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六节 伤亡惨重的反击[上]
“奥林匹亚”号上,争论终于结束了。杜威接受了舰队里的几艘运输船将按照秦朗的建议离开马尼拉湾、更改船名之后再返回,冒充运输补给弹药的军火船。当然在船长们做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必须小心谨慎,不能被任何人发现——尤其是正在马尼拉湾入口徘徊的德国军舰。
船长们受命立刻离开,这样就可以在白天返回。于是他们丝毫没有浪费时间,立即行动了。
当他们完成所有工作,杜威才有空闲向秦朗提出一个他感到好奇的问题。“你怎么知道菲律宾人有机会占领三角堡垒?你的士兵对你说了什么,准将。”
“他告诉我,纳蒂比达从我的军队里借了一千个炸弹。”
“菲律宾人懂得爆破?”
“我不认为他们具有这种能力。”秦朗说,“但那些炸弹使用起来非常简单,当然也非常危险。它们只能拿在手上或者绑在身上,或者放在地上,不能投掷。”
杜威扬了扬眉毛。只能拿在手上或绑在身上的炸弹……如果秦朗的解释正确,那么他的士兵做的事情就太疯狂了。但更加疯狂的可能还是菲律宾军队:雇佣军从来没有使用过那种炸弹,菲律宾人却在一个晚上之内使用了五个。与自杀毫无区别的攻击……天知道那些人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海军少将不太能够理解菲律宾人的想法,所以当阿奎纳多带着一脸灿烂的笑容到军舰上向他和秦朗报告好消息地时候,杜威居然完全不明白今天晚上的战斗到底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地方。
而且。他想用一种浅显的方式提醒阿奎纳多注意那个问题——当然,还有揶揄。“你的军队损失多少?我真心的希望不会太严重,总统先生。”
“当然,少将先生。”菲律宾共和国总统回答,“因为劳雷尔上尉想出来的新战术,攻击部队只有不到一百名士兵阵亡。因此纳蒂比达将军决定在所有部队推广这种战术,并将组建专门执行它的特殊部队。”
“新战术?”杜威不明白。
“就是挑选最勇敢的士兵携带炸弹冲进敌人中间引爆”——海军少将瞟了一眼秦朗,他微笑着,似乎已经料到这个结果——“必须说。这个战术非常有效,它沉重地打击了西班牙士兵的士气,使他们迅速停止抵抗。劳雷尔上尉找到的是一种使我们用最小代价打败敌人地方式……”
阿奎纳多兴致勃勃。滔滔不绝的讲述着,但杜威却听不下去;当然最开始他还是耐心地听着那些在他看来非常疯狂的言论。不过只是过了一会儿,他不得不打断阿奎纳多。“也许是我太过于担心,不过我仍然希望你的部队做好准备。西班牙军队随时可能发动反击。夺回堡垒。”
阿奎纳多更明显地笑起来。“士兵们都准备好了,少将先生。如果西班牙人反击,我们将使他们付出惨重代价。”
“既然如此,我就不必担心了。”杜威耸了耸肩。现在,他知道阿奎纳多的信心是因为什么,这让他很不舒服。只是出于礼貌,他必须再加上一句:“希望你的部队取得成功。”
“谢谢,少将先生。”
“总统先生,我想知道你的部队是否已经清理完战场了。”秦朗突然插进来。他的一本正经的神态和严肃的语气让杜威觉得他不是在揶揄或者嘲弄什么,但海军少将又知道他的确是那个意思。“我需要让我的士兵进入堡垒。以便为你的部队提供更准备地火力支援。”他在暗示什么?
不管他想做什么,阿奎纳多的脸色突然变得不自然起来,轻轻抽动着。像是在努力控制某种不好的情绪。
“我想你地士兵可能需要等一段时间,准将先生。”最后他说。“清理工作有点艰难。”
“艰难?”杜威又瞟了一眼雇佣军头子,他居然对这个解释毫无反应,如同他知道阿奎纳多会如此回答……为什么?
秦朗没有解释原因——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只是点了点头,表示他已经知道、而且完全理解菲律宾军队的困难,然后说:“在一段时间内,你地部队将被迫独自面对西班牙军队的反击,总统先生。”
“我期待西班牙人发动反击。”阿奎纳多回答。他是这个意思,菲律宾共和国的领袖们都在期待西班牙人发动反击。只要他们离开城墙和护城河的保护,携带炸弹的英勇战士就
们全部打垮。
他们最好现在就出来。
但是,从半夜一直到中午,西班牙军队始终没有发动反击。军官们浪费了半个晚上讨论应该由谁叫醒他们的总督,而当那个被挑选出来的代表将奥古斯丁弄醒、告诉他已经发生的事情并且将他带到总督官邸的客厅——军官威胁奥古斯丁,如果他拒绝到客厅,那么军官们就会到他的卧室——菲律宾总督直截了当的拒绝了夺回三角堡的请求。
奥古斯丁拒绝将他的宝贵的军队和弹药用在一个缺乏意义的任务上,即使失去它,城门依旧受到棱堡护卫,而任何一个棱堡都不可能遭受迂回攻击,马尼拉的防御仍然像以前一样坚固,完全不需要惊慌。
然而高级军官们并不这么看。即使不考虑军队的士气,让菲律宾人占领三角堡也是一个错误。现在,美国军队能够观测旧城区里的各种活动,然后他们装备的那种奇怪的曲射火炮将会肆无忌惮的轰击任何一个看起来有价值的目标。
甚至,如果再糟糕一点,他们还可以用炮火阻止城区内的一切活动,从军队调动到市民逛街,将马尼拉变成一座绝望的、没有一点生气的死城。到那时,守卫者就只能无条件投降了。
但无条件投降并非军官们期望的结果,他们需要的是体面的和平。
他们要那个三角堡。
激烈的辩论已经持续了剩下的半个夜晚和整个上午,值得庆幸的是,现在它终于要结束了。“总督阁下,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进行一次尝试,即使你并不同意。”奥索里奥中校发表了一个态度强硬的最后通。
“你们不能威胁我!”奥古斯丁回敬到,不过他的声音没能完全表达出他的意思。经过长时间争吵,缺乏睡眠而又势力单薄的总督先生已经耗尽他的精力,还能继续坚持只是因为几杯浓得难以下咽的咖啡。
而且现在咖啡因的效果也快过去了。
当然,高级军官们也是如此,所以他们才如此急切的想要结束争论,甚至不惜冒犯奥古斯丁的权威。
“我们必须那么做。”他们都站起来。
奥古斯丁看出问题,这些人不只是语言威胁,他们要把威胁变成现实。“你们这些愚蠢的傻瓜!”他愤怒的吼叫着,但最后,他仍然只能妥协。“我只允许你们派出一个步兵连——只是一个连!”
奥古斯丁知道他不得不妥协。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有第一次,就必然会有第二次,以及第三次、第四次……虽然在威胁面前选择妥协同样不是好事,但总是比军官们擅自出动军队更好。如果发生那种事情,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就没办法控制军队了。
然而事实上,他已经没办法控制军队了。
“一个连,当然,总督阁下,我只派出一个连。”坎波斯上校首先回答,接着其他军官也表明态度,他们只会派出一个连。
然后,这些人立刻离开了,去组织反击;他们已经耽误了太多时间,没有时间继续磨磨蹭蹭。
“疯子!”奥古斯丁咒骂着,回到楼上的卧室,到床上寻找他的荣誉勋章。尽管现在是白天,但他需要补充睡眠。
所以总督先生对他的军官到底做了什么完全一无所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的确履行了承诺,坎波斯上校只派出了一个连,加西亚上校投入的也是一个连,桑切斯中校仍然只出动一个连……这就是他们敷衍奥古斯丁的办法,每个团只有一个连参加反击,但全部兵力却是两个营,而且还没有包括提供支援的部队。
军官们相信,只有投入这么多部队才能夺回三角堡,奥古斯丁的要求只是一个无聊透顶的愚蠢笑话。
“那个傻瓜。真是难以相信,马德里怎么可能任命他担任菲律宾总督。”奥索里奥中校轻蔑的评论到,发泄他的不满情绪。
“把他放到一边,中校。”坎波斯把他的目光从正在整队的士兵身上收回来,“我们已经把部队交给你了,别让我们失望。”
“我会亲自指挥部队进攻。”中校保证到。
上校点点头。“祝你好运。”
奥索里奥向他敬了个礼,走向他的新部队。而在菲律宾士兵的注视之下,马尼拉的城门缓慢的打开了。
第三百四十七节 伤亡惨重的反击[中]
管没有事先约定,但在城门完全打开的一瞬间,负责西班牙士兵和三角堡里的菲律宾士兵同时开火了在沉寂了接近十二个小时之后,战斗再次开始,而且立即进入白热化状态。
为了掩护奥索里奥中校的部队,西班牙士兵使用了每一件允许使用的武器,也不再节约弹药,集中了八挺机枪和十四门野战炮猛烈开火,甚至连堡垒的三门老掉牙的要塞炮也开始掩护炮击;菲律宾人同样不甘示弱,尽管还不能熟练操作它们,但他们还是将攻陷堡垒时缴获的两挺机枪投入交战,让自己能够展示出来的火力达到最大限度。
如此猛烈的火力只带来一个结果,双方的伤亡都在快速上升。当然,菲律宾军队付出的代价更大,甚至在参加反击的西班牙士兵踏上棱堡右侧的吊桥之前,他们就已经损失了接近两百人。许多人虽然没有立即死亡,但他们造成的负面效果比直接死亡更大:这些濒临死亡的伤者不断发出可怕的嚎叫,刺激着每个菲律宾士兵的精神并且消耗他们的士气。如果不是堡垒里的士兵都是坚定的爱国者,恐怕已经崩溃了。
马卡帕加尔少校脸色铁青,扫视着他的部队的伤亡者,然后将愤怒的目光投向堡垒右侧的废弃军营——不管当初设计马尼拉的工程师是如何考虑的,但毫无疑问的是,虽然旧城地南门、棱堡与三角堡在一条轴线上。但任何想要从城区进入堡垒的人在离开棱堡之后都必须首先转向东南方,沿着道路穿过防波堤和外层护城河,最后再折返回来——西班牙军队不能沿着直线前进,他们必须绕***而且一定会在军营前的大道上通过,然而他的防御重点就在那里。
马卡帕加尔少校在军营中隐藏了三百名士兵。包括五十个敢死队员,每个人都携带两组炸弹。想到这些即将走向死亡的勇士,少校冷酷地微笑起来。
他不希望那样做,但西班牙人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九千克炸药和夹在炸药与外壳之间的上千颗铁钉将会让他们为自己的冒失举动后悔。
“通知敢死队员准备。”他命令。
“敢死队准备!”
“准备战斗!”
阿尔瓦雷斯上尉向他的隐藏在营房中的士兵打出手势,命令他们做好战斗准备。然后他扭头看向与他待在一起的五十名敢死队员。他们正在整理炸弹,在另外一名队员的帮助下将炸弹捆到身上。而在整个过程之中,没有人说一句话——尽管上尉希望他们说点什么。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不过,既然敢死队员们宁愿保持沉默,阿尔瓦雷斯只能让他们一直保持这个样子。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无法猜测他们地想法和感受,因此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或者开始一个怎样的话题。于是时间就在这种令人压抑的沉寂中快速过去了,而西班牙人的反击部队也在快速靠近。
“西班牙人过来了。”终于,哨兵发出信号。
阿尔瓦雷斯上尉迅速走到营房的窗户旁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缝隙,向外观察着——还有一百米。然后他转过来对敢死队员们点了下头。“先生们,进入攻击位置。愿上帝保佑你们。”
仍然保持着沉默。敢死队员们最后一次整理了自己身上的装备,站起来,向营房的出口走去。
下一刻,房间里和外面的草丛中同时爆发出一阵枪声。
奥索里奥中校没有想到他的部队会在过去的军营附近遭到菲律宾人地拦截:在他们开始射击之前,所有迹象都显示他们的防御全部集中在三角堡,然而西班牙军队也没有进行有效的侦察。不过,中校并不想因为这种小问题后悔,至少现在看起来,菲律宾人只是象征性的在军营中部署了一点部队。还不足以阻止他的部队继续推进。
“桑切斯中尉,”他对离他最近的一名军官喊到,“带领你的连向军营发动进攻,将那里的叛军赶走。”
“是,长官。”桑切斯中尉回答,接着向他的士兵招手,“所有人,跟我来!”
在西班牙军队地队列中,一个步兵连迅速脱离出来。一边向废弃的军营前进,一边
军回敬一轮又一轮整齐有力的齐射。叛军士兵的射混乱起来。而且没有一颗子弹靠近桑切斯中尉和他的士兵,全都打飞了。
中尉得意洋洋的微笑了。驱赶这样一群笨蛋就像驱赶一群兔子那样简单,没必要再浪费子弹。
“士兵们,”他喊到,“上刺刀!”
西班牙士兵全都按照桑切斯的要求,动作熟练而且迅速的上好刺刀,中尉也把他的军刀拔出来。“冲锋!”
发出一声整齐地呐喊,桑切斯的步兵连冲向军营。隐藏在草丛里地菲律宾士兵又向他们打出几颗子弹,接着手忙脚乱的站起身,开始向着后方狂奔,向所有人展示他们的惊慌。而西班牙人的前进速度变得越来越快了——在忍受了好几天之后,现在他们只想把眼前的叛乱份子全部杀光。
中尉和他的士兵都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在进入一个陷阱,而且也太晚了。笑容同样出现在阿尔瓦雷斯上尉的脸上,然后他发出信号。
两名敢死队员点燃炸弹的导火索,但仍然趴在地面上等了一会儿,直到敌人前进到非常接近他们的位置才突然站起来;当他们冲进目标中间时,许多西班牙士兵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过一秒,爆炸如期而至,接着是惨叫,以及尖叫。
“出了什么事?”奥索里奥中校听到了所有这些声音,爆炸和叫声,他迷惑的将目光从三角堡上转开,重新投向军营。随即他吃惊的看见桑切斯中尉的步兵连已经溃败,而且少了四分之一的士兵,中尉本身也不见踪影。中校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看向身边的副官,“你看到了什么?”
“长官,叛军……”副官正准备回答,爆炸声又响了起来,而且这一次,奥索里奥看得很清楚:三个叛军像凶猛的老虎那样冲进惊慌失措的士兵中间,然后他们就像一个炸弹那样“砰”的一下爆开了。
—
中校的脸色一下子变白了。这是昨天晚上叛军曾经使用的战术,但那个时候,因为天色的关系谁也没有真的看见,当然也就没有人感到恐慌;而现在,当他亲眼目睹叛军使用他们的新式战术,即使他是一个参加了很多战斗而且杀过不少敌人的职业军人,奥索里奥也难以忍受。
然而,当他看到越来越多的叛军从草丛里钻出来,冲向桑切斯中尉的步兵连剩下的那些士兵、以及他带领的主力部队时,中校不由自主的惊慌起来。
他几乎无法想象这些人体炸弹冲进他的部队之后将会出现的情景……那将是所有人的地狱。
“开火!”奥索里奥大喊到,“阻止他们!”
西班牙士兵都行动起来。然而就在这时,阿尔瓦雷斯上尉的部队也从军营里冲出来,而三角堡垒上的菲律宾士兵也转移了他们的大部分火力。
子弹比敢死队员更早接触奥索里奥的部队,带来伤亡,也带来干扰。
中校和他的士兵都混乱起来,一些人仍然向着冲过来的人体炸弹开火,一些人则将枪口对准了三角堡或者军营前面的叛军,但更多的人完全不知道他们应该向哪个目标射击,人体炸弹和叛军。最后,还有一些士兵已经被自己看到的血淋淋的画面吓得提前崩溃,他们正在逃跑。
这些士兵的动作影响了其他人,更多士兵加入他们的行列,接着是军官,反击部队开始迅速瓦解。
“阻止叛军!”奥索里奥还在大叫着,但已经没有任何效果,而敢死队员却越来越靠近他们的目标。
很快,其中一个敢死队员追上了桑切斯中尉的步兵连里还剩下的十几个士兵,然后他们就从其他人的视线里消失了,硝烟中只能看见那些可怕的、如同恶魔一样的叛军疯子,而且没有人可以阻止他们。
奥索里奥知道他失败了,现在他只能做一件事,将部队带回马尼拉。
“撤退!”他更正他的命令,“全体撤退——”
但没等奥索里奥完整的发出他的命令,爆炸声已经再一次响起来了。
第三百四十八节 伤亡惨重的反击[下]
击部队正在快速崩溃。
坎波斯上校和其他几名高级军官注视着军营前的战场,一言不发,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表情:震惊、愤怒、恐慌、失望,以及忧心忡忡。与奥索里奥中校一样,他们也希望部队能够尽可能完整的撤回马尼拉城,将损失降到最低程度,但叛军疯子却让这个希望变得遥不可及了。
他们接连不断的冲进反击部队当中,与士兵们搅在一起,然后爆炸。士兵们最多也只能在炸弹的导火索烧尽之前竭尽所能远离叛军疯子,或者完成一个简短的祷告;但大多数士兵什么也做不了,要么来不及反应,要么就是被血腥的场面吓傻了。
不过,不管战场上的士兵做了什么还是什么也没有做,事实上两者之间没有太多的区别——除非不顾一切的跳进护城河,否则他们也只能眼看着叛军疯子接近,将自己或者其他人炸上天。如果运气够好,这些士兵会立即死去,几乎感受不到痛苦,但运气不够好的人就像什么也做不了的人一样多。
即使远离战场而且受到枪声干扰,高级军官们仍然能够清晰的听见受伤士兵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它们能够让任何一个原本心情愉快、胸襟开阔的家伙连续做上一个星期噩梦,而棱堡里的士兵已经停止射击,要么目瞪口呆的看着,要么缩进角落里发抖,还有人大声痛哭起来。
只是那么一会儿……几分钟,西班牙人的战斗意志似乎就荡然无存了。
“我们犯了一个错误。”终于。当又一个叛军疯子“砰”的一下爆开,将自己和身边地西班牙士兵炸死之后,坎波斯上校对这场战斗进行了总结。
问题是,没有人想听这个总结——只是废话。军官们只关心一件事。“我们必须把剩下的人都弄回来。”
但这个要求对坎波斯上校来说同样毫无意义,他已经开始怀疑同僚们对局势的掌握程度了。“再派遣救援部队出击只会带来更多损失,而且我很怀疑我们的士兵是否还有勇气面对叛军。”他咬着牙说,“奥索里奥中校和反击部队只能依靠自己——”
“他们不可能做到!”一个军官绝望的叫起来。
就好像为了证明他的观点,军官们突然听见一个更加不祥的声音:密集的、刺耳的尖利呼啸,预示着至少两打炮弹即将落下。他们的判断非常准确,甚至在有谁大声喊出“炮击”这个词之前。炮弹已经在四散溃逃地士兵中间爆炸了。
在战斗快要结束的时候,雇佣军的炮兵也加入进来,而他们的第一轮射击就彻底断送了坎波斯上校的全部希望:反击部队终于彻底崩溃,指挥消失,队形解散,军官和士兵一窝蜂似的涌向唯一地退路。结果却挤成一团。叛军士兵在他们后面攻击着。进行着一场单方面地战斗。
在这场混乱中,只有提前逃跑的军官和士兵和极少数幸运儿成功通过了第一道护城河上那座狭窄地小桥。其他人在迫击炮火、人体炸弹以及子弹的追逐下,不是死了就是受伤失去行动能力。要么也像开始时地一些人那样跳进护城河里——或者被自己人推下去。
但菲律宾士兵很快追到河边,肆无忌惮的向这些努力挣扎地落水者发射子弹。三角堡上的士兵和两挺机枪也再一次转移了火力。
落进护城河的西班牙士兵只能选择潜入水底。但仍然无法逃过致命地子弹。河水里很快增添了一些红色,并且逐渐变得越来越明显。
“救命!”有人在呼救。
直到这个时候,高级军官们才想起应该为这些士兵提供掩护。
“开火!”上校对下级军官和每一个能够听到的士兵咆哮着。“开火
“开火!”下级军官们如梦初醒,也开始大声吼叫,并用皮靴和手枪柄督促自己的已经麻木了的士兵开始行动。只是因为对上级的绝对服从和通过训练形成的本能反应,城墙上和棱堡里的西班牙士兵机械的将他们的武器对准河岸边和三角堡,然后将死亡回赠给兴高采烈的叛军士兵。
阿尔瓦雷斯上尉和他的士兵显然都忽视了防御来自马尼拉的威胁,他们毫无防备,瞬间损失了几十个人;在三角堡里的菲律宾士兵同样损失惨重,上百人没能及时将他们探出护墙的身体收回来,结果丢掉了性命。
在这种时候,他们只能将注意力从落水的敌人身上移开,同时让自己躲到一个
的位置。
西班牙士兵做到了高级军官们希望他们做到的事情,但死亡依旧威胁着每一个暂时幸存的落水者。雇佣军进一步加强了火力支援的密度,而且将炮火向前延伸了一点,让炮弹正好落进护城河里;而他们的发射速度又是如此的迅速,以至于河道中每一分钟都有接近两百道水柱升起。
显然,他们不准备放过一个落水者,当然也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过他们构造的火网,没过多久,水面上就浮起一层尸体。
而且只有尸体。无论坎波斯上校如何努力,他看不到一个幸存者。其他高级军官也同样如此。
“似乎……没有人还活着了。”一个军官说,声音微不可闻。
“所有人都死了。”另一个军官更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然后肯定的宣称到,显得痛苦不堪。
“该死的美国佬!”坎波斯上校的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现在,他对那些美国人充满了憎恨,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法控制的憎恨。他曾经还喜欢过这些家伙——既不像邪恶的英国鸦片贩子,也不像傲慢的高卢公鸡,美国人始终给上校一种温和无害的感觉。但现在,这些家伙却表现得像冷酷的杀人机器。无视战争道德的刽子手!
坎波斯现在恨他们了。
然而在现在这一刻,他似乎什么也不能做,而且以后也将是如此。除了,当然,那已经是毫无疑问的事情,一直坚守马尼拉,让入侵者付出惨重代价。然而问题在于,美国人一定诱骗菲律宾叛军充当主力,用成千上万廉价的土著人的生命消耗西班牙士兵的宝贵生命和更宝贵的弹药;当他们开始进攻,马尼拉已毫无反抗能力。
他没有机会回敬他们。
上校觉得他的未来只剩下悲观和沮丧。
一个参谋向他跑来。“奥古斯丁总督要求你报告反击战的结果,上校。”
“我会向总督阁下报告反击战的结果,在我有时间的时候。”他心烦意乱的回答。侥幸逃出绝境的那些军官和士兵正在进入马尼拉城,但看上去还不到两个连,而且其中没有奥索里奥中校。
再等一会儿,仍然没有中校的身影,而残兵们已经全部进入城市。
坎波斯的心情变得更加沉重了,但仍然抱着一丝希望。他走向一名军官。“少尉,奥索里奥中校在哪里?”
“我们完了,长官。”少尉回答。
“奥索里奥中校在哪里!”
“我们完了,长官。”
“我问你——”坎波斯停下来。他突然意识到这名少尉的精神已经彻底崩溃了,再看看其他人,他们的情况并不比他更好,甚至还要更加糟糕。上校只好叹了一口气,站到一边为这些失魂落魄的军人让出道路。
只能认为奥索里奥中校已经阵亡了。坎波斯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而这就意味着,作为反击计划的最主要提议者,他必须独自承担奥古斯丁的大部分怒火。幸好这并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问题,无论那位总督阁下多么愤怒,他仍然只能依靠他们这些职业军人,否则马尼拉将比他希望的更早陷落。
坎波斯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制服,对那名参谋军官点了点头。“我们去见总督阁下。”
然而,就在他迈出第一步的那一刻,也许是因为想到即将看见奥古斯丁气急败坏的滑稽模样,他突然笑了起来。
阿奎纳多也在笑,大声的笑,笑个不停——菲律宾总统最近一段时间开怀大笑的时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多,西班牙人被赶进了马尼拉,他的部队又连续取得两个胜利,最后,杜威刚才派遣一名军官为带来消息,运送补给弹药的货船已经进入马尼拉湾,他的舰队即将重新参战。毫无疑问,最终赶走西班牙人,使菲律宾获得自由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
“我是菲律宾的民族英雄,我将名垂青史。”他得意洋洋的想着,为自己将在历史书中留下印记表示满意。“也许,”他继续想着,“应该想一个尊号了。菲律宾的解放者、共和国之父、卓越的领导人和军事家……”
“总统先生,”一名幕僚走进来,打断了阿奎纳多的幻想——但实际上是秦朗将他打断了。“秦将军在外面,他想见你。”
“啊,秦将军!”阿奎纳多夸张的叫了一声,“请他进来。”
第三百四十九节 交换
秦朗走进房间的那一瞬间,阿奎纳多走上前给他来了拥抱.zuilu.
“非常感谢,将军。”菲律宾总统大声的称赞着,“您的军队提供的援助使我的军队能够坚守阵地并且给西班牙人造成沉重打击,为我们带来又一个伟大的胜利。我相信,距离战争结束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然而,秦朗正被他的热情拥抱弄得很不舒服,甚至连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不喜欢与一个男人拥抱,不管白人、黑人还是黄种人。这种礼仪总让他产生不好的联想,然后进一步影响他的心情。不过,秦朗知道什么反应才是正确的反应:现在,他要做的只是微笑、并且继续微笑。
幸运的是,阿奎纳多是一个正常人,而且不打算长时间拥抱他。在发表完他的真诚感谢之后,菲律宾总统就把他放开了。
他们两个人同时在椅子上坐下,而仆人立即送来两倍咖啡,然后阿奎纳多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将军?”
秦朗喝了一口咖啡,耸了耸肩,说:“总统先生,我只是前来通知你,明天……最迟到后天上午七点三十,我的部队将接替你的部队,向马尼拉城发动进攻。并且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在我的士兵与西班牙人作战时,请你的士兵不要插手、也不要在我通知你之前进入城区。”
他故意使用了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就好像只是在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因此阿奎纳多过了好一会儿才对他的这番话做出反应。“什么?”
秦朗地“小小”要求让他感到吃惊——不是前一个,是后一个。他竟然要求菲律宾军队不要干扰他的部队作战。也不要在得到他的允许前进入马尼拉。毫无疑问,这将剥夺起义军解放首都的荣誉,而且似乎还有一些隐藏目的.zuilu.然而,阿奎纳多又不相信他的美国盟军存在比打败西班牙人更多地计划。
他变得非常困惑。“能告诉我这是因为什么吗,将军?”
“当然,总统先生。”秦朗暗自笑了一下。解释到:“事实上,我非常希望由菲律宾军队解放马尼拉旧城。毕竟这是你们的首都。不过现在我遇到一点问题,华盛顿已经听说这里的事情并且非常生气。一些国会议员指责我的军队在战争中没有发挥任何作用,只是……”他顿了顿。故意没有说出“只是”之后地内容而是说:“所以,陆军部要求我立即将部队投入战斗,否则就会解散它,或者将它调到古巴。”
在讲出这些谎言的时候,秦朗也在不动声色的观察阿奎纳多的反应。而且就像他预料的那样,菲律宾总统变得担忧和紧张了——阿奎纳多绝不希望美国政府将秦朗的部队解散或者调到古巴。他需要美国盟军协助他打击西班牙人;另一方面,就算美国政府愿意派遣另一支陆军部队到菲律宾作战。新来地那位美国将军也不一定愿意向菲律宾军队提供支援。
那是一个令人头痛的未来。尽管表面上没有任何变化,但实际上阿奎纳多已经变得愁眉苦脸了。而他地担忧也使他没有精力关心那些似乎只是枝节的技术问题,比如秦朗和华盛顿的联系方式;同时他也忽略了那个原本使他感到吃惊和困惑的要求。
一切都在按照秦朗预料的方向发展。
“非常抱歉,但我只能执行华盛顿地命令,总统先生。”他说。
菲律宾总统像是根本没有听到秦朗的话。他思考着,问到:“难道没有可以缓和的余地么,将军?”
“我很遗憾.zuilu.”秦朗摇头。他地理由非常充分:“你知道。一支一万四千人的部队每一天都会消耗大量资金,而那些资金都是美国人民的税款。为了向纳税人交待,参议院必然会给政府施加压力,需要立即解决我的小问题。”
阿奎纳多轻蔑的撇了下嘴。纳税人。他听说过这套把戏。事实上没有哪一个政客会真正在乎纳税人的意见,他们只是关心自己的选票,所以在某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上,他们会稍稍满足一下纳税人,让这些家伙觉得自己确实有能力影响国家政策,然后继续向政客投票——但在真正重要的问题上,纳税人就什么也不是了。
不过,阿奎纳多沮丧的发现,对于华盛顿的政客来说,秦朗和他的军队确实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问题。
他一点也不了解秦朗,这是一个致命的缺点;更加糟糕的是,这一次他忘记了
的失望。
秦朗习惯性的将嘴唇翘起来,挤出一个看上去好像是微笑的讥笑,手指也开始轻轻敲击椅子的扶手。结果他制造的有节奏的噪音让菲律宾总统变得更加心烦意乱了。他焦虑不安的想了十几分钟,但还是找不到任何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
“好吧,将军。”最后,阿奎纳多无可奈何的叹息到,“明天,你的部队就可以接替我的部队。”
“非常感谢,总统先生。”
“不过我还有两个问题。你能给我答案么,将军?”
“当然。”
“第一个问题是,”阿奎纳多慢慢的说,挑选着合适的词语,“为什么我们两支军队不能联合攻击?将军,只是我个人认为,联合行动能够加强攻击部队的力量,使战斗变得更容易——”
秦朗更明显的笑起来——阿奎纳多并没有忘记他提出的第二个要求,可惜他也没有警觉起来。问题很简单。“事实与你的判断完全相反。两支既不熟悉也没有合作经历的军队共同投入战斗只会削减部队的战斗力。总统先生,我不得不说,你的士兵不可能跟上我的士兵的节奏,也不了解他们的战术,只会影响战斗进程,以及带来无法避免的误伤。”
有那么一下,阿奎纳多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接着恢复正常。当然秦朗注意到了,而且明白原因:毋庸置疑的是,尽管他说的全都是事实,但阿奎纳多是菲律宾总统和武装力量的总司令,听到一个外国将军批评菲律宾军队战斗力低下始终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只是面子问题。
所以他补充到:“请原谅我的直率,总统先生。但既然涉及重要的军事问题,为了避免菲律宾军队和美国军队都遭受不必要的伤亡,我必须……”
“我明白,将军,你不必道歉。”阿奎纳多说。非常幸运。菲律宾总统松了口气。幸好秦朗主动给了他一个台阶,否则事情可能会变得有点麻烦……会影响双方关系。他暗自庆幸了一会儿,接着问:“我的第二个问题,关于我的军队进入马尼拉的时机……你要求他们在得到你的通知后再进入……”
“这仍然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伤亡。”秦朗解释到,“我的参谋们判断,西班牙人将会在马尼拉与我们打一场血腥的巷战,依靠每一座房屋顽强抵抗,每一平方米土地都有可能经过反复争夺。战斗将会非常艰难,士兵们必须逐一占领每座建筑,消灭每一个敌人——因此我希望首先将抵抗全部肃清,然后再将马尼拉交给你的军队。”
“你认为你的参谋推断的那种情况可能出现么,将军?”阿奎纳多很困惑,秦朗描述的战斗并不像他了解的战争:逐一占领每座建筑、消灭每一个敌人,历史里似乎还没有类似的情形出现。
当然,站在他自己的角度,阿奎纳多喜欢这种战斗。杀光所有西班牙人,让他们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我相信那种情况一定会出现,总统先生。马尼拉和古巴是西班牙掌握的最后一点海外利益,他们会为此血战到底。即使军官和士兵并不愿意,他们的王太后和国王也会迫使他们为王国献身。”
“也许……”阿奎纳多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了点头,“祝你的士兵好运,将军。”
“谢谢,总统先生。”秦朗微笑着。
又过了一会儿,他离开阿奎纳多的指挥部。就在门外,范.迪恩指挥官和两名军事顾问正在等着他。秦朗首先整理了他的军服,然后走到他们中间。“让部队做好准备,我们将在明天接替菲律宾人。”
“阿奎纳多没有怀疑?”范.迪恩低声问。
“他只是觉得奇怪。指挥官,不要忘记,我们是菲律宾人的盟军。”秦朗笑了笑,转向两名军事顾问。“我要求你们寻找的人,你们找到了么?”
“是的,长官。”他们中的一个回答,“五个人……”
秦朗示意他停止。对于他的计划来说,找到多少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执行它。“带他们来见我。”
“明白,长官。”
秦朗稍稍转过身,将他的目光投向马尼拉城。现在,西班牙人还控制着那里,不过明天他的军队将占领它。只是一件小事。
第三百五十节 合作者
我以为你会再等几天,秦.zZz.com我们都清楚,对于你的天并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计划并不总能成为实际。有很多干扰因素。”
“因为华盛顿?但我认为,华盛顿还不会如此急切的催促你的部队参与战斗,信息传递总是需要一些时间。”
“华盛顿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我更担心西班牙人的战斗意志——菲律宾人的自杀攻击将会严重削弱它,使他们变得更容易投降。我认为,奥古斯丁应该坚持不到我们认为合适的时机。”
杜威点了点头。“幸运的是,因为你的用来糊弄菲律宾人的小把戏,舰队能为你的部队提供火力支援。”
“是的,将军。事情变得更加容易了。”秦朗微笑着。然而,即使没有远东舰队提供的火力支援,占领马尼拉旧城也只是一个非常轻松的任务,很快就能完成;并且他同样不需要投入SW
杜威注视着秦朗,很想知道他的信心来自何处。不过最后,海军少将还是决定放过这个问题。
“祝你好运,准将。”他说,然后离开了。
接着秦朗的军事顾问带着五个显然只可能是华人的菲律宾人走进船舱——这些人就是秦朗要求他的军事顾问寻找的合作者,负责执行他的计划,而且都很了解马尼拉旧城的状况——事实上,这正是挑选合作者时必须考虑的重要因素之一。
当然,秦朗的目的绝不只是找几个向导;尽管他确实需要向导,但这种简单地小事可以交给军事顾问们全权负责。他没有必要亲自出面。
他有另外的计划。
秦朗认真的打量着军事顾问带进来的五个合作者,慢慢的看,带着淡淡的微笑,但一言不发。有趣地是,也许是因为对他的畏惧,秦朗的目光似乎让合作者们感到极不自在.zZz.com一旦他将视线集中到其中某个人身上,那个人就会立刻低下头去看自己的鞋子。而且,显而易见地是,他们都有下跪的冲动。
他暗自皱了下眉毛。看向两名军事顾问。“就是他们?”
“是的,准将。”
“看上去并不像我希望的那一类人。”秦朗耸了耸肩,走到其中一个合作者面前。“你的名字?”
他使用的是西班牙语,出乎他地意料的是,这名合作者竟然没有回答他地问题——他的脸上出现的困惑显示他显然没有听懂。
“先生们,这是怎么回事?”秦朗转过身。严厉的责问到。
一个居住在马尼拉、了解这座城市、但却听不懂西班牙语的家伙……要么他地确听不懂西班牙语,要么他是聋子。要么他的简历有问题,要么只是因为其他原因……不管怎样,他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且现在就要。
“这个人听不懂西班牙语,准将。”一个军事顾问立刻回答,“他只能说中国话和菲律宾土话。”
中国话和菲律宾土话……意思是他无法与这个人交流。秦朗摇了摇头。接着问:“他们中间谁懂得西班牙语,或者英语?”
当然,想要在菲律宾地华人中找出一个会说英语的人几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但能听懂西班牙语的总是有那么几个。“有两个,准将。”另外一个军事顾问回答,“但只能听,不能说。”
然后他快速而隐秘的与身边的同僚交换了一个眼色,很复杂,既困惑又惊讶,还有一些可笑。他们的老板是华人,然而按照现在的情况判断,他居然不会说中国话。两名军事顾问觉得这件事很荒谬。
他们不清楚广东话只是中国的一种方言,秦朗也不想浪费时间解释.zZz.com他极不情愿的叹了一口气,做了个手势。“把翻译叫进来。”
一个华人需要翻译帮助才能与另一个华人交流,两名军事顾问都差点笑了出来。但他们不得不保持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一本正经的注视着同样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的翻译走进船舱,既不能真的大笑,还必须控制面部肌肉使自己的表情不至于过于扭曲。
这件事有点困难,而且……
毫无预兆的,严厉的目光集中到两位军事顾问身上,让他们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而他们的扭曲面容也消失了。用目光发出警告,秦朗向翻译发出命令。“告诉他我的问题——他的名字?”
翻译立刻照办了。
“陈鹤荣。”
陈鹤荣的声音听上去既紧张又惶恐,当然事实上也是如此。与美国人合作
成一次危险的赌博,而且与一般的赌博完全不同的是国人几乎没有任何了解——美国人是否比西班牙人值得信任,这是一个问题。
不过与美国人合作又是一个必须采取的手段。陈鹤荣知道,美国政府派遣军队到菲律宾作战并非是向两个美国将军宣称的那样、只是为了打垮西班牙人并帮助菲律宾人民建立一个民主自由的共和国,没有一个国家会如此好心;美国军队在菲律宾的唯一目的就是保证美国取代西班牙成为这里的新统治者。
对菲律宾的华人来说,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扭转目前的不幸地位的机会,而且动作一定要快:如果菲律宾的土著首先与美国人建立合作关系,那么想要改变华人的地位就变得非常困难了。
所以,当秦朗的军事顾问开始在华人中间寻找合作者的时候,陈鹤荣立刻按照那位极有见识的族兄陈致中的意见,成为其中之一。
当然,不仅仅是陈鹤荣,另外四个人也是如此。尽管来自不同家族,代表不同势力,但目的完全一致。而且到目前为止,一切进行得很顺利……
除了秦朗。这个异常年轻的华裔美国将军让陈鹤荣感到害怕——只是出于直觉,他相信这位将军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
而现在,这个极度危险的人物正在注视着他,就像一只打量猎物的鳄鱼,即使他的脸上带着微笑……
“你似乎很害怕我。”秦朗更明显的笑了笑,“那么,陈先生,告诉我一个问题,你决定与我们合作的原因是什么?”
“您是美国政府派来帮助菲律宾……”
“我想我们可以省去这些无聊的废话。”秦朗打断他,“其他人或许还不明白,但我认为你非常清楚我在这里的真正任务。陈先生,我不喜欢兜***,开诚布公的说,你与我们合作的目的是什么?”
“……有好处。”犹豫了一下,陈鹤荣还是决定满足眼前这位将军的要求——当然只是一部分。
遗憾的是,秦朗不准备就这么放过他。“什么好处?”
“这个问题应该是,你准备给我们多少好处,将军。”站在陈鹤荣身边的那个人突然插进来。他的声音同样既紧张又惶恐,但表现出来的勇气还是让秦朗对他产生了兴趣。“你的名字?”
“施光铭。”他回答。
“施先生。”秦朗点了点头,“我有一个问题,你认为我能够为你们带来什么好处?”
“我的看法有意义么,将军?”施光铭反问。
“当你决定与另外一个人合作时,你总会对未来的收益有一个预期值,不是吗?”秦朗再次将皮球踢回去,而且想了个办法阻止他把皮球踢回来。“如果你没有预期值,我会担心合作是否正确。”
一个对未来的收益漠不关心的合作者,他要么是笨蛋,要么别有用心。施光铭知道秦朗的意思,但回答他的问题有点困难。施光铭首先看了看其他人,再认真考虑了一会儿,然后说:“我希望通过与您的合作能够改让菲律宾华人的处境有所改善,你会觉得这个预期太高么?”
“是有点高。”秦朗耸了耸肩。“你们必须明白,我不能代表美国政府。”
“真可惜。”
“但我可以影响美国政府。”他接着说,“而且可以制造一些既成事实。当然,事情始终有点麻烦。”秦朗让他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过,“考虑到不确定的前景,你们仍然准备与我合作么?”
“我认为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将军。”陈鹤荣回答。
秦朗又笑了起来。“我喜欢与聪明的人合作。”他转过头看了一眼两位军事顾问,接着又转回来,“我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完成——作为正式建立合作关系前的考验。我的军事顾问已将部分计划告诉你们,现在我想听听你们的看法。”
陈鹤荣与施光铭,以及另外三位还没有被秦朗问到名字的合作者低声交谈起来,进行着一个短暂的讨论。不过事实上,他们已进行了讨论:就已经知道的这一部分计划而言,秦朗的要求并非无法实现——他需要马尼拉旧城的详细地图。
要求很难,但仍然可以实现,问题在于,秦朗绝不会只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是的,”秦朗说,“我需要五十名会使用武器的向导。”
第三百五十一节 总攻前奏
廉.巴茨正在使劲挥舞一把Machete——民用来收割甘蔗的大砍刀;糟糕的是,他并不擅长使用这件武器,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笨拙不堪。刀锋在空中划出一道道纷乱的弧线。周围旁观的雇佣兵的脸色都变得惨白,纷纷后退到更加安全的地方——谁也不想成为无辜的受害者。
巴茨的心情很不好,非常焦虑。这与执行其他任务之前的紧张不安不同。雇佣军最初的计划是等待菲律宾人大幅度削弱西班牙军队之后再投入战斗,但是现在老板却要求部队立即参战。然而显而易见的是,马尼拉的防御状况与两天之前并没有太多区别,仍然坚固,而且完整。
巴茨情不自禁的对这种糟糕的状况感到头痛。侦察部队的任务是为主力提供关于敌军和作战区域的详细情报,这意味着它将会处在攻击队列的最前方,看上去严重的伤亡几乎无法避免。他一边这样担心着,一边继续不停的挥动着大砍刀。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他的同伴们正在检查武器,给空弹匣或者弹鼓装上子弹,仔细调整装备,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准备。在营指挥官向小队所有成员转达老板的命令之后,他们就一直在做这件事。但巴茨已经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妥当了,只有张彪赶在他前面放好他的装备。
他停下来,走到一根柱子前,盘算着应该怎样用手里的大砍刀将它分成两半。但这时他突然看见营指挥官戴夫.弗鲁豪夫带着一个从没有见过的、而且没有穿美国陆军制服的华人——也许是——走了过来。
巴茨好奇地看着他们。但侦察小队指挥官柯蒂斯少尉已经上前迎接了,于是他把大砍刀放到一边。也和其他人一样围拢过去。
“这是你们的向导。”他听到弗鲁豪夫向柯蒂斯介绍那个华人,“叫做,呃……许文胜。”
“向导?”少尉看了一眼许文胜,随即拒绝在他的脸上显现出来:侦察部队的成员通常不会喜欢一个陌生人加入他们,这种人都是累赘,只会危害任务。而且许文胜显然没有受过军事训练。
当然。柯蒂斯不能直截了当的使用语言表明他的态度。出于对上级指挥官地尊重和一点谨慎,他迂回出击。“他熟悉马尼拉?”
“至少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更熟悉。”指挥官回答。
意思就是你必须将这个向导收下,没有选择余地,更不能拒绝。柯蒂斯明白弗鲁豪夫的意思。点点头,接着向他敬了一个军礼。“明白,长官。”
“再给他找支枪,指挥官。”弗鲁豪夫回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了。
柯蒂斯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然后转回来看着他地向导。也许是看到一大群人正在围观他。许文胜显得很不自在,但仍然笔直的站着。而且一句话也不说。小队指挥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做了个手势。“张彪。”
张彪立即从人群里走出来。“怎么,指挥官?”
“我想,小队里只有你能听懂他的话,所以我把他交给你负责。”
“遵命。指挥官。”
“巴茨,把你的霰弹枪拿给他。张彪,记住。你必须保证他会使用它,而且不会把我们的人或者他自己干掉。”侦察小队指挥官接着说。
“是,长官。”张彪和巴茨同时回答。
“还有,你有十五分钟来做这些事情。”这是最后一个需要注意地问题,然后,柯蒂斯走开了。
“应该是只有十五分钟,长官。”张彪转向巴茨,耸了耸肩,而巴茨也回敬他一个无奈的摇头。然后,尽管并不抱任何希望,但张彪还是转回来看着许文胜,询问到:“你会打枪吗?”
答案就像他想地一样糟糕。“只打过鸟枪。”
“看上去,十五分钟有点紧。”张彪对巴茨说,“把你的霰弹枪和大砍刀都拿过来。时间不多了。”
想要在十五分钟时间里让一个只接触过鸟枪的平民熟练使用霰弹枪,毫无疑问这是一件不那么容易做到的事情,而且实际上,张彪和巴茨没有十五分钟。
“侦察部队将在十分钟后出发,而步兵和炮兵必须在三十分钟内进入攻击位置。”秦朗正在向几位团级战斗队指挥官下达命令。当然SWAT部队的指挥官也站在一边,但这次会议实际上与他没有关系。秦朗仍然不打算使用毒气——在杀死西班牙人
,那些芥子气和路易氏气混合炸弹也能阻止他的部队
当然,他已经安排了其他手段弥补SWAT缺席这场战斗可能带来的问题。攻击将由杜威地舰队首先开始。“凌晨六点三十,舰队会向马尼拉开火。”五艘巡洋舰会进行九十分钟火力准备——海军少将保证至少发射一百八十枚八英寸口径炮弹,加上六英寸口径和五英寸口径炮弹,秦朗相信南部棱堡和城墙的防御将被严重削弱。“然后,炮兵开始弹幕射击,从南部棱堡逐渐向城区内延伸。”
他顿了顿,接着说,“然后炮兵会把火力重新对准南部棱堡和城墙,集中轰击五分钟后再次向城区内延伸——并且再次转移回来,再重复一次。先生们,请提醒你们的士兵,炮兵的前三次弹幕射击都是佯攻,第四次时步兵才能跟随弹幕推进。”
这是一个小花招。在正常的情况下,弹幕开始向后延伸只意味着一件事:敌军步兵已经投入战斗。因此防御方的士兵将离开他们的掩体,进入阵地准备狙击对手。在这个时候突然降临的炮火将给他们造成严重伤亡;而当进攻方将弹幕反复转移两次或者三次之后,士兵们会因为害怕不再愿意离开掩体,军官们也会认为这又是陷阱,从而掉以轻心……
这样,进攻一方的步兵就可以从容的攻击并且夺取防御者的阵地,不至于付出严重伤亡——非常有效的小花招。
秦朗打算使用它。但这不是他的创造:第二次世界大战时,苏联红军就曾经用这个花招对付德国陆军。秦朗只是模仿。
但他的指挥官们都不知道他只是在模仿四十六年之后的苏联人,也不清楚这个战术是否真的有效。指挥官们担心西班牙人可能不会上当。但更大的问题在于,只有一座狭窄的吊桥通往马尼拉城区,即使西班牙人真的躲在掩体里不肯出来,想要让部队完全通过它也会需要许多时间。
而且,西班牙人总会发现自己上当了。
“不用担心,先生们。”秦朗答到,“我们的步兵仍然只是佯攻。真正负责突破城门的是侦察部队——所以,我命令你们将各个营的侦察部队集中起来。”
“但侦察部队应该怎么进入城市?”范.迪恩指挥官询问到。
“侦察部队仍然从南部城门进入马尼拉。因此今天晚上,他们必须潜入棱堡前的矮树丛里,在炮火第四次延伸时投入战斗。”秦朗解释到。
“西班牙人会发现他们,准将。”还是范.迪恩,“那片矮树丛很难藏住什么人。”
秦朗笑起来:只要懂得合适的技巧,一个人可以很容易隐藏自己,而侦察小队的雇佣兵正好全都知道那些技巧。不过他没有直接回答指挥官的问题,而是从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本小册子。“你们谁看过这个?”
指挥官们看了一眼那本书的封面。《狙击与伪装》。没有人看过它。
“谁写的?”有人问。
“我。”秦朗回答。
《狙击与伪装》就是他在前一年准备写的那本战术手册。事实上他几个月前就把它完成了,但一直没有出版——去年他已经有一本《化学工程学手册》出版,秦朗不想再出第二本书;而且他计划完成的那款狩猎与狙击步枪至今没有完成——没有合适的瞄准镜,然而他的计划是将战术手册和步枪搭配出售。所以现在出版它稍微早了一点。
但雇佣军的侦察小队已经按照战术手册里的内容进行了强化训练,虽然秦朗很怀疑训练的效果——负责实施训练的军事顾问同样不了解战术手册上的内容。不过用来对付西班牙人已经足够了。
“你们还有什么问题?”
“侦察部队进入马尼拉城以后的任务是什么?”
“制造混乱,迫使西班牙人放弃南部城墙的防御。”
一个很简单的任务。侦察部队的雇佣兵装备着大量自动武器,西班牙人会以为他们正被上千人攻击,然后对局势做出错误判断。更加有趣的是,如果哪个小队过分靠近奥古斯丁的总督府,那么马尼拉的混乱局势将变得无法收拾,然后……
占领马尼拉,只是一个小问题。
“先生们,”秦朗抬起左手,将手表取下,“现在我们对表。”
第三百五十二节 最后一击[上]
彪透过面罩和伪装服的缝隙,看着近在咫尺的马尼拉西班牙人一点动静也没有,看不到人影走动,也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就好像他们根本不在那里。但张彪知道他们就在那里,隐藏在阴影中,小心翼翼的窥视着城外的世界——西班牙人一定在那里,否则他已经在城市里了。
当然,现在他必须保持耐心,等待炮火将城墙和附近的西班牙人消灭,或者驱散。时间过得既慢又快,既像在爬行又像在奔跑——最后一刻到来之前的那段漫长时间总是令人难以忍受,你会希望它尽快到来,同时又在祈祷它永远也不会到来。
但不管张彪和其他雇佣兵怎么想,黑暗正在慢慢过去,城市东方,太阳逐渐在地平线上显现出来。
“时间到了,长官。”值更军官庄重的报告到。
“自由射击。”杜威下达命令,然后离开舰桥,回到他的舱室里等待享用早餐了。
这场战斗与他没有关系、不需要下达更多命令,战舰上的军官们知道应该做什么,以及怎么去做。从“奥林匹亚”号到“圣弗朗西斯科”号,炮手已将每一门能够向马尼拉开火的火炮调整到合适的位置,现在它们都开火了。
炮弹从炮口喷射出来,接着,张彪看着它们在棱堡和城墙上爆炸,威力巨大,令人印象深刻:构成马尼拉防御体系的那些看似坚不可摧的石块几乎立刻便崩溃了,各种体积的碎块向四周高高抛起,其中还混杂着另外一些东西。
在他的视线里,一门要塞炮的身管和炮座相继出现在空中,接着与几名不走运的西班牙士兵一起落进第二道护城河。张彪不得不感叹战舰的巨炮展示出来的惊人破坏能力,看上去没有什么能够挡住它们地轰击。随即,他开始莫名其妙的担心持续九十分钟的炮击之后棱堡和城墙附近是否还会又西班牙人幸存下来。
当第二门要塞炮被猛烈的爆炸掀进护城河时,张彪的担忧加剧了。
他不是唯一感到担心地人。在第一阵爆炸飘进他的耳朵的那一刻,奥古斯丁总督就不由自主的惊慌失措起来:美国人的战舰竟然在炮击马尼拉。这既出乎他地意料,也预示着局势正在快速恶化。
“美国人显然不打算接收一个完整的马尼拉,他们只想把我们全部杀掉。”坎波斯上校地拳头重重地砸在桌面上,扭曲的表情和两只血红的眼睛使任何看到他的人都感到不寒而栗——但更加可怕的是他宣布地结论。
“这不可能!”奥古斯丁竭尽所能想要否认这一点。但不断落在城墙上的重磅炮弹也像重锤那样接连不断的落在他地心里,既使他胆战心惊。也在动摇他的信心。奥古斯丁将一道求助的目光投向应邀参加会议的里维拉,但前任总督避开了。
而坎波斯还在继续叫嚣着。
“这不可能?总督先生,你真应该到南部城区视察,然后就会明白什么才是事实。”他不无讥讽的说到,接着语气一转。变得凶狠起来,“我们必须放弃一切有关投降的不切实际的幻想。集中部队。准备与美国人决战。”
“我反对!”奥古斯丁叫到,“我们应该首先弄清楚美国人的企图……”
但他说的话坎波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其他几位高级军官也是如此——他们似乎都支持上校的建议。当然,军官们只是被菲律宾人的自杀战术吓得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方法。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和忧虑是,既然美国人支持叛军采用那种匪夷所思的新战术、而且极其险恶的在炸弹里装上大量铁钉和钢珠、以便保证杀伤更多目标并且阻碍军医救援伤员。他们还会接受投降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但美国人恨我们,他们要把我们全部杀光。”一名军官绝望的喊叫着。“我们只能战斗!”
“闭嘴!”奥古斯丁已经言不成句了,“我不允许你们将马尼拉变成战场!”
然而他的反对依旧没有意义。而且,即使是里维拉,他也像高级军官一样开始怀疑总督先生是否还了解形势了。“马尼拉已经成为了战场,总督阁下。”
“我是菲律宾总督,你们必须服从我!”
“也许你可以亲自向部队下达命令,尊敬的总督先生。”坎波斯冷笑着,然后不在理会暴跳如雷的奥古斯丁而是把视线转向他的同僚们,“先生们,我们必须立刻行动。集合你们的部队。”
这是一个命令。他的话音刚刚
军官们就立刻行动起来,离开会议室去集合他们的部
而炮击仍然持续着。马尼拉南部的城墙已经出现了许多缺口,而那座坚固的棱堡则变成一个废墟——尽管它仍保持完整,但最后一门要塞炮也被摧毁了,半截身管泡在水里,而且防御设施少了一大半。最后,那座至关重要的吊桥也放了下来。只要有人愿意,他现在就能进入棱堡。
不过没有哪个雇佣兵准备这么做。他们仍然潜伏的矮树丛里,静静的看着城墙在炮击中慢慢瓦解,同时继续等待着。
事情有些枯燥无味。张彪很想拿起武器装模作样的向着马尼拉瞄准,打发一点时间。但实际上他只能一动不动的趴在地面上,竭尽所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一堆杂草。只能这样。如果他做了什么,也许西班牙人看不见,但老板一定会知道——而结果就会比西班牙人看见更加糟糕。
“我的腿麻了。”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边那堆杂草里传出来。是许文胜。
“安静!”张彪压低声音训斥到,同时有了一个新的担忧。许文胜是一只菜鸟而且绝对不懂得伪装的重要性,如果不能牢牢的控制他,也许他会把这里的人全部害死。“安静。”他的声音变得更低了,“西班牙人会发现你。”
“他们不会。”许文胜对局势的看法相当乐观,“你听,炮声这么大,而且到处都有炮弹爆炸,西班牙人不会……”
炮声突然消失了。
“刚好九十分钟,非常准时。”秦朗看了一眼时间,笑起来,然后对身边的军事顾问和指挥官点了点头。“命令炮兵准备。”
一个军事顾问去传达命令,而另一个靠上来。“不立即开火,准将?”
“噢。”秦朗耸耸肩,“我们需要给西班牙人留出一点时间,使他们能够进入阵地。”
西班牙士兵正在进入阵地;在军官的大声喊叫中,士兵从掩体和没被炮火波及的建筑里冲出来,带着武器和弹药,去占领已经变得不成样子的阵地,准备迎击美国军队。炮击已经结束,现在轮到他们反击了。
这些愤怒的士兵将每一件武器对准美国军队可能冲上来的方向,等待开火。
但他们等到的是另一阵炮火。仿佛只是顷刻之间,密密麻麻的炮弹就像冰雹一样砸进了棱堡和城墙,将刚刚进入阵地的西班牙士兵和他们携带的武器弹药撕得粉碎。而且这些炮弹落下的频率远远超出坎波斯上校和他的同僚们的认识。在他们的沉默注视下,至少一半士兵没能离开阵地进入掩体。
“这才是美国人的真正火力。”军官们终于明白他们从没有真的了解自己的对手。新的发现让他们的心情全都沉到最低处。
但还有人觉得他们的情绪还不够低落。“我数到一千两百次爆炸……在一分钟内。”一个似乎已彻底崩溃的声音用歇斯底里的尖叫宣布到,“美国人到底有多少门火炮?”
但在如此密集的火力下,没有一个人可以数清楚爆炸的次数。“一千二百次”只意味着一件事,他已经精神失常了。
军官们一起将目光转向声音的主人。加西亚中校,一个英俊的、似乎并不准备为像荣誉一样美好的东西扔掉他的生命的优秀军人,现在走近城墙。军官们理解他,突然而至的炮火吞噬了中校一个营,使他倍受打击。但问题在于,他正在走向危险。
炮击继续着,而且美国人正在转移他们的火力,弹幕一点一点向前推进……他就要走进炮火里了!
“见鬼!”坎波斯对两名士兵怒吼着,“把中校拉回来。”
犹豫了一下,两名士兵还是冲上前,拽住中校的胳膊准备将他拉回更安全的地方,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打炮弹落下来。硝烟散去的时候加西亚中校和两名士兵已经在地球上失去了踪影。
目睹这一切的高级军官都哆嗦起来。但他们还得发出命令,让士兵继续后退躲避越来越靠近的炮火。大多数士兵成功的逃开了,但也有一些被弹片击中。谁也没有去看这些受伤的同僚一眼,因为在下一分钟,他们就会在炮火中消失。
显然,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在美国军队进入马尼拉之前,这里的士兵就会全部死光。
“我们应该放弃城墙。”最后,坎波斯提出一个建议。
第三百五十三节 最后一击[中]
弃城墙——整个城市除了圣地亚哥城堡之外最坚固的是一件容易接受的事情,不过几位高级军官还是接受了坎波斯的建议。部队开始从眼前的危险当中撤离,一些回到城堡,剩下的分散进主要街道两侧和总督府附近的建筑里。然而还有数百名军官和士兵困在城墙附近的掩体里面。
“我们只能放弃他们。”上校说。
他的建议再一次被采纳了。
在另一边,秦朗并不知道西班牙人正在做什么,也不能猜到他们在做什么。所以雇佣军的炮兵也就按部就班的执行着他的计划,用炮弹一次又一次的反复洗刷马尼拉的城墙和附近那一片刚刚形成的废墟,直到他们不得不暂时停止射击以便迫击炮的身管冷却——然后继续开火。
这些雇佣兵把美国陆军将要形成的一项“光荣传统”发挥得淋漓尽致。炮击持续了一个小时……当然时间是个次要问题,仅仅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段时间里他们至少发射了六万发炮弹。不只是西班牙人、菲律宾人和巡洋舰上的军官和水兵,侦察部队的雇佣兵也被同僚的举动弄得目瞪口呆,甚至忘记了他们的任务。
当炮火开始第四次向着城内延伸时,指挥官们必须发出清晰的语言命令,才能让他们的士兵恢复情形并且投入行动。幸运的是这点差错没有带来危险,没有一个西班牙人从废墟里冒出来向他们开火,雇佣兵轻而易举的通过吊桥和已经坍塌的城门,进入他们一直想要进入的城市。
然后他们分开,向属于自己的那个目标推进。
柯蒂斯的小队的目标是马尼拉的医院——它就在城区的东南面,附近是一个突出城市地棱堡——也许会遇到大麻烦。指挥官不无担心的想着。当然,一个侦察小队能发挥的火力比一个西班牙步兵营还强大。也许没有必要担心。
也许西班牙士兵已经撤退了……
“安全!”张彪喊到。
另一名雇佣兵也发出信号:“安全!”
柯蒂斯四处打量了一会儿,街道两侧看不到一个目标,也没有平民。西班牙人全都躲在他们地屋子里。从门或者窗户的缝隙中偷偷窥视着他们的敌人。指挥官能够感受到那些带着惊恐和敌视的目光,它们使他很不舒服。
“我们应该加快速度。”他低声说,但更像是自言自语。侦察小队的雇佣兵依旧分散在道路两侧。谨慎的观察着一切动静,然后慢慢的向前推进。
不时,会有一个雇佣兵尝试推开路边建筑禁闭的房门,引起一阵压抑的惊呼。
“他们害怕我们……”指挥官听到他身后有一名雇佣兵在笑。他回过头,给了这个冒失地家伙严厉的一瞥。
“注意身后!”柯蒂斯发出警告。
也许会有迷失方向的西班牙士兵在他们后面冒出来——在一座城市里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一支军队占据某座建筑地一楼,而另一支占据二楼,因此激烈的战斗爆发了,但最后双方只是互相交换了位置——不过指挥官地担忧纯属多余。他的后方没有西班牙士兵,前面才有。
西班牙士兵很快向敌人表明他们依然活着。而且没有逃跑:大约一个排的士兵从街道旁地建筑里探出身体,向着柯蒂斯和他地士兵猛烈开火。
这些士兵都被菲律宾人地自杀袭击和美国人的密集火力弄出满腔怒气,他们地射击既快又准。雇佣兵们最多也只能用冲锋枪稍稍干扰他们的敌人,然后尽快躲到每一个能够找到的掩蔽物后面。
但在空旷的大街上。能够提供掩蔽的物体并不太多。而且还有更多的西班牙士兵从建筑里显现出来。
雇佣兵完全暴露在西班牙士兵的火力之下。很快,有人被子弹击中了。
“找掩护!”柯蒂斯大叫,“到屋子里面去!”
躲进最近的建筑是唯一的办法。而且已经有人开始那么做了:张彪用力踢开一座屋子的大门。冲进去。接着是与他在一起的许文胜,巴茨和另外两名雇佣兵。接着屋子里响起一阵惊呼声。
“闭嘴!”张彪对着屋子的主人、但更重要的是他的老婆和女儿——她们正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大声叫到。但一点作用也没有,相反,两个女人的声音变得更加响亮起来,使他感到心烦意乱。
他要把这些人都干掉。然而他现在是美国政府雇佣的士兵,
平民开火可能会带来麻烦……但那两个女人还在尖叫
“给我闭嘴!”张彪努力控制情绪、强迫自己将手指从扳机上移开。不过最后,他还是没能制止内心的冲动。一个短促的扫射之后,屋子里彻底安静了,只有雇佣兵们发出的呼吸声。
以及指责。“下次你要开火的时候,最好先打个招呼。”
巴茨和另外两名雇佣兵一起怒视着他们的朋友。张彪突然开火让他们以为屋子里面也有西班牙士兵,谁也没有料到他只是让两个制造噪音的女人闭嘴。张彪充满歉意的向他们笑了一下,然后把目光转向紧靠隔壁建筑的那面墙壁。
“你觉得炸弹能把它炸穿吗?”他问巴茨。
“我只是希望炸弹不会把这间屋子炸垮。”巴茨回答。
张彪撇了撇嘴,摸出一个炸弹将它放到墙边。巴茨和两名雇佣兵都隐蔽了,只有许文胜还在看着,随即被张彪拽进另一间屋子。
然后炸弹爆炸了。
一磅重的炸药足以在一座普通民房的单薄墙壁上炸出一个大洞,同时也在紧挨着的那面墙壁上炸出一个洞。张彪需要的就是它们。尽管烟尘还没有消散,他已冲出房间,向着墙上的洞扫出一串子弹,然后钻进隔壁那座建筑。
这一次,没有惊呼声。屋子里主人被突然到来的爆炸和接下来的枪声吓坏了,抱成一团瑟瑟发抖,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然后,他们被跟随前进的巴茨和另外两名雇佣兵拖到安全位置。而张彪做的事情则与刚才完全一样,用炸弹炸开另一侧的墙壁,向烟尘中扫射,接着巴茨钻了过去。
“安全——”他刚开始发出信号,房间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了——爆炸和枪声引起了注意。一名西班牙士兵推开门冲进来,随即被子弹击中,变成一具尸体。下一个进来的士兵也是一样。
“安全!”巴茨重新叫到,但枪口仍对着房门,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张彪和另外两名雇佣兵很快出现,接着许文胜也跟了上来。
“怎么样?”张彪问。
巴茨用手指了一下天花板。“西班牙人在楼上。”
“那还等什么?”张彪兴奋起来,“让我们去把他们干掉。”
事情很简单。二楼的西班牙士兵还不知道敌人已经进入屋子——他们的眼睛都盯着宽阔的街道,与还留在那里的敌人继续交火。当张彪和巴茨撞开门并且向他们凶狠扫射时,这些士兵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接着,他们再次炸开墙壁,进入隔壁的建筑并把那里的西班牙士兵全部杀死。而在街道对面的建筑物里,以及在其他几条街道,情形也是一样。西班牙人对于雇佣军采取的新战术一无所知,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战线在一点一点向前推进。
“我们的部队已经进入马尼拉。你的计划成功了,老板……准将。”范.迪恩指挥官兴高采烈的看着秦朗。至少从目前的形势看,一切都很顺利,而且部队没有受到太多损失。绝妙的计划。
但秦朗却把他的眉毛皱了起来。就在刚才,他突然意识到西班牙人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放弃城墙——侦察部队没有在城墙附近与西班牙人交火。秦朗不喜欢这个结果,显然,炮击没有给西班牙人造成严重伤亡,城市里的战斗将会多持续一段时间——但有些事情,他希望今天晚上彻底解决。
有些事情不能拖得太久。
他想了一会儿,发出命令。“命令所有步兵部队投入战斗。同时让炮兵向前推进,提供直接火力支援。”
“明白,准将。”
“修改交战规则,允许士兵向任何采取敌对行动的目标开火,不管军人还是平民。”
“准将?”指挥官和军事顾问都愣了一下,“允许向平民开火?”
“当然。”
“如果我们的士兵打死了没有采取敌对行动的平民怎么办?”范.迪恩问到。
“我会在公司内部严肃处理这种士兵,但是,”秦朗转过身,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对于外界,我们将坚持,被打死的都是采取敌对行动的武装平民。”
“如果死亡的平民没有武器——”“那就给他们找一件武器。”
第三百五十四节 最后一击[下]
更改交战规则?”文德嗣对这个命令的必要性表示怀任何采取敌对行动的目标开火与允许向任何目标开火毫无区别。指挥官们时常讨论这一类问题,但结论总是保持一致,没有哪个士兵会在战斗中认真判断什么是敌对行动而什么不是,为了保护自己,他们会像看到的任何人射击——对一座像马尼拉这样的城市来说,更改交战规则等于给所有居民判了死刑。
文德嗣不希望这种改变。但作为一个雇佣兵而不是公司的老板,他也只能将军士们召集到一起,告诉他们交战规则已经发生变化。
与他完全不同的是,军士们、以及稍后听到命令的雇佣兵们,全都变得异常兴奋,人人摩拳擦掌,似乎想要大干一场。当然,他们确实是这个意思,雇佣兵都听说了占领马尼拉后他们将会得到的好处,尽管到现在为止一切还只是非官方的小道消息,但每个人都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并且因此热血沸腾。
一旦这些渴望尽快结束战斗、以便更早分享那些事实上相当于唾手可得的好处的雇佣兵进入马尼拉,战斗立刻变得激烈起来。只是一会儿,城市南部就到处都是枪声了,接着中部和西部也陷入交火之中。
张彪、巴茨以及他们的两个搭档还在逐一清除躲藏在建筑里负隅顽抗的西班牙士兵——侦察小队的其他人也是如此。然而在这个时候,他们都感到情况变得有点不妙,远处传来的枪声和爆炸声过于密集了,如果不是西班牙军队已经发动反击……不过这几乎不可能,那么显而易见的,后续部队进入城市了。
至少有一个团级战斗队进入了马尼拉。
“怎么回事?”张彪停止行动,转身看向巴茨,“后续部队?他们应该等一会儿才开始行动。”
“别问我,伙计。”巴茨摊开双手。
“见鬼,我们都还没有占领医院。”张彪抱怨着。走到窗边准备查看屋外的情况。一颗子弹突然飞来将玻璃打得粉碎。他慌忙闪开躲避可能的第二次攻击,同时迅速开始搜寻枪手的位置。
然而有人的行动比他更快。张彪刚刚看到那名向他开枪的西班牙士兵——他的半边身体探出窗户,而且根本没有打算再缩回去。而是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拉着枪栓——炮弹就已经落下来。将他藏身地阁楼轰得粉碎。
“狗屎!”他愤怒的叫起来。“那些家伙竟然用迫击炮!”
巴茨也慌张起来。如果有人使用六十毫米迫击炮开辟前进道路,西班牙人根本坚持不了几分钟。“我们必须加快速度……”
“来不及了。”张彪失望的注视着窗外地大街。几个熟悉地身影刚刚跑过去,而且其中一个还没有忘记向他挤眉弄眼。
文德嗣、范恩、沃赫斯……该死地混蛋!
“他们怎么会跑到这个方向?”巴茨莫名其妙。按照作战计划,范.迪恩指挥官的部队应该攻击总督府……
“别管什么作战计划了。”张彪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拉开房门,“跟我来!”
他冲出建筑,加入到一群正好从门前跑过的雇佣兵中间——但很快加速超过他们,跑到前锋位置与文德嗣待在一起。
“你不应该在这里,文。”张彪叫着。“你是参谋军士。应该和托马斯指挥官在一起。”
“你同样不应该在这里。”文德嗣回敬到,“你的小队已更新任务,是肃清后方的西班牙士兵,你应该退回去。”
“去他*的任务。”他只要那座医院。
“总有一天,你会因为擅自行动受到处罚。”文德嗣暗自耸耸肩。不再理会张彪。
而是继续指挥雇佣兵战斗。“轰掉他们!”他指着前方一个阳台,两个西班牙士兵正站在那里。向街上开火。
十几个雇佣兵同时将自己的武器对准那两个目标,然后用一阵暴风骤雨似的射击将他们送进上帝地怀抱;但另一些西班牙士兵从他们地藏身之处冒出来,顽强的、毫无意义的阻击入侵者。
战斗就这么进行着。
激烈的、越来越靠近的枪声和爆炸声让奥古斯丁变得更像一只热锅里地蚂蚁了。他不能阻止自己地思想,不能阻止那些可怕的猜测在脑海里出现:也许在下一秒钟,炮弹就会击中总督府;或者一群美国士兵突然出现,与守卫总督府地部队交火。高级军官们组织的反抗将所有人带入险境,而他们自己却躲进圣地亚哥城堡……他们真该下地狱。
不过现在,随时会下地狱的人其实是他自己。奥古斯丁绝望的看着那群正用一切能找到的东西
体的士兵。美国人向他们开火的时候可不会在乎屋无辜的菲律宾总督。
他会死。除非那些士兵能够听从他的命令,在美国人到来之前打出白旗。不过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个上尉向他走来。“我们需要拆除所有房间的门,阁下。”
“如果你觉得那样做有意义,上尉,我批准。”奥古斯丁心烦意乱的回答。总督府对面的房子被炮弹击中了,半栋建筑变成一堆瓦砾。
美国人即将到达。
奥古斯丁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仿佛已看到死神在向他招手。然而他又是如此迫切的想要摆脱死亡,一个命令脱口而出:“上尉,我以菲律宾总督的名义要求你的部队停止抵抗,向美国人投降。”
“阁下?”军官迷惑了一会儿,然后摇头,“我必须执行坎波斯上校的命令……”
奥古斯丁被那个名字气得浑身发抖。“我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你应该服从我而不是那个疯子!”
“我很抱歉,阁下。”
“让你的抱歉滚到一边去,还有你的疯子上校!”他歇斯底里的尖叫着,“听着,我不想死在菲律宾。至于你,上尉,如果你还想活着回到西班牙,那就执行我的命令。”
上尉变得犹豫起来。然而已没有时间留给他考虑了。“上尉!”一个士兵冲进来,“美国人!”
他走到窗边。首先进入上尉视线的是一群惊慌失措的西班牙士兵,美国人紧紧跟在他们身后,追击着,不时开枪打倒一两个不走运的倒霉蛋。然后他们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向了更加显眼的目标。
“准备战斗……”上尉条件反射似的发出命令,但立刻停止了。美国士兵正在将机枪和几门奇怪的火炮架起来……还有一门野战炮[注]!
不管机枪和那几门奇怪的火炮,但总督府的墙壁和仓促修建的掩体绝对挡不住野战炮的炮弹,而且按照美国人展示出来的战斗方式,在他们的步兵开始进攻之前,炮兵会首先发射大量弹药将目标炸个稀烂。
就像南面那道城墙。
上尉不畏惧死亡,但他不希望毫无价值的白白送死。几乎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他做出决定。“别开火,我们投降。”
奥古斯丁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找条白色的床单,把它挂出去。”
绝大多数士兵暂时还无法接受这个命令,但还是有人行动起来了。
“奥古斯丁打出白旗。”雇佣军有一套高效率的消息传播方式——野战电话无疑是这个年代最先进的军用通讯工具之一,当然,它还不能让秦朗完全满意——范.迪恩指挥官很快得到报告并将它转达给秦朗。
一个好消息,但还不够好。“我想,奥古斯丁先生并没有能力对他的部队下达命令。”他注视着城市北方的圣地亚哥城堡,那里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且西北方向的军营和东南方向仍然处于交战状态。
奥古斯丁不能控制马尼拉的西班牙军队,这使他的价值打了一个严重折扣……当然,他仍然很重要。
秦朗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将总督先生和他的家属严密的保护起来。”他确信指挥官知道“严密的保护”的意思,不需要再解释什么,只有一个补充:“尽快弄清楚马尼拉国库里有多少黄金和白银。”
“明白,准将。”指挥官回答,接着又问:“向我们投降的西班牙士兵怎么处理?”
“找个地方将投降和被俘的士兵、以及马尼拉的西班牙平民集中关押。确保没有一个人溜出城市或者藏起来。”
“是,准将。”指挥官向他敬了一个礼,接着走出去传达命令了。然后秦朗向站在一边的SWAT部队指挥官做了个手势。“麦凯恩先生。”
“你的命令,长官?”指挥官上前一步。
“让你的人准备好,指挥官。
如果再过一个小时圣地亚哥城堡的西班牙人仍在战斗,我需要SW部队夺取它。”他看着那个方向。尽管运到菲律宾的毒气是为菲律宾反抗者准备的特殊礼物,但西班牙人也可以享用它。将会载入史册的一刻就要到来了。
秦朗笑起来。
注:“奥林匹亚”号和“康科德”号上各有一门供海军陆战队使用的轻型野战炮——需要指出的是,当时大多数军舰都会固定携带一门这种火炮
第三百五十五节 获得战争红利的正确方式[上]
斗还在继续进行,军营和圣地亚哥城堡的枪声与爆炸可闻……不过,对于某些雇佣兵来说,事实上它已经结束了。作战计划非常明确,第三团级战斗队夺取军营,而第四团级战斗队负责攻占圣地亚哥城堡,因此,毫无疑问的是,那就是它们的工作,而且在新的命令到来之前与其他人无关。
肃清区域内最后一点西班牙士兵,第一与第二团级战斗队的雇佣兵就在他们最后抵达的地方停下来,等待新的命令;当然,“等待新的命令”并不代表他们只会安安静静的坐在或躺在某个地方,相反,这些人都很活跃——忙着寻找他们的战争红利。
“你觉得这块表怎么样?”沃赫斯向身边的同僚炫耀着一块镀金的怀表,五分钟前它还属于一名西班牙中尉,不过现在是他的了。“看上去能值不少钱。”
“我给你二十,你把它给我,怎么样?”一个雇佣兵建议到,眼睛的闪着狡黠的光芒。一块镀了金的怀表的价值当然不可能只有二十美元,不过既然只是一件随手得来的战利品,那就只值这个价格。
但沃赫斯并不打算将怀表出售,而且还有人哄抬价格。“我出二十五。”
“二十五块五。”价格继续上升。不过所有雇佣兵都觉得第三名出价者的真正目的只是制造混乱。
“你为什么不滚到一边去?”第一名雇佣兵怒视着刻意捣乱的同僚,不过很快又让目光回到沃赫斯身上。“二十六。”
“二十七。”第二名出价者继续加价。
“二十八。”
“二十九。”
“别和我争。三十!”
“想都不要想——”
“你们在干什么?”一个严厉的声音插进来,让竞标草草结束。文德嗣有些恼火的看着这些受他管理的雇佣兵,从刚才到现在,他已经目睹了超过六起抢劫西班牙人的行为,十一个雇佣兵在炫耀收获,还有三群人正在争夺或者竞标某件物品——似乎在眨眼之间,整支部队里就只剩下抢劫犯了。
不过实际情况几乎就是这样。即使不是全部、但至少有相当一部分雇佣兵在进入Umbrella之前是或者曾经是犯罪份子,并且所有人进入公司的目的都是为了钱。
那么,既然他们可以为了几张绿色纸片杀人。那么也可以为了它们抢劫。
而且公司并不禁止这种行为:没有一条规章禁止雇佣兵抢劫甚至杀害平民。尽管也没有任何规章允许他们做这些事情,但每个人都清楚,“不禁止”的意思就是“默许”。他们可以去做。但必须记住两点:首先。绝对不能影响任务、并且更进一步的损害公司地声誉和形象;第二,如果执行美国政府授权的军事任务,不能破坏交战规则。
但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交战规则也开了绿灯,雇佣兵们的行动完全符合规矩。
文德嗣很清楚这一点,但他就是控制不了自己地情绪。一方面,他讨厌自己地手下抢劫甚至杀害平民;另一方面,即使他们想做这种事情。现在也不是合适地时间。
“战斗还在继续。我们随时可能得到新的命令,你们最好保持警惕而不是把精力浪费在掠夺和分割战争红利上面。”他大声训斥着,这让文德嗣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然后他发出命令:“都散开,自己找个地方休息,别让我再看到你们聚在一起。”
“是。军士。”雇佣兵全都怏怏不乐——他们都知道文德嗣发火的主要原因——但还是按照命令散开了。作为参谋军士。文德嗣有权处罚任何一名违抗他的士兵,没有一个人打算现在撞到枪口上。
并且他也没有命令所有人将搜刮来的战利品交出来……
“注意。所有拿到金条和银元的士兵,立即将这些东西全部上缴。”文德嗣接着说,“老板的命令,金条和银元都是联邦政府和公司财产,私自持有属于贪污行为,违反者将受到内务部调查并最终移交司法部接受处罚。”
“另外,”他顿了顿,然后完成第二个补充:“所有看起来非常中国的东西,全都属于我们地老板。这不是明确命令,但你们最好记住我们地老板是谁。”
“见鬼!”有几名雇佣兵气恼的大叫起来。不过这个命令他们只能执行——联邦政府司法部只是一个小意思,但公司的内务部却能要了人的小命。每个人都听说过公司处理贪污公款的员工地手段,这种人绝不可能活到移交司法部地时候——至于“非常中国”的东西,感谢上帝,暂时还没有
它们,也就没有危险。
既然没人愿意撞上一个参谋军士地枪口,当然也就没人愿意走进内务部的审讯室。幸运的是,西班牙人手里除了金条和银元还有许多同样有价值的东西。至于能够拿到什么……动作迟缓的人永远拿不到任何东西。
这些雇佣兵一下子跑开了,只有沃赫斯留在原地,文德嗣还有一个问题需要他回答。“张彪在哪里?”
“我不知道……他还在这里?”沃赫斯觉得张彪应该返回他的部队了,但实际上不是。
文德嗣咬着牙。“柯蒂斯指挥官正在四处寻找他……”
“找谁?”范恩走过来,好奇的问到。文德嗣转向他,目光随即被他脖子上的两条项链吸引了。不过现在不是关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在找张彪。”他说,“你看到他了吗?”
范恩确实看到了。“他在楼上。在……”
他正准备说出具体的房间,然而文德嗣已经急急忙忙的跑开了,显然迫不及待的想把自己的老朋友找出来。范恩转向沃赫斯向他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然后两人一起跟了上去。不过等他们登上二楼,范恩才发现想要找到张彪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情:整个楼层都能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和张彪的咒骂。就算用脚趾考虑,范恩也知道他在做什么。
他停下来,开始犹豫是否要打扰张彪的“好事”;基于同样的想法,沃赫斯也留在原地没有行动。但文德嗣已经找到声音的来源并且撞了进去。
张彪被他制造出来的巨大噪音吓了一跳,但当他转过身并且看清文德嗣的脸,惊慌迅速让位给恼怒,他咆哮起来:“文四,你做什么!差点吓得我**……”
“放开她。”文德嗣要求到。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张彪怒视着他。真见鬼,他之所以如此热切的加入攻击医院的军事行动,原因只是因为据说这里有许多漂亮的女护士。现在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文德嗣却跑进来打岔……他真的很想把这个混蛋揍一顿。
但文德嗣显露出来的表情表明他也想把张彪揍一顿。当然在很大程度上,那只是伪装,只是为了配合他的谎言。“我只是不希望老板或者某位指挥官来到这座医院的时候听见你制造出来的声音。”然后他换上一副更凶狠的语气,“而且你的指挥官正在满世界寻找你,如果老板知道这件事情,而他又看到你在这里……”
当他听到“老板”时,张彪的脸色已经变白了。那是他没有料到的消息。然后文德嗣的补充警告将白色变成了惨白。“老板要亲自到这儿来了?”
“也许他不会。”文德嗣故意这么说,“不过你必须明白,每个指挥官都期望老板视察他们的战区,而托马斯指挥官是第一批进入公司的雇员,他的邀请会变得很有分量……”
他还没有说完,张彪就开始手忙脚乱的穿他的衣服了。
在马尼拉城外的指挥所里,秦朗还不知道他刚刚被某个雇佣兵拿来当作恐吓同僚的工具,但雇佣兵正在做的那些事情已经进入他的耳朵:抢劫、勒索、谋杀、强奸……以及几名下级指挥官因为分割战争红利不均引起的激烈冲突。他早就预料到他的部队会做出这些事情,但有些事发生得太早了。
“我们的士兵似乎过于散漫了。”他哼了一声。四名高级指挥官一声不吭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发言,同时暗自猜测他的想法和决定。但遗憾的是,没有一个人能够猜到答案,几位指挥官都不够了解他们的老板。
是的,他们能够根据公司的规章和行为准则看出秦朗并不在乎雇佣兵的犯罪行为,并且他还特意更改了交战规则,给雇佣兵创造条件。但谁都不知道,秦朗不喜欢简单直接的、缺乏技巧性的犯罪。
“更新规则,从现在开始,禁止一切抢劫、谋杀和强奸行为。”他命令到,“同时尽快将所有平民转移到集中安置地点。并将上流阶层隔离看押。”
几位指挥官互相交换着眼色。秦朗有一个计划,但那是什么?
答案很简单。“先生们,我们的士兵对于搜刮这门艺术的概念还停留在中世纪。”他摇头并且叹息着,接着说:“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向普及一下更加现代化的搜刮技巧,至少,在先进程度和效率方面,不能比接近一个世纪前的拿破仑更差。”指挥官们都愣住了。
第三百五十六节 获得战争红利的正确方式[中]
刮是一种技巧,就像审问——当需要从犯人口中获得多数人的第一反应是使用暴力,事实上,折磨只是虐待狂和杀手的专利,基本上一点用处没有,而且还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糕——抢劫的结果也是如此。对于一个将金项链挂在脖子上的人来说,直接动手可能有效,但真正的有钱人总是将他们的主要财富隐藏得很好,而且无论施加多少暴力,这些家伙也不会吐露半个相关字眼。
必须换一种更有效的、更具有技术性的办法。一个合格的审讯者会在套取犯人口供之前首先制造一些假象,让犯人觉得他们没有逃离和自由的希望;在询问时让犯人失去判断力,并且变得焦虑,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最后,确保犯人完全明白一件事情,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开口坦白。
搜刮也是如此。恐吓、欺骗、敲诈、勒索,任何时候都比武力更加有效,但引诱是最重要的手段。必须让被勒索者认为交出财产只是出于他自己的意愿,这样就可以将可能引起的麻烦降低到最少。
“确保我们的尊贵客人不会受到任何形式的惊吓。”秦朗换了一个词称呼他的俘虏——当然仅限于有勒索价值的那些,“至于我们的士兵,如果他们真的有时间的话,让他们立即着手清理废墟。”
清理废墟、将尸体焚烧或者掩埋,这两件事需要尽快完成。菲律宾是一个炎热的地方,而且现在是夏季,只需要几天、甚至十几个小时,那些尸体就会腐烂,而疾病就会产生并迅速发展为一场小范围内的瘟疫。不幸的是,他的雇佣军将成为第一批受害者。
如果让细菌和病毒做到西班牙士兵没能做到的事情……毫无疑问,那将是这场战争中最大的一个悲剧。
几位指挥官也在担心这个显而易见的威胁,不过他们对形势的判断很不乐观。“清理城区的尸体很容易,不过护城河里地尸体怎么办?它们已经在那里泡了一段时间。我们的士兵显然不会愿意下水打捞它们。”
要求一群为了金钱战斗的士兵打捞因为河水浸泡变得肿胀地尸体,即使这是为了他们地健康和安全、而且这些人全都清楚,但还是有点困难:不需要其他原因只是出于本能。士兵们会抗拒命令。
不过秦朗另有安排。“让菲律宾人负责打捞那些尸体。阿奎纳多应该很清楚瘟疫地威胁——如果他不清楚。警告他。”
“我会立即通知他。”范.迪恩回答。
秦朗点了点头。最后说:“从现在开始,这里由你们全权负责。我需要休息一会儿。在晚餐开始之前,不要打扰我。”
“但圣地亚哥城堡的战斗还在继续……”
“那已经不是一个需要关心的问题。”他看着手表,“先生们,再过十分钟,战斗就会结束而马尼拉将恢复平静。不过你们必须记住,除非得到SWAT部队的麦凯恩指挥官允许,所有人禁止进入城堡。”
说完,秦朗大步离开了指挥所。留下指挥官们面面相觑。
这种反应很正常。不值得奇怪:与普通雇佣兵一样,高级指挥官们同样不清楚SWAT部队的性质、不清楚毒气的威力。在他们眼里,麦凯恩指挥官和他的士兵只是一群戴着离奇可笑的橡胶面具的奇怪人物,而不是目前世界上最凶狠而且无法防御地特殊杀手。圣地亚哥堡垒里地西班牙士兵的看法也是如此。
甚至到了SWAT部队开始发射毒气弹的那一刻,坎波斯上校和他的同僚仍然没有意识到死亡的威胁。只有在芥子气和路易氏气地混合气体四处蔓延并且吞噬守卫城堡地士兵时。威胁才变得明显起来。但已经太晚了。
困在毒气蒸汽里的西班牙士兵在很短时间内就丧失了战斗能力——尽管路易氏气容易水解而且在蒸汽状态时地毒性很低,然而它可以迅速发挥作用。剩下的“工作”则由芥子气完成——再过几个小时。它就会发作,将中毒者送到上帝那里去。
麦凯恩指挥官对这种组合方式感到满意,否则他就要傻乎乎的等上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才能看到目标丧失作战能力、或者发射成千上万发路易氏气炮弹以便弥补它在毒
缺陷。不过他还是命令SW里不会有一个人能够幸存。
这样做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路易氏气和芥子气都是烂性毒气,因此,即使中毒者幸运的活下来,也会永远生活在痛苦之中,只有死亡才能带给他们解脱。但普通雇佣兵没有防毒面具和防化服保护他们进入城堡帮助可怜的敌人,而指挥官又不希望他的队员因为看到太多全身溃烂的躯体产生心理阴影,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毒气浓度。
麦凯恩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一直都很仁慈,而且喜欢帮助别人。只要有人遇到困难,他就会想尽各种办法帮助他们。
当然,并不是所有问题他都有能力解决,比如正在空气中回荡的、凄厉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他不能阻止西班牙人制造这些声音,毫无办法。
“你们最好退远一点,或者找个塞子将耳朵堵上。”最后,麦凯恩只能如此建议脸色苍白的雇佣兵们,尽管实际上他想出来的办法几乎没有什么作用。
在整个城区、甚至在城外,人们都能听到那些声音,而且还很清晰——清晰到足以使某些人相信惨叫就是从自己身边发出来的。没有一个人还能保持好脸色,还有一些则直截了当的晕过去了。
“就像站在地狱边缘一样。”一个高级指挥官评论到。
“不。”范.迪恩看着他,一脸苦相,“我们已经在地狱里了。”
不过就算他已经身处一个地狱,秦朗仍然能够睡得很好,就好像西班牙人的嚎叫只是其他人的幻觉……当然,他确实不在乎那些声音,只有一点让他很不满意:那个该死的时间旅行者制造的那个同样该死的梦,它又来了。
于是秦朗从熟睡中清醒过来,然后陷入沉思,试图弄清楚那个梦再次出现的含义——它肯定预示着什么。然而他的猜测仅仅持续了一会儿,可能只有几分钟。秦朗觉得想要知道一个疯子的意图是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只是在浪费时间,而且现在,他还有许多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考虑。
比如马尼拉金库里的黄金和白银。尽管它们正安静的躺在那里,等着他将它们带到美国,但秦朗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些贵重金属的具体数量,以及它们的价值是否真像他最初估计的那样多。
四千万美元。但愿西班牙人有这么多钱。
然后秦朗想到他的另一个金库,马尼拉的西班牙富豪们掌握的私人财产,现金、珠宝、银行存单、信用凭证、国家债券,还有地产契约、账单……所有的一切,他要让西班牙人将它们全部交出来,一点也不剩下。
他能做到这件事,虽然时间有点紧——合同规定的四十天任务期限已经过去三分之一,准备取代雇佣军的联邦陆军肯定已在路上,但他能够在剩下的时间里将西班牙人彻底榨干。秦朗侧耳倾听着风中的嚎叫。它们正帮他完成计划,可爱的西班牙羔羊们一定已被吓得魂不守舍了。一个好的开始。
至于剩下的工作,将由雇佣兵们完成,并且菲律宾人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秦朗拿起桌上的铃铛,将门外的警卫叫进来。“将我的新命令转告指挥官们,一旦完成俘虏的安置工作,立即开始在他们中间散布谣言。菲律宾人正要求我们将所有战俘转交给他们,并且我和海军少将正考虑答应这个请求。”
谣言会让富豪们陷入恐惧之中,而且他们会毫无保留的相信它。为什么不呢?西班牙人统治菲律宾的时间长达数百年,做了许多事情,制造了许多悲剧,有太多旧账和新账菲律宾人正等着与他们清算;还有菲律宾的华人,他们的账单更多,足够带来一次彻底的清洗。而对于西班牙人来说,非常不幸的是,在马尼拉的美国将军正好是一位华人。
一个华裔美国将军,他会支持他的同胞吗?毫无疑问。那么他有可能改变主意么?当然,但需要一些推动力、需要一些交换。西班牙人很快就会知道他们应该做些什么。
第三百五十七节 获得战争红利的正确方式[下]
晨四点,银行家迭戈-马丁内斯.巴里奥被噩梦惊醒上坐了起来——这是他整个晚上做的第七个噩梦,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意识到他不能摆脱曾经听到的凄惨嚎叫,以及菲律宾叛匪在梦境中套到他的脖子的绞索,巴里奥只好放弃睡眠,擦掉额头上的冷汗,披上睡袍到阳台上数星星。
然后,他看见他的老“朋友”,富有的种植园主曼努埃尔.波特拉.托雷格罗萨正在隔壁房间的阳台上数着星星。显然,他也失眠了。
“托雷格罗萨先生。”巴里奥走过去,向这个一直与他作对的种植园主打招呼,“今天的天气真不错。”
托雷格罗萨转过头,接着笑起来。“天气?巴里奥先生,你的话真有趣。天气。”他将那个词回味了一会儿,再耸耸肩,说:“你刚才的叫声真响亮。又是噩梦?我想,那已经是今天晚上的第七次了。”
“我非常抱歉,托雷格罗萨先生。”巴里奥既尴尬又恼火。托雷格罗萨有许多优点,但也有许多缺点,比如他总是喜欢将别人的问题毫无顾忌的说出来。让巴里奥感到遗憾的是,即使到了现在,托雷格罗萨也没有将他的坏毛病改掉。
“我没有其他意思,巴里奥先生。”像是猜到了什么,托雷格罗萨解释到,“我们的问题完全相同。”
巴里奥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因为那些惨叫?”
“因为美国人正准备将我们交给菲律宾人。”种植园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和菲律宾人有那么一些小小的……矛盾,如果那些家伙抓住我,他们一定会把我绞死。这个可怕的未来使我夜不能寐。”
巴里奥暗自笑了一下。小小的矛盾?仅仅在今年,托雷格罗萨的种植园里就有六个菲律宾人死亡,如果加上前几年的累计数字,这可不是什么小矛盾,而是严重的谋杀案。所以托雷格罗萨说得没错。菲律宾人一定会把他绞死,还有他的老婆、儿子和女儿。那些愤怒的暴民干得出这种事情。
然而巴里奥自己也算不上一个好人。尽管他没有直接杀死任何人,但曾经多次私吞菲律宾人和华人的存款。其中一些人自杀了。但他们地亲人都还活着。而且知道他做过的事情。现在他们定然会让他把吞下去的每一笔钱都吐出来。然后再绞死他。
菲律宾人和华人能够做到这些事情。占领马尼拉地美国陆军地指挥官是一个华人,并且那支美国军队里也有大量华人,他们会支持他们地同胞和菲律宾盟友实施复仇计划,没有人可以逃过审判。
巴里奥认为他的未来已经是一片黑暗。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也许王国政府已经派遣援军,也许西班牙可以赢得这场战争,也许美国政府会派一为白人将军负责菲律宾事务——然而这些希望都过于渺茫了,甚至不能阻止巴里奥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仍然活着只是因为他积攒下来的那一大笔钱……差不多有八十六万银比索。闪亮的银币是巴里奥的精神支柱,也是获得自由的希望……可能是。
“你觉得,”银行家仔细挑选着每一个词。谨慎的询问到:“如果我们给那位将军一笔钱。他会不会放我们走?”
“也许。”托雷格罗萨耸耸肩。如果能用钱买到自由,他当然不介意那么做,然而事情不会只有那么简单。“你觉得,多少钱才能买通那位将军?”
“也许我们应该找个人试一下。”巴里奥说。当然,这个人不会是他——银行家总是习惯于用别人的钱做自己地事、顺便赚取一点利润。然而问题在于。种植园主同样不是笨蛋。“你觉得谁适合做这件事?”
“我觉得……让我仔细想想。”问题可能有点麻烦。巴里奥有不少熟人和朋友。而且大多数在马尼拉,是战俘。但这些人都是官员、律师、商人。或者另一个银行家。
他们都具有一个共同特点:狡猾,喜欢说谎,因此不值得信任。他们不会充当一块探路用地石头,而且也不能让他们负责这种工作。
他需要进行更多考虑,仔细搜索并且确定一个值得信任并且有能力承担使命的家伙,但这会用掉很多时间。
然而时间,不管怎么看,它已经越来越少了。
而且秦朗的人也没有闲着——秦朗并不准备等着西班牙人找到他、并
他、主动提出他想要的条件;即使已经采取了各种手牙人自愿交出他们掌握的财富,他还是让跟随他行动地几名内务部调查员积极地行动起来,继续施加压力。
当然,按照他的要求,这些行动都是文明、礼貌和非暴力地,不像询问而像一次亲切友好的茶话会——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秦朗的确让负责询问的调查员为受到邀请的西班牙人准备了茶和点心,显示他确实只是请他们喝茶。
“你看,我的确只是请你喝茶,巴里奥先生。”内务部调查员雅各布.凯斯指着桌上的茶具和点心,示意银行家坐下。但巴里奥刚从接到邀请时产生的担惊受怕中恢复过来,就注意到,那套茶具似乎是他遗弃在家里、没有来得及转移的那一套。
“卑鄙的美国人。”他在肚子里咕哝着,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然后凯斯也坐下来,亲自倒了两杯茶并将其中一杯递给巴里奥,然后端起属于自己的那一杯。但他没有喝它,而是装着随意的问到:“巴里奥先生,据说你最近的睡眠很糟糕。”
“是的,糟透了。”巴里奥皱起眉毛,“我已经连续四天没有睡觉。”
“真糟糕。”调查员放下茶杯,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能告诉我原因吗?是因为我们的士兵影响了你的睡眠,或者有人故意捣乱?”
“并非如此,凯斯先生。”巴里奥摇头。实际上他觉得凯斯的问题很可笑:作为美国军队的一员,一名宪兵军官,凯斯肯定知道他睡眠糟糕的原因,现在却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没有什么是比这更滑稽的了。
当然,既然凯斯先生想玩游戏,他可以奉陪。“你知道,”银行家将茶杯放到桌上,接着摊开双手,“最近一段时间有许多难以解决的问题正困扰着我——这场该死的、莫名其妙的战争带来的问题。”
“对于你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
“也许。”巴里奥不置可否的说。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问:“你请我过来是为了什么,凯斯先生?只是喝茶?”
凯斯装模作样的犹豫了一会儿。“有一件事我不得不通知你,巴里奥先生,你被逮捕了。”
“什么!”
“有人指控你伪造文件、私吞储户财产。秦将军已经授权我们对你进行全面调查,并将很快进行审判。”调查员神情异常严肃,一副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模样。
当然,就算他的确是在开玩笑,巴里奥也会认为他没有开玩笑。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巴里奥没有想到菲律宾人的报复竟然会如此迅速和突然。如果再给他一点时间,他就能想出应该由谁出面试探收买秦朗的可能性了。
形势很紧迫,他不得不亲自出面。
“我要求见你们的将军。”直到这一刻,巴里奥仍然很平静,但下一刻他就开始惊慌失措了。
“很遗憾,巴里奥先生,但那绝不可能。”凯斯拒绝到。接着他站起来,开始宣读巴里奥的权力。“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将作为法庭上的证据;你可以请一名律师,如果你没有钱请律师,我们会给你指派一位……”
“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没有权力这样做!”银行家尖叫着,然而调查员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凯斯机械的背诵完那一大段台词——同时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大声笑出来,叫来两名雇佣兵拿走茶具和点心,然后将一本看上去很厚的档案放到桌子上。“巴里奥先生,我有几个问题需要你回答。”
巴里奥不是唯一接受询问的人,还有另一些人得到邀请,但他们的处境并不相同。就在相邻的审讯室,银行家的仆人被几根绳子固定在一张椅子上,并享受着迎面射来的由一百瓦白炽灯泡发出的耀眼亮光——那些亮光几乎让他失明了,而他却没有一点机会将视线转开,也不能将眼睛闭上。
毫无疑问,他的眼睛迟早会出问题。幸好负责审讯的调查员并不需要他看见什么,只需要他认真听着。“洛佩斯先生,我相信你非常清楚你的主人的财产总数,以及他私吞储户存款时做过的手脚。我建议,为了你的安全和健康,你最好将知道的事情全部告诉我……”
第三百五十八节 获得战争红利的正确方式[续]
正如你们所见,这种方法具有明显的效果。”秦朗房门,转向他的军事顾问和指挥官们,“最重要的是,我们没有在犯人身上留下任何痕迹,让他休息几天之后即使最好的法医也检查不出任何问题,完全满足海军少将的要求。”
杜威没有反对秦朗搜刮西班牙俘虏的计划——事实上海军少将对于战争红利同样存在一些期待。但他要求秦朗不能留下任何足够西班牙政府指控美国政府证据,也不能让被俘的西班牙人永久消失——尽管西班牙只是一个二流国家,但毕竟是欧洲主流社会的成员,它的指控具有很重的分量,绝不能等闲视之。
而且美国国内还有一大群反帝国主义份子、人道主义者和西班牙裔公民,如果秦朗在马尼拉搞出一场惨剧,事情将会变得很难收场,在菲律宾的每一个人都会倒霉,华盛顿也会陷入尴尬的困境。
所以秦朗必须非常小心。幸运的是,他有足够多的方法解决问题。
“除了你们看到的强光照射,我们还可以使用噪音。这边。”他示意到,带着军事顾问和指挥官们走向下一间审讯室。
这间审讯室隔得有点远,显然是为了防止其他审讯室里的犯人听见从这间屋子里传出的巨大响声——即使房门禁闭,这些声音依旧给人一种震耳欲聋的感觉;而当卫兵打开房门时,它立刻演变成了山崩地裂。
几位军事顾问和指挥官立即皱起眉毛,但还是认真观看里面的情形。里面有六台留声机,在一个脑袋套着黑色袋子的犯人旁边围成一圈,喇叭对着他的耳朵,正在用最大音量播放一段……噪音——不管留声机播放的是什么音乐、不管它曾经多么美妙,现在它只是噪音,唯一的作用是使人头痛。
幸运的是,一旦军事顾问和指挥官们看清楚里面的情形,两个卫兵立即将门关上了。
“这是第二种方法。但效果稍微有点差。”秦朗解释着,有些遗憾:这个时代的音乐都过于温和了,音响设备也很差。即使使用六台留声机播放最激昂的音乐也很难达到最佳效果。如果在一百年后。只需要一套环绕立体声音响和一张重金属音乐光碟就能让犯人把他知道地每一件事情都说出来。
当然。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和意志坚定的恐怖份子不会,不过任何一种可能非常有效地方法对这两种人地效果都很差,所以没什么值得抱怨地。
他耸了耸肩。
“准将。”一个军事顾问突然说,“我担心,这种方法会严重损害犯人的听力。”
“毫无疑问,缪勒先生,不过那并不是我们需要关心的问题。”秦朗轻描淡写的说到,“除非西班牙人知道寻找造成犯人听力衰退的原因的方法。”
“但我担心的是,”缪勒说。“如果犯人的听力受到严重损害。他可能听不清楚调查员提出的问题,准将。而且,我必须强调一个事实,考虑到西班牙地基础教育水准,这些下等人很有可能不认识字。既不会读。也不会写。”
“那么他最好在听力彻底丧失前开始回答调查员地问题。”秦朗笑了笑,“不用担心。内务部的调查员知道应该怎么做。”
“准将……”
“到此为止吧,缪勒先生,给我们的调查员保留一点秘密。”他显然不打算深入谈论内务部掌握的更高明的审讯技巧——军事顾问们没有必要知道它们,也不能知道。秦朗不希望那些技巧迅速普及。
他做了个手势。“现在,让我们参观第三种方法……”
调查员凯斯正在摆弄一支.44马格南口径地“水蟒”转轮手开弹巢,倒出里面所有子弹,拨动它,再挑出一颗子弹装进去。做完这一切后,他把目光投向了刚刚送进审讯室地犯人——巴里奥已被送走了,新来的这位是种植园主托雷格罗萨地管家,一个身材瘦小的、守财奴似的中年人,脸上的表情使人觉得他倔强而顽固。但对于凯斯来说,如何让这个家伙开口并非值得担忧的问题。
他换上一副凶狠而冷酷的面孔,声音也从严肃刻板变成了冷漠残忍。“瓦拉达雷斯先生,我有两个问题需要你回答。”调查员转动着手枪,站到管家身后,俯下身体在他耳边说,“你的主人有多少财产,以及它们在哪里?”
“我不知道。”理所当然的回答。
“
知道,管家先生。”凯斯冷笑,“不过我没有时间上。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他慢慢转回瓦拉达雷斯前方,举起手枪,“俄罗斯轮盘。也许你没听说过它,但这的确是一个很有趣的游戏……”
瓦拉达雷斯的确不太了解俄罗斯轮盘,因此凯斯用了一点时间向他解释游戏规则,而管家的脸色立刻变白了。不过他仍然拒绝回答调查员的问题。对托雷格罗萨的忠诚和西班牙人的坚毅使瓦拉达雷斯认为自己有足够勇气面对死亡。而且,不管眼前的美国人打算怎么做,一个人只能被杀死一次,所以根本没什么值得害怕的。
遗憾的是,瓦拉达雷斯过高的估计了他的勇气,也低估了俄罗斯轮盘游戏。凯斯第一次扣动扳机而击锤发出击空的声音时,他还能露出一点笑容掩饰他的惊慌,到了第二次的时候就只剩下满头大汗,而调查员第三次开枪并且再次落空的时候,他已恐慌得不知所措了。
除了疯子和真正的勇士,没有人可以将死亡当作一场使人哈哈大笑的游戏,然而瓦拉达雷斯既不够疯狂,也不够勇敢。
“那么,”调查员以胜利者的姿态注视着他的犯人,而口吻则是戏谑的,“亲爱的瓦拉达雷斯先生,你仍然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么?”
还有三次机会……但实际上,他可能只有最后一次机会。瓦拉达雷斯惊恐万分的注视着凯斯的右手食指,看着它缓慢的、一点一点向后移动——当然扳机也以同样的速度移动着,逐渐靠近终点。
然后他崩溃了。
“所以,正如我一直强调的,普通人根本无法面对死亡。只需要让他们意识到死亡即将降临而不是一个单纯的威胁,他们就会重新审视自己的决定,然后做出另一种选择。”秦朗发出一个满足的叹息。
军事顾问和指挥官们交换了一下意见,的确如此,但有一个问题。“俄罗斯轮盘这种游戏过于危险了,六分之一的概率,也许第一次就会要了犯人的命。”
“使用不能击发的子弹就不会。而且不一定需要使用俄罗斯轮盘。”假枪决也能达到相同的效果、甚至更好的效果。但假枪决需要一个刑场,还会让很多人看见,而俄罗斯轮盘只需要一个小房间就足够了。将效率和费用比较,秦朗仍然觉得后一种方式更适合目前的形势。
而且他的目的是获取战争红利,只要能够做到这一点,使用什么方法其实只是枝节问题。
过程无足轻重,唯有结果才最重要。
凯斯推开门走出来,走到秦朗面前。“我想我们又逮到一条大鱼,老板。”
“有多大?”
“瓦拉达雷斯交待,托雷格罗萨拥有的财产包括四十万西班牙银比索,两千盎司黄金,价值七万银比索的珠宝和古董,以及五千英亩土地的地契。而且据说,他还在英国和法国购买了一些股票,但不清楚数量和价值。”调查员回答。
“看上去托雷格罗萨先生并不像一个纯粹的种植园主。”显然,纯粹的种植园主不可能如此富裕,而且,如果瓦拉达雷斯没有隐瞒的话,托雷格罗萨的土地只有五千英亩,按照种植园主的标准来说,未免少了一点。
“是的,老板。”凯斯说,“管家推测,他的主人可能与南海的海盗存在某种联系。”
“海盗?”秦朗扬了扬眉毛,“有证据么?”
“暂时没有。而且还有一个麻烦,只有托雷格罗萨本人才知道他的财产存放在哪里。”
“那么,你就要想办法让托雷格罗萨先生将这些东西交出来。”秦朗命令到,“但必须出于他自己的意愿。”
“我会尽快完成这个任务,老板。”凯斯笑起来。他知道“必须出于他自己的意愿”是什么意思。如果托雷格罗萨的确与南海的海盗存在联系,那么他就一定会自愿将他的全部财富转交给公司和秦朗;如果他与海盗没有联系,那就让他们建立联系。不管怎样,最终,秦朗的命令必然成为现实。
他能做到这件事。
调查员迅速离开了。秦朗看着他的背影,笑了一下,然后转回来看着军事顾问和指挥官们。“现在,让我们谈谈马尼拉的西班牙国库。里面的黄金……”
第三百五十九节 与上帝携手[上]
金!
张彪和巴茨看着金库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的成千上万块黄金,欣喜若狂,手舞足蹈,几乎就要大声欢呼。
发财了!
“我的上帝!”张彪觉得巴茨的声音听起来极不真实,就好像他是在梦里听到它——而巴茨也觉得自己是在做梦。“给我一块黄金……只需要一块,我就能回家买下一个农场,然后再购买十几头牛……”
“我要买几万亩上好的水田,再娶十二个老婆。”张彪舔着嘴唇,“中国的、美国的、英国的……一个国家娶一个。”
“你太贪心了,张。”
“别管我。”张彪沉浸在他的美梦之中,“我要修两间大宅子,一间自己住,一间留着长蜘蛛网。再雇两顶轿子,自己乘一顶,空着一顶。”
巴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然后,也许只是为了与自己的老朋友攀比,他说:“我要修两座别墅,一间我住,另一间我的狗住。再买两匹马,我骑一匹,另一匹跟着跑。”
“每顿饭我要点两只鲍鱼,吃一只,丢一只。”
“我烤两快牛排,一块自己吃,另一块喂狗。”
“我……”
“我……”
两个沉浸在白日梦中的雇佣兵很快将他们的攀比战争升级了,用来比较的物品也变得越来越高档、越来越奢侈,最后一直演化到黄金马车和豪华游艇。但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将他们从幻想中带回现实。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柯蒂斯指挥官怒吼到,“快把这些黄金搬走。”
“当然,当然,长官。”两个人清醒过来,慌忙回答到,然后各自拿起一块金砖,但没有将它们放上推车,而是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动静。正好在这个时候,柯蒂斯走开了。其他人也没有注意他们。张彪和巴茨立即将金砖藏进了衣服里。
然后又是一块。
接着是第三块——当然,只有张彪这么干了,巴茨不像他这么贪心。而且更加害怕有人发现他们的动作。如果内务部介入调查。他们都会完蛋。不幸的是。他的担忧立即变成的现实,张彪的动作终于引起了注意。
文德嗣带着范恩和沃赫斯走过来——他有意选择他们,文德嗣不希望事情闹得太大。“你们两个,把金砖交出来。”
“你又想做什么,文四?”张彪神态凶狠,语气也是,并不像对几位老朋友说话,而像面对三个敌人。
张彪的态度很明确:他要这些黄金,如果有人强迫他交出来。他会让他们好看。
当然。作为多年的老朋友,他希望文德嗣退让,这个选择对大家都有好处。但文德嗣并不打算做这种事。
“把金砖交出来。”他发出警告,“在事情闹得更大之前,你还有机会。张彪。”
“你……”
“等等。”巴茨既打断了张彪地发言。也阻止他把手放到冲锋枪的小握把上面。“他说得对,张。在事情闹得更大之前,我们应该将黄金交出来。”巴茨一边说,一边将两块金砖拿出来放入推车。
他的举动让张彪惊讶。他瞪着自己地搭档,低声叫到:“威廉,你在干什么!”
“保护我自己。”巴茨回答。
“我是为了你好,张彪。”文德嗣接着说,“除非你打算后半辈子一直被人追杀,否则你最好立刻将黄金交出来。”
“胡扯!”
“我说地是事实。你以为你拿走了老板地钱,他不会派人追杀你么?”文德嗣反问。
张彪刚想回答,范恩已经插了进来。“你跑不掉,张。过去几十年里发生了许多类似的事情……悲剧。那些曾经在西部地区极其活跃的著名银行或者铁路劫匪,要么被吊死在电线杆上,要么被警察打死,要么死在赏金猎人手里,没有一个能活下来。”
范恩的说法并非夸大其词——尽管在某种程度上,肖恩.奥康纳就是一个反面例子,然而那更多只是因为Machete的匪:税局是联邦机构,很多时候它不能像金融家和资本家那样肆无忌惮的做事。对任何一个抢劫自己的匪徒,银行家和资本家们从不手软,他们能够派出大量赏金猎人和警察追捕抢劫犯,在美国、加拿大和墨西哥四处悬赏,而且巨额的赏金足以刺激任何一个枪手为之冒险,即使他是劫匪的朋友、甚至亲人。
“西部最好地铁路劫匪被自己地兄弟打死,只是因为三千美元赏金。”沃赫斯嘲弄似的说到,“
老板能够轻易开出十倍的价码,甚至一百倍。三十看,有多少人愿意为了这笔钱拼命。”
沃赫斯肯定秦朗愿意出那么高的价码并且愿意为此打赌。三十万美元,也许张彪地小命和金砖加起来远远值不到这么多,但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地问题。对于秦朗来说,用三十万美元杀死张彪只意味着他的警告:没有一个人在拿走他地钱之后还可以继续活在世界上。这个警告足以让所有还不够疯狂的犯罪份子将他们的视线从秦朗身上移开,而且永远不再转移回来。
那么张彪足够疯狂吗?显然不是。现在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三个朋友的警告让他害怕,然而对财富的渴望又使他不愿意放弃已经到手的黄金,这使他的心情变得很复杂,乱得像一团麻。
沃赫斯在心里笑了,接着提醒到:“对了,这些黄金上面还刻着联邦财政部的名字。你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联邦财政部也会插手进来,但不是要他的命,而是要他把黄金全部吐出来——还有利息。正如美国公民都知道的那样,财政部的国税局甚至会把哪怕只拖欠了十美元税款的可怜虫丢进戒备森严的联邦监狱,更不用说一个毫无背景的中国人——而且联邦特工们行动时还不需要担心任何麻烦。
“拿走它们,你就死定了。”沃赫斯最后一次强调到,接着将发言权还给文德嗣。
文德嗣等了一会儿,接着伸出手:“把黄金交出来,张彪。就算我们放过你,让你带着它们逃走也毫无意义,你不可能离开这个岛。”
“混蛋!”终于,对死亡的恐惧战胜了对金钱的贪欲。尽管看上去怒气冲冲,但张彪还是将藏在衣服里的黄金摸出来,放进推车。同时他抱怨到:“这里有那么多黄金,就算我和巴茨拿走几块又能怎么样?老板知道么……”
“我敢和你打赌,老板一定知道这里有多少块金砖,伙计。”沃赫斯依旧是那种惯常的讥讽语气,“这里的西班牙总督肯定把什么都招了。”
他猜得没错,奥古斯丁的确把什么都招了——总督阁下完全预见到战争结束之后西班牙政府将会严肃处理他的失职和战败,因此将自己知道的、同时秦朗有兴趣的秘密一字不漏的全部说了出来——当然,奥古斯丁不是笨蛋,不会将最宝贵的资源白送。他提出了几个小小的要求,作为秦朗获取那些秘密的必要代价:为他和他的家人的提供安全保障、归还他的已成为战利品的全部财产、以及三百万西班牙银比索。
他开出的价码有点高,但秦朗仍然答应了,然后,他知道了一些令他意外的消息。
尤其是第一个:马尼拉的金库里存放着价值三千万美元的黄金,以及一千三百万银比索。
后者只是一点微不足道的小钱,但前者却完全超出他的预料。
几年前,当秦朗与摩根和布什等人达成协议时,他判断马尼拉的金库里最多可能存放着价值两千万美元的黄金,而且很有可能,在战争爆发之前西班牙人还会抢先运走一批——对于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秦朗曾经相当担忧,因为那将意味着他无法从财团手中拿回公司的全部股权。
他确实没能想到西班牙政府竟然会如此迟钝,没有在战争爆发之前将马尼拉的贵重金属送回本土。
三千万美元。按照最初的协议,他实际上可以获得一千两百万美元。再加上从西班牙富豪那里搜刮的黄金,这些钱正好可以使他着手进行下一个计划……当然,计划。他有许多计划,一个接一个,但只有即将开始的那个才是他最关心的计划,重要程度甚至超过在中国进行的那些。
一八九三年时,那个计划就已在他的脑海里出现,并在其后的时间里逐渐完善,而现在,它即将付诸实施。
“感谢上帝。”
“我以为你是无神论者,老板。”范.迪恩靠过来,笑着说。
“你听错了,指挥官,我说的是黄金。”秦朗一本正经的说,而且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完全不像开玩笑。指挥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只好承认确实是自己听错了,秦朗说的是黄金而非上帝。
不过。他接着想到,也许秦朗说的是同一种东西:黄金就是上帝。事实如此。
第三百六十节 与上帝携手[下]
各布.凯斯走进船舱,秦朗已经在这里等他了——更准等他带来的那个好消息。
只用了两个小时,调查员就让曼努埃尔.波特拉.托雷格罗萨将他的财产全部交了出来。撬开种植园主的嘴简直轻而易举,或者说,托雷格罗萨先生的胆量比他的管家更小,不需要恐吓,也不需要强光和噪音,凯斯仅仅在谈话里稍稍提到“海盗”这个单词,他就吓得魂不附体。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而且毫无趣味了。
还有荒谬绝伦。在审讯的过程中,凯斯每提出一个问题,托雷格罗萨就会给出至少三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他早就下定决心,只要开始回答问题,就会像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吐个一干二净。
凯斯审讯过许多人,但没有一个像种植园主这样配合。
“我非常怀疑,像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有勇气勾结海盗。”调查员撇着嘴说,丝毫不掩饰他的轻蔑。
“显然,他只是不希望他的小秘密被我们散布出去,否则战争结束时候他就会西班牙政府被送上绞刑架。而对我们的行动来说,这是件好事。”秦朗笑了一下,“那么,我们的种植园主把他的财富放到哪儿了?”
“除了股票和债券,其他的都放在他家的地下室。托雷格罗萨在地下室里挖了一个地窖。另外,老板,他拥有的财产比他的管家知道的还要多一些,黄金地数量是八千盎司,他和那批海盗各占一半。”
“立即将它们取出来。”顿了顿。秦朗又说:“调查员,我相信你已让托雷格罗萨先生将他的股票和债券也移交给我们了,是吗?”
“是的,老板。”凯斯回答。
“你做得很好,调查员。我期待看到你的下一次成功。”说完,秦朗轻轻挥了挥手。调查员向他鞠了一躬,然后离开了。
凯斯的成功只是一个开始,其他地调查员也很快完成他们的第一个任务,而接下来地任务的完成速度也变得越来越快。在这个过程当中。西班牙富豪们的互相揭发展示了巨大作用,只需要一点暗示和鼓励。那些刚刚失去自己全部财产的贵族和绅士就会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知道的、关于朋友和对头地秘密全部抖出来,甚至在某些时候。在调查员们开始暗示之前,他们自己就开始泄密了。
当然,调查员们并不觉得奇怪,上流社会的贵族和绅士们通常就是这样:如果他们自己地日子变得艰难,他们就会希望那些与他们的地位相似的家伙的日子也变得艰难。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使贵族和绅士们摆脱痛苦、心情变得舒畅。而且有些时候。这些人还会有一些期待,如果他们将其他人供出来。也许还有机会从掠夺者那里拿回一部分财产,作为对自己良好表现和完美配合的奖励。
在马尼拉,正好就有这么一个鲜活地例子: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巴西利奥.奥古斯丁拿回了他地财产,而部分与他关系密切的人还听说了关于三百万银比索地消息。富豪们都知道总督阁下为什么会如此幸运,因此每个人都变得非常积极。
秦朗感谢他们——当然只是在语言上,而不是西班牙富豪们更希望得到的实际行动。秦朗的心情也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愉快过:从西班牙人手里搜刮的财富都属于他自己,既不需要分给联盟财团,也不需要分给华盛顿,所以他拥有的资本正以惊人的速度快速增长,平均每分钟增加几千美元——或者更多。
即使按照最保守的估计,秦朗认为他能够在这次行动中获利两千两百万美元,而且仅仅只是黄金的价值(需要指出的是,其中七百万美元实际上是华盛顿应该付给他的佣金,但使用他上缴的西班牙黄金结算,也就是说,华盛顿玩的是空手套白狼的游戏——前提是,秦朗能在菲律宾找到那么多黄金;但如果他找不到,他与华盛顿的关系就要有一些改变了),并不包括珠宝、古董、艺术品和各种债券凭证,也不包括西班牙银比索。
秦朗不需要那些银比索,也不太可能将它们全部兑换成美元。自从欧洲国家放弃银本位制度转而采用金本位,白银价格就在不断下降,而美国的银矿主又不希望大量白银进入美国影响他们的利益——除非华盛顿提前出台《白银法案》,但在理论上说,这件事仍将由美国历史上第一位残疾人总统完成。
所以,那些银比索只能用来做一件事情:除非送给奥古斯丁的那一部分,以及将要兑换成美元送给杜威和他的舰队官兵的那一部分,剩下的都将作为战争红利分配给雇佣兵。秦朗了解他的士兵的情绪,这些家伙因为没有弄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已经快要情绪失控了。
实际上,已经有一些雇佣兵的情绪失控了;但有趣的是,还有一些正好相反。
张彪和威廉.巴茨就属于前一类人,变得脾气暴躁,之所以还没有拿起枪胡乱扫射只是因为还有人可以制止他们;而后一类人……当两人朝着文德嗣、范恩和沃赫斯大喊大叫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个得意洋洋的下级指挥官吹着口哨从他们面前走过去。
“那个家伙是怎么回事?”张彪指着刚才那个家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一个有着阴暗心理的人眼里,每一个处境与他相似的人的心情都应该和他一样,而不是处在截然相反的位置。
那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
对于他的问题,巴茨、范恩和沃赫斯都答不上来,只有文德嗣知道一点内幕,但他还在犹豫是否要把它说出来。
“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张彪咬着嘴唇,猜测着。“也许那个家伙私下里弄了一些红利,他是指挥官……也许老板默许他这么干。
“没那回事。”文德嗣几乎是脱口而出。
“那么,你告诉我那是怎么回事,文四。”张彪瞪着他。现在,他对这个老朋友的态度相当恶劣。两次!文德嗣已经两次破坏他的好事。最好不要有第三次。否则他一定会翻脸。张彪发誓他一定会翻脸。
在他发誓地时候,文德嗣还在犹豫他是否要把那点内幕消息说出来。到现在为止。只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知道那个秘密,但都严格保守着秘密;如果将它泄露出来,也许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犹豫着,但张彪已经等不及了。“快说!”
“好吧。”文德嗣耸了耸肩。“但你必须保证,不会把这个秘密泄露出去。”
“我发誓。”不只是张彪。另外三个人也这么说。他们对那个秘密很有兴趣。
都是同一类人,文德嗣叹了一口气。解释到:“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福特指挥官,他和一个西班牙商人的老婆和女儿勾搭上了……”
“什么!”四个人都尖叫起来——但他们关心地问题并不相同。
“老婆和女儿?同时?”毫无疑问,沃赫斯很羡慕福特指挥官。
“你开玩笑!”巴茨不想相信这个事实。
“他怎么做到的?”张彪关心细节问题。
“我认为,老板地新规则禁止强奸行为。”范恩很担忧。他不相信一个黑人有能力勾搭两个西班牙女人。显然。福特违反了禁令。让他觉得奇怪的是。
如果有人违反禁令,他肯定已被内务请过去喝茶了。
当然。内务部的人最近有点忙。
“你们想知道原因?”文德嗣耸了耸肩,继续揭示秘密,“原因很简单,福特用他的斯帕姆午餐肉当作诱饵勾引那两个女人,而那个戴绿帽子地傻瓜为了不至于每天啃发霉的干面包,就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且……”
“而且他地行为不算强奸,内务部也不会在乎。”范恩摇了摇头,“聪明。”
然而,另外三个家伙则是一脸沮丧。斯帕姆午餐肉,这种令雇佣兵们恶心到毫无胃口的东西他们每天都能拿到一个,有些时候还能拿到两个——如果管理食物分配地军士心情恶劣的话。但所有午餐肉都被他们丢了,或者送给菲律宾人,谁知道那个鬼东西对西班牙人的诱惑力会有那么巨大……
“如果你每天的食物只有半磅发了霉的黑面包和两勺咸得死人地土豆泥,你就会像西班牙人那样把午餐肉当作世界上最美味地食物。”
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文德嗣抬起头,随即跳起来立正并且大喊:“立正!”
张彪、巴茨、范恩和沃赫斯也慌忙站起身,向引起这阵慌乱的长官敬礼。托马斯指挥官回了一个庄重严肃地军礼,然后说:“别羡慕福特那个笨蛋,他迟早会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我可以与你们打赌。”
听上去更像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当然没有一个人有胆量这么说,也不敢在脸上表现出相应的表情。四个羡慕福特的雇佣兵只是在心里盘算着,从今天开始就把配给的午餐肉罐头节约下来诱惑西班牙人,看看能不能弄到什么好东西。文德嗣看了他们一眼,似乎已经知道几个家伙的想法,但什么也没有说。
而托马斯就什么也看不出来。不过,他过来找这几个人并不是因为福特,事实上他也不关心那个家伙,指挥官只是过来寻找他的参谋军士。有命令要他传达给每个人。“文,通知所有人到西班牙人的旧军营,老板有事情宣布。”顿了顿,他补充到:“非常重要的事情。”
非常重要的事情?文德嗣不太清楚什么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与菲律宾人开战?也许。但现在未免太早了一点,西班牙人都还没有处理完,消耗的弹药也没有补充……不过,他只是一个参谋军士,这件事情并不在需要他关心的范围之内,老板的命令才是。
文德嗣用了一点时间寻找连里的其他雇佣兵,然后赶往马尼拉北部的西班牙军营。当他抵达的时候,不需要担任警戒任务的雇佣兵已经都在那里了,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低声讨论那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文德嗣的耳朵里全是蚊子一样的嗡嗡声。
然后这些声音一下子小时得无影无踪,就好像从来不存在一样。因为秦朗已经走出来,站到雇佣兵们面前。
他有话要说。
“先生们,有一件事我必须通知你们。”秦朗的讲话通常都很简单,很直接,从不绕***,这一次也不例外,“作为对你们在这次军事行动中的良好表现的奖励,公司决定从收益中拿出一部分,作为你们的特殊津贴。”他用了一个长长的暂停强调这份特殊津贴的重要性,也让雇佣兵们仔细回味,“每一个参与行动的雇佣兵,将得到五千至一万银比索,或者一千五百至三千美元,或者同价值的公司股份。你们可以自由选择其中一种。”
这是他的全部讲话。最开始,军营里一片沉寂,雇佣兵都在等待接下来的发言,同时也没有从惊讶中清醒过来。然而只过了一分钟,热烈的欢呼声就像浪潮一样席卷了整个军营。
“万岁!”这些家伙嚎叫着,“老板万岁!”
秦朗平静的注视着他们,范.迪恩指挥官靠过来。“士兵热爱你,老板。”
“指挥官,他们热爱的是上帝,不是我。”秦朗微笑着,但声音冷漠得令人心寒。“我只是上帝的代理人,之一。”
上帝在世界上有许多代理人,而他只是其中之一。指挥官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