝陛下密切关注的计划的一个组成部分就是在美国建造一艘巡洋舰和一艘战列舰。显然,如果由于美国人的抗议俄军对中国人的屠杀——考虑到美国人的性格,这种事情发生的可能性非常大——导致计划破产,远东地区地将军们都将因此倒霉。
不过,对于他来说,这件事不一定是件坏事。也许他可以在灾难中幸存下来。并且由于上级军官都被降职或者撤职,幸运的得到一次意外晋升。当然,也有可能,由于事情的起因只是他与秦朗的矛盾,他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很难预料将会发生什么。好。或者坏,可能值得赌徒们为此下注。
当然。不管怎么说,秦朗拿到了一张好牌。不过,在意识到他有可能公开俄军地秘密地那一刻,李尼维奇已经打算妥协,所以他拿到的好牌其实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只是提供了一个勉强合格地台阶。
“没有必要派遣调查团,秦将军。我可以向你保证,在布拉戈维申斯克,没有发生种族屠杀或者,呃……人道主义灾难。”他严肃的说,接着将看似已经偏离主题的谈话拉回原来的轨道,“当然,仔细想想,我会约束我的士兵,确保他们不会在北京城里进行任何形式的犯罪活动。”
他是这个意思,他的士兵不会在北京城里犯罪——但仅仅只是在北京城里,至于城外的村庄,以及更远的城市,当然,他绝不会给出任何保证。
如果秦朗还想插手那些地区,那么,他就必须把他的已经捉襟见肘的军队派到那些地方去。不过,在那种情况下,他就没办法维持北京城的秩序了。
李尼维奇相信,作为一个聪明的商人,秦朗不会做那样的事情。
秦朗确实不会做那样的事情——他没有精力……或者兴趣做任何超出他的控制范围的事情,甚至仅仅只是关心它们。现在,既然李尼维奇已经保证他的士兵不会在北京城里进行犯罪活动,那么他的目的也就顺利实现了……不过只是一半。至于剩下的一半。他将注意力转向眼角余光里的本.斯特劳兹和柴五郎。
但愿他们可以正确的理解他的意思。
秦朗站起身,向两位将军,以及两位上校告辞,然后离开房间。接着李尼维奇和瓦西里耶夫斯基也离开了——两位将军急于向远东陆军发出警告,告诉他们,美国人已经知道将要开始的军事行动,提醒所有人注意保密、并且防范英国与日本的间谍——留下两位上校面面相觑。
“你觉得秦朗的意思是什么,斯特劳兹上校?”最后,柴五郎将他的问题提出来,猜测着,“中国东北?我想,他的真正想要指出的应该不是布拉戈维申斯克的大屠杀。作为一个威胁,它的分量可能还不够。”
“是的,上校。”本.斯特劳兹一脸沉思,“这件事很奇怪。李尼维奇的态度转变得过于迅速了,而且,在秦朗第二次提到中国东北以后,他的参谋长对他说了什么,我们仍然一无所知……”
“也许我们应该提醒国内注意,最好派遣间谍前往中俄边境检查那里的情形。”柴五郎建议到。
“不。”本.斯特劳兹说,“我们应该立即向国内发出警告,俄国即将派遣军队入侵中国东北,准备占领那里。”
很可能,已经没有时间留给间谍们了。
差不多在同一时刻,俄国人、英国人和日本人行动起来,向天津派出了信使——只有在天津,他们才能向自己的国家发出电报。秦朗满心喜悦的看着他制造的小小混乱,暗自猜测俄罗斯与日本的全面冲突将在什么时候爆发。
当然,俄罗斯与日本的战争是一个必然的、无法改变的结果,一切只是毫无意义的、与时间有关的问题。不过秦朗仍对这场战争充满期待。就像以前任何一次那样,他已经制定了一些计划。
他喜欢做这种事情,制定各种各样的计划,将它们付诸实施,看着它们取得成功。而且他总是可以取得成功,一次又一次,从来不会失败,永远不需要担心和紧张。
当一个计划开始实施时,他需要做的仅仅只是耐心等待。
秦朗笑起来,然后将他的目光投向另外一边,他的另一个计划。德国人,他们正在赶来中国,但他已经为他们准备了一个陷阱。
第四百节 秦朗将要离开
在北京待了两个星期以后——但是,直到这个时候,遵照威廉第二皇帝的命令前来惩罚中国人的冯.瓦德西元帅和德国陆军仍然没有抵达,最新的消息是,他们搭乘的运输船刚刚经过新加坡——秦朗决定离开这座城市回到广州湾去。
他必须回去。作为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湛江分院和清华大学的倡议者、创办人,以及学校董事会主席,秦朗需要参加两所学校的开学典礼,尽管在所有人看来,现在并非一个合适的时机。
毕竟,战争还在继续。虽然一些消息灵通人士宣称,正在逃亡途中的皇太后和皇帝已经任命两广总督李鸿章大人担任全权谈判代表,并且要求他立即启程前往北京与十三国外交官谈判,寻求一个体面的和平,但是,来自广州湾的证据却显示,这位全权代表仍然待在他的总督府里,似乎完全没有北上的意图。
而且,根据一些还没有得到证实的小道消息,李鸿章大人已接受邀请,准备出席秦朗的两所学校的开学典礼——显然,如果这些消息确实可信,那么就算他是全权谈判代表,这位大人也要等到典礼结束以后才能出发前往北京。
也就是说,李鸿章将在三个星期之后才能抵达北京,甚至还可能更晚——事实上,如果秦朗返回广州湾参加典礼,李鸿章很可能要求与他一起北上,保证自己的安全并且试图从他那里弄到一些有利于谈判的秘密;但谁也不知道秦朗什么时候才能出发——他肯定被学者和记者缠住,需要出席很多社交活动。
因此,等待李鸿章的时间将会变得非常漫长,长得足够发生许多最初没能预料到的突发事件。并且还有一种更加符合现实的可能性,因为她的面子和好战地中国贵族的要求,那位皇太后陛下并没有颁布命令要求李鸿章与西方外交官谈判。这就意味着。结束这场战争还是遥远的、无法期望的事情。
在这种时候,既然他是美**队的最高指挥官,秦朗显然不应该远离他的军队,到南方参加一个不那么重要的典礼。当然,海军陆战队的易水中校可以暂时接管部队,但所有人都认为,根据他的能力,这位中校还不足以完全替代秦朗,不能有效处理将会发生地那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得到他的召唤、刚刚带领部队抵达北京的易水中校同样反对秦朗离开这座城市,态度比任何人都强烈。
当然,他的出发点与其他人完全不同。易水担心的仅仅是,一旦秦朗离开,那些接受了他的贿赂或者受到他的威胁、因此不得不控制他们的士兵地联军指挥官会立刻违反曾经做出的承诺,放纵甚至指使联军士兵在北京城大肆破坏、制造各种各样的犯罪事件。雇佣军无法处理这样的事情,毕竟,它不可能真的为了北京的平民,对联军发动攻击。
易水很清楚,即使他向指挥官们发出命令。要求他们攻击联军,指挥官们也会拒绝执行这种在他们看来极其荒谬的命令。
士兵同样不会。雇佣兵里没有爱国者和理想主义者,秦朗将他们训练得很好,这些士兵只为公司、金钱和自己与朋友地生存战斗,但中国平民显然与公司或者他们的生存无关,也不会向他们付钱。
他没办法要求雇佣军拯救北京的平民。易水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所以他希望秦朗可以一直留在北京,直到战争结束。这样,所有那些不好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你真的那么认为?”秦朗反问。
“当然。”易水相信他的判断,“只有你可以维持这里的局势。”
“你过于相信我的能力了,易水。”秦朗笑起来,“如果冯.瓦德西元帅颁布命令,宣布联军的军官和士兵有三天时间自由抢劫、杀人和强奸,我同样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当然。”陆战队中校极不情愿的承认了这种显然是最糟糕地预测,随即反驳到:“问题在于,冯.瓦德西元帅出于什么理由颁布这个命令?”
“因为他的皇帝要求他这样做。”
“什么?”
“是这样。”秦朗做了个手势,“在德国陆军离开德国之前,他们的皇帝,那位脑子不太正常的威廉第二陛下对他们发表了一个演说,”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慢慢的转着***,然后停下来,转向易水摆出一个领袖发表演说的姿势。“你们应该对不公正进行报复。像中国人这样,悍然置千年固有的国际法于不顾,以令人发指的方式嘲弄外国使节和客人的神圣不可侵犯性。这样的事件,在世界史上还没有过先例。”
他停了一下,让易水有时间仔细体会威廉第二皇帝地训示,接着加大音量。“你们如果遇到敌人,就把他杀死。不要留情。不要留活口。谁落到了你们手里,就由你们处置。就像数千年前阿提拉国王麾下的匈奴人在流传迄今的传说中依然声威赫赫一样。德国人的声威也应当广布中国,以至于再不会有哪一个中国人敢于对德国人侧目而视。”
“疯子。”易水评论到,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
“我说过,威廉第二陛下地脑子不太正常。糟糕地是,大多数德国人的脑子都和他们地皇帝一样不正常。”秦朗重新坐下来,举了个例子,“就像那位肆意攻击拳民,结果惹祸上身的克林德男爵。”
“所以说,德国人就是到中国来抢劫和杀人的。”易水咬着嘴唇——这个消息对他来说实在糟糕到了极点。正如秦朗刚才发出的警告,如果冯.瓦德西公开允许联军抢劫、杀人和强奸,他们根本不可能阻止灾难发生。
其实情况还没有糟糕到极点。
“不过,幸运的是,”秦朗接着说,“北京城接近百分之三十的区域处于我们的绝对控制之下,没有人可以把手伸进来。”
“所以,就算冯.瓦德西发布命令允许联军公开抢劫,至少在我们控制的区域内,局势不会发生任何变化。”易水稍稍松了一口气,但依旧绷着脸,语气也没有缓和多少。“百分之三十,还不够。”
“不要太沮丧,中校。”秦朗又笑起来,“我可以保证的是,意大利人和法国人不会违反他们的承诺。因为他们非常清楚这样做的危险性,至于奥地利人,我不能保证他们是否会和他们的德国亲戚保持一致,不过,他们控制的区域仅仅比意大利人大一点,如果站在全局的角度,这仍然是可以接受的。”
“也许。”易水摇了摇头,将试图控制他的言论的感情因素赶到一边,保持理智,“除了它们,剩下的国家,日本可以不用担心,乃木希典还在追逐聂士成,而俄国,李尼维奇大概也不会违反他的承诺,只有英国和德国……”他停了一下,接着露出惊讶的表情,“你已经准备好了?”
“你想说什么?”
“德国人。”易水说,“他们控制的区域只有城市的百分之二。而且我记得占领区的划分方案是由你提出的……那么,这就是你的预防准备?”
“你可以这么认为。但实际上,并非如此。”秦朗耸了耸肩。在德国人的力量还很弱小的时候,串通英国人和俄国人,将德国的占领区缩小到城市面积的百分之二——实际上,他最初考虑的面积仅仅只有百分之一,不过德国人提出了强烈抗议,而且外交官们也担心引起威廉第二皇帝的愤怒,所以将它变成了现在这个数字——这只是为了将德国人赶进他的陷阱里面,不过,仔细想想这个方案表现出来的实际效果,它的确可以保证那些日尔曼蛮族不会给北京的平民造成更多伤害。
一个额外的收获。
“那么你的真正计划是什么?”易水好奇起来。
“我只是希望,将那帮日尔曼蛮族引向西方,诱使他们进攻太原——当然,这件事需要由你负责完成。”秦朗漫不经心的回答到。
根据他一贯的表现,易水开始紧张起来。“进攻太原!你想做什么?”
他的计划听起来像是一个更大的灾难。当然,事实上它就是,但不只是针对那位皇太后,同样也针对德国。“德国人的补给线无法维持长距离的军事行动。在到达太原之前,他们就会被迫撤退。”秦朗依旧保持着漫不经心的语气,“不过,我已向王振发出命令,向聂士成赠送我的第二批礼物,并且建议他在击退乃木希典后转向娘子关方向。”
“你打算——”易水几乎无法相信他的耳朵。很显然,如果秦朗的计划进展顺利,那么德国人将承受沉重的打击:很可能,那支远征军将永远无法回到德国。
“我早就想做这件事了。”秦朗冷笑着。
这是他一直想做的事情,很早,在他回到这个时代之前就已存在。而现在,它终于可以被付诸实施了。
感谢你,威廉第二陛下。
第四百零一节 德国人来了
谢泼德走进秦朗的办公室的时候,易水已经在那里等他了,但少校没有看到他的老板的身影。谢泼德犹豫起来,不确定应该立即报告刚刚得到的消息,还是等到秦朗来了之后再做这件事情。
注意到他的犹豫,易水放下他正在从事的工作,抬起头宣布:“秦朗已经离开了。如果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向我报告,少校。”
“当然,长官。”谢泼德立刻回答,“我得到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
“联军指挥部通报,乃木希典将军的追击部队遭到中国军队伏击,损失惨重,至少三千四百名军官和士兵阵亡,并且丢失一半火炮和全部补给物品。乃木将军已被迫带领他的部队返回天津。”
“什么!”易水站起来,装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尽管实际上,他现在正处于战争开始之后最高兴的时刻。
“怎么回事,少校?”他询问到,“关于战斗的经过,有详细报告吗?”
谢泼德的回答是否定的。“很遗憾,没有,长官。日本陆军并未向联军指挥部提供详细战斗报告。”
易水对这个结果感到失望——毫无疑问,他满心希望看到日本军队再次遭受沉重打击的详细经过,然后让自己舒舒服服的高兴一段时间。毕竟,这是德国军队在秦朗地陷阱里全军覆没之前仅有的一个好消息。
其实他完全没有必要感到失望。如果考虑到乃木希典的花岗岩脑袋所能构思出来的作战方式。以及他的急于为自己地儿子复仇的迫切心理,他的失败不但是在他决定追击聂士成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的结果,而且必然是缺乏刺激性和娱乐性的,简单得就像一场精心准备的表演。
定然如此。
或者说得更清楚一点,关于乃木希典遭遇的第三次失败。唯一的事实就是,这位固执地将军丝毫不顾参谋长石桥健藏的警告,在没有仔细侦察战场的情况下命令他的部队发动全面进攻,结果钻进了聂士成利用他的复仇心理设置的陷阱。
当两个完整的步兵联队试图穿过一片坟地和农田、攻击他刻意暴露出来地核心指挥所的时候,事先埋伏在那个战场的武卫前军士兵就从他们的位于战场两翼和日军后方、经过认真伪装的碉堡里向这些敌人发动了突然袭击。由于完全没能预料到这种情况,尤其是来自后方倒打火力点的、猛烈的机枪火力,日本士兵完全成了待宰的羔羊,既不能反击,也没有办法离开陷阱。
面对这样的情况。除了大骂“狡猾的支那人”和“万恶地米国鬼畜”,乃木希典和石桥健藏唯一能做的只是将他们的预备队投入战场,解救陷入绝境的两个步兵联队。然而,一旦日军的预备队进入战场,一支骑兵部队立刻攻击了他们的炮兵阵地。这样,乃木希典就只能带领剩下的部队返回天津了。
而且他必须感谢他的敌人。
由于他急于前往山西保护逃离北京的老太后和皇帝,聂士成不希望在日本军队身上浪费时间、士兵和更加宝贵的弹药——即使他已经得到王振送来地第二批礼物——因此他制定的作战计划只是重创追击者并迫使它撤退。而不是将它一举消灭,否则,很有可能,乃木希典就要到九段坂与他的儿子相会了。
当然,这是一件好事。至少,当秦朗得到消息之后,他得到了这么一个结论。虽然乃木希典没能成为这场战争中联军阵亡的最高级别指挥官,不过对于像他这样一个人来说,让他生活在痛苦和耻辱当中,毫无疑问比让他光荣战死更加残酷。而且更加有趣。
是的,有趣。可以肯定地是,日本人没办法宣传一位“为天皇陛下和大日本帝国之伟大事业以天神下凡之神勇之姿如弁庆般在战场上奋战至最后一刻之英勇皇国武士”了——也许他们还会加上“七生报国”或者别地什么,比如一个极具气势的、带有显而易见地咄咄逼人意味的词语,“试问”——尽管,如果接下来的历史没什么变化的话,日本人仍会因为乃木希典在明治死亡之后自杀殉葬的“忠诚”举动将他奉为军神并且进行纪念,但秦朗并不在意他们这么做。
事实上他会非常高兴。
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看成与你的部下全是聪明而且勤奋的天才媲美的好事,那就是你的敌人全是勤奋但是愚蠢的白痴。秦朗没办法保证他的部下都是天才,但如果他的敌人主动将自己变成白痴。这就值得大肆庆贺了。
应该开瓶香槟。
不过,再仔细想想,这瓶香槟应该等到威廉第二陛下的无敌陆军在他的陷阱里变成世界笑柄之后再打开。不用等待太久,经过漫长的等待以后,冯.瓦德西元帅和他的远征军就像永远迟到的大牌明星那样。即将在全世界的关注之下。以超过任何一支联军部队的绚丽姿态登上舞台……
不,他们已经登上舞台了。
当秦朗乘坐的客轮抵达广州湾的时候。他得到通过刚刚修复的电报线路,从北京发来的消息:两天之前,德国陆军抵达北京,并且立即举行了一个盛大的胜利阅兵仪式。
毫无疑问,冯.瓦德西想要在记者的闪光灯面前炫耀他的士兵,他们的高昂士气,以及精湛的德国工艺制造的优秀武器。不过他的希望最终成了泡影:除了德国记者和少数奥地利记者,剩下的记者根本没打算使用他们的照相机。更加糟糕的是,英国人、法国人和俄国人都被这场阅兵弄得极不舒服。
除了在克林德男爵的胡乱指挥之下给使馆区的外交官们制造麻烦和威胁,德国军人根本没在战争中发挥任何作用,但他们却用盛大的阅兵肆无忌惮的炫耀自己,而将在战场上奋勇作战的真正的英雄抛到一边——莫里循一点也没客气,毫无顾忌的在他的专题报道里将德国军队嘲弄了一番——但与法国人相比,他的文章已经算得上极为温和了。
“法国人怎么说?”到客轮上迎接秦朗的邓肯好奇的问到。
“毕盛发表的看法是,”秦朗看着电报,“就像他们的祖先进入罗马时一样,这些日尔曼蛮族在世界上最古老国家的政治中心表演了一场滑稽的闹剧,让全世界都看见了他们的愚昧和无知。”
“我的上帝。”邓肯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说,“看来法国人似乎已经将他们做过的事情忘记了。”
“不用担心,邓肯,德国人会提醒他们。”秦朗笑着说。
“那就真的是一场滑稽的闹剧了。”邓肯摇着头,“不管怎么说,至少现在,法国和德国不是敌人,而是盟友。”
“仅仅在中国是这样,至于世界的其他地方,在那位渴望使用利剑拓展德国的生存空间的威廉第二皇帝的领导之下,德国人与英国人和法国人的关系都很糟糕。”秦朗将电报收进口袋,喝了一口咖啡,接着说:“你应该还记得那位陛下发给德兰士瓦总统的电报,祝贺他击败英国人阴谋制造的叛乱和入侵。”
“是的。”邓肯点了点头。他当然知道那件事情,轰动世界的新闻,威廉二世皇帝差点就把英国与德国一直维持的良好关系彻底毁灭了——不过,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它们一定会变成敌人。
早或者晚,也许十年之内就可以看到结果。
“你有没有什么计划?”他接着问,但只是处于一种惯例。通常,当秦朗特意提到一件事情的时候,他总会有一些对应它的计划,几乎没有例外。
这一次同样如此,但秦朗还不打算公开他的计划,还不是时候。
“我现在更关心北方的形势。”他说,“易水在报告里最后提到的事情是,由于北京城的占领区划分问题,德国人和所有国家的关系都变得很糟糕——冯.瓦德西要求各个国家让出一部分占领区给他的军队,但即使是奥地利人,他们也不愿意这么做,而英国人、法国人和俄国人则公开表示拒绝。”
“易水呢?”
“他将在明天给予冯.瓦德西一个明确答复,当然,是拒绝。”
“德国人不会接受这个结果。”邓肯提醒到,“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冯.瓦德西没能实现他的目的,他的下一步将是什么?”
“我想,他只能命令他的军队攻击山西,想办法夺取结束这场战争的荣耀。”秦朗漫不经心的回答到。
“山西?那将是一场艰苦的远征。还没有一支西方军队抵达那么遥远的地方。”
“的确如此。”秦朗又在微笑了。
第四百零二节 德国人出发了
一切都在按照秦朗的预料发展。
差不多是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湛江分院的开学典礼正式举行的时候,冯.瓦德西元帅也做出决定,要求德国远征军前往山西抓捕躲藏在那里的中国皇太后、皇帝和皇室贵族。毫无疑问,这是一次艰难而且充满风险的远征,但元帅别无选择。
冯.瓦德西必须为他的皇帝赢得一个真正的、值得炫耀的、可以满足他的虚荣心的巨大胜利,同时将皇帝在远征军离开德国时发表的宣言变成现实。而且对于参加这次远征的军官和士兵来说,远征山西也是唯一的机会,使他们可以捞上一笔。
在北京,以及北京周边地区,他们无法做到这件事——在城市内部,伟大的德意志得到的占领区小得几乎无法在地图上详细的标示出来,可以抢劫的人不多,而且都很贫穷;而在城市的郊区,以及邻近的城镇,要么俄国骑兵已经在那些地方进行了彻底的扫荡,要么就和北京城的占领区一样,根本不值得光顾。
当然,即使如此,他们也没有必要前往遥远的山西——不幸的是,联军的其他力量联合起来,只给了他们这一个选择。
更具体的说,那就是,当冯.瓦德西元帅在联军指挥官的联席会议上提出,让德国陆军前往中国北方清剿时,李尼维奇和代表乃木希典出席会议的石桥健藏立即跳起来,强烈反对他这么做;于是元帅重新建议,派遣德国陆军进攻山东和更南方的安徽和江苏,结果英国人的脸色立即变得难看起来。
但这还不是问题地全部——剩下地问题在于:首先。由于法国与德国的恶劣关系。法军指挥官坚定的站在英国、俄国与日本这一边;其次,尽管意大利人和奥地利人都是可以收买的墙头草,但冯.瓦德西没有办法提供足够的好处使他们站在自己这一边;最后,作为一个阴谋的负责人,易水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他,仅仅只是提出一个非常合理的要求,要求他尽快结束战争。
这个要求得到指挥官们一致赞同,还有在北京的西方外交官。而且元帅本人也希望尽快结束战争,只有这样,他的皇帝才能感到满意。
让皇帝满意是他的任务。他必须做这件事情。
然而结束战争地办法只有那么几个,等待,直到中国政府自己回到谈判桌前;或者大量消灭中国军队的有生力量,迫使中国政府回到谈判桌前;或者投入几十万军队直接占领这个国家;或者,抓住中国皇太后和皇帝,这样战争自然就可以结束。
情形很明确。不过同样明确的是,冯.瓦德西没有那么多士兵占领中国。也找不到中国军队。事实上,元帅认为,想要重创中国军队几乎是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的理由很简单,中国的人口比欧洲和美国加在一起地人口还要多,只要中国政府愿意继续抵抗,就可以不断组织新的军团,把这个国家变成一个足以让整个德意志帝国陷进去的大坑。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那位皇太后并没有那么坚决,根据那些还没有得到证实的传言。她很快就会让她的大臣回到谈判桌前——那么,第一个选择似乎是合适的——然而易水要求他尽快结束战争,等待并不符合这个要求。
谁也不知道,中国政府会在什么时候回到谈判桌前,几天,一个星期,一个月,一年……谁也不能保证什么,主动权完全掌握在中国人手里,只取决于那位皇太后的意志。作为职业军人。德国陆军的前任总参谋长,冯.瓦德西显然不能接受这样一个局面。
他的皇帝陛下更不会接受。
所以冯.瓦德西只能将他地军队派到山西去,将中国皇太后和皇帝抓回北京。而且只是他的军队,没有盟军协同作战,也没有后援。
因为联军的指挥官们拒绝派遣自己的军队参与德国军队的远征。他们直截了当的表明了态度。或者找了一些理由撇清自己,只有易水表示愿意派遣一个团级战斗队掩护德军的侧翼——但元帅不能相信他。担心美国军队将会刻意暴露德军的侧翼,或者在关键时刻突然撤出战场,或者干脆就在旁边看着。
冯.瓦德西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易水确实打算那么做。不过,这种担心更多只是一个借口,因为事实上,元帅不希望任何一支联军部队参加远征——它是德国陆军的荣耀,并且只是德国陆军地荣耀,不能让人分享它。
德国军队将单独赢得最后的、最为辉煌的胜利,让整个世界为德意志欢呼,并让中国人在一千年的时间里不敢对德国人侧目而视。
德国军队定然可以完成这个使命,不需要任何帮助。
因此,联军指挥官们的拒绝和推诿无疑正中元帅地下怀,但易水表现出来地热心则让他恼怒,只能立即拒绝这个好意,并且尽量将它往坏的地方考虑;并且因为同样地理由,参加远征的就只是七千名德国军人。
就像秦朗预料的那样。
不需要强迫和引诱,只是出于他个人的意愿,冯.瓦德西自己就会把德国军队派到陷阱里去。
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易水站在一副巨大的军用地图前,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上面的某个位置,一动不动。就在这个时候,谢泼德少校走进来,站到他身后,敬了一个军礼然后报告到:“中校,德国陆军已经离开北京。并且,正如你预料的那样,冯.瓦德西元帅现在就开始为他的军队筹备凯旋仪式。”
易水慢慢的转过来,面对着他的参谋长。“不是我的预料,是秦朗的预料。”
谢泼德并不感到意外:秦朗具有这方面的卓越才能,这一点谁都知道。让少校感到奇怪的是,他和易水竟然都不准备做点什么——与其让德国佬获得那个荣耀,为什么不让雇佣军得到它呢?
考虑了一会儿,少校决定将他的疑问提出来。“中校,我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为什么不派遣一支部队前往山西,抢在德国远征军到达那里之前抓住中国皇太后和皇帝,将他们带回北京,结束战争。”谢泼德说,而易水安静的听着,直到他说完。“我们可以找到向导,选择一条捷径,而且这个任务并没有什么难度,做到这件事就和占领马尼拉一样简单。”
“你真的这么认为?”易水反问,扬了扬他的眉毛。
“是的,中校。”少校肯定的回答,但随即又变得不那么肯定了,“你认为我的建议存在缺陷?”当然。易水想着。按照你的建议去做,秦朗的计划就会破产,而且掉进他的陷阱的将是雇佣军——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然,他不能如此直接的回答谢泼德的问题,不能泄露秘密。迅速考虑了一会儿,易水仍然选择反问。“在我回答你之前,少校,你能告诉我聂士成的军队在哪里吗?”
“抱歉,中校。”谢泼德摇头,“没有任何情报。在击败乃木中将之后,这位将军和他的部队就失踪了。”
易水笑起来,一种炫耀的、掌握了主动的微笑。“我可以告诉你,他和他的部队正在向山西前进。”
“山西?”
“因为他的皇太后和皇帝在那里。作为一名仍然忠于清政府的大臣,聂士成必然会带领军队赶到那里,保护他们。”易水暗自叹息了一声。聂士成仍然效忠清政府无疑是件可惜的事情,不管对他个人,还是对中国的未来,都是如此。
然后,他迅速藏好自己的心情,接着说:“不只是聂士成,现在,所有还忠于清政府的将军都会带领军队前往山西,保护他们的皇太后和皇帝。”他做了个手势,“很快,山西就将成为中国军队最集中一个地方。”
“当德国远征军抵达时,他们将遭到顽强的抵抗。”谢泼德想了一下,“所以,我们的确不应该将军队派到那里,即使仍有机会完成任务,但雇佣兵的巨大伤亡将使公司蒙受惨重的经济损失。”
“的确如此。”易水向前走了一步,靠近少校,在他耳朵边低声说到:“你能想象瑞切尔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吗,少校?”
谢泼德的脸色立即变得一片惨白。暴怒的瑞切尔.麦克布莱德.易女士,这是他现在能够想象到了、最危险的事情——比它更糟糕的是暴怒的秦朗先生,不过,还没有一个人见识过秦朗发怒的样子,即使是易水,而且理论上说,这种情况永远不会出现。
因为……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已经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发怒了。
易水更明显的笑起来。“所以,少校,你最好收起那些与德国人争夺荣耀的想法。有谁知道,德国军队不是掉进危险……”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立刻停了下来。
当然,他只是太高兴了。
感谢你,秦朗将军
第四百零三节 评价
秦朗很愉快——本该如此。
德国人正在走向他为他们准备的陷阱——当然,“正在走向”,意思是他还需要一些时间和耐心才能得到结果,以及,情况有可能出现意料之外的变化,不过他总是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等待,而变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不管发生什么意外,最后的结果并不会有任何本质区别。
他的计划必然取得成功,就像以前任何一次。
所以秦朗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关心北方正在发生的事情,可以将所有精力用来应付眼前的事情:学校的开学典礼、应邀参加典礼的嘉宾、渴望与他交流的学者,比如居里夫妇和卢瑟福先生、年轻的,富有求知**的学生……当然,还有任何重要活动都能见到的特殊群体,记者。
上百名记者出席了学校的开学典礼。理论上,这是一件好事,但实际上,由于这些记者将他们的注意力转到了其他方向,事情反而被他们弄糟糕了。
尽管这并非他们的本意。
秦朗不喜欢记者;即使他喜欢利用他们的力量,但站在他自己的角度,他厌恶这些无孔不入的苍蝇,尤其是那些将“新闻自由”奉为人生信条和行为准则的、拒绝与公共关系部门配合的、而且喜欢私自发掘新闻的极端份子。
对于秘密来说,他们是极其严重的威胁——由于记者的随意报道导致的泄密事件绝不是历史上地偶然现象——而秦朗正好有许多秘密,并且绝大部分需要一直隐藏在黑暗中,永远不能在阳光下出现。
不幸的是。作为一个知名的公众人物,一个拥有多种头衔的传奇华人,他已经成功引起记者们的越来越浓厚的兴趣,一些人开始暗中搜集关于他地各种材料,而另一些则像真正的苍蝇那样聚集在他身边,用语言进行一轮又一轮轰炸。
就像参加典礼的这些。
当然。如果在其他时候,他可以让特勤处地特工将他们赶开。但是现在,他不能做这种事情:他需要记者宣传他的学校。扩大它们的影响力,所以只能让他们继续待在身边,提出一些与学校毫无关系的问题。
一些针对他本人的、因此不能由其他人代替回答的问题。
秦朗觉得这是在他返回这个世界之后遇到的最糟糕地情形,即使他可以轻易应付每一个记者,但接连不断地回答问题正在迅速消耗他的体力,同时也让他的愉快心情消耗殆尽——他们成功的使他想起那些他尽量不去回忆的过去,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往事。以及最后遇到的恶作剧。
秦朗再次想起那个该死的时间旅行者。他憎恨的对象,发誓永远不会放过、但永远无法找到地敌人。
他的怒火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聚集起来,逐渐接近那个危险的临界点。
值得庆幸的是,也许是他们已经厌倦了,或者认为自己已经得到足够地信息,就在这个时刻,记者们突然换了一个更加贴近现实地问题。
“秦先生,作为一名军事专家和将军,你对昨天去世的乃木希典将军有什么评价?”
“去世?”秦朗愣了一下。乃木希典死了?但怎么会?
“难道你还没有得到消息?”提问地记者吃惊的说。“昨天,日本政府公布了乃木希典将军病亡的消息,宣布追晋他为陆军上将[注],同时宣布儿玉源太郎上将已经前往天津接替他的工作。”
“噢,你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我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还没有来得及查看报告。”秦朗解释到,为自己找了一个借口。同时暗自猜测乃木希典的真正死亡原因。
当然,只是一会儿,他已经弄清楚了。
自杀,或者勒令自杀,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显而易见的是,日本陆军在这场战争中的伤亡人数已经超过甲午战争和占领台湾的军事行动,因此理所当然的,作为导致这些失败的原因之一……甚至可以称为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乃木希典就必须为他的死板战术和错误指挥承担责任。
他只能切腹,如果他还不打算这么做,儿玉源太郎就会命令他切腹,否则,作为推荐他担任指挥官的陆军参谋次长,儿玉源太郎将陷入一个极其尴尬的、将受到来自各方面的猛烈攻击的境地之中。
儿玉源太郎会下达命令。
当然,秦朗现在还无法确认,导致乃木希典自杀的,究竟只是他自己的意愿,还是因为陆军参谋次长的命令。不过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枝节问题。重要的是,在他成为日本陆军的军神之前,乃木希典已经死了。
秦朗几乎毫不察觉的皱了一下眉毛。乃木希典的死亡将会导致日本陆军不得不重新选择一个军神作为他们崇拜的对象,然而,那个新的偶像很可能并不像乃木希典这样顽固。真是可惜。他暗自摇了摇头。然后开始考虑如何弥补这个缺陷。
不过现在,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回答记者提出的问题。
对乃木希典有什么评价?
“当然,”他想了想,换上一种更加正式的、带有评论性的语气,“我必须说,这是一个极为不幸的悲剧,一个巨大的损失。由于乃木将军意外病故,日本帝国陆军失去了一位忠诚而且坚定的优秀军人……”
“秦先生!”稍稍愣了一会儿,提问的记者打断他,问到:“你真的这么认为?乃木希典将军病故是日本军队的……巨大损失?”
巨大损失?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其他记者也是如此。因为正如人们知道的那样,日本陆军在中国遭受的惨重损失在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乃木希典的拙劣指挥,因为他采取的丝毫不顾及士兵的生命的疯狂战术——失去这样一位将军怎么是损失?而且是巨大损失。
为什么?
“先生们,你们只看到了问题的一个方面。”秦朗微笑着,做了个手势,“必须注意,当我们评价一个人的时候,我们应该公正的看待所有问题。是的,正如我们知道的那样,日本陆军在这场战争中遭受的损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乃木将军的指挥,但是,这个结果并非他的本意,只是军事技术的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军事技术一直在发展。”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并且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它的发展速度变得更加迅速,已经形成一种由堑壕、机枪和铁丝网构成的复杂防御体系——当然你们知道,我的军队曾经多次成功使用这种防御体系,并且将它传授给了中国陆军。在这种新的体系面前,仍然使用传统的攻击方式无疑将使进攻者遭受惨重损失,两年前,意大利陆军在阿比西尼亚的战斗已经证明这点,并且我的军事顾问和德国军官的对抗性演习也显现出同样的特点。”
“所以,”他总结性的说,“当乃木将军仍然按照他接受的军事教育,命令部队按照传统方式发动进攻时,他就会遇到同样的问题,失败是不可避免的事情。然而,既然德国陆军的军官一样不能解决问题,我们为什么要苛责乃木将军呢?”
这是一个巧妙的反问。既然他将德国军人放在乃木希典前面,记者们当然就不可能反驳他的看法。他们并不了解军事,但知道德国拥有世界一流的强大陆军——至少德意志皇帝和他的将军们正在这么吹嘘——而日本陆军只是德国陆军的学生。
那么理所当然的是,德国军官不能解决的问题,日本军官肯定解决不了。如果有人反对这种看法,那么他必须拿出事实作为证据,同时做好冒犯那位皇帝陛下和他的将军们的心理准备。
记者们不得不承认,至少在辩论方面,秦朗的逻辑非常合理。
秦朗注意到记者们的表情并且暗自笑了一下,接着说:“事实上,我们不但不应该苛责乃木将军,还应该赞扬他。尽管遭遇了惨重的失败,但他仍然表现出了一个军人应该具有的美德,勇气和坚毅,正如同我们赞美皮克特将军和他的士兵进行的无畏冲锋那样。虽然他们同样遭遇失败,但军人必须牢记,在任何时候,英勇的、有时甚至是绝望的对抗,才是赢得胜利的关键。”
注:提问者是西方记者,所以用了“上将”而不是大将
第四百零四节 制造军神
“也许,我应该暗中挑选一位着名的传记作者,撰写一本乃木希典的传记。”秦朗低声说着,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你想做什么,秦?”邓肯没有听明白,“撰写一本乃木希典的传记?”
这像是一个玩笑,而且是那种极其无聊的玩笑,冷笑话。乃木希典是一个日本将军,他获得的荣耀几乎都来自一八九四年的战争和占领福摩萨的军事行动,他是中国和中国人民的敌人……当然,秦朗是美国人,但他是华人,而且一直都很讨厌日本人,甚至正在公开打击日本的经济。
一个讨厌日本并且正在打击日本经济的华人出资聘请传记作者为一名日本陆军的将军撰写传记,还有比这更冷的笑话么?
没有。邓肯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接着他告诉自己,秦朗绝非那种喜欢制造无聊笑话的家伙,如果他想做一件事,那就肯定有一个隐含的、很可能是个阴谋的特殊目的——但他的目的是什么?
邓肯很想知道。
但是,秦朗完全没有理会他的问题,仍在低声自言自语。“……这本传记应该使用什么名字?《大和军神——乃木大将》还是《圣-乃木大将传》?但它们显得过于日本化了,只能作为日文版的名字。那么英文版的名字应该是……《无畏上将乃木希典》?或者《磐石将军乃木希典》……”
他的眉毛皱起来。想要找出一个完全合适的名字实在太困难了——或者说,似乎每一个名字都很合适,无论放弃哪一个,都会让人感到遗憾。
而且他并不是一个善于取名的人,这才是真正重要的问题。
秦朗考虑了很长一段时间,但最终,他决定将这个问题交给负责撰写传记的作者。毕竟这是他们的专业。
于是他回过神,随即看见邓肯投来的、询问的目光。
“你有什么事,邓肯?”秦朗问。
他看上去很迷惑,显然没有听到刚才的问题。邓肯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把问题重复了一遍。“我听见你准备找一个着名地传记作者。给那位倒霉的日本将军撰写一本传记。你想做什么,秦?”
“正如你听到地那样。给乃木希典撰写一本传记。”顿了顿,他补充到:“还要雇佣一些记者向全世界宣传他。”
“我知道,事情不会只是这么简单。”邓肯以一种绝没有被迷惑到的语气说。“秦,你的计划肯定有特殊地目的。”
“那么,你觉得我的特殊目的是什么?”
“如果我知道,我就不用询问你了。”“你可以用一些时间考虑这个问题,邓肯。”秦朗大笑起来,“在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揭示答案。”
然而,答案其实很简单:他要把乃木希典塑造成日本军人的偶像,一个值得他们模仿的军神——指望日本政府或者日本陆军单独完成这件工作已经变得很不现实,乃木希典创造的令人难堪的损失记录足够打消任何一个将他晋级为军神的设想——即使完全不考虑多余地影响。只是海军的嘲笑就可以做到这件事。
不过,乃木希典并不是完全没有晋级为军神的机会。同样,即使不考虑其他问题,仅仅只是为了他自己,儿玉源太郎大将就会竭尽全力发掘乃木希典的优点,将他捧到一个很高的位置。
只有这样做,亲自挑选并且推荐乃木希典担任指挥官的儿玉源太郎才能够完全撇清他的责任。
乃木希典还有机会。
当然,日本陆军需要一些帮助。秦朗已经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毫无顾忌的称赞了乃木希典的勇气和忠诚,但这还不够,一位美国陆军的华裔准将地赞美之辞还不能抵挡海军和其他人的攻击。不过。如果有一本西方传记作者撰写的、极力称赞乃木希典的传记在美国、欧洲和日本出版,然后再加上西方媒体的高调宣传,情况就会得到彻底改变。
因为年轻人,不管是处于叛逆期地、喜欢表现自己地“独立思考精神”因此热衷与社会主流认识唱反调的、并且喜欢发掘真相地有良心青年,与义和团没有多少区别、被人们称为“愤青”的狂热爱国者。以及一厢情愿的相信西方媒体的报道永远公正客观的天真少年……事实上。几乎所有种类的年轻人,他们具有的一个共同特点是。他们很容易被外界迷惑,将看到或者听到的东西奉为真实,然后顽固的坚持它,就像守护一件珍宝。
这是普遍的现象,不分时代,不分民族,不分国家,不分信仰,是人类共同分享的诸多毛病之一。
秦朗曾经见过很多类似的情形,当他还在大学的时候,在互联网上——即使他并不经常访问网络论坛——尽管很多受到广泛宣传的东西更接近另一个世界的历史,比如,那个可笑的、几乎独自享受奥马哈海滩的德国军队的全部战果的“奥马哈之兽”,或者某个更加匪夷所思的、关于“四千门大炮、六百辆坦克和八百架飞机”的笑话。
总是有人相信这些东西,并且随着时间推移,随着这些笑话不断被人当作珍宝一样展示出来,相信它们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于是最后,笑话变成了人所共知的事实。
当然,不是没有人站出来反抗,但是,这个世界无知者总是绝大多数,在数量占有绝对优势的对手面前,反抗者们最多也只能无谓的挣扎几下,然后黯然退到一边叹息事情又变得糟糕了。
非常滑稽的情形,但它总在反复上演,不管过去还是现在,并将永远如此。
秦朗不喜欢这种情形,但现在,他却要制造这样一个情形,利用年轻人的缺陷帮助……或者迫使日本陆军将乃木希典晋级为军神。
很简单的工作,比他曾经看到的那些演变容易得多,因为宣传乃木希典的光辉形象几乎可以满足所有类型的年轻人的需求:对于有良心的青年来说,这是与政府唱反调;对于迷信西方媒体的天真少年来说,这就是西方的宣传;对于目前已经占据日本社会主流的爱国愤青来说,宣传一位为了天皇和日本帝国的事业献身的将军是爱国主义的具体表现,即使它首先是由米国鬼畜开始……
然后,剩下的就只是日本的年轻人的事情了。
秦朗已预见了一个对他有利的未来。
他的微笑又来了。
邓肯注意到他的表情,然后意识到他的计划肯定是一个针对日本人的、将会把他们带入更加糟糕的处境当中的阴谋。不过,邓肯还是想不出来,宣传一个极为拙劣的将军到底会让日本人…一个极为拙劣的将军!在这一刻,邓肯突然发现他已经想明白了。如果日本军人都变成乃木希典,那么他们就别想打赢任何一场战争。
这就是秦朗的特殊目的。
邓肯暗自高兴起来。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在秦朗自己揭示答案之前找到他的企图。不过他的愉快心情仅仅持续了一会儿,只有几分钟,因为就在这点时间里,一个新问题已经把他缠住了。
“我还是不明白,秦。”他询问到,“难道我们将有可能与日本军队作战?或者,你只是打算给中国提供一点小小的帮助?”
“只要日本在西太平洋地区继续扩张,美国和日本必然会爆发战争,不过我很怀疑日本是否还有能力扩张下去。”秦朗又笑了一下。这仍然是他的计划,一旦它们变成事实,即使英国仍与日本保持同盟关系,日本的扩张步伐也将陷入停滞。
而且很快,英国也将陷入困境当中,但不是因为德兰士瓦,而是因为欧洲。
如果他的计划都变成现实,那么第一次世界大战将会提前爆发,而且会变得更加血腥和残酷。
秦朗的微笑变得更加明显起来。
他的表情……当然更重要的是他的回答,让邓肯感到很头痛。“秦,难道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中国?”
“是的。”邓肯说,“你想帮助它,对吗?”
“我只做对公司有利的事情,邓肯。”秦朗注视着他,很平静,有点漫不精心,就像在谈论一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的话题,“你觉得,帮助中国对公司有什么好处吗?”
他提出一个问题,但没等邓肯回答,他已经继续说到:“只要你想清楚这一点,你就会明白,我是否会帮助中国。”
邓肯陷入沉思当中。
当然,他并不清楚秦朗的计划,否则他就可以立刻回答这个问题,而不是浪费许多时间考虑它。不过,正在考虑这个问题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人。
还有另一个人,也想从秦朗已经公开的行动中找出答案。
第四百零五节 怀疑者
几个月以来,章炳麟一直试图弄清楚他准备进行的革命的幕后支持者,秦朗,他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以及他到底想做什么。
尽管秦朗曾经开诚布公的表示,作为一个利己主义者和国际军火商,他支持推翻满清政府只是为了他和他的公司的利益,并且他的实际行动,参加八国联军、攻占北京并且大肆劫掠……这些行动完全符合他的身份和声明,不过章炳麟相信,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不管他做什么,秦朗总是喜欢将他的真正意图巧妙而且严密的隐藏起来,即使到最后一刻也绝不会亲自将它揭开——曾经,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易水提到过这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说谎——虽然正变得越来越像秦朗的某种翻版,但是,这个年轻人还没有秦朗那么复杂,以及难以猜测。
在那种时刻,既然他们只是非常偶然的提到那个问题,易水几乎不可能立即想出一个谎言敷衍他;或者,即使他真的那么做,他也可以很容易看出破绽。
但他没有看出破绽,因此也就意味着,易水无疑是真实可信的,秦朗确实有一个隐藏起来的真正意图。
章炳麟希望找出这个意图,出于他对中国的爱和责任心,以及一个革命者的警觉——如果秦朗不仅仅只是一个奉行利己主义的国际军火商,而是美国侵略中国的先锋、甚至行动负责人,那么与他合作显然就是一个巨大的错误,引狼入室;或者,既然因为他的利益,他可以支持革命党人推翻清政府,那么同样因为他的利益,他是否会转而支持清政府——如果清政府开出的价码更高。
当然,还有另外一些猜测。但全都具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它们都很危险,令人忧虑和不安,并为之彻夜难眠。
章炳麟清楚他的状况。只有将问题完全弄清楚、然后决定应该与秦朗继续合作、还是立刻分道扬镳,他才能恢复平静,才能继续进行推翻清政府地活动。
他需要答案。
然而猜测秦朗的真正意图绝对章炳麟的力量可以做到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还没有一个人可以完成这件工作:即使是摩根,他仍然需要派遣一些职业间谍进入秦朗的公司获取情报……当然其他几个财团也是这样;如果仅仅依靠他自己的力量。也许只有等到秦朗最终完成计划,他才可能知道它是什么。
这绝不是章炳麟希望看到的结局,然而它却比任何一个结局具有更高地可能性,因此让他忧心忡忡、心烦意乱。
可以预料的是,如果他一直保持现在这种状况。总有一天……而且不会很遥远,要么是他的身体,要么是他的精神,或者两者同时,它们会突然崩溃,就好像一根在很长时间里一直绷得太紧的弦。
定然如此,没有例外。
不过。值得庆幸地是,在章炳麟的状况恶化到那一步之前,陈天华给了他一个解脱的方法。
“如果你不能相信秦朗,担心他最终将会危害中国,那么你为什么不把你的问题直接提出来,就在他的面前。你有很多机会解决困扰。”
“秦朗比易水复杂得多,很难看得清楚。”章炳麟摇头,“也许……不,按照他的行为方式,他肯定会说谎。直接向他求证不可能得到符合事实的正确答案。甚至有可能得到完全错误地结果。”
“那就与他决裂,告诉他取消合作,你同样有机会和权力。”
但他仍然摇头,不能接受这个建议。“在没有证明秦朗的确存在不利于中国的潜在企图之前,与他决裂是一种对我们的事业不负责任的行为。”
“你现在的行为同样是不负责任的,而且是有害的。”陈天华摊开手,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是他没有想过,同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像章炳麟这样地聪明人身上……不过。也有可能是因为他是一个聪明人,所以才会将许多时间用在胡乱猜测上面,最终让自己陷入困境。
而且还不能爬出来。
章炳麟表现出来的迷惑证实了他的判断:他居然还没有想清楚。“你的意思是?”
“既然你完全不能相信他,那么继续与他合作也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了。”陈天华提醒到,“信任。哪怕只是有限度的信任。是整个合作的前提,否则我们将在互相猜疑和防备中首先耗尽自己的力量。”
当然。对于秦朗来说,他被耗尽的仅仅只是他的热情——如果他有热情的话——以及对他们地信心。但他的计划不会受到实质性的影响:凭借他的力量,他可以很容易找到新的合作者。
比如,一位几年之前曾经碰了一鼻子灰、但仍然没有放弃与他建立联系地医生。据说这位医生正在尝试获得美国地国籍,因为他认为,只有变成美国公民,才能让秦朗相信他们具有很多共同点,然后转而支持他的事业。
毫无疑问地是,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不管是对他的事业,还是对中国的未来,都是如此。
当然,尽管还谈不上大公无私,但章炳麟并不在意他的事业问题,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果断的放弃它。但他不能放任那位医生取代他的位置因为那位医生显然不像他这样,在从事他的事业的时候还能够保持一些原则:一个在中国与日本进行战争的特殊时期,竟然要求日本政府提供军火援助,以便他可以在中国南方发动武装暴动的人,显然是谈不上原则的。
如果让他取得成功,成为秦朗的支持对象,那么,无论秦朗的真正意图是什么,解救并且振兴中国还是将中国变成美国的殖民地,取得成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没有任何阻碍。
所以,如果仅仅因为他自己的猜测,导致他与秦朗的合作关系破裂,并让那位医生成为他的下一个支持对象,那将意味着一个严重的错误;不过,如果事实证明他的猜测完全正确,与秦朗分道扬镳也就没什么值得可惜的了。
“前提是,你能够证明你的猜测。”陈天华最后一次提醒到,“我的看法仍然是,与其你在这里胡思乱想,还不如把你的怀疑和问题提出来,要求秦朗回答。当然,他有可能再次说谎,但如果你真的上当,那也只是你自己的问题。”
“……也许你说得对。”章炳麟仍在犹豫。
“与以前相比,现在你的顾虑太多了。”陈天华叹息到,“生于忧患,死于安乐。也许我们与秦朗进行合作真的是一个错误,得到了物质上的大力援助,但把以前的锐气全都耗尽了。”
章炳麟注视着他,没有说话。不过,他终于决定,他应该与秦朗进行一次真正谈得上开诚布公的交谈。
当然,即使他决定这么做,但是,想要见到秦朗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他很忙,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有许多重要的人物等待与他会面——或者他正等着与某个地位更加显要的大人物会面。在这种时候,想要与他见面必须提前预约,让秘书安排次序,然后耐心等待几天或者一个星期,甚至更长一段时间。
尽管他的心情非常迫切,但章炳麟仍然只能接受这个程序化的安排,向秘书预约并且等着轮到自己,而不是直接冲进秦朗的办公室。
“我给你安排的会见时间是在三天后。”秘书对他说,“你很走运,老板将要启程返回北方,因此要求我不要在最后一天安排任何会面,但你是例外。”
“例外?”
“是的,例外。”秘书回答,“老板的吩咐,你和你的几位朋友都有优先权,如果不是因为排在你前面的人已经等得太久,让你插队会让他们非常生气,我可以直接把会面安排在十分钟后。”
章炳麟保持沉默。特权阶级,至少在这一点上看,秦朗对他的态度还很不错——尽管他的安排对其他人来说并不公平。只不过,特权并不能打消他对他的真正意图的怀疑,相反使它变得更加强烈了。
只是他还需要等待三天,然后,而且仅仅只是有可能,消除怀疑或者证实它。
还有三天。
章炳麟第一次觉得,时间的流动速度有些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