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一节 最后讨论[下]
有坏主意都有一个共同特征,在人们意识到它们其实前,它们看起来都像是好主意。
杜威提出的就是这样一个主意。他想与阿米利奥.阿奎纳多结成暂时同盟,认为可以让征服菲律宾的过程变得更加容易——阿奎纳多能够号召起一支足够庞大的起义军,封锁马尼拉。这样他就有时间和条件与西班牙总督秘密谈判,保证美国军队轻而易举的进入马尼拉,而且不必付出任何牺牲。
但不幸的是,如果按照他的办法去做,美国就会卷入一场持续三年的武装镇压行动,耗费十亿美元,损失四千二百四十三名军官和士兵……当然,秦朗并不介意发生这种悲剧,甚至还有一点期待:对于雇佣军公司来说,战争意味着生意和利润。只不过杜威的主意还存在另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那个计划会让他损失一大笔钱。
事实上秦朗真正关心的只是存放在马尼拉的巨额财富——按照最保守的估计,五千万美元——他可以拿到其中三分之一,还有三分之一将根据以前的协议交给五家向他投资的财团。但如果杜威通过谈判迫使西班牙人退出马尼拉,他连一块银锭都不可能得到,
这绝不是秦朗希望看到的结果。为了马尼拉的黄金和白银,他用了三年时间组建一支足够完成任务的军队,消耗了大量资金和精力。现在,在即将收获成果的前一刻。秦朗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地计划。
即使这个人是一名将军,以及他的名义上的上司。
不过,在任何时候,暴力总是最后才会使用的手段。按照一个标准性的程序,第一个步骤应该是劝说。
“将军,我们都很明白,华盛顿让我们向菲律宾发动进攻的目的是为了占领这个群岛,而不是帮助菲律宾人建立一个独立自主的共和国。”秦朗极其严肃的提醒到,“你地主意会使我们的任务变得难以完成。”
“我很清楚我们的任务。秦先生。”杜威回答,“但我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消灭一群土著似乎没有消灭两万名依托城市防守的西班牙正规军那么困难。”
海军准将笑了笑。“难道你以为我会允许菲律宾起义军进入马尼拉?”
“当然不,将军。”
秦朗知道杜威地计划是什么——在过去几个世纪里殖民者一直使用的欺骗手腕。而是总是可以取得成功。但菲律宾人不是北美大陆的印第安人,阿奎纳多和他的将军也不是印第安部落地酋长,菲律宾起义军也不是印第安武士——事情没有杜威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不得不遗憾的告诉你,恐怕实际情况与你的推测正好相反。”他说出那个事实。“消灭菲律宾起义军地难度比消灭城市里的西班牙军队高得多。他们的战斗力或许不如我们地士兵,但这些人可以在山区和丛林与我们打上几年游击战,让我们耗费大量资金和人力四处搜索并且消灭他们。需要付出地代价很大,也许会有几千名军人阵亡。”
幸运地是。这个时代的游击队,不管南非地布尔人还是菲律宾的起义军,他们都不够精通游击战术。能够使用的武器也很少。还不足以制造足够大的麻烦。否则美国军队在菲律宾的损失绝不会只是那么一点。
四千二百四十三。只是一个小意思。
不过,几千名军人。这个数字仍然足以引起杜威重视,促使他重新审视他的主意——或者质疑秦朗的警告。“你认为,如果我们没有让阿奎纳多恢复力量,菲律宾人就不会反抗美国占领他们的国家?”
“不。”
“所以,是否执行我的计划其实没有任何区别,不是吗?”
“实际上,有区别。”秦朗竖起第一根手指,“首先,给予菲律宾人一个承诺,然后又违背它,这种欺骗会让他们非常生气——但愤怒会使人变得更具有攻击性,以及更加坚韧。而且你的主意还可能使一些保持中立甚至倾向美国的菲律宾人倒向反抗份子。更麻烦的是,我们的信用也完蛋了。”
丧失信用是件很糟糕的事情,意味着任何引诱性策略,比如诱降、收买和谈判,都会变得很难实施。作为职业军人,杜威几乎不会考虑这种与军事无关的问题,但他明白秦朗的意思。他严肃的点了点头,极不情愿的承认到。“是有点麻烦。”
“我们还需要面对国内的反帝国主义者,这是第二个麻烦。”秦朗竖起第二根手指,“虽然这些人无法影响华盛顿的决策,也不能影响我们的行动,但作为一个商人,我不想成为报纸
对象。”
尽管事实上他就是这么一个角色,但秦朗不想自己被报纸和公众称为“战争商人”。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杜邦公司就得到了类似的称号,导致它的公众形象受到严重影响,不得不将部分业务转向民用化工,一直到它发明尼龙才解决问题——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那就太糟糕了。
杜威大笑起来。“这是你的问题,秦先生。”
“我们的问题,将军。”秦朗纠正到,“你是最高指挥官,如果我们与起义军开战,你就会立刻失去战斗英雄的光环,变成恶棍。”
在下一秒,杜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其实与菲律宾起义军的战斗并不会如此迅速的爆发。在美国和西班牙签署和平条约、正式成为菲律宾的主人之前,美国军队都将是菲律宾人民的亲密盟友;而战争开始的时候……在战争爆发之前,他与国会的合同就会过期。不管菲律宾发生什么,都将与他没有任何关系,除非国会愿意再签署一份新合同。
不过,他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杜威?
而且杜威也没有猜到……确切的说,他无法肯定局势一定会严格遵照某种预先制定的模式继续发展:雇佣军和起义军聚集在马尼拉,只有上帝才知道他们会不会打起来。
似乎不应该冒险。
杜威开始认真考虑秦朗的警告了,但他还在继续说:“最后,我的雇佣军只携带了与西班牙军队作战的弹药,难以继续与菲律宾人作战。所以,如果阿奎纳多在我们占领马尼拉以后才开始召集他的军队……”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秦先生。”杜威突然打断他,“我已经派人与阿奎纳多联系了。他接受了我的建议。”
毫无疑问他一定会接受。一个推翻西班牙殖民统治、建立独立自主的菲律宾共和国的绝妙机会……一个意外的惊喜,阿米利奥.阿奎纳多的眼光很浅薄,而且对欺骗了他的西班牙人充满怨恨,在如此巨大的喜讯面前,他的脑子里就只剩下激动了,根本没有能力分辨这是否只是一个虚假的骗局。
蠢货!
杜威也是。
秦朗一点也不客气——在心里是。然而在表面上,他只是略微惊讶了一会儿,最多十几秒钟,然后说:“好吧,我们想个补充计划。”
幸好他清楚历史,预见了杜威与阿奎纳多联合的可能性,在离开圣迭戈之前已制定了一个预备方案。它派上用场了。
“我对你的建议洗耳恭听。”现在轮到海军准将这么说了。
他装模作样的想了想。“首先,菲律宾人只能待在马尼拉城外,不参加攻城,也不进入城市。”
“这一点毫无疑问。”
“阿奎纳多一定会约束他的部队,所以菲律宾人不会主动进攻我们……我会指挥雇佣军在最短时间内攻占马尼拉,西班牙人至少有两万支步枪,而且弹药充足。坚守在城市里,我们可以坚持到援军和补充弹药抵达。”顿了顿,秦朗补充到:“同时我们在马尼拉实施戒严,禁止任何人进出。”
戒严可以阻止阿奎纳多派遣间谍和破坏份子渗透——这只是公开的说法,秦朗的真正目的是给雇佣军清洗马尼拉的西班牙移民创造条件,当然也是为了他搬运西班牙殖民当局的金库。在做完这些事以后,计划进入第三步。
“在合适的时候,我会安排一些雇佣兵,伪装成起义军,在马尼拉制造一些爆炸。”
杜威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想做什么,挑起战争?”
“把战争的责任推卸到菲律宾人头上——他们首先制造了恐怖活动,我们只是反击,打击恐怖主义。”
杜威还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他没有在意这个问题,接着说:“阿奎纳多不会主动破坏与我们的盟友关系,所以在华盛顿允许我们展开攻击之前,你可以利用这些恐怖事件向他施加压力,迫使他遣散部分军队,并且让剩下的士兵远离马尼拉。”
“似乎是个好主意。”海军准将迷惑的说,“但恐怖主义?”
“你会习惯的,将军。”
第三百三十二节 宣战了
感谢上帝!感谢皇太后!感谢国王!感谢……”
正在费尔南多.普里莫.德.里维拉的办公室门口站岗的两名西班牙士兵突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充满喜悦和激动的高声喊叫,似乎来自他们的总督阁下。但所有士兵都知道总督阁下的心情很早就因为过于恶劣的形势变得极其糟糕了,所以在理论上说,他不会喜悦的喊叫,只会愤怒的咆哮。
但喊叫声还在不断从办公室里传出来,而且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一个卫兵皱着眉毛思考着,然后把一道困惑的目光投向另一边的同僚。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你也听到了?”
“你觉得总督阁下出了什么事?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也一样。”
两个卫兵互相对视着,交换了几个眼色,最后仍然决定放下他们的好奇心而不是违反总督阁下的命令——在古怪的喊叫声出现之前,总督阁下曾经向他们下达命令,禁止任何人进入他的办公室——冲进办公室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卫兵重新站好,身体笔直,双眼注视前方,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常也没有。
其实他们应该冲进去,欣喜若狂的里维拉或许会拥抱他们,与他们握手,或许会加上一点称赞,甚至还会表示他要给予他们奖励,晋升、勋章或者奖金——里维拉实在太高兴了。在忧虑中度过了如此漫长的时间后,他总算得到一个真正地好消息:菲律宾的一切问题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撇清了。
说得更明白一点,他已经不是西班牙的菲律宾总督。就在五分钟之前,里维拉得到马德里给他的紧急电报,要求他尽快将权力移交给巴西利奥.奥古斯丁[注]并立即返回西班牙接受新的职务。
好消息。
不管马德里想做什么,将他降级或者提升,里维拉认为这是一个好消息他可以不用继续担心菲律宾的局势,不再感到紧张。晚上可以安心休息,因此在得知“缅因”号爆炸之后就开始的头痛也将离他而去。所有问题都解决了,现在,轮到可怜的奥古斯丁先生享受那些麻烦。希望上帝和国王保佑他……
里维拉停下来,迅速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然后继续手舞足蹈。
“赞美上帝!赞美皇太后!赞美国王!赞美……”
“你听到了?又一次。”站在左边的卫兵低声说。
“不。”右边地卫兵一本正经的回答,“不管你听到什么或者发现什么异常。我什么也没有听见,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卡洛斯……”
“注意!有人过来了。”
左边的卫兵重新看向前方——总督的秘书正快速跑过来,神色慌张,就好像他地身后跟着一群极其凶狠的恶狗。或者一群更加凶狠的菲律宾叛军。不过实际上,他的身后什么也没有,也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惊慌。
而且两名卫兵也不想知道。但他们必须履行自己地职责。
“你不能进去。”右边的卫兵伸出手。挡住秘书。
“让开!”秘书吼到。
“你不能进去。”这次是左边的卫兵。秘书的反应没有引起他地警觉——毕竟。像这种跟在大人物身后的家伙总会表现得盛气凌人,没什么值得奇怪的。
但这一次。情况似乎有些不同。
“让开!”秘书加大了音量。但他不打算只用语言解决问题,而是抓住卫兵地手,试图将它推到一边。当然,对于一个文职人员来说,这有点难。最后,他仍然只能回到最开始地解决方式上。
“让开!我有重要地事情向总督报告!”音量又大了一些。
“你不能进去。”两个卫兵说,“这是总督阁下的命令……”
“让总督地命令去见鬼吧!”终于,秘书忍不住了,大声叫起来——顺便也将他试图向普通士兵隐瞒的消息一起叫出来了:“美国人向我们宣战了!”
“美国人向我们宣战了!”
“我们早该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在缅因号战舰在哈瓦那爆炸之后。”西班牙的古巴总督和总指挥官、培尼亚.普拉塔侯爵拉蒙.布兰科[注2]板上,他比他们中的任何人都要紧张,以及沮丧。
布兰科觉得他的运气简直糟糕到了极点:一八九三年他被任命为菲律宾总督,但那里正好爆发叛乱;一八九六年他正准备彻底解决菲律宾的叛乱,保守势力却迫使他离开那里,结果首相把他派到古巴,处理韦莱尔将军留下的烂摊子;现在,当他几乎快要平息古巴的叛乱时,美国人又向西班牙宣战了
他总是在解决麻烦,但没当他快要解决一个麻烦时,另一个更大的麻烦又会突然降临。这一点也不公平!
而且更重要的是,美国是一个他永远无法解决的麻烦。
布兰科考虑着他的处境。表面上看,他拥有十五万名正规军士兵和至少五万民兵,控制着每一处关键地点,而且在“缅因”号爆炸之后他已经命令将军们加强了海岸炮台、要塞和城市的防御,形势似乎对他有利,然而实际情况却正好相反。
美国人掌握着优势。古巴叛军支持他们。事实上他曾经试图劝说叛军领袖马克西姆.戈麦斯共同对抗随时可能入侵的美国军队,但戈麦斯直截了当的拒绝了,而其他叛军领袖则把美国看成他们的盟友和古巴的解放者——他甚至不能指望叛军保持中立。一旦美国士兵在古巴登陆,叛军就会立刻加入他们、或者利用美国军队和他的军队作战的有利时机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
但更大的威胁在于美国海军。一旦它的舰队成功封锁古巴和波多黎各,他的军队就会变成笼子里的困兽,没有增援、没有弹药补给、也很难找到足够的食物,还要面对来自陆地和海面的夹击。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他没办法守卫古巴和波多黎各,失败只是一个与时间有关的、无关紧要的问题。
除非海军能够打破美国舰队的封锁,或者迫使它放弃封锁。
海军上将帕斯夸尔.塞维拉指挥的舰队是布兰科唯一的希望,如果塞维拉也失败了,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命令士兵放下武器,向美国人投降。至少这样做可以让大多数人在这场战争中幸存下来。
海军是关键!
“不过,总督阁下,你真的相信塞维拉海军上将的舰队能够突破美国人的封锁、或者迫使他们放弃封锁么?”
布兰科看向提问的将军。阿塞尼奥.利纳雷斯,他负责圣地亚哥的防御工作,是一个出色的战士和指挥官,不过现在也是一副悲观的表情。
他暗自摇了摇头。“利纳雷斯将军,问题并不在于我们是否相信塞维拉海军上将,问题在于他的舰队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如果他输了,我们就输了……”
“但那几乎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那么你最好现在就开始进一步加固你的工事,将军。即使我们必须投降,我仍然希望给美国人制造足够大的麻烦。”布兰科说,“为了王国和国王的荣誉,西班牙陆军将浴血奋战,直到最后一刻。”
“在你下达投降命令之前,我会坚守阵地,总督阁下。”利纳雷斯保证,“不过我并不认为美国人会在肃清海岸炮台之前进攻圣地亚哥。”
“那不重要,将军。”布兰科慢慢的摇着头,“那不重要。”
重要的只是塞维拉海军上将的本土舰队——塞维拉自己也这么认为,不幸的是,他对战争局势的看法与陆军的将军们完全一致——但更加不幸的是,将军们的看法不是马德里的看法……至少不是海军部长的看法。
塞维拉正在看部长先生给他的新指示,不知道应该大笑呢、还是应该把电报揉成一团丢到一边,最后只好耸了耸肩,将电报展示给他的舰长们。“海军部要求我们摧毁美国海军在基韦斯特的基地,然后封锁美国海岸。”
最开始,没有人说话,显然所有人都被海军部长的命令弄糊涂了、或者震惊得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不过很快,他们达成了一个共识——尽管没有进行交流。
“只有疯子才会要求我们封锁美国海岸。”
舰长们的反应与塞维拉的预料没有区别。本土舰队只有四艘巡洋舰和两艘驱逐舰,用如此弱小的力量摧毁美国的海军基地、以及封锁美国海岸……也许首相和海军部长的看法是这样:上帝降临了,就在西班牙人中间,而且是海军军官。“也许他们以为我就是上帝。”塞维拉想着,但没有把这个亵渎神灵的抱怨说出来。
然而,就算每个人都知道马德里的命令极其荒谬,他们也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执行它。
这就是战争。
注:历史上,巴西利奥.奥古斯丁在18984月11日接替里维拉成为菲律宾总督——就在宣战前两个星期
注2布兰科的爵位是marqus.Peaata
补充:昨天一章有误,追击“沙”/“格”的是“声望”号战列巡洋舰,不是“反击”号
第三百三十三节 马尼拉湾海战[上]
特里克.埃特里斯顿走进秦朗的办公室的时候,秦朗正新军服。三个裁缝围在他身边,随时准备根据他的要求对衣服进行修改。军服肩章上的那颗星星让基地指挥官感到一丝嫉妒。
他不能不感到嫉妒。埃特里斯顿在美国陆军服役了二十年,但最后的军衔却只是陆军上尉——在如此漫长的时间里他仅仅晋升了两次。秦朗不是军校毕业生,没有正式服役经历,而且还不到三十岁……将军!任何一个美国军人都会嫉妒他;以前,美国军人嫉妒的对象是易水,现在他们会换一个对象。
一个将军!
“埃特里斯顿先生,有什么事?”秦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沉思。
“老板。”他记起自己的目的,回答到:“部队已经准备就绪,等你向雇佣兵发表演讲后就可以登船出发。”
“谢谢,埃特里斯顿先生。”秦朗对埃特里斯顿笑了笑,“不过士兵们还要再等一会儿……需要多长时间?”他问裁缝。
“这只取决于你的意见,秦先生。”一个裁缝回答。
秦朗低下头想了一会儿,很快,可能只有几秒钟。最后,他认为军服已经满足他的要求……当然仍然有一点瑕疵,但没有必要继续修改,于是轻轻的挥了下手。“就是这样。先生们,你们可以离开了。”
几乎是立刻,就好像听到一个命令,三个裁缝开始收拾他们的工具。再过了一分钟。他们的身影就在办公室里消失了。动作迅速得令人惊讶。
“和我猜地一样,他们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了。”秦朗笑起来。
“先生?”
他耸了耸肩,解释到:“他们在这里待四个小时,但我只提出了几个微不足道的要求。他们一定认为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
“能被一位将军浪费时间,他们应该感到万分荣幸。”埃特里斯顿一本正经的说,但把眼睛眯了起来。肩章上的星星让他很不舒服。
秦朗感受到埃特里斯顿的目光,也感受到基地指挥官的嫉妒心理——都很清晰。他又笑了一下。询问到:“海军少将的舰队在哪里?”
事实上,他地意思是“海军少将的舰队是否已经抵达马尼拉湾”。杜威的舰队在两天之前就出发了——秦朗不得不等待华盛顿地特使为他送来军衔和麦金莱签署地授衔文件,而且杜威认为那些慢吞吞的、平均航速不超过八节的运输船会严重影响舰队地编队航速。所以他把雇佣军留在广州湾。只带领战舰去了菲律宾……
理论上,他应该在马尼拉湾了。
“按照时间推算,远东舰队应该已经抵达马尼拉湾。”埃特里斯顿回答。与秦朗的预测完全一样。
“那么,海战已经开始了。”
秦朗的猜测通常都很准确,但误差总会存在:杜威的舰队仍然在巴丹半岛之外的海域徘徊——海军少将还不清楚自己是否需要冒险在白天穿过马尼拉湾地狭窄入口。西班牙工兵在航道上布设了水雷,而且海岸炮兵和蒙托霍的舰队用全部火炮瞄准着海面,事情有些麻烦……
确切地说。事情很麻烦——整个远东都认为马尼拉是坚不可摧的要塞,拥有强有力的防御措施。还有一支舰队配合它。尽管杜威一直表现既冷静又自信,但实际上却暗自感到焦虑不安。
现在,当马尼拉湾的入口就在他的眼前时,海军少将的焦虑变得更强烈了。
“你觉得怎么样,格里德利?”他问身边的“奥林匹亚”号舰长,“我们将会夹在海岸炮兵和西班牙舰队的火力之间,身边还有水雷。应该现在冲进去么?”
“我不担心西班牙人的炮兵,令人忧虑的只是水雷。”格里德利仔细考虑着,慢慢的说,“但我们曾经讨论过,西班牙工兵没有能力在深水航道布雷。”
“在得到情报证实之前,我不能完全相信这个推论。而且我更担心西班牙炮兵。”杜威盯着海湾的入口,“如果在夜晚,舰队可以降低速度,一边搜索一边前进,西班牙人打不中我们。但白天他们不可能打偏。”
西班牙人已经统治菲律宾几百年了,他们清楚马尼拉湾的水文状况,知道哪些位置的水深足够通过大型战舰。里维拉和蒙托霍只需要预先标定几个射击区域、确定参数、然后命令炮兵向根据这些参数向目标区域开火,他们就总能打中什么。
“如果是我,或者阿尔弗雷德,或者……”
,他还是把最后的名字加了上去,“或者秦朗,我们干。”
“里维拉和蒙托霍不是你们。”
“但他们也不是笨蛋。”
“那么我们应该等到天黑?”格里德利不是很确定——距离天黑还有几个小时。“也许应该派一艘军舰进入海湾侦察。”他建议到。
“我们没有合适的军舰执行……你的意思是,敏捷号?”杜威转过来看着他的舰长,海军上校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敏捷”号,当然,就是秦朗购买的那艘不到三百吨的快速运输船。最初,她一直负责向墨西哥走私武器弹药,同时也负责向魔鬼岛运输补给,但当Umbrella在广州湾和越南建立基地以后,秦朗就把“敏捷”号派到了广州湾,作为雇佣兵的交通船——毕竟,客轮的老板和船长都不喜欢武装份子在他们的船上,而小规模的兵力调动也没有必要租用船只。
不过“敏捷”号并不是Umbrella与国会的合同中的一部分,秦朗还没有开展海上业务,但杜威到达广州湾以后四处搜寻船只加强他的舰队,不但购买了一艘运煤船和一艘补给舰,而且把缉私船“麦卡洛克”号也编入了战斗序列。
即使如此,海军少将仍然感到他缺少战斗舰艇,于是又把主意打到“敏捷”号的头上——在美国向西班牙宣战以后,杜威自己掏钱包把她租了下来,装上三门一磅火炮,充当舰队的快速通报舰。
同时,她也是唯一适合进入海湾侦察的战舰,排水量只有不到三百吨、吃水很浅、但航速很快。有趣的是,去年圣诞节之前秦朗更换了她的主机,现在敏捷号比过去还要更快一点,速度可以达到二十五节。
如果她高速进入马尼拉湾,西班牙炮兵几乎不可能打中她,而且她也不需要担心水雷……她应该执行这个任务。
终于,杜威做出决定。“让敏捷号高速进入海湾,引诱西班牙人开火。”
格里德利点点头,转向他的大副。“给敏捷号发信号。”
“是,上校。”大副回答,接着问:“如果西班牙人把那敏捷号击沉了怎么办?也许秦先生会很生气……”
“他在那艘船上只花了一万五,但我给的租金是三万……也许我应该把敏捷号买下来……执行命令,少校!”杜威瞪着“奥林匹克”号的大副。秦朗会生气?现在是战争时期!而且他是雇佣军头子,不是普通商人。
当然,大副已经意识到他犯了一个错误。没有等杜威或者格里德利再次向他咆哮,他已经慌张慌张的跑去执行命令了。
再过了几分钟,位于舰队末尾的“敏捷”号开始慢慢加速,冲向危机四伏的马尼拉湾。
然后她冲了进去。
杜威举着望远镜,紧张的注视着他的诱饵。然而西班牙人的海岸炮兵似乎毫无反应,也许炮兵们意识到“敏捷”号只是诱饵,也许他们认为这艘船缺乏击沉的价值,不管怎样,没有一门海岸炮开火。
马尼拉城的炮台也保持着沉默。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杜威皱起了眉毛——在他的位置,只能看到“敏捷”号排放的浓烟,但根据它的轨迹……她正在冲向甲米地!
他转向格里德利,一脸苦相。“我们的舰队里居然也有疯子。”
一个驾驶一艘只有三门一磅炮的战舰攻击一支舰队的疯子。然而海军上校不记得舰队里有这样一个人。格里德利仔细回忆着,然后突然想起来。“汉密尔顿船长是Umbrella的雇员。
“噢。”杜威耸了耸肩,“但他还是舰队的一员。”
不管怎样,“敏捷”号都已经向西班牙舰队发动了进攻,而且西班牙人也注意到了。
“一艘美国军舰正在高速冲向我们!”
“一艘?”蒙托霍海军少将感到困惑不解,“美国人想做什么?以为一艘战舰就能消灭我的舰队?”
一艘战舰无法消灭一支舰队,她甚至无法击沉任何一艘战舰,除非她是……
“鱼雷舰!”了望哨尖叫起来了。
“开火,击沉她!”海军少将从椅子上弹起来。鱼雷舰!只要一颗鱼雷就能摧毁他的旗舰……该死的美国人!“雷娜.克里斯蒂娜”号上的水兵乱成了一团。
第三百三十四节 马尼拉湾海战[中]
一秒,“敏捷”号四周的海面还一片平静,只有一点进激起的白色浪花;但在下一秒,她已经在十几道突然腾起的、预示危险即将到来的水柱中了。
不只是“雷娜.克里斯蒂娜”号,整个西班牙舰队都在开火,接着马尼拉的海岸炮台也开始射击。在“敏捷”号四周构成一道严密和致命的火网——但也仅仅只是在她的四周。西班牙炮兵的反应相当出色,他们的热情无可争辩,然而他们的瞄准糟糕透顶……或者根本没有瞄准。没有一发炮弹挨近全速前进的“鱼雷舰”,除了在海面上掀起一道又一道水柱,什么结果也没有。
只是在这个时候,汉密尔顿船长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西班牙炮兵的糟糕射击免除了他可能遇到的麻烦。他笑起来,突然用力的拍了一下站在身边的大副的肩膀,差点让可怜的年轻人摔倒甲板上。
大副扭过头,看着他。“船长……”
“我们让西班牙人心烦意乱了,不是吗?”汉密尔顿开始大笑,“看看我们身边,多么壮观的景象。”
要是炮弹落到甲板上,你就不会觉得壮观了。大副想着,说:“也许西班牙人把我们当成了鱼雷舰。”
“毫无疑问,年轻人。”船长耸了耸肩。他知道西班牙人会判断错误,但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命令战舰全速冲向西班牙舰队。
西班牙人判断错误,就会向“敏捷”号猛烈开火,争取在她进入鱼雷的射程之前摧毁这个威胁;而且西班牙舰队开火,马尼拉的炮台就会开火,最后海岸炮也会开火——它们的位置将会完全暴露。
当然,西班牙炮兵的射击水平也一览无余的呈现出来了:就像新兵蛋子一样糟糕,以至于数量优势也无法他们的弥补瞄准缺陷——不过马尼拉的炮台也不够多。
“你认为有多少门火炮?”他问大副。
大副把他的头转向马尼拉城的方向,仔细观察着,统计火炮射击地火光。突然,一道水柱在贴近船舷的位置升起来。既挡住他的视线,又在落下时将他淋成了落汤鸡。大副只好一把扯掉落在头上的海草,然后重新开始。
“我想大约有三个炮台。”最后,他报告到,“甲米地方向应该也有相同数目的炮台,或者两个。”
汉密尔顿哼了一声,接收了这个信息,把视线重新投向西班牙舰队。西班牙人调整了射击方式。火炮都对准了“敏捷”号的正前方,水柱越来越靠近了。“Z机动。到,“然后在进入六磅炮射程之前撤退。”
“敏捷”号开始向左侧转向。
“美国鱼雷舰转向了!”
“别管它!”蒙托霍咆哮着,“继续开火。击沉她!”
海军少将快被他的炮手气疯了。他们居然一发炮弹也没有命中。幸运的是,美国人派来地只是一艘鱼雷舰,如果是一艘安装了八英寸火炮的巡洋舰,她一定可以像打靶一样把他的巡洋舰全部击沉,而且自己不会受到一点损害……蒙托霍有点庆幸他把舰队停泊在甲米地,而不是按照里维拉的要求到海上与美国舰队交战。否则,就算他拥有堪舆杜威匹敌地舰队,白痴一样的炮手也会让他输掉战斗。
“瞄准目标,你们这些该死的蠢货!”他对操作前主炮的水兵吼叫到,“瞄准再开火。击沉她,要不然我把你们全部丢进海里!”
然而炮手仍旧按照他们的方式工作,装好炮弹和药包以后只是粗略的瞄准一会儿……大概只有几秒,然后开火。于是炮弹仍然只是掀起一道水柱,而不是像蒙托霍期待的那样,在目标的甲板上炸出一团漂亮的火球。
海军少将开始中风了。“你们这些蠢猪!我要把你们全部枪毙!”
不幸的是,他升级了地威胁仍然没有取得任何效果。相反,“雷娜.克里斯蒂娜”号的舰长路易斯.卡达索.雷尼为他的水兵辩护到:“那艘鱼雷舰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将军阁下——至少有二十五节,我们的老式火炮几乎不可能准确瞄准她。而且炮手也缺乏训练。”
“我不需要理由,我要那艘船!”蒙托霍几乎言不成句了。
“冷静。将军阁下。”卡达索[]劝解到,“那艘美国鱼雷舰还在向我们逼近,一旦她进入速射炮的有效射程,就有把握将她击沉。”
他指的是军舰上地六磅速射炮和四十二毫米速射炮——“雷娜.克里斯蒂娜”号的两门七十毫米速射炮已经在开火了——这些速射炮才是大型军舰对抗小型鱼雷
有效工具,通常都很有效。而且任何一艘鱼雷舰在都必须进入一条相对稳定的攻击航线,不能机动规避反击炮火。所以还有很多机会可以击沉那条船。
卡达索相信他的判断,然而“敏捷”号根本不是鱼雷舰,也不打算攻击西班牙舰队。就在进入六磅炮地有效射程的前一刻,她突然再次转向,开始撤退了。
“她居然撤退了?”卡达索注视着越来越远的鱼雷舰,暗自猜测着美国舰长的意图,“或者只是一个花招?”
“长官?”一名军官看向他,又把目光投向海军少将。
“继续开火,轰掉她。”蒙托霍挥舞着他的拳头,声音嘶嘶作响,“那艘船把这里的情况都弄清楚了,不能让她把情报带回去。”
现在,他终于明白美国人只派一艘鱼雷舰进入海湾是因为什么:如果她运气足够好,可以发射鱼雷击沉他地旗舰,如果运气不够好,她也可以找到一些重要的情报。他不能让鱼雷舰安全离开——要让她的运气坏到极点。
然而,他的炮手还是不能完成这个任务。就好像已经注定的命运一样,炮弹始终只是落在“敏捷”号的四周,直到她从他的视线中彻底消失,海军少将没有看见一个爆炸,没有看到一个火球。
她就这么毫无损伤的跑掉了。
“必须说,我们的运气很不错。”汉密尔顿心满意足的看着战舰后方,西班牙舰队和甲米地炮台都已经看不见了。接下来,能对“敏捷”号构成威胁的只有航道南方的海岸炮,但如果那里的炮手也像马尼拉、甲米地和战舰的炮手一样无能,他甚至不需要担心公司的重要财产丢掉一块油漆……
他正在沉思,“敏捷”号的两侧突然又溅起几道水柱。航道南方的海岸炮也开火了,但就像他们的同僚,这些炮手的瞄准也存在严重的问题。
西班牙炮兵热情洋溢的用炮弹猛烈轰击海面,而他们的目标轻松愉快的溜走了,顺便记下他们的位置。
“确定西班牙人的炮位了么?”他看向大副。
“是的,船长。我已经在地图上标记出来了。”大副将一张地图交给汉密尔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那么,接下来的战斗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是么?”
他想了想。“海军少将应该不会让一艘只有三门一磅炮的小型通报舰参加海战。”
杜威确实不会让“敏捷”号参加战斗,但汉密尔顿本人不希望错过他遇到的第一场、也是唯一的一场海战。当然,让“敏捷”号参加巡洋舰之间的战斗是有点困难,而且其他船员也不想卷进去。
“如果没有其他事情,我想我应该休息一会儿,船长。”大副说。“必须说,刚才我被吓坏了。”
“当然,你可以去休息。”汉密尔顿耸了耸肩。也许他就是没有机会参加海战。“也许我不应该那么早退役。”他咕哝到。
“再见,船长。”大副装着没有听到他的抱怨,敬了一个礼,然后离开了。
汉密尔顿抬起头,看向前方。只要再顺利通过科雷希尔岛,“敏捷”号就可以与杜威的舰队会合,然后,就该轮到西班牙人挨揍了,当然这也是华盛顿派遣一支舰队到菲律宾的目的。感谢你,杜威将军。
“奥林匹亚”号就在前方,还有三千码。
“难以置信,她居然可以平安返回。”杜威注视着越来越接近的“敏捷”号,突然有了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但她确实是真的。“你认为这是她的运气,还是西班牙人的射击水准的确有这么糟糕?”他低声问到。
“也许两种情况都存在。”犹豫了一会儿,格里德利最后说,“现在进攻?”
“我想,汉密尔顿船长已经为我们标注出西班牙炮台的位置了。”顿了顿,杜威的语气变得兴奋和坚决起来,“通知所有战舰,准备进入马尼拉湾。”
“遵命,将军。”格里德利转过身,将命令转告给一个同样兴奋的军官,军官将命令传达给信号兵,然后信号兵再将它传送到舰队里的每一艘军舰。
很快,每一个军官和水兵都兴奋起来了。
“准备战斗!”
注:卡达索的全名是Dis.Cadarso
第三百三十五节 马尼拉湾海战[下]
队已通了过科雷希尔岛。
“火炮转向右舷,向地图标注的位置开火。”发出一个命令,杜威走到舰桥右侧,将望远镜对准航道南侧。最开始,他听到两声巨大的响声,接着又是两声——“奥林匹亚”号的前主炮和后主炮都开火了——接着爆炸的烟尘在他的视线中出现了。
然后是更多爆炸和烟尘。紧跟在海军少将的旗舰之后,“巴尔的摩”号和“波士顿”号上的八英寸主炮和六英寸副炮一起开火,似乎想把西班牙人的海岸炮兵阵地彻底摧毁。但并不非只有这两艘战舰上的水兵打算这样,又过了几分钟,“圣弗郎西斯科”号、“罗利”号、“海燕”号和“康科德号”也加入进来,用每一门可以开火的舰炮向目标倾泻弹药。
在这些军舰上,能够射击的、达到或者超过五英寸的火炮一共有三十六门,现在有三十一门正在射击。炮弹接连不断的落在目标附近,升腾的火焰和烟尘构成了一副壮观的画面,让每一个能够看到的美国水兵异常兴奋、欣喜若狂。
不过,杜威并不期待舰队的炮击能够真的击中什么,他只想恐吓西班牙炮兵,同时制造一阵烟雾阻挡他们的视线,使他们不会向他的舰队开火。
但他的炮兵做得比他希望的更好。
完全是毫无预兆的,一团大得令人吃惊的火球突然在西班牙人的海岸炮阵地上爆发了,随即腾起的火焰几乎有一千英尺高,再过一会儿,甲板上的每个人都听到了那个猛烈的爆炸和一连串稍微小一点地、但仍然超过炮击的响声。
“看起来我们打中了西班牙人的弹药库。”杜威平静的对身边的军官们耸了耸肩,尽管谁都可以猜得出来。他们的海军少将很激动。“我们的运气很好……希望这种好运气可以持续到战斗结束。”
“当然,长官。”格里德利回答。停了几秒,猜测到:“我想,西班牙人已经被吓坏了。”
“我不认为他们会放下武器向我们投降……当然我很期待看到这样的结果。”因为他的心情很好,杜威也忍不住开了个玩笑。但他的笑容只持续了很短地一会儿,然后他把它收起来,命令到:“停止射击。加速到十节[注]。我要在天黑之前结束战斗。”
“是,长官。”军官们都行动起来。
几乎在同时,蒙托霍海军少将也和他的舰队参谋们确定了将要采用的新战术。原本他们打算用海岸炮台和战舰夹击美国舰队,即使不能取得战果。腹背受敌的杜威也只能撤退,但在目睹了刚才的猛烈爆炸以后,他们彻底放弃了这个想法——即使不考虑炮手令人沮丧的射击精度,他也不能取得胜利,没有任何希望。美国军舰发射的八英寸炮弹能够像摧毁一件玩具那样摧毁西班牙军舰和炮台——就像那个弹药库。
新的希望是鱼雷。除了“莱索将军”号和“维拉斯科”号,所有战舰都安装了至少一具鱼雷发射管。因此作战参谋建议,在海战开始后,整个舰队在炮台的支援下一起冲向美国舰队,争取在受到重创之前进入鱼雷的有效射程,然后把所有鱼雷全部射向杜威地旗舰。这样。美国人就会失去他们的指挥官和最强大地一艘巡洋舰,即使不能保证舰队赢得胜利。但总比一点战果也没有更好。而且,如果运气足够好,损失了旗舰和指挥官的美国人还可能暂时撤退,这样菲律宾或许可以坚持到国内的援军到达。
“这是赌博。”蒙托霍对他的舰长们说,“但也是唯一的办法。”
赌博总是危险的举动,特别是一局投入了所有赌注的赌博。不过对于一个已经走投无路的人来说,既然他总会丢掉拥有一切,那么把所有东西作为赌注赌上一把,他最后得到的最坏结果也不会比什么也不做更糟糕,而且他还可以期待自己的运气够好。
而海军军官通常都很迷信运气。在海战中。运气发挥地作用甚至超过了军舰的性能和水兵的素质。现在西班牙人就打算看看自己的运气到底有多好。
舰长们默默地点了点头,然后乘坐小艇回到战舰上;而在他们离开蒙托霍的旗舰之前,除了“卡斯蒂利亚”号,所有战舰都点燃了锅炉。
“看那些烟柱。上校。”杜威指着甲米地上空的浓烟,说,“西班牙人似乎打算与我们来一场真正地海战。”
“很难相信他们会有如此的勇气。”顿了顿。格里德利站直身体。“长官,命令?”
“看起来我们只能放过马尼拉和甲米地的炮台了
……”杜威想了想,最后说:“保持现在的航速,所西班牙舰队,但在得到我的命令前,不得开火。另外,向马尼拉派遣一名使者,警告西班牙人,如果它的炮台向舰队开火,我将炮击马尼拉。[2]”
格里德利把命令传达下去,接着笑了笑。“按照现在的航速,我们还得等上好一会儿才能与西班牙人交火。”
“耐心,格里德利。”杜威说,尽管事实上,他的心情与海军上校一样迫切。但十节是舰队能够保持的最大航速,不能再快了。海军少将只能安慰自己——以安慰格里德利的名义。“不用担心,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很快”的意思是三十分钟——但实际上,更早的时候,了望哨就看见了西班牙舰队,但是杜威决定推进到距离目标五千码时再开始射击,而不是像西班牙人那样,一看到他的舰队就迫不及待的开火了。
不过,舰队进入交战的时间也比他的预计更快,西班牙战舰已经离开她们的泊位,正在向他冲过来,杜威完全没能料到这一点。
—
等舰队按照预定计划完成转向、占据T字横头位置,海军少将知道他可以摧毁目标了。
“他们真让我惊讶。不过,西班牙人的行动将加速他们的灭亡。”他摸出怀表看了一眼,对身边的军官说,“现在是下午四点二十分。先生们,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刻到来了。”然后杜威转向他的舰长,“准备完毕,即可开火,格里德利。”
“是,长官。”格里德利再次站直身体,向他敬了个礼,然后喊到:“开火!”
片刻之后,几乎已失去全部耐心、甚至想要擅自射击的炮兵把炮膛里的炮弹射了出去。接着是其余六艘战舰。就像几个小时前“敏捷”号遇到的一样,水柱在西班牙战舰四周的海面上升了起来;但稍微不同的是,在这些水柱中人们还看到了一个爆炸。
“打中了!”
水兵的欢呼让杜威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些得意:在他抵达广州湾以后,他领导舰队进行了严格的训练,而现在的结果证明,那些艰苦的训练发挥了作用。
但这只蒙托霍少将和他的参谋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形。美国人的第一轮射击就击中了最前方的“唐.安东尼亚.德乌洛亚”号巡洋舰,不管是因为他们的射击技术还是运气,局势看起来都有点不妙;然而就在他们感到吃惊的那段时间里,美国人的五英寸速射炮已经进行了三次射击,接着六英寸炮又来了一次。
即使这些炮弹都没有命中,蒙托霍也意识到他的新战术将会很难得逞,不过现在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加速前进!”他命令到,“让每艘战舰加速到最大航速。”
几乎在喊出来的同时,蒙托霍开始诅咒他的旗舰——“雷娜.克里斯蒂娜”号的航速从没有超过十节,作为旗舰,她本应该在最前方,但现在却掉在最后。
而且这并不意味着她很安全。
在“奥林匹亚”号的前主炮塔里,炮长已经瞄准了西班牙舰队里那艘悬挂着海军少将旗帜的巡洋舰——她落在后方,沿着一条直线前进,简直是最好的靶子。但炮长没有急于开火,他又等了一会儿,然后喊到:“轰掉她!”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两门八英寸火炮就已经咆哮起来。炮弹以每秒两千零八十英尺的速度离开炮口,奔向它们的目标。但其中一发偏离了,只有一发完成了它的使命。
蒙托霍看着一团火球在他的前方升起来。完全只是出于本能,他向侧面扑倒,在他这么做的同时,气浪和各种各样的碎片横扫了巡洋舰的前甲板和露天舰桥。海军少将感到死神的镰刀几乎是贴着他的制服划过,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差点让他大叫起来。
然后他听到了别人的大叫。“上帝啊!”
“哈,我们轰掉了蒙托霍旗舰的舰首。干得漂亮!”杜威兴奋的叫着,“格里德利,告诉我们的小伙子,就这么干,狠狠的踢西班牙人的屁股。”
但炮手们已经在这么干了。
注:10节是美国舰队能够达到的最大编队速度,因为“炮舰只有这么快
注2历史上,杜威这个威胁是在他消灭西班牙舰队以后发出的,成功迫使马尼拉炮台停止了射击
第三百三十六节 马尼拉湾海战[续]
战继续进行着。
局势对蒙托霍来说显得相当不利。从战斗爆发到现在,仅仅经过三十分钟,他舰队就承受了一连串打击:“唐.安东尼亚.德乌洛亚”号和“雷娜.克里斯蒂娜”号之后,“卡斯蒂利亚”号和“莱索将军”号也被击中。一发五英寸炮弹以及几发三磅和六磅小口径炮弹让排水量只有五百吨的鱼雷舰彻底失去了作战能力,她开始起火燃烧。
用不了多久,这艘鱼雷舰就会从西班牙海军里除名。
尽管如此,海军少将仍然希望他的舰队中有一艘战舰能够取得成功,他甚至要求失去舰首的旗舰继续前进。幸运的是,除了永远失去的前主炮和接近五十名水兵,“雷娜.克里斯蒂娜”遭受的还不算非常严重,航速依然保持在十节,火灾也被扑灭了。
她还能继续战斗,还能用舰上的三个鱼雷发射管给予杜威致命一击——如果可能的话。
蒙托霍注视着远处的“奥林匹亚”号。还有两千五百码。
两道水柱又在巡洋舰的两侧升起来,几百码之外,“卡斯蒂利亚”号的前甲板又爆发出一团火球。但战舰仍在前进。
“你觉得西班牙人想做什么?”格里德利变得困惑起来。西班牙舰队的行动很奇怪,看上去他们并不想与美国海军进行一场炮战,否则那些战舰就会转向,把一侧船舷对准他的战舰,以便最大限度发扬自己的火力;但他们似乎也不像在突围。没有那艘试图突围的战舰会直接冲向敌人的战线。如果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样地行动,那就是“自杀”。
但海军上校不认为他的西班牙同行会选择自杀。如果他们认为无法赢得海战的胜利,就应该悬挂白旗。
“你的看法,将军?”他问到。
“鱼雷。”杜威准确猜出了蒙托霍的目的。“显然,蒙托霍将军打算用鱼雷击败我们。”
“那么他将冒非常大的风险。”格里德利让他的目光回到正在冲过来的西班牙战舰上。“还有两千两百码。有点远。”
“他会失败。”杜威并不像他的舰长那样保守。他有一个办法应付现在地局面。“让海燕号与康科德号脱离编队,巡洋舰加速,拉开与西班牙人的距离。把蒙托霍的舰队约束在两千至三千码的距离之内,用火炮解决它。”
“是,长官。”
很快,美国舰队开始加速,而航速缓慢的“海燕”号和“康科德”号炮舰则脱离编队,向着甲米地的炮台慢慢前进——显然,沃克舰长和伍德舰长[注]给他的战舰找了一个新对手。
他们的举动同样很危险。在战舰与炮台的对抗中。战舰通常处于劣势,而且西班牙舰队就在一旁。但西班牙炮兵过于糟糕的射击技术让沃克船长相信,他们不会对他构成威胁,而蒙托霍地舰队根本不在乎“海燕”号与“康科德”号。
它的目标只有一个,“奥林匹亚”号。每一艘战舰都在全速冲向敌人最强大地战舰,但不幸的是,即使在最接近她的短暂时刻里,她们与这艘战舰的距离仍然有一千八百码,然后差距再次拉开了。
在蒙托霍的舰队里,即使航速最快的“古巴岛”号和“吕宋岛”号也只有十六节。但杜威的巡洋舰都在十九节之上。西班牙人永远无法追上她们中的任何一艘。
但他们仍然没有放弃。战舰继续前进,继续在美国人的弹雨中挣扎。仍然面对着死亡和失败的困境。
“唐.安东尼亚.德乌洛亚”号很快走到她地终点。随着又一发炮弹在她的甲板上爆炸,这艘巡洋舰的中部燃起无法抑制的大火。并且迅速向四周蔓延。还不到十分钟,她已经变成一个巨大地火炬,并将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烧尽自己的残害。
就像“莱索将军”号。
但这并不是西班牙舰队将要遭受地全部灾难——几乎在“唐.安东尼亚.德乌洛亚”号起火的同时,没有鱼雷、但仍然参加了冲锋的“维拉斯科”号也被炮弹击中,而且,美国战舰命中的是她的舰桥。虽然不能确认但几乎所有人都可以看得出来,那颗炮弹杀死了舰桥里的每一个人——因为“维拉斯科”号偏离了原来的航线,正在向海岸前进。
然而这艘巡洋舰永远也无法在海滩上搁浅:正在与海岸炮台交换炮火的两艘美国炮舰放弃了刚才的目标,向她发动了更加猛烈攻击。
“维拉斯科”号的沉默也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啊。我们又向着胜利迈进了一步。”杜威的
着微笑。他已预见了胜利的到来,不会太久,最多时……
—
或者更快:仅仅过了十分钟,他的炮手再次制造了一个精确的毁灭。
“看!”甲板上的军官和水兵都叫起来。
“卡斯蒂利亚”号再次被击中了。但这一次。她并不像刚才那样幸运:一发八英寸口径炮弹穿透她的甲板,钻进了弹药库,随即爆发的猛烈爆炸彻底毁灭了这艘老旧的木质巡洋舰。当一切结束的时候。除了漂浮在海面上的碎片和挣扎的水兵,她几乎没有留下什么。
蒙托霍少将站在舰桥上,不敢相信的注视着他的主力巡洋舰曾经存在的位置。失去了“莱索将军”,失去了“唐.安东尼亚.德乌洛亚”,失去了“维拉斯科”……现在,连“卡斯蒂利亚”也失去了,而美国舰队依旧在两千码之外,他看不出他的舰队还有什么取胜的希望。
他的参谋和水兵也是如此。
海军少将的周围已经是一片混乱。惊慌失措的军官们仍然坚持在岗位上,要求试图脱离战位或者干脆待在位置上发呆的水兵继续战斗,但几乎没有多少人还能服从他们的命令。舰队的作战参谋们围在蒙托霍身边,大声请求着,要求得到一个明确的指示。
但他一点也不清楚应该说些什么。不管他怎么做,继续进攻还是撤退,最后的结果都不会有任何区别。他已经失败了。
蒙托霍少将一言不发的站着,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命令也不下达,而他的参谋和卡达索舰长只好继续等着——但他们的选择机会也在耗尽。
杜威的舰队再次完成一个转向,占据了一个似乎更理想的战位。现在,在西班牙舰队失去了四艘战舰之后,炮手们把他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到悬挂着海军少将旗帜的“雷娜.克里斯蒂娜”号身上。所有炮火都开始向着着艘战舰倾泻,弹雨落下,像一阵致命的冰雹。
巡洋舰的舵手几乎尽了一切努力躲避这些炮火,并且幸运的躲过了前面几次射击,但在四艘巡洋舰的夹击之下,他的运气没有持续太久。三磅炮和六磅炮的弹药首先与海军少将的旗舰亲密接触,接着一颗五英寸的炮弹也在甲板上爆炸了。然后又是一颗五英寸炮弹。
巡洋舰的舰首开始下沉——很缓慢,很难察觉,但确实在下沉。
卡达索舰长明白他的战舰已经完了。尽管“雷娜.克里斯蒂娜”号仍然漂浮在海面上,甚至还能保持动力,但她已经完了。只要再有一发大口径炮弹命中,巡洋舰就会立刻沉到海里去。他必须命令全体船员弃舰,然而首先,他需要批准。
舰长对他的司令官喊到:“长官,你的命令?”
蒙托霍少将依旧毫无反应。他知道现在的形势很危险,知道他的旗舰正在下沉,而且还待在美国人的集中火力之下,他知道应该命令全体军官和水兵弃舰。但海军少将只是不清楚,他应该随同战舰一起沉没,还是换到另一艘战舰上,指挥剩下的战舰继续作战——或者打出白旗向美国舰队投降。
他不知道他应该怎么做,在生命和荣誉之前,蒙托霍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了。
尽管他一直都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长官,你的命令!”卡达索都快疯了。但为了逃避军事法庭的审判,他只能继续待在这个危险的地方,等着海军少将下达命令,或者美国人把他的战舰打沉。
这种事情实在太疯狂了。
“将军,你的命令——”
一个新的爆炸打断了卡达索的询问。“奥林匹亚”号的前主炮的炮长重现了他的成功,又让一发八英寸炮弹命中了“雷娜.克里斯蒂娜”号。
巡洋舰开始急速向左倾斜,然后,她倾覆了。
“奥林匹亚”号巡洋舰上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在这些喊叫声中,只有格里德利听到了杜威的自言自语……似乎是自言自语。
“蒙托霍的旗帜在军舰的桅杆上……也许,他还在那艘船上。”他抬起头看向海面,但没有落水者。“他在船上。”他最后说。
就像为了证明他的判断,幸存的三艘西班牙战舰上,白旗升了起来。
注:“海燕”号船长是E.P.Wood,“康科德”号炮舰的舰长是Asaer
第三百三十七节 比胜利来得更早的喜讯
什走进俱乐部。哈里曼和另外两个共和党成员已经用的那张桌子旁边了,正把头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目前的形势。但让布什感到奇怪的是,几个人的表情都带着一些罕见的凝重,似乎得到了什么坏消息。
现在有什么消息会是坏消息?参议员思考着,走过去在唯一空着的那张椅子上坐下来,向着所有人点点头,作为他的招呼,接着叫过侍者,让他送来一杯咖啡,然后说:“先生们,我得到一个好消息。”
他没有直接询问他们在讨论什么,因为他们自己就会把话题告诉他,现在他更想与几位朋友分享他刚刚得到的好消息。
“杜威少将的舰队已经彻底摧毁了菲律宾的西班牙舰队。秦朗的义勇军正在赶往马尼拉——也许明天,美国军队就能登上海岸。”
“太好了。”哈里曼低声叫起来,“这样,菲律宾已经在美国的控制之下了。”
他左边的那个共和党人点了点头,接着说:“但我们这里却有一些坏消息。两天前,塞韦拉的舰队离开了佛得角群岛。”
布什喝了口咖啡,拿起属于他的牌,装着很随意的问:“他的目标是?”
“坏消息就是,我们不知道他在哪里、不知道他会去哪里,塞韦拉成功的隐藏了他的舰队的行踪。”哈里曼说,“桑普森海军少将和马汉都认为他可能会前往圣胡安补充燃料,但其他人则持怀疑态度。”
“我们可以派出巡洋舰前往圣胡安侦察……”
“陆海军委员已经向桑普森提出建议。”另一个人插进来,“但我们的最大问题是,公众已经陷入恐慌和歇斯底里当中。”
“这是第二个坏消息。”哈里曼补充到,一脸无可奈何。
公众的恐慌情绪是一个完全没有预料到的问题——恐怕谁也不可能预料强烈要求向西班牙宣战的、要求为“缅因”号复仇地美国民众竟然对美国的军事力量和海上防务如此缺乏信心。当塞韦拉的舰队失去踪迹的消息在报纸上披露出来,人民能够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美国即将遭到西班牙入侵——尽管前一刻,他们还在叫嚣“狠狠教训邪恶的西班牙佬”。
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什么事情是比这种反差强烈的一百八十度突然变化更可笑的了……还有可悲。
“更可悲的是,我们的报纸还在制造更多恐慌。”这次是哈里曼右边地那位先生。他的胡子正在轻轻抖动,让人觉得他似乎有些愤怒。
他应该感到愤怒。现在距离塞韦拉的舰队离开佛得角群岛并失去踪迹仅仅过去两天,但各地的报纸上已经充满了各种匪夷所思的消息,有的宣称西班牙舰队即将达到波士顿附近海域,有的嚷嚷在纽约附近海面发现西班牙战列舰,有的预言塞韦拉的目标是费城。还有的干脆歇斯底里地惊呼某个地方已遭受炮击、损失惨重……
“都是胡扯。”布什评论到。
“是的,都是胡扯。”哈里曼叹息到,“我们知道,但民众不知道。”
“你知道那些傻乎乎地家伙只愿意相信在报纸上看到的东西,而不是事实。”他左边的那位“哼”了一声,“以前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通过操纵舆论就可以让民众相信我们想让他们相信的东西……”
“本内特先生!”
“抱歉,克里斯托弗。”本内特耸了耸肩,绕开刚才的谈话直接来到结尾:“不管怎样,民众对报纸的盲目信任给我们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有多糟糕?”布什问。同时祈祷局势不会变得太恶劣。
但现在已经太迟了。
民众的恐慌情绪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控制的程度,甚至上流社会也受到影响:因为担心波士顿遭到西班牙舰队炮击。那里的金融家集体向内陆地区搬迁了五十英里,带着他们地家人,他们的财产,他们掌握的、所有能够带走的财富。但他们并不是唯一这么做地人,许多人正在逃离他们的家园,剩下的人则组织了民兵,准备反击西班牙人地侵略。
甚至沿海城市的市政机构和议会也卷了进来,官员和市议员纷纷代表他们的选民向华盛顿和国会施加压力,要求海军提供保护,把局势弄得一团糟糕。
哈里曼极不情愿的叹了口气。“沿海的城市纷纷提出要求。逼迫海军采取措施,向公众提供安全保障,击溃入侵美国的西班牙舰队。不幸的是,海军部不得不满足这些愚蠢的要求。大西洋舰队已经被分成了三部分。桑普森海军少将带领一支舰队封锁古巴,施
准将带领一支舰队在汉普顿待命,准备增援加勒比海洋。最后,查尔斯顿[]号巡洋舰和四艘武装商船前往特拉华角以北海域巡弋,安抚惊慌失措的民众。”
“真是太愚蠢了!”布什低声叫到——海军部把五艘战列舰和两艘装甲巡洋舰分成两支舰队只意味着一件事:桑普森和施莱都不具备单独歼灭西班牙舰队的能力,塞韦拉将有机会突破封锁进入哈瓦那,而战争的进程就会大幅度延长——愚蠢的决定!
他指责到:“我认为西奥多是个聪明人,他怎么能这么干?”
“是隆部长的命令,罗斯福先生已经辞职了。”本内特解释到。
“辞职?”这又是一个布什没有预料到的消息。但实际上,他本应该预料到这一点。
“你知道,罗斯福先生曾经做过一段时间牛仔和治安官,他是一个闲不住的人,而且不喜欢文职工作。”哈里曼苦笑着,“所以他辞去海军部副部长的职务并参加了伦纳德.伍德将军的义勇骑兵队。”
“我的上帝!”参议员抚摸着他的额头。海军部副部长辞职参加义勇骑兵队到古巴作战……也许罗斯福的举动具有很高的宣传价值,能够鼓励更多的爱国青年参加军队……但他挑选了一个错误的时间。
他应该留在华盛顿。
不过,既然罗斯福已经辞职,那么这件事也就没有任何改变的机会。布什摇了摇头,把脑子里的抱怨清除出去,继续问到:“陆军部的态度是什么?”
“阿尔及尔部长已经同意向各地民兵发放库存武器——当然,我不认为这个举动有什么实际意义。陆军部能够提供的武器几乎都是内战时的古薰,最多只能带来一点心理安慰。”
—
等克里斯托弗.麦克唐纳说完,本内特立即接上:“事实上我认为就连心理安慰也没有。即使傻瓜也知道,几门十二磅前装炮根本不可能对付西班牙人的装甲战舰。”
“至少陆军的慷慨能让他们稍微好受一点。”哈里曼特别强调了那个“稍微”。他同样不认为几门古老的十二磅山地榴弹炮可以对抗装甲巡洋舰,只不过阿尔及尔还能做些什么?陆军使用的装备并不比自卫军得到的武器好多少,唯一值得一提的大概就是大毒蛇授权生产的步枪了。
他笑了笑。“我只是希望,在这场战争以后,国会能够记得增加军队的预算。”
“那么你会失望。”布什立刻回答,没有任何犹豫。能够让国会通过五千五百万美元[注2]战争特别预算已经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即使在共和党内部,也显得困难重重。增加和平时期的军费?那是做梦。
不过,这并非值得现在讨论的话题,如何摆脱现在的灾难性社会问题才是重点。“我们需要一些好消息鼓舞民众……”
“你刚才说过,杜威消灭了菲律宾的西班牙舰队。”本内特打断他,“还有秦朗的军队即将在菲律宾登陆。但这两个消息还不够好。”
菲律宾是一个过于遥远的地方,美国民众对它的关注程度远远低于对家乡的关注程度、甚至有可能根本不知道菲律宾在哪里。美国军队在那里取得的一、两个微不足道的小小胜利并不足以改变民众的恐慌情绪。
“只有打垮塞韦拉的舰队,局面才会好转。”
“理查德,你应该转变思路。”布什敲了敲桌子,“民众并不清楚西班牙海军的具体情况——我们可以在报纸上制造谣言,声称塞韦拉的舰队已经前往远东,拯救那里的西班牙人。”
“但仍然会有许多人担心……”
相比另外两人,哈里曼显然更了解他们的参议员朋友。“克里斯托弗,我认为塞缪尔的意思是,既然我们无法消除谣言,那么就制造更多的谣言,扰乱民众的视线,使他们无以适从。然后他们就会选择一个令人安心的消息,强迫自己相信——没有人愿意一直生活在恐惧里。”
他停下来,考虑了一会儿。“我们为什么不制造一些更好的消息。”
“什么消息?”
“美国军队已经占领马尼拉。”
注:历史上执行这个任务的是“旧金山”号,但本书中“旧金山”号在菲律宾
注2美西战争国会的特别拨款是5000万,书里还要加上秦朗的佣金
第三百三十八节 登陆[上]
华盛顿、费城、纽约和波士顿的报纸开始宣传“美国领马尼拉”的时候,秦朗的雇佣军也展开了它的登陆行动。在四艘巡洋舰和两艘炮舰的掩护下,五十艘小艇和一百六十艘渔船将在四个小时内将一万四千名士兵和一万六千吨各种物资送上马尼拉附近的海岸,每个参与行动的雇佣兵、海军士兵和商船船员都发誓不会忘了这一刻。
是的,没有人会忘了它,因为……
“真见鬼,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使用渔船?”当他意识到自己不得不挤进一艘几乎装载了一个完整的雇佣兵小队的渔船时,威廉.巴茨习惯性的抱怨起来。一方面,他不喜欢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另一方面,船上挥之不去的腥臭气味让他感到极不舒服。但更重要的是,文德嗣、范恩和沃赫斯都在救生艇上——他看见了,就是刚才。
“这一点也不公平。”他咕哝着。
“文德嗣的运气一直很好。”张彪也有些嫉妒了。最开始,当他们在五十一区接受新兵测试时,他以为文德嗣不可能成为雇佣兵,然而从他们离开新兵营的那一刻开始,文德嗣的职务一直比他更高,当然任务收入也比他更高。
他确实嫉妒那个家伙。
不过张彪知道有一件事他比文德嗣做得更好——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是如此:他更擅长在公司允许的范围之内为自己牟取灰色收入。在阿比西尼亚,在越南。他一直做得很好,在菲律宾也将如此。
只要一想到他将会得到地实际利益,他就能立即恢复平静,甚至还可以劝导其他雇佣兵保持平静。“忍耐一会儿,威廉。反正我们很快就能上岸了。”
“我更愿意游到岸上去。”巴茨仍不愿意放弃,“公司应该弄到更多的救生艇。”
张彪想了想。“我认为那是一件根本无法做到的事情,否则老板一定能够让你如愿以偿,你知道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到……”
事实上。能够找到五十条救生艇已经是一个值得庆幸的结果:秦朗和他的军事顾问们都没有料到竟然没有一艘客轮按照规定携带足够数量的救生艇。绝大多数客轮只有一半,只有一艘客轮达到百分之七十,但有两艘客轮根本没有救生艇。因为这个让人沮丧、但无法改变的现实,他们不得不用渔船凑数,而这是秦朗一直竭力避免的情形。
秦朗不希望他地军队搭乘渔船在菲律宾登陆,没有其他原因。只是因为他不喜欢——不符合他对登陆作战的、近乎根深蒂固的直观印象。不过现在,既然没有更好的选择,那么也只能这样了。
而且很多时候,只要放下习惯和偏见、换一种方式看待问题,就会找到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结论……
“你们知道,一艘救生艇的价格是一艘渔船地四倍,但运载能力只有渔船的三分之二。或许下一次我们可以把小艇全部换成渔船……你们的看法是什么?”秦朗将头偏向他的听众,雇佣军的高级指挥官们。但指挥官们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它并不在他们需要考虑的范围之内。
指挥官们考虑的是作战行动本身。当然。到目前为止,一切都还很顺利,杜威的舰队解决了西班牙舰队、让马尼拉地炮台变成了摆设。他找来的菲律宾起义军又把西班牙陆军堵在马尼拉城里,西班牙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雇佣军登上海岸,但什么事情也做不了,什么也无法阻止。事情很顺利,然而却让人感到乏味。
没有战斗。没有炮火,没有弹雨,部队如此轻易地登上了敌人控制的土地。而且海岸上还有大批菲律宾人热烈欢迎,这一点也不像作战行动,相反更像一次郊游,因此也就意味着谁也无法在行动中得到奖励。
希望得到勋章的绝不只有秦朗。
但除了荣誉和奖励,还有人面临着另外的问题——卡斯帕.范.迪恩指挥官正在为他组织部队进行的抢滩登陆训练感到后悔和难堪。
只有他地部队进行了这种训练,不但消耗了大量弹药,还借用了海军的巡洋舰。那个时候,指挥官把它看成他比其他人更有远见的证明,但是现在,他地举动更像一个笑话。
“我不应该安排那些训练。幸运的是,我没有向其他指挥官吹嘘。”范.迪恩有些侥幸的低声咕哝着。不过,来自下级指挥官和雇佣兵的讥讽和嘲笑显然是无法避免的问题,各种各样的段子很快就要四处蔓延了……
“你在担心什
校。”
秦朗突然向他提问,让范.迪恩手忙脚乱了好一会儿,过了差不多有一分钟,他才回答:“我只是觉得,我安排的抢滩登陆训练显然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
“那不是你的错,指挥官。”秦朗耸了耸肩,安慰到:“你只是没能预料到我们的敌人竟然会如此脆弱、以及我们的正义行动能够得到菲律宾人民的支持。”
“是的,老板。但是……”
“你担心你的士兵会因为你的训练没能发挥作用而嘲笑你?”秦朗笑起来。他知道范.迪恩担心什么,指挥官的声音虽然很低,但还没有达到其他人无法听见的程度。“上校,你应该提醒你的士兵记住,‘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巴顿说过这句话,但现在是他在说——“还有‘一品脱汗水可以挽救一加仑鲜血’。”
“我会把你的忠告转达给每一个人,老板……”
一个称谓上的小错误。当秦朗注意到,他立刻将它纠正了:“准将。”
“我很抱歉,将军。”范.迪恩赶紧回答。
“不需要道歉,上校,我想绝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这个小问题,毕竟我们并不是真正意义的美国军队,或者义勇军。”顿了顿,他转开话题:“先生们,你们对现在的情形有什么看法?还有我们在这里的行动。”
几个高级指挥官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然后,其中一位,公司的军事顾问约翰尼斯.鲍尔特代表所有人将他们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一个问题提了出来。“我们真的需要和菲律宾军队联合作战么,将军?”
“这一点毫无疑问。”
“但菲律宾军队将会成为美国占领菲律宾的障碍……”
“鲍尔特上校。”秦朗笑着打断他,说:“显然我忘记提醒你们注意,当我们需要菲律宾人的时候,他们是我们的盟友,当我们不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会成为我们的敌人——时机成熟的时候,我会命令你们消灭菲律宾军队。还有,”他脸上的微笑变成了讥笑,但没有人明白他在讥笑什么,因为他们都不清楚他在想什么。“美国的目的并非占领菲律宾,是在菲律宾建立民主自由的新秩序。”
“我不明白,将军。”鲍尔特瞟了一眼其他人,都是一脸困惑,“我以为这只是用来欺骗士兵的鬼话。”
“噢,事实上它不是。那就是华盛顿的目的。”秦朗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完全是一副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模样。
“华盛顿派遣我们到这里和西班牙人作战是为了帮助菲律宾人建立民主自由的新秩序?我始终认为这只是一个玩笑,将军。”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加荒谬的?鲍尔特宁愿相信上帝没有保佑美国,也不愿意相信华盛顿的政客会如此……善良。
“我说过了,它不是玩笑。”
“那么我们消灭西班牙人以后就会撤离菲律宾?”
“是的,战争结束后我们就会撤离这里。”秦朗回答,停了几秒钟,又补充到:“但会有一支联邦军队接替我们,保护这个国家的领土与主权完整,保护它不会受到敌对国家和恐怖主义势力侵略。”
“你的意思是?”指挥官们都被他弄糊涂了,以至于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个新词语:恐怖主义势力。
秦朗严肃的看着他们,有那么一会儿,然后再次笑起来。“我的意思是,华盛顿的目的是在菲律宾建立民主自由的新秩序,而不是占领和统治它。但菲律宾人还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这种改变,需要一个民主国家提供指导和帮助。因此美国将会主动承担起领导菲律宾建立新秩序的责任,直到取得成功之后才会离开。当然,为了保证改革能够成功,美国还会在菲律宾驻扎一支军队,防范帝国主义国家、恐怖主义势力和反对改革的顽固份子。”
指挥官们目瞪口呆,过了差不多一分钟,鲍尔特才第一个回过神,抱怨到:“将军,你还是在开玩笑。”
然而就像秦朗一直强调的那样,他没有开玩笑。“你们听到的是我们占领菲律宾以后麦金莱总统将会在接受记者提问时做出的正式回答。那么,现在你还会认为我只是在开玩笑么,鲍尔特上校?”
“是你的建议,将军?”
“当然。”现在,指挥官们唯一能够感到的,就只有震惊了。
第三百三十九节 登陆[中]
美国军队正在登陆。先生们,你们必须想点办法。奥古斯丁愁眉苦脸的注视着他的高级军官们,以及在这个极度危险的时刻仍然坚持将他推进火坑、但自己也没有机会跑掉的前任总督里维拉先生,希望他们能够给他提供一点建议——他需要主意,即使只是一个谁都看得出来的馊主意。
奥古斯丁没有想过,如果一个主意能够被人看出是馊主意,那么实际上它根本算不上真正的馊主意。不过这并不是值得关注的问题,因为他的军官们和里维拉都保持着沉默:在现在这样的时刻,首先发言绝非明智的决定。
等了一会儿,奥古斯丁催促到:“先生们,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答案仍然是沉默。
“先生们!”他提高音量,但没有任何效果。于是奥古斯丁让他的混合了严厉与哀求的目光在军官们身上慢慢扫过。然而不幸的是,每一次当他盯上某个人,那位先生就会立即把他的视线转到其他方向,地板、自己的靴子、天花板和吊灯,或者别的什么,就好像它们比总督先生的问题具有更高的研究价值。
站在一旁的里维拉偷偷笑起来:当他还是菲律宾总督的时候,相同的情形曾经在这间办公室反复出现。当然,那些时候他总是被军官们的不合作态度弄得火冒三丈,但现在,看到另一个人享受它,他的心情非常愉快。
毫无疑问。前任总督不知道什么叫做乐极生悲。
“里维拉先生,你地建议是?”当所有军官都避开他的目光以后,奥古斯丁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然后他突然意识到,其实他应该一开始就这么做——尽管里维拉还没有回答问题,但他的心情已经变好了。
在这一刻,奥古斯丁获得了报复的快感。
然而这对于解决他面对的困境没有一点帮助,里维拉并非值得询问的对象,他没有能力解决任何问题,否则绝不会在得到将他调离菲律宾的命令时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他唯一能够提出的建议是:“投降。总督先生。我想我们只能向美国军队投降,除此之外,任何措施都无法保证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地安全。”
“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奥古斯丁知道里维拉的意思,不是其他人。只是他自己;当然他同样很想在这场战争中幸存下来——但是投降,这是一个值得认真考虑的建议,暂时还不能采纳它。
“我不能现在向美国军队投降,绝对不行。”奥古斯丁大声地说,就像一个真正的勇士,“我必须维护西班牙的荣誉……必须维护国王陛下的荣誉!”
但他只是想维护他自己的荣誉。就好像奥古斯丁明白里维拉的意思,里维拉也明白奥古斯丁的意思——谁都知道,总督先生说了“现在”。里维拉苦笑着。巴西利奥.奥古斯丁是个爱惜面子的家伙,除非有什么能够保证他地名誉不受损害的方法,或者美国军队占领马尼拉。否则他绝对不会投降……
也许这就是马德里在战争即将爆发的时候任命他为菲律宾总督地唯一原因。在奥古斯丁保护他的面子时,他也保护了西班牙的荣誉。
但问题是,如果他拒绝投降,很多人会死,而里维拉并不希望自己也在死者名单里。
“我想我们没有继续坚持的能力。”他劝说到,“当然,我们有非常充足的理由继续战斗。但局势并不允许我们那么做……”
“我们还有三万六千名士兵。”奥古斯丁挥舞着他地稻草,随即,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一个上校军官摊开双手。“军队里的菲律宾人既不可靠、也缺乏战斗力,能依靠的只有不到两万名士兵。”
“两万名士兵。”总督先生重复了一遍,但“不到”被忽略了。然后他继续说:“我们仍然有战斗地力量。”
这对他的军官和里维拉而言几乎没有什么意义。他们已开始怀疑总督先生对形势的认识程度了。“我们的对手是一万四千美国士兵和超过六万菲律宾叛军,而且他们还有海军支援。”里维拉强调。
“那些美国士兵也不是真正的美国士兵,他们是雇佣军,”另一个军官补充到——当里维拉提出一个建议后,每个人都活跃起来——他的脸上写满担忧和畏惧。“他们在阿比西尼亚消灭了三万意大利人,而且只有三千雇佣兵参战。但现在城外有一万四千雇佣兵,我们
兵还不够塞他们的牙缝。”
他还有一些话没有说完,但奥古斯丁正怒视着他,并且开始喊叫了:“你的意思是,光荣的西班牙陆军已经堕落到只能与意大利人相提并论的地步了么,奥索里奥中校?”
奥索里奥中校当然不敢回答这个问题,但有人咕哝到:“事实上就是……”
愤怒的总督迅速转过头。“你说什么,坎波斯上校!”
“没什么,总督阁下。”坎波斯上校似乎一点也不慌乱,慢慢的、严肃的回答:“我认为我们有能力多坚持几天,也许一个星期。”
“你很聪明,上校,但还不够。”奥古斯丁以一种暗示他绝没有被迷惑住的语气说到。不过坎波斯不是他的主要目标,奥索里奥也不是。他重新看向里维拉。“里维拉先生,我们不能现在投降,这是我的命令。”
“当然,你的命令,总督先生。”里维拉耸了耸肩,然后开始考虑当初按照马德里的命令将总督职务交给奥古斯丁是否明智。再仔细想想,也许那的确是一个错误。
而且它正在从一个小错误演变为一个大错误。
奥古斯丁正在宣布他的决定:“我们会坚守马尼拉,直到我们的战斗已经成功维护了西班牙王国和国王的荣誉,或者马德里要求我们向美国军队移交城市——当然,我认为这种情况不可能出现。”
一个中尉军官走进办公室。奥古斯丁看向他。“什么事,巴斯?”
“总督阁下。”军官敬了个礼,机械的回答到,“菲律宾叛军的阵地有小规模混乱发生。”
“混乱?”
“菲律宾叛军正从一部分阵地撤出,而美国军队正在进入那些阵地。双方的交接引起了一些混乱,而且状况正在加剧。根据估计,在美国军队完全控制阵地之前……大概要一个小时,混乱不会结束。”
奥古斯丁看到了一个希望。“机会!我们可以发动一次突袭。”
军官们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菲律宾叛军在马尼拉城外构筑了极其坚固的阵地,一系列错综复杂的壕沟系统既可以隐藏大批士兵,也能使叛军快速机动,而马尼拉的炮火根本发挥不了任何作用。命令部队向这样一道防线发动攻击……突袭,几乎每个军官都已经看到一副凄惨的、尸横遍野的画面。
奥索利奥中校首先表示反对。“总督阁下,你应该慎重考虑……”
“向美国军队接管的地区发动突袭。趁他们还没有完全控制阵地、立足未稳的时候。”奥古斯丁坚持他的决定,“这是机会。只要我们能够打痛美国人,他们就不得不放弃进攻,派遣使者与我们谈判。”
“这只是你的幻想,总督先生。”中校强烈的驳斥着这个荒谬的主意,“我们的对手是该死的雇佣军,最后会被打痛的只能是我们……”
不管他有什么看法,奥古斯丁不喜欢有人如此直截了当的反对他。对于这种人,就必须给予惩罚。“奥索利奥中校,这个任务由你的部队承担。”
“我反对!”
“反对无效!”奥古斯丁咆哮着,“中校,我是菲律宾总督,你必须服从我的命令,否则我会将你解职并送到军事法庭审判。”他更进一步的威胁到:“中校,你希望我现在把你送到军事法庭上么?”
当然,军事法庭绝不是奥索里奥期望的结果。事实上任何一个头脑还正常的军人都不会希望自己被送到军事法庭接受审判。几乎不需要再考虑什么,中校在威胁面前屈服了。“遵命,总督阁下。”
他向着奥古斯丁敬了一个敷衍了事的军礼,大步走出了办公室,留下里维拉和其他军官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雇佣军正在完善他们的战壕。
这件事有点多余,但又必须进行,菲律宾军队挖掘的壕沟没有考虑侧射火力和士兵的防护,雇佣兵们不得不进行全方位改进。
当然,按照惯例,几乎所有人都在大声抱怨,但实际上菲律宾人并不情愿把他们的阵地让给迟到的美国盟军。
“这是我见过的最滑稽的事,”范恩对文德嗣说。
但文德嗣似乎没有听到——他一直盯着马尼拉城。“我想,我们有客人了。”他低声说,然后换成大声喊叫:“准备战斗!”
第三百四十节 登陆[下]
看!”一名指挥官的喊声引起了注意,“西班牙军队的阵地前进。”
秦朗举起望远镜,看向他的手指着的方向。很快,他得到一个估计数字。“有一个团,还有接近一千菲律宾仆从兵。”他转向指挥官们,“谁的部队在阵地上?”
“我的部队,准将。”范.迪恩指挥官立刻回答,带着显而易见的自豪:他的部队将是第一支与西班牙军队交战、并且将它击溃的美国军队,或许能够得到国会奖励,或许还能在历史中留下一个记录。干得漂亮,西班牙佬。
秦朗点了点头,张开嘴——但不管他准备说些什么,赞许或者鼓励,一个雇佣兵走过来将他打断了。“将军,杜威海军少将询问,是否需要海军提供炮火支援。”
“没有必要。”在他回答之前,范.迪恩抢先说,“请转告海军少将,非常感谢他的好意,但我的部队不需要炮火支援。”
指挥官的态度很明确,不过雇佣兵仍然看着秦朗,直到他说:“按照指挥官的指示回复海军少将。”
“遵命,将军。”
两分钟之后,杜威得到回复。他笑了笑,对聚集在他身边的几位舰长说:“我就知道,秦朗不需要舰队提供炮火支援。他的军队曾经在阿比西尼亚和三万意大利人交战,西班牙人只是一个小意思。”
海军少将并不知道。曾经参加阿比西尼亚战争地雇佣军都在一旁看着,阵地上的雇佣军具有的唯一战斗经验是在越南丛林对付反抗武装。当然,这种缺陷并不会影响士兵的反应能力,只是那么一会儿,他们就完成了战斗准备。
“所有人都已就绪,随时可以开火,长官。”文德嗣向托马斯报告,“B连在我们左_在我们右边。他们将与我们保持一致。”
“火器连?”
“火器连不在你的指挥范围之内,长官。”文德嗣说。
托马斯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火器连是否在他的指挥范围之内其实并不重要:它的编制内的九挺机枪已经下放到步兵连。现在整个连只剩下六门八十一毫米迫击炮——火器连的指挥官拒绝将它们交出来,只是因为他想亲自下达命令、让自己在这场战斗中显得比较重要——至少看起来比较重要。
“不过他只有六门迫击炮。”指挥官嘲弄似地想着,“在这场战斗中发挥主要作用的只可能是我的步兵……”
一阵熟悉的、炮弹飞行时发出的啸叫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托马斯迅速抬起头,正好看到敌人军队中间发生的爆炸——火器连开火了,炮弹一发接着一发落入目标当中。突如其来的猛烈炮击让西班牙人和他们的菲律宾仆从明显混乱了一会儿,但在军官的呵斥下,这些士兵很快恢复镇定,继续列队。
托马斯和文德嗣、以及阵地上地其他雇佣兵,尽管他们知道曾经参加阿比西尼亚战争的同僚遇到过、但都是第一次亲身体验如此荒谬和可笑的情形:一支军队正在遭受炮击,然而它地士兵并没有立即展开进攻、寻找掩护或者直截了当的撤退。而是在炮火之中竭尽全力的想要组成一个标准队列。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让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我以为在意大利人的悲剧之后。其他国家的军队应该吸取一点教训。”最后,托马斯评论到,“看上去谁也没把阿比西尼亚战争当成一回事。”
文德嗣机械的点点头,接着说:“如果他们继续这样折腾下去,我们还没有开火,战斗就要结束了。”
“他们的指挥官应该做点什么。”托马斯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地建议很奇怪:他竟然要求敌人采取果断行动摆脱危机。文德嗣也没有注意它。他只是觉得,与其指望西班牙人采取行动。要求火器连停止射击可能更现实一些。
事实上,奥索利奥中校在炮击开始的时候就已经采取了行动,只是他的命令和要求全都没有得到执行。
“炮兵拒绝开火?”中校瞪着他的副官,“拒绝开火是什么意思?”
他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进攻开始之前,他曾经要求马尼拉的炮兵提供火力支援,当美国人开始炮击之后,他又要求炮兵进行反击,但副官最后带回来的消息却是“炮兵拒绝开火”——那帮蠢猪到底想做什么?
“奥古斯丁总督担心马尼拉遭到美国舰队炮击……”
“那头蠢猪!”奥
咆哮着,“他才应该上军事法庭!总有一天。我会告他的渎职和通敌行为……”
“中校!”一名军官打断他,“我们是否应该让部队后撤?”
“你打算让部队撤退到什么位置?”奥索利奥怒气冲冲的反问。
“呃……中校……也许……”
“闭嘴!”奥索利奥的耐心早就消耗殆尽了。而且他也不想听一个笨蛋为了自己地愚蠢注意辩解——后撤?菲律宾叛军挖掘的壕沟距离城墙只有一千米。但这段距离都在美国人地火炮射程之内,如果他地部队继续后退。就会一直退到城墙后面。即使不考虑这个战术动作是否会让那头蠢猪生气,这样做也毫无意义——即使部队在城墙内完成列队,通过吊桥时又会乱成一团。
“也许我们应该停止编队,让部队立即进攻。”另一个军官建议到。
“也许……”奥索利奥犹豫着,不知道他应该接受这个建议、还是向刚才那样训斥提出它的疯子。他从没有尝试过指挥一支队形混乱或者根本没有队形地部队参加战斗,部队里的其他军官也没有。
而且在中校的认识里,只有战败的军队才会队形混乱。停止编队、让士兵乱糟糟的发动冲锋几乎不可能赢得胜利。
奥索利奥很难下定一个决心,但他的选择机会也在迅速消失。
“中校。”提建议的军官催促到,“要么命令部队撤退,要么就这样发动进攻,我们没有其他选择,士兵都快死光了!”
当然,军官稍稍夸大了部队遭受的损失。尽管发射频率很快,让人错误的以为正在射击的是一个野战炮兵营,然而仅仅六门迫击炮还不能给西班牙军队造成严重的伤亡——炮弹的威力明显偏小。而且在目前的距离上,雇佣兵几乎不可能取得理想的射击精度,很多炮弹都落在了预定的范围之外。
到目前为止,真正受到严重影响的只是西班牙士兵的士气,已经所剩无几,而菲律宾仆从军几乎就要崩溃了。
“中校,你必须立刻做出决定!”军官再次催促到。
“但采用这种方法,我们将会失败。”奥索利奥还在反对。
“如果我们继续编队,我们一定会失败。”军官几乎是喊了出来,“而现在发动进攻或许我们还有机会扳回一局。”
奥索利奥把目光转向他的部队。意识到几乎没有什么别的可以失去,中校终于决定试试这个新办法。一分钟后,还能行动的两千多名西班牙士兵和菲律宾仆从军开始向美国军队的阵地冲锋——整个团唯一的一挺马克沁机枪开始射击,不是为了击中什么,只是为了鼓舞士气。
在这一刻,托马斯总算松了一口气。“他们总算做对了一件事。”他看了一眼手表,“用了十分钟,还不算太晚。所有人准备。”
指挥官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他的士兵说的,但即使他什么也不说,雇佣兵们也在向着冲上来的目标瞄准了。混乱的队形,虽然不是整齐的队列,但仍然密集,是最理想的活动靶子。壕沟里的雇佣兵互相鼓励,预祝大家打靶愉快。
还有七百码。
“迫击炮开火!”托马斯得意洋洋的发出第一个命令——轮到他的六十毫米迫击炮显示威力了。更多爆炸在西班牙人中间出现,而且频率也加快了,伤亡开始直线上升。
但这些士兵仍在冲锋,高声呐喊着,快速逼近第二道死亡线。
五百码。
“机枪开火!”
雇佣兵阵地上爆发出来的枪声瞬间压倒了那挺马克沁。包括奥索利奥在内,西班牙军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十八挺机枪同时开火——但对很多人而言,这也是后一次看到。就像在阿比西尼亚和越南,勃朗宁机枪用它惯有的效率收割生命,在敌人军队的队列中间制造出大片大片空白,如同镰刀扫过的麦田。
杜威放下他的望远镜。“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在这场战斗上浪费精力了。秦朗的雇佣军赢了,西班牙人付出惨重代价,应该很清楚他们的处境。”
“遗憾的是,我们不能接受他们投降。”格里德利瞟了一眼停泊在附近的、秦朗乘坐的那艘客轮,“我很想知道,他能用多长时间攻占马尼拉。”“毫无疑问,不会很久。”
第三百四十一节 菲律宾人的死亡突击[上]
现在我看到的就是被称之为要塞的东西。”秦朗的声在接近半个小时前开始的沉默。他站在一张放大的马尼拉城区地图前,注视着上面标注出来的一切建筑和设施——它是他在这场战争中唯一一件能够用得上的工具。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他都要整天看着它了。
奥古斯丁总督把他的军队和所有西班牙裔居民都搬迁到了马尼拉的旧城区,躲藏在那道看似坚固的城墙之后。必须说,这是一个典型的馊主意。表面上看,旧城区的护城河和城墙足够抵挡任何来自正面的进攻,三座炮台也能够对杜威的舰队造成严重威胁。但事实上,马尼拉的城墙是单层棱堡结构,而且只有几座三角堡垒作为支撑点,即使采用传统方法攻克它也只是一个与时间有关的问题,秦朗还可以使用毒气。
当然,现在还不是时候。秦朗既不仁慈,也没有道德感,更不喜欢无聊的人道主义,只不过他几乎没有办法处理芥子气沾染。只是为了避免他的雇佣军出现无谓的非战斗减员,他准备首先使用传统方法。
他的嘴角往上翘了翘——当他努力想象那些从没有接受过巷战训练的西班牙士兵陷入手足无措的困境时。有无数种传统方法可以突破旧城区的护城河与棱堡型城墙——即使他知道的也有十种以上,秦朗冷笑着,现在要做地就是从里面挑选出一个或者几个符合战略和战术目标的理想结果。
不过。有趣的是,不管他选择那一种方法,最基本的战略目标却总是可以实现。
“菲律宾军队已经按照你的要求向旧城区展开了猛烈进攻。”一名军事顾问走进房间,向他报告,“西班牙军队顽强抵抗,战斗进行得非常激烈。”
“显然,西班牙人非常清楚,如果他们被菲律宾人俘虏,死亡将是最好的结局。”秦朗慢慢转过身,“我相信。指挥官们一定明白我的计划,是吗?”
“当然,准将。所有负责为菲律宾人提供火力支援的炮兵和机枪手都得到了命令,不要打得太准。”
“好极了。”他笑着说,停了几秒,问到:“损失情况?”
“到目前为止,至少三百人战死,接近一千人受伤。”军事顾问回答到,“西班牙人几乎没有损失什么,除了弹药。”
“很好。”秦朗点了点头。“按照这个速度,在几天之内,菲律宾军队就会蒙受惨重损失。而西班牙军队的弹药也将所剩无几。到那时,我们的军队就可以展开攻击,击溃我们地对手,同时用合理的方式将疲惫不堪的盟军挡在马尼拉城外。”
“一切都将按照你的预料发展,准将。”军事顾问一点也不怀疑秦朗的结论:他的判断总是正确,还没有出现过任何错误,结果让大多数人都变得盲目了。幸运的是。能够被秦朗挑选参加菲律宾战役的军事顾问都还具有最基本的判断力,还能发表一些看法。“但还有一个问题,即使我们利用西班牙军队的力量让菲律宾人遭受惨重损失,阿奎纳多也可以轻易征召更多人进入他地军队……”
“仓促征召的新兵无法替代经验丰富的老兵,更不可能替代军队里地优秀指挥官。经过这场战争,阿奎纳多的军事力量将被大幅度削弱——即使在表面上看,他的士兵比以前更多。”秦朗哼了一声,“铲除他将变得轻而易举。”
他的确是这个看法。但另一方面,秦朗其实并不介意阿奎纳多掌握比以前更强大的军事力量——如果国会拒绝延长和他的雇佣合同。而是动用陆军镇压菲律宾人的叛乱,一支强大地菲律宾军队足够促使议员们改变决定。对于秦朗而言。让陆军得到这份“工作”无疑是一个非常不幸的结果。
至于美国的国家利益……作为一个军火商人和雇佣军头子。秦朗不会考虑这种与他缺乏直接联系的东西。
暗自冷笑了一会儿,他收起他的思想。向军事顾问做了个手势,“让我们的士兵保持现在的状态,同时督促菲律宾军队以更加猛烈的姿态发动进攻……”
他正说着,一名担任警卫的雇佣兵走进来。“将军,菲律宾军队地纳蒂比达将军在外面。他要见你。”
“纳蒂比达?”秦朗转向军事顾问,笑了笑,“也许菲律宾人需要更强的火力支援了。”
“需要拒绝吗,长官?”
“不。我会见
接受他地有关加强火力支援地请求。”既然国会将的弹药承担全部费用,为什么不呢?浪费纳税人地钞票总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对一个没有政治权利的纳税人来说,更是如此。秦朗高兴的笑了一会儿,轻轻的挥了下手,“你们,离开吧。请将军进来。”
军事顾问和警卫一起向他敬了个礼,转身离开了房间。然后,阿奎纳多的军队里最好的将军走进了进来。
不过,尽管纳蒂比达是菲律宾军队最优秀的军事指挥官,秦朗对他的了解仍然不够多,甚至不知道他的全名——直到他达到菲律宾并且与阿奎纳多见面之后,他才听说纳蒂比达和他的部分事迹:去年,就在阿奎纳多处决起义军另一位领袖波尼法秀、解散“卡普蒂南”、以至于起义军全面受挫的危险时刻,纳蒂比达却在阿利亚加战役中击败西班牙军队,并在菲律宾中部的七个省建立了政权。
当然最后,他取得的这点成绩同样在阿奎纳多与里维拉的和平谈判中丢了个精光,几乎没有什么剩下……
必须说,作为一名按照菲律宾的标准来说非常优秀的军事指挥官,纳蒂比达的政治眼光存在严重的、足以致命的缺陷。
所以他看不出秦朗的计划,而且正在将他的计划变成现实。不过,站在他的角度,即使纳蒂比达能够看出什么蛛丝马迹,他仍然只能采取相同的行动:因为政治上的原因,以及杜威的一点暗示和鼓励,阿奎纳多与其他领袖要求菲律宾军队抢在美国盟军之前收复马尼拉城,他没有任何选择。
他只能按照秦朗规定的节奏跳舞。
与他的预料完全相同,几乎是刚一见面,纳蒂比达就把他的要求提了出来。“秦朗将军,我希望……请求你投入更多机枪和火炮提供支援,我的部队急需你的援助。西班牙人依托城墙负隅顽抗,士兵们甚至无法接近护城河。”
“难以置信。”秦朗故作惊讶的说到,“根据华盛顿给我的情报,西班牙士兵的战斗意志相当薄弱,在古巴战场几乎是一触即溃。”
他撒谎了。即使并不清楚那里的实际情况,但根据他知道的历史,西班牙陆军在古巴也表现出了顽强的战斗意志和出色的战斗能力——圣胡安山的战斗充分证明了这一点,美国陆军却成了大笑话,连罗斯福也对那场战斗感到沮丧。不过,秦朗的目的在于通过质疑菲律宾军队的战斗力促使纳蒂比达发动更猛烈的进攻,他为什么要告诉他真实情况?
而且纳蒂比达的眼光和见识也不足以识破他的谎言。
“我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将军。”他急切的保证到,“但我的士兵已经尽力了。”
“也许你应该暂停进攻,调整战术……也许你可以等到我的士兵完成准备工作以后,由他们承担主要任务。”秦朗装模作样的思考着,慢慢的说:“将军,我个人认为,在西班牙政府派遣的援军抵达菲律宾之前,我们还有许多时间攻占马尼拉。”
“我想我们等不了那么长时间……我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浪费时间。”纳蒂比达用越来越焦急的语气恳求到,“秦朗将军,以菲律宾共和国和人民的名义,我请求你为我的部队提供更多火力支援。”
秦朗继续犹豫着,把眉毛皱起来。“我理解你的处境,将军。但你必须明白,我的部队携带的弹药有限,如果你的军队始终无法达成突破,我会浪费许多时间等待来自美国的弹药补给……可能在那个时候,西班牙人的援军也到了。”
作为一点引诱,他的语气并不坚决,而且那个“如果”也让纳蒂比达看到了希望。“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能提供两倍的火力支援,我的军队将在三天之内突破西班牙军队的防御,占领马尼拉。”
“三天?我怀疑……”
“秦将军,请你不要怀疑菲律宾人的爱国之心。”纳蒂比达严肃起来,“为了尽早解放我们的国家,我的士兵愿意付出任何牺牲。”
把问题上升到国家和民族的高度,这种游戏你会我也会。秦朗冷笑着。不过,现在没有必要玩这种游戏。
“好吧。”他极不情愿的点了点头,“三天,两倍火力。”
第三百四十一节 菲律宾人的死亡突击[中]
米塔[注]的已被废弃的西班牙军营外,张彪、巴茨和军正在观看一名菲律宾军官向他的士兵训话——战斗开始前的最后动员。再过一会儿,这些士兵就要加入到还在继续着的血腥战斗中,穿过Bagumbayan[注2]的一大片开阔地,向一个西班牙人防线上的三角堡发动进攻。
那是位于旧城城墙的一处主要外廓防御支撑点,一个由三角形的外墙和五边形的内墙构成这个坚固的大型碉堡,突出城墙南部,被护城河与城区隔开——表面如此。
实际上,那个堡垒一点也不孤立:就在护城河后面、几乎近在咫尺的位置,一个坚固的五边形堡垒可以对它进行支援,足以抵挡任何来自地面的进攻。而且西班牙人还在三角堡里驻扎了两个营的士兵。然而菲律宾人必须夺取它:旧城共有四个坚固的支撑点,河口位置的圣地亚哥主城堡,以及把守三座城门的三座五边形碉堡,而在这座三角城堡后面的那个棱堡正好就是其中一座城门守卫者。
也就是说,如果菲律宾人想进入旧城,他们必须首先占领三角堡,接着夺取它后方的棱堡。但问题在于,如果他们打算夺取三角堡,唯一合理的办法就是首先占领棱堡;但另外一个问题是,在夺取三角堡之前,他们根本够不着棱堡……
一个死循环。
一个只是送死地任务。雇佣兵都这么认为。即使没有秦朗的居心叵测的命令、因此他们能够得到有效的火力支援。菲律宾人也不可能夺取那个三角堡:当他们试图穿过那片开阔地时,来自旧城区的炮火和安置在堡垒的两挺马克沁机枪能够像两天之前雇佣军消灭西班牙军队一样迅速消灭他们,而且西班牙士兵的步枪齐射也一样危险。
西班牙人使用的是七毫米口径的毛瑟M1893步枪。了仍然发射旧式圆头子弹而且子弹的弹道性能不怎么理想之外,它与雇佣兵们使用地Predator步枪没有太多区别,同样致命,射击速度也比菲律宾士兵使用的古薰快。
更糟糕的是,不只是性能落后,菲律宾人的装备已经匮乏到一个惊人的程度:只有三分之一的士兵能够获得一支步枪和十发子弹,剩下的三分之二士兵里也只有不到一半人拥有其他类型的武器……意思是接近百分之四十的士兵只能徒手冲锋。
“如果他们能够夺取那个堡垒,我就相信上帝是菲律宾人。”张彪对身边的雇佣兵说。邀请到:“谁和我打赌?”
“这一点也不有趣,伙计。”不只是他地邀请,巴茨也不喜欢张彪用上帝开玩笑,以及玩笑的内容。作为一个教徒和一个美国人,巴茨一直坚定不移的相信着两件事:上帝确实存在;上帝保佑美国。
当然,他还不够虔诚和狂热,没有为了捍卫上帝地名誉向张彪发动攻击——其他几个雇佣兵差不多也是这样;没有人真的计较张彪的玩笑,不过他们用耸肩和嘘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他感到沮丧。
“这样吧,”想了想。张彪换了一个提议,“让我们猜猜,菲律宾人会用什么方法解决他们的武器问题……”
“将军。士兵们已经准备就绪……”菲律宾军官的声音飘了过来,但还不够清晰;他不得不停止发言,像其他人那样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只有三分之一的士兵有步枪。我们应该怎么处理这个问题,将军?”
当然,幸运地是,也许是因为接受西班牙统治的时间太长。这名军官使用的是西班牙语,而雇佣兵正好都懂这种语言——很久之前,当秦朗决定向至少掌握两门外语的雇佣兵支付特别津贴时,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使用同样的方法敷衍他:首先,非英裔的雇佣兵一致选择他们的母语作为外语;其次,他们都开始学习西班牙语。
圣迭戈是一个墨西哥裔和西班牙裔占多数的城市,西班牙语是最主要的交流语言,使用范围甚至超过英语,是学习西班牙语地好地方。
现在。雇佣兵们开始为自己的选择感到高兴了:他们知道菲律宾人每一个当着他们地面做出地决定。
“你的士兵有多少子弹?”纳蒂比达问。
“每人十发,将军。”
“让他们分出一半给没有武器地士兵。”
“将军?”
“照我的话去做。现在就做!”纳蒂比达叫到。“我们没有时间浪费。”
不管他到底想做什么。军官只能执行他的命令,菲律宾士兵也是如此。不过他们的迷惑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一旦每一个没有武器的士兵都拿到子弹,纳蒂比达立刻揭示了答案。“所有拿到子弹但没有步枪的士兵都听清楚,”他大声的说,以便让所有人都听到,“战斗开始以后,你们就紧紧跟在持有步枪的士兵后面,如果他们战死,或者受伤不能行动,你们就捡起他们的步枪继续战斗……”
是疯了。”巴茨咕哝到,“这算什么解决办法?”
“也许对于菲律宾人来说,这就是解决办法。”张彪耸了耸肩,“看,他们开始行动了。”
在他们的注视之下,菲律宾士兵开始向他们的出发地点前进——就在街道尽头。雇佣兵操作的机枪稳稳当当的摆放在左右两侧,隐藏在建筑的阴影中。还有一些菲律宾军官也在旁边,向着即将出发的士兵大声喊叫:“前进!士兵们,为了我们的民族,为了我们的共和国,前进!消灭残暴的殖民者……”
表面上看。他们在鼓动,但实际上,这些军官只想传达一个警告:“前进!一直向前,不要后退。共和国不需要懦夫。”
但没有哪个士兵注意到这个警告;或者有一些人注意到了,但没能理解它地正确含义。没有一个人注意雇佣兵的机枪瞄准的方向。这些几天之前还只是农民的士兵正在认真祷告,乞求上帝宽恕他们的罪行、保佑他们取得战争胜利。
其实他们应该认真思考一个问题:西班牙人也是上帝的信徒,而且肯定在虔诚的祈祷,如果那位老人真的存在,保佑他们还是保佑西班牙人,这是一个问题……
“是不是……”秦朗想了想。“或许只有我一个人正在考虑它?”
“其实它不是一个问题,将军。上帝只保佑美国。”他身边的军事顾问信心十足的说,没有任何犹豫。
秦朗暗自叹息着,摇了摇头。然后他不再考虑这个问题了——菲律宾人正在进攻。
在一个军官地带领下,五千名菲律宾士兵从每一个路口冲出来,向他们的目标发动冲锋。在他们身后,秦朗允诺的双倍火力支援也开始了。迫击炮和机枪同时开火,让炮弹和子弹如同雨点一样砸向守卫堡垒的西班牙人。
当然,大多数致命的雨点都打偏了,一些落在三角堡前方的空地上。一些落在两道围墙之间的护城河里,而机枪子弹则直截了当的飞向空中。但仍然有一些命中了菲律宾人希望它们命中的目标。堡垒的城墙上爆发出一个又一个爆炸,弹片和子弹四处横飞。在守卫者中间制造越来越多地伤亡。
在三角堡垒里面,经历了一整天战斗的西班牙士兵这才意识到,他们驻守的坚固堡垒又一次处于有组织地进攻之下了。军官们本来预计,在损失了上千名士兵以后菲律宾叛军应该休息一段时间,让士兵恢复体力,补充弹药。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菲律宾人竟会如此迅速的组织起新一轮更大规模的冲锋。
西班牙人的效率体现在弥补失察的过程中。
刚刚被换下城墙休息的士兵迅速回到他们的战位上。火炮和机枪也被重新推回战线。不久,一张歼灭网便展开了,子弹和炮弹开始以同样猛烈地姿态洒向冲上来的菲律宾士兵。
伤亡出现了,而且在迅速增加。但在军官的带领下,几乎没人去看那些加入到尸体行列中的战友一眼,只有拿着子弹的士兵捡起地上的步枪,接着继续前进——然后被一颗突然飞来的子弹打死。
只是短暂的一会儿,秦朗已看到队列中出现数百个缺口。
“我喜欢这种效率。”他满意的评论到,“按照现在地速度。西班牙人将比我预期的更快耗尽他们地弹药。”
“但菲律宾人在那之前崩溃怎么办,将军?”军事顾问担忧地问到。“我听说纳蒂比达甚至让我们的机枪手充当督战队。也许这种做法会激起菲律宾士兵地反抗。最终导致部队瓦解。虽然这是我们希望看到的结果……”
“那种情况不会出现。”秦朗打断他,“我相信纳蒂比达能够解决这种小麻烦。不过……”他顿了顿。说:“也许我们应该帮助我们的盟友夺取那个堡垒,给他们一点信心,同时给西班牙人一点压力。”
“将军?”
“让我们的士兵稍稍提高一点命中率……”
他正说着,战场上已经有了新的变化:投入战斗的那支部队溃退了。在几乎损失了一半战友之后,剩下的菲律宾士兵开始向他们的出发阵地奔跑,跌跌撞撞,乱成一团,只是急于离开身边的可怕地狱。
但他们没有退路。
“继续进攻!国家和民族正在召唤你们,战士们,进攻,勇敢向前,消灭我们的敌人!不要后退,菲律宾不需要懦夫……”督战队的军官还在喊叫,但最终,当他们意识到语言已经不可能阻止溃败,他们开始把警告变成现实。“开火!”
对于那些担任督战队的雇佣兵来说,这是一件荣幸之至的差事。他们一点也没有犹豫。
机枪开始射击,而秦朗转向他身边的顾问。“你知道,It’s_a_good_day_to_die。”
注:埃米塔,马尼拉管辖的一个地区
注2地名,无法翻译
第三百四十三节 菲律宾人的死亡突击[下]
夜晚到来之前,对三角堡的反复攻击终于暂停了,西菲律宾士兵都回到他们的藏身之处,为明天的战斗补充体力和精神。也是在这个时候,两支军队的军官才有时间统计自己的损失。
毫无疑问的是,菲律宾人承受了难以想象的代价。这个代价是如此巨大,以至于纳蒂比达也感到不能承受,而向他报告的军官甚至不敢看手里的统计一眼,只是机械的背诵着:“参与攻击的八千名军官和士兵全部战死……没有人幸存。”
八千名士兵!这个数字让纳蒂比达感到头痛。损失太大了。而且他知道,事实上大多数阵亡士兵并不是死于西班牙人的炮弹和子弹,而是倒在督战队的枪口之下。美国人的机枪十分完美的完成了它们的制造者赋予的使命,但它们屠杀的对象却出现了小小的偏差。
然而,这是他的命令。纳蒂比达不认为这个命令本身存在什么错误,只是……
“将军,我必须说,所有人都对你的方法感到无法理解。”军官大着胆子说,“我们的军官和士兵都愿意为共和国牺牲生命,但他们不希望看到身后有一支向他们开火的督战队……”
“如果我们的部队没有受到西班牙人的攻击就开始往回跑,我不会准备督战队。”纳蒂比达哼了一声。“如果我们的士兵真的愿意为共和国牺牲。
就应该一直向前。”
“将军……”
纳蒂比达打断他。“我们还有多少士兵可以战斗?我指地是现在。”
“三千人。”军官想了想,“这是我们能够抽调的全部机动兵力。其他士兵都需要固守阵地。”
其实那没什么必要:西班牙人不会离开他们的堡垒——在这个远离本土的孤岛上,即使他们能够突破围困,他们又能走到什么地方去呢?除了马尼拉,西班牙军队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坚守的了。
不过,再仔细考虑一会儿,纳蒂比达还是决定让他的大部分士兵都待在阵地上,这样到明天早晨,如果他还没有夺取那个该死的三角堡,那么至少还有别的部队可以投入新一轮战斗。而且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太多士兵执行任务,三千人足够了——甚至还有一点多;有些时候,小规模部队可能更容易发挥作用。
“在能够战斗的士兵里选出一半最好的,让他们做好准备。”他命令到,“我要发动一次夜间突袭。”
“夜间突袭?”因为过于吃惊,军官地眼睛睁大了,“我们的士兵……”
“让他们做好准备!”
纳蒂比达以不容质疑的语气大声叫到,犹豫了一下,意识到他根本没有其他选择,军官只好敬了一个礼。去执行这个命令了。
然而,也许是因为这名军官心怀不满,也许是被选中执行任务的士兵心怀不满。但也有可能只是因为这些菲律宾军人都不清楚什么叫做“保密”。只是那么一会儿,纳蒂比达将军将要发动夜间突袭的消息已经不胫而走,每个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情,从菲军士兵到雇佣兵,然后秦朗和杜威也知道了。
“你怎么看,准将?”
“也许纳蒂比达能够得到期望的胜利,但最大的可能是。他将再次品尝失败的滋味。”秦朗耸了耸肩,“如果疲惫不堪的西班牙士兵放松警惕,突袭部队将有机会潜入三角堡。不过菲律宾士兵的战术素养可能不足以帮助他们完成这个任务。”
“你地意思是?”杜威想知道。
“我只是觉得,菲律宾人会把秘密潜入变成强行突击。”
“噢,那是一个问题。”海军少将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说:“我们还是回到刚才的话题上吧,准将。你希望我的舰队能够为菲律宾人提供火力支援?”
“如果明天早晨他们仍然没能攻占三角堡,是地。将军。”他解释到,“我们必须给菲律宾人一点信心。促使他们帮助我们更进一步削弱西班牙人。以及他们自己。”
杜威低下头仔细考虑了几分钟,然后说:“我同意你的看法。但我曾经告诉阿奎纳多。舰队携带的大口径炮弹已经所剩无几,在得到补给之前不能炮击马尼拉城。”
“那么你的补给应该到了,将军。今天晚上,我会让几艘运输船离开,换上新的船名以后在明天早晨回到这里。”
“你觉得这个小手段能够发挥作用么?”
“除了情报分析人员,绝大多数人只是根据船名和船号辨别船只,他们很容易上当
|
但杜威没有这么自信。海军少将不希望因为一点愚蠢的疏漏导致他的谎言被人看穿——尤其是菲律宾人。暗自考虑了一会儿,进行了一点简单地评估,他表示:“我们应该认真的讨论一下你的策略。”
“当然。”
秦朗开始与杜威仔细研究他的计划。而在他们激烈争辩的时候,纳蒂比达派出的一千五百名士兵也在快速接近西班牙人的三角堡。这些士兵都是精心挑选粗豪来的、菲律宾军队里最优秀的战士,勇敢,身体强壮,枪法也很出色。而且为了这次突袭,纳蒂比达为他们装备了最好地武器和充足的子弹,以及一些特别礼物。
纳蒂比达给了突击部队一千磅炸药——从雇佣兵那里借来地,装在斯帕梅午餐肉罐头地金属盒子里,每个塞进一磅炸药,十个一组。当他们还在广州湾的时候,雇佣兵就在制作这种简易炸弹,而且根据秦朗地建议在里面加上了一层铁钉、钢珠或者玻璃碎片。
但没有哪个雇佣兵愿意使用这种危险的武器。在做过测试以后,他们一致认为只有渴望去见上帝的疯子才会带着它参加战斗。所以,当缺乏武器的菲律宾人向雇佣军借用炸弹时,指挥官们立刻给了他们一千个——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每一磅炸药都是公司财产,在没有得到秦朗的指示之前不能给得太多,他们一定会把所有炸弹都送给纳蒂比达。
而且纳蒂比达和他的士兵还要感谢他们的……慷慨。
“有美国盟友帮助,我们一定能够取得成功。”第二十一次,纳蒂比达对他的副官发出一个感叹,但眼睛仍然注视着前方的黑暗。三角堡和他的突击部队全都完全淹没在一片漆黑之中,在战斗爆发之前,他什么也看不到。
他只能睁大眼睛,同时耐心等着,然而他的副官却盯着一块怀表。按照时间推算,突击部队应该到了。
突击部队已经抵达三角堡的第一道城墙下方,当然,他们还必须慢慢绕过去,绕到堡垒后方的入口。幸运的是,西班牙人没有发现他们的行动——就像纳蒂比达决定发动夜间突袭时、以及秦朗得到消息后推断的那样,经历了一整天战斗因而疲惫不堪的西班牙士兵放松了警惕,所有人都在休息,几名本应该保持警觉的哨兵也是如此。
没有一个西班牙人知道他们的敌人已经来到他们身边,只要再深入一点,就可以送他们去见上帝。而菲律宾士兵几乎就要取得成功了。
仅仅只是几乎。
秘密行动在菲律宾士兵见到第一名西班牙士兵的那一瞬间宣告结束。尽管有许多种方法可以毫无声息的、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解决一个睡得很沉的哨兵,但走在最前方的突击队员没有选择其中任何一种,而是用了一个极不恰当的方法。
他对准哨兵的脖子,直截了当的砍了一刀。尽管这名突击队员用了全部力量,而且他的打算很可能就是将西班牙人斩首,但实际上他没能做到这一点——他的刀被颈椎挡住了;而且哨兵的食指就放在扳机上。
随之而来的枪声宣告了一切,潜入迅速变成强攻。
最先进入战斗的时剩下的几名哨兵,他们一边开火,一边发出警告。只过了一会儿,惊醒的西班牙士兵就从堡垒的每一处黑暗中冲出来,与进入堡垒的菲律宾士兵展开了一场激烈而喧闹的战斗。
接着,三角堡后方的棱堡也开始射击。西班牙士兵就像注射了过量兴奋剂一样,疯狂的向着所有看上去有人影活动的位置开火,与菲律宾士兵交换子弹。
“与我的预料完全相同。”秦朗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纳蒂比达又一次失去了胜利。尽管他几乎已经唾手可得。”
“也就是说,我们将执行你的新计划。”杜威还是不能确定那是否是一个好主意,但在这个时候,一名雇佣兵走进来,在秦朗的耳朵边低声说了一些什么——杜威什么也没有听到。但是他注意到,秦朗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明显了。
“我们可以再等一会儿,等到战斗结束。”秦朗把手指交叉起来,摩擦着。“我刚刚得到一个有趣的消息。”
第三百四十四节 自杀袭击
前进!前进!”劳雷尔中尉向聚集在他身边的士兵大试图让他们迎着西班牙人的子弹冲进三角堡——猛烈的火力封锁了狭窄的道路,如果不能突破它,突击部队就会一直夹在两个堡垒的火力网之间。虽然现在,因为四周环境一片黑暗,西班牙人的火力还没有给部队带来太多损失,然而一旦太阳升起,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死。
灭顶之灾正在慢慢靠近。劳雷尔中尉很清楚现在的形势,因此他只能冒着被流弹击中的危险催促士兵发动冲锋,但他的呼喊几乎没起到什么效果:在最初发起冲击的几名士兵变成横在道路中央的尸体以后,剩下的士兵都缩了回来。
不管中尉和其他军官多么焦急,甚至怒气冲天,这些士兵只愿意待在稍微安全的地方向敌人射击,而不是在一个如此有限的狭窄空间里面对几十支步枪不断喷射出来的致命火力。尽管为了菲律宾共和国,他们并不缺乏献身精神,但显然,谁也不会渴望毫无必要的死去。
劳雷尔中尉变得焦虑不安,而且,传令兵带来的、整个行动的最高负责人马卡帕加尔少校的严厉斥责也让他惊慌失措。有那么一会儿,他甚至想亲自发动冲锋,但地面上的尸体最终促使他选择更妥善的方式。
“给我找一些更有威力的武器过来!”他抬起头,对身边地士兵大声喊叫着。一颗子弹击中墙壁。中尉的身体轻轻哆嗦了一下。缩回脖子,而且声音也变低了。“动作要快!”
士兵将他的要求传达给身后的同伴,接着又被传给更后方的突击队员,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带回一个令人沮丧的回答。“我们只有美国盟友提供的炸弹。”
劳雷尔迅速估算了一下自己与最接近的西班牙士兵之间的距离。差不多三十米,对炸弹来说可能有点远。“没有其他武器?”他不甘心的追问到。
“没有。”
“呃……”中尉犹豫了一下,“给我炸弹。”
新地命令又被一层一层传回突击队的后方。这一次他等得更久,差不多有五分钟,然后士兵将五组炸弹送到他面前——还有一盒火柴。劳雷尔注视着这些他唯一可以依靠的危险物品,仔细想了想。然后把其中一组拿起来尝试性的做了一个投掷动作,最后叹了一口气,问到:“谁能把炸弹丢到西班牙人中间去?”
士兵们互相看了一会儿,但全部只能摇头。三十米,然而一组炸弹接近五千克,没有人可以把如此沉重的东西抛过如此远的一段距离。而且现在,所有人都被猛烈的火力压在地面上,如果有人试图站起来,那么他就要做好满身弹孔倒下去的准备。
“我们应该把炸弹拆开……”一个士兵建议到,然后他就死了:在他抬起头的一瞬间。流弹钻进了他的额头。其他人只好将身体放得更低,同时向敌人回赠了一轮齐射——但西班牙人回敬地子弹几乎是他们的十倍。
局势在变得越来越糟,而且劳雷尔听见某个西班牙军官正大声嚷嚷。命令士兵把他们的机枪抬上来。
“我们没有时间把炸弹分开,而且美国人把引线接得很紧。”劳雷尔咬着嘴唇考虑着,只有一个办法,但任务很艰巨。“只能让人带着点燃地炸弹冲到西班牙人中间……”
士兵都知道他的意思,执行这个任务的人必死无疑;要么被西班牙人打死、然后被炸弹撕成碎片,或者冲进西班牙人中间、然后与他们同归于尽,他不可能在任务中幸存下来。然而这也是他们仅有的办法和希望。再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我需要志愿者。”中尉说。
回答他的是沉默,接着是一个几乎难以听见的咕哝:“西班牙人会把执行任务的人打死……我们冲不进去……”
“我会首先丢出一个炸弹,扰乱西班牙人地视线。”劳雷尔继续说,“携带炸弹的人就趁这个机会冲进去。”
“你能丢多远?”有人问。
“一半距离……大概。”停了一下,中尉重新看向他的士兵,“谁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又是一阵沉默。
没有哪一个人愿意接受一个必死无疑的任务。毕竟,这些菲律宾士兵还不够狂热,即使他们热爱民族和共和国,但他们也热爱生命——不过最终。劳雷尔还是得到了他需要的志愿者,既不多也不少。正好四个。
“共和国会记住你们。”中尉
动。但现在他没办法拥抱他的勇士,只能让其他士他们。然后。做了两个深呼吸,劳雷尔点燃了他拿着那颗炸弹的引信。“注意!”他大叫着,再等了危险的几秒钟,炸弹从他手里飞了出去。
就像他说过的那样,它落在一半距离地位置;再过了几秒,炸弹爆炸了。
这个突如其来的爆炸完全出乎马科斯上尉和他地士兵地预料:菲律宾叛军从来没有在过去的战斗中使用炸弹,也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们拥有这种武器。上尉和他地士兵都没有采取任何预防措施,响亮的噪音让他们的耳朵里充满了嗡嗡声。不过即使如此,马科斯还是分辨出一些显然是惨叫的声音。
几名靠得太近的士兵受伤了。最开始,上尉和其他人以为是碎石击中了他们,但当几名士兵冲上前将这几个不走运的家伙拉回安全的位置,他们才发现是另外的东西造成了伤害。
“上尉!”一个士兵看着受伤者鲜血淋淋的面孔,惊呼起来,“是铁钉!”
“什么?”马科斯冲过来。然而士兵没有说错,每个受伤者的脸上都插着破碎的、锈迹斑斑的铁钉,而且绝不只是一颗。
“见鬼,那些叛乱份子到底用了什么东西!”上尉迅速皱起眉毛。但在他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之前,其他士兵发出的叫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小心,他拿着炸弹!”
上尉转过头,看见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冲进堡垒的叛军士兵正在扑向他的部下。
他显然已经受伤了,但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止他,而他的手里抓着的一堆看起来像是某种罐头的东西预示着显而易见的威胁……炸弹!
“快闪开!”马科斯叫起来。
他的警告显然太晚了。叛军士兵已经撞上一个躲闪不及的倒霉蛋,接着滚到一边,几个过于勇敢、或者就是还没有弄清楚状况的士兵冲上前试图将他打死或者拉开,结果一起被卷入了随即产生的猛烈爆炸之中。
嗡嗡声又来了。不过马科斯已经没有时间去拍他的耳朵,在他眼前出现的是一副可怕的场景——就像堡垒被一颗大口径炮弹击中,几十个士兵倒在地面上,一些还在呻吟或者尖叫,但更多的人只是那么躺着,一动不动,似乎已经见了上帝——爆炸的瞬间大量金属碎片和铁钉四处飞溅四射,半径十五米的范围之内看不到一个幸存者。
也许唯一令人感到欣慰的是,那个叛军士兵也在爆炸当中变成了一堆碎肉……然而他造成的损害远远超过他本身具有的那一点价值,而且……
一个人带着炸弹冲向敌人,但只是为了与敌人同归于尽……自杀性的攻击!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疯狂和凶狠的敌人?
马科斯的身体哆嗦着,第一次感到恐惧正在侵蚀他的灵魂。
他不想与一群疯子作战。
但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西班牙士兵已经又一次惊慌失措的尖叫起来了,如同看到死神走进他们的视线:“上尉,又冲进来一个叛军!”
“打死他!”马科斯咆哮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驱散越来越强烈的恐惧。
他的士兵忠实的执行了他的命令。几十支步枪一起射击,将冲上来的菲律宾士兵钉死在地面上,接着被他拿着的炸弹变成了另一堆碎肉;但西班牙士兵甚至没有时间高兴一会儿,在爆炸的烟雾中,又一个叛军士兵的身影显现出来。
劳雷尔派出的第三名志愿者没有受到任何阻碍——西班牙士兵都在手忙脚乱的拉着他们的枪拴,只有几名军官用他们的手枪开火了,但都没有打中;他轻而易举的冲进目标中间,接下来发生的爆炸让马科斯又损失了接近三分之一的部下。
然后上尉看到了第四个自杀袭击者。
“去死吧,西班牙走狗!”他大喊着,冲向马科斯。上尉觉得他甚至能看到这个叛军士兵的表情:狰狞而且凶狠,似乎想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但他做不到这件事,他们很快就要分不出彼此了。马科斯突然笑了起来,抬起手,把手枪里剩下的子弹全都打了出去。当然,这没有任何作用,子弹钻进菲律宾士兵的身体,但他还是完成了他的目标,与一个敌人热情的拥抱在一起。然后,他们就到处都是了
第三百四十五节 胜利和将被推广的新战术
西利奥.奥古斯丁正在做一件不太符合他的高贵身份的督阁下在他的床上蜷缩成一团,并用被子将头部严密的、毫无缝隙的包裹起来,就好像一个被枪炮声吓得瑟瑟发抖的胆小鬼——但实际上,他只是想把外面传来的噪音阻挡在大脑之外,以便能够安静的休息一会儿。
……只是一会儿,哪怕一个小时……半个小时,奥古斯丁都能感到满足。不幸的是,他包裹在头上的被子根本无法阻挡那些声音;尽管它们的确减小了,但仍然很清晰,足够让他无法入睡。
一点希望也没有。
折腾了接近四十分钟而依旧看不到任何效果,奥古斯丁终于意识到今天晚上他已不可能得到休息或者睡眠。这个发现让他愤怒不已。他掀开被子,光着叫从床上跳起来,冲到窗边对着战斗进行的方向大喊到:“该死的叛乱份子,难道你们就不能稍微安静一会儿么?你们都应该下地狱……”
一阵机枪扫射的声音吞噬了他的叫声。奥古斯丁变得更加愤怒了,开始歇斯底里的、用更加恶毒的语言诅咒他的敌人,而这些语言他的夫人甚至从来没有听到过——奥古斯丁夫人认为只有社会最底层的贫民才会使用它们,而不是一位总督。不过,就在她因为过于震惊而变得目瞪口呆的时候,奇迹也在他的眼前显现出来。
不知道是上帝听到了他的声音还是菲律宾叛军听见了,总之,在几个可能是爆炸的响声之后。枪炮声一下子全部消失了。
奥古斯丁停下来,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地确没有了,世界再次恢复到宁静祥和的状态之中。
“这才像点样子。”他满意的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手表示庆祝,然后关好窗户哼着轻松欢快的小调走回床边躺下;在他做这些的时候,奥古斯丁一点没有注意他的夫人。他只想着尽快入睡,因为只有这样,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才有充足的精力应付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尤其是战争。叛军还会接连不断地发动新的攻势……还有站在他们背后的美国人。激烈地战斗会持续好多天。而他将带领英勇顽强的西班牙军队沉重打击这些敌人,最后赢得一个体面地和平、以及马德里的奖励和人民的欢呼……
只是那么一会儿,巴西利奥.奥古斯丁就在他地美梦里迷失了。
然而美梦总是非常短暂。而且总会被人打断。奥古斯丁正准备接受王太后代表国王颁发的勋章,但一阵猛烈的敲门声突然在他的脑子里响起来。接着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反复呼唤他的名字。奥古斯丁眨了一下眼睛,勋章消失了,而王太后和国王也变成了他的夫人和副官。
再眨一下。仍然如此。
在这种时候,愤怒是唯一的反应,并且总督阁下的愤怒是双倍的——只要想到几乎唾手可得地荣誉,他就无法控制他的情绪。所有负面的东西在这一瞬间全部爆发出来,成为一个怒吼。“出了什么事,快说!”
副官地身体哆嗦起来。“阁下,有一个坏消息……我不想打搅你,但是……”
“说重点!”
“叛军占领了南部的三角堡。”
奥古斯丁愣了一下,接着开始仔细考虑着这个消息地重要性。但是,无论怎么努力。他始终看不到这个消息有多么重要——只是一个三角堡,但城市防御的重点是控制城门的棱堡和圣地亚哥要塞!
“你就为了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消息打扰我的宝贵的睡眠?”他就像一头被不断挥舞的红布激怒了的公牛那样死死的注视着他的副官——可怜的斗牛士,而他还没有弄清楚自己的上司为什么生气。
“总督阁下……”
“给我滚出去!”奥古斯丁指着房门。
“遵命。阁下。”向他敬了一个礼,惊慌失措的副官用最快的速度冲出房间。并且关上门。然后他想起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没有告诉奥古斯丁、关于菲律宾叛军使用的新战术……也许应该等到明天。想了想,副官觉得最好不再去打扰暴怒之中的总督阁下,不管那件事情有多么重要。
现在还不是向总督报告的时机。
遗憾的是,只有他这么认为,而其他人却正好相反。所以,当副官回到正在大厅等待着的高级军官们中间、告诉他们总督阁下需要休息、以及他并没有完成报告,他又一次看见了愤怒的公牛,而且
头。
“如果你是我的士兵,我就把你捆起来丢进河里!”奥索里奥中校的反应无疑是最激烈的:驻守三角堡的士兵里有一半是他的部下、第一天向美国军队发动攻击并遭到惨败后仅剩的一点力量,而现在他们全都落进了叛军手里——如果他们还没有阵亡的话。中校希望发动一次反击拯救这些士兵,否则他还能指挥的就只有副官和勤务兵了。
但发动反击需要得到奥古斯丁批准,而这个该死的家伙居然还在睡觉……奥索里奥觉得他应该亲自与总督先生谈一谈,就是现在,在他的卧室里。
“我会把他带到这里。”他对其他军官说,站起身走向楼梯,但坎波斯上校走过来将他挡住了。
“你闯进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中校。”上校提醒到,并且得到一致赞同。每个人都知道奥索里奥与奥古斯丁的关系有多么糟糕——在第一天的战斗之后他们就是敌人了。他闯进总督阁下的卧室只能让事情变得更加棘手。更麻烦的是,如果他的运气不好,奥古斯丁将把他送上军事法庭。
“我们需要挑选一个更加合适的代表。”另一位上校说,“我们要让奥古斯丁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能让他暴跳如雷。”
“问题是,谁才是那个更加适合的代表?”奥索里奥反问。
上校想了想。“我们需要进行一个谈论。”
奥索里奥用眼角的余光瞟了一眼其他同僚。至少从他们的表情看,他们都支持这个愚蠢的建议,并且很快,军官们就把建议付诸实施了。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但还是强迫自己加入一场毫无必要的争论当中。
而在这个时候,菲律宾人正在加速控制他们刚刚夺取的堡垒,一些士兵保持警戒,防止西班牙人反击,一些士兵忙着将俘虏驱赶到一起,还有一些得到命令清理战场。不过,负责做这件事情的士兵显然更愿意换一个工作,即使某个脑子发热的军官要求他们把近在咫尺的那个棱堡也打下来。
对于这些士兵来说,即使他们参加过很多战斗并且见过成百上千具尸体。完整的、残缺的,不管哪一种,他们都见过,然而清理三角堡仍然是一个比夺取棱堡更加艰巨的任务。在这些士兵的经历当中,还没有人见过支离破碎的尸体,当然更不用提那些喷洒得到处都是的东西……人体碎片,大多数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只知道它们中的一些属于四名英勇的共和国战士,但还有一些属于西班牙人。
没有一个人愿意面对这些东西,甚至没有人愿意待在它们旁边。事实上在见到这些碎片之后,所有菲律宾士兵都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为什么三角堡垒里面的西班牙士兵如此迅速的放弃了抵抗,而且还有许多人只顾着趴在地上呕吐——尽管除了胆汁,这些家伙什么也没有吐出来。
堡垒里的西班牙士兵全都崩溃了,而进入堡垒的菲律宾士兵也是如此,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他们都将生活在阴影和恶梦之中。
一切都太恶心了。
“我想,我们的士兵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正常,将军。”马卡帕加尔少校脸色苍白的看着纳蒂比达。不只是士兵,作为一名军官,他的反应并不比别人更好,不只是脸色,而且也没有力量正常行走,以至于用了超过平时两倍的时间才返回指挥部。少校暗自发誓一定要给那个可恶的劳雷尔中尉一点颜色,他做得太过火了。
“劳雷尔中尉,他在哪里?”
“劳雷尔中尉晕过去了,就在他看到那些东西之后。”停了一下,马卡帕加尔少校建议到:“应该处罚他,将军。”
纳蒂比达摇了摇头。“不,我要奖励他。”
“将军?”
“劳雷尔中尉找到了一个用最小代价赢得胜利的方法。”纳蒂比达解释到,“菲律宾并不缺乏愿意为国家献身的勇士,只是缺少取得胜利的手段。我们应该全面推广劳雷尔中尉创造的战术。”
马尔帕加尔少校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的将军已经因为领袖们对胜利的过分渴望而陷入精神错乱了。但纳蒂比达知道他很正常。
尽管那个手段看起来很疯狂,但它确实有效,这就足够了。胜利总是最重要的,手段无足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