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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gincourt     一八九三txt下载     一八九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零一节 清华[下]

    秦朗决定创办一所综合性大学的时候,他已经写好了给皮胞.居里和玛丽.居里的信。

    一封短信,简单到只使用了一张信纸。考虑到居里夫妇还不认识他,这是唯一合适的做法,而且秦朗也很熟悉——在一八九四年,他正是通过一封短信引起了摩根对他的兴趣,于是,一个刚刚进入军火行业的华裔商人逐渐变成了能够影响华尔街和华盛顿的重要人物。

    只是通过一封短信。

    现在,秦朗又想重复他的成功经验,并且他知道他一定可以成功。秦朗不是一个妄自尊大的笨蛋,不过只要想想他在信里写了什么,他的自信就很容易得到理解了。

    放射性和半衰期,对于两位正在尝试从沥青矿渣里萃取出放射性物质的青年学者来说,它们显然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当然,科学家们早已发现了放射性,但半衰期,这是欧内斯特.卢瑟福尚未取得的研究成果……

    当然,将卢瑟福还没有取得的研究成果告诉居里夫妇,对于三位科学家来说似乎有点不公平,但他们又能说什么呢?实际上,他们应该感谢秦朗……很过分,很恶心,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事实:三位科学家应该感谢秦朗没有把他们的所有研究成果全部告诉伊丽莎白。

    这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一不小心”就能做到……事实上有好几次,因为一时疏忽他在她面前提到了原子结构和原子轨道理论。只不过专注于无机化学和有机化学知识的道伯斯小姐没有注意。

    真是值得庆幸地事情。秦朗很高兴看到,他还有足够的知识用来泄露给这个时代的科学家们;当然就算他把所有重要的东西都告诉了伊丽莎白并且她全都记得很清楚,也还有一些次要的消息可以利用。

    比如,提炼和镭的正确方法。非常幸运,这是化学知识而不是物理知识,因此他了解它——尽管不怎么详细;而且作为诱饵的一部分,秦朗也在他的短信里简要地提到了一点相关信息,所以他有自信将两位诺贝尔奖地获得者吸引到他地清华大学。

    还有其他诺贝尔奖的获得者。

    秦朗满意的笑了——在他的肚子里。从外表看←依旧平静℃带微笑。但有点漫不经心,似乎伊丽莎白告诉他的一个很普通的好消息,能够让他高兴,但不足以让他欣喜若狂。

    他叫来一名内务部的特勤人员。“火车抵达下一个车站以后,立即给我地秘书罗斯小姐发电报,请她将编号为No.0506的信件寄给法国巴黎大学的玛丽.居里女士。”

    “遵命,老板。”特勤人员回答。转身离开车厢。当秦朗将目光从他身上收回并转向坐在对面的伊丽莎白时,他看到一副有些吃惊的表情。

    “你已经把信写好了?”她很意外。

    “你知道,我总是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才开始行动。”他回答,拿起杯子将已经被融化的冰块完全稀释了的、而且已损失大部分气体的可口可乐全部喝下去。“有备无患,伊丽莎白。”

    伊丽莎白耸了耸肩:恐怕没有什么人会像他这样,先把信写好并且编号、然后锁进档案柜直到几个月后再寄出去,而且从编号看,他绝不只是写了一封信。

    不过她不是很关心这个问题】个人都有自己地习惯。好地、坏的、普通的、独特地……没有必要追究。相比他到底准备了多少封信。伊丽莎白更关心秦朗在信里写了什么。

    这是她的职业病。

    “你在给玛丽.居里和她丈夫的信里写了些什么,秦?”

    “一些他们关心的问题。”秦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可乐,加上冰块。一边摇动杯子,一边说:“有关怎样从沥青矿渣中提炼镭……”然后他意识到他又说得太多了,但幸好还有弥补的余地,“……放射性物质。”

    感谢玛丽.居里,感谢她将自己发现的放射性物质命名为“镭”,而不是其他什么名字。

    她没有察觉异常,因为她自己的表现就很异常。“放射性物质?你指的是?”

    是一种已经被发现的元素,一七八九年,马丁.海因里希.克拉普罗特从沥青矿中分离出了二氧化,接着在一八四一年,尤金.梅尔基奥尔.佩利戈特制取了金属,然后就在去年,安东尼.亨利.贝克勒尔偶然发现了的放射性——不过,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核裂变现象被发现之前,这种金属的唯一作用就是作为玻璃染色的色素和陶瓷料。

    但让秦朗感到奇怪的是,伊丽莎白居然知道具有放射性。在他的记忆里,贝克勒尔

    还没有引起轰动,而且这里是美国,不是大西洋另一国……噢,上帝!

    秦朗终于想起伊丽莎白为什么知道了:他自己说的!

    他真的、真的说得太多了,糟糕透顶,如果再不注意,以后有的是乐子。

    一边为自己的失误感到头痛,秦朗同时摇头。“不是,是另外一种放射性更强的物质,但居里夫妇显然没能找到正确的方法,而我正好知道一点。”

    “噢。”她点了点头,又想了一会儿,“真是奇怪,秦。你知道玛丽.居里正在做什么,却不知道她在哪里……”

    “我只是听别人谈到过她和她丈夫的研究,遗憾的是,他显然忘记了告诉我他们的住址。”秦朗耸了耸肩,露出一副恼火和厌恶的表情——部分是伪装,但部分是针对他自己。

    秦朗觉得,一直以来的顺利,以及伊丽莎白与他的关系让他的警惕性降低了,总是在不经意的情况下泄露出一些危险的、容易引起别人猜测的信息。尽管他还能够找到为自己辩解的借口,但如果还不能恢复最开始的谨慎,迟早会有麻烦找上门。

    “谨慎。”他警告自己,“保持谨慎。”

    然后在下一秒,他陷入思考当中——通过这种方式,秦朗成功的结束了他与伊丽莎白的谈话。

    “秦……”伊丽莎白恼怒的瞪着他,尽管知道不会有任何效果,但还是瞪着他。总是这样,秦朗总会毫无预兆的进入他的精神世界,而且每次都会持续好几个小时,真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多问题需要考虑。

    “真是可恶!”她愤愤不平。不过最后,她又开始猜测他正在思考的问题。

    那总是值得期待的……

    弗吉尼亚,列克星敦[注]。

    奥康纳正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的草场上散步,一位穿着笔挺礼服的老年绅士陪伴着他——斯科特.希普[注2],军事学院的教育总监,一位曾参加过内战、并且获得准将军衔的老军人——遗憾的是,希普中校是美利坚联盟国的军官,是战争中失败的一方。

    当然,就像绝大多数内战时期在南方军队服役的军人一样,希普不认为自己是失败者,当然他也不像有些人那样总是诋毁北方军人。教育总监只是喜欢反复提到他参加过的几场战斗:罗尼姆远征、麦克道尔战役、纽马克特战役[注3],而且一定会向他的听众强调,由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学生组成的学员团在这些战斗中发挥的巨大作用。

    奥康纳知道原因,不只是因为希普是军事学院的教育总监,也是因为在内战时,他就是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学员团的指挥官。

    他只是在吹嘘他的功绩。

    不过这是值得谅解的行为,而且希普吹嘘自己的功绩的时候,就不会再与他争论湛江分校的课程安排问题,所以奥康纳安静的听着,偶尔发表一点评论和赞叹让教育总监舒舒服服高兴一会儿。

    同时,他也在祈祷,希望秦朗能够尽快赶到列克星敦,希望秦朗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希望……

    希普突然改变了发言的内容。“奥康纳先生,据说秦先生除了打算与军事学院合作,在湛江开办分校,还准备成立一所综合性大学,叫做……呃,清华大学……是这样吗?”

    “是这样,希普先生。”奥康纳回答。

    “那么……”教育总监犹豫了一会儿,“秦先生找到教育总监了吗?”

    奥康纳停止前进,转向希普,吃惊的看着他。“希普先生,你打算出任清华大学的教育总监?”

    “难道不行?”希普反问。

    “当然不是。”奥康纳摇头,说:“我只是想知道,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的教育总监应该由谁接任。”

    “我想,可能是爱德华.尼古拉斯[注4]。教育总监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但只过了一会儿,他已经笑起来,“噢,实际上我不可能出任清华大学的教育总监。”

    “那么你的意思是?”

    “如果秦先生找不到出任教育总监的合适人选,我可以为他推荐一位。”

    注: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在列克星敦

    注2Scott

    注3即Battle.of.NewMark

    4Edward=stchols,

第三百零二节 清华[续]

    科特.希普愿意为清华大学推荐教育总监,很好,但推荐教育总监——他不希望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插手清华大学。虽然有可能,希普只想表达一位合作者的友善,没有其他意思,但既然秦朗一直担心军事学院的毕业生在他的公司里形成集团,他不得不采取戒备的姿态。

    而且事实上,他已经一个合适的人选。

    威廉.爱德华.博格哈特.杜波伊斯,美国历史上第一位获得哈佛大学博士学位的非洲裔美国人,著名的民权活动家、社会学家、教育家、历史学家、作家、编辑、诗人、学者……总之,他拥有许多头衔,是一个非常有名的人物。

    当然现在,他还没有得到除了“博士”之外的其他头衔,而且只有二十九岁,但秦朗还是决定请他担任清华大学的教育总监。

    在出发前往列克星敦之前,他给杜波伊斯寄了邀请信。

    斯科特.希普注定会失望。当然在短暂的一段时间内,他不会死心,毕竟任何一所大学都会有一个相对庞大的领导层,失去教育总监,还有其他选择——理论上是这样。

    但理论并不总是可以成为事实。

    清华大学的领导层已没有任何空位。

    湛江。

    阿比西尼亚帝国公爵、大毒蛇武器公司董事和联合纺织技术公司总经理邓肯.桑迪殿下在湛江有两个办公地点,其中一个位于码头附近。“海湾大厦”——实际上只是一座三层小型建筑——从位于大厦第三层的办公室看出去,他正好可以看到公司租用地货物仓库,也可以看见在麻斜的工厂。

    不过邓肯很少在海湾大厦办公。绝大多数时候,他待在第二个办公地点,东海岛的Umbrella保安服务公司广州湾基地,既接受雇佣兵的免费保护,又远离芝加哥财团和克利夫兰财团派来的监视者: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两位副经理几乎总是在湛江市区活动,那里显然更容易获得商业信息。

    邓肯觉得这样的安排很好。很合适。每个人都可以过得很愉快。但两位副经理却有与他完全相反的看法。

    “费尔斯先生再一次要求你返回海湾大厦。”乔治.费尔斯是芝加哥财团地代表,一个快五十岁地职业经理人,与邓肯地关系有点紧张——因为他对工人的态度,因为他选择的办公地点。“他强调,海湾大厦才是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总部,不是这里……”

    “这是费尔斯第几次提出这个要求,艾德?”邓肯打断他的助理。

    “第十七次。”

    “那就第十七次拒绝他。”

    说完。邓肯挥手让助理离开,然后看向他的看起来有一点生气的财务总监。“范.德斯蒙先生,你有什么事?”

    即使他地老板正看着他,威廉.范.德斯蒙仍然板着一张扑克脸,将一堆报告和表格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拿出来,放到邓肯的办公桌上。“第三季度的财务报告,先生。”

    “噢,这么快?”邓肯故作惊讶的叫了一声。试图调节一下房间里的气氛但实际上却起到了截然相反的效果——财务总监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桑迪先生。我总是在相同地时间提交财务报告。”

    “我知道。”邓肯暗自叹了一口气,耸耸肩,打开范.德斯蒙给他地报告。

    当然。报告上都是一些漂亮的单词和阿拉伯数字:销售总量、销售总额、盈利、增长、增幅、占有市场比率……总是这些,就算没有报告他同样知道。联合纺织技术公司有雄厚的背景和广泛地关系,还有一只强有力的铁拳,在竞争中当然能够占据有利的位置,取得一个又一个胜利。

    现在,广东的生丝和棉花交易已经完全被邓肯垄断,邻近地区也有很大一部分市场处于他的完全控制之下。尽管因为长江中下游地区是英国的势力范围,因此他还缺乏足够力量彻底打垮英国商人,并且日本人也还能从其他渠道获得棉花和生丝,使他无法完成秦朗的任务,不过那只是一个与时间有关的问题。

    邓肯知道他的优势,美国还在崛起阶段,但英国已达到它的顶峰、因此将会很快滑落,最终英国人会丧失与他争斗的力量。而日本……嘿,谁控制着美国的棉花田?

    不过这与范.德斯蒙没有任何关系,作为财务总监,他只需要关心财务问题,但反复查看他的报告,邓肯始终没有找到能够让他生气的单词和数字。“

    白你为什么要板着一张扑克脸,范.德斯蒙先生。”解,想知道答案。

    “问题都在报告里。”财务总监回答。

    “我还是明白。”邓肯放下报告,摊开双手。“第三季度我们的销售总额达到两百九十三万美元,比第二季度增长了百分之十一,而且让两个英国佬和三个法国佬破产并且滚回了伦敦和巴黎……不,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经营和财务状况很好,没有一点问题,所以我不明白有什么能够让你生气。”

    “公司的支出。”

    “支出?”邓肯从新拿起报告,找到这个单词和相应的数字,以及增长比率,“有什么问题?”

    他仍然显得不够明白,但这一次,邓肯只是在装傻。第三季度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财政支出比第二季度增加了两万三千美元,他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当然也就是因为这个问题,两位副总经理都很生气,而现在财务总监也开始生气了。

    “我不介意你向工厂的工人提供优良的待遇,先生,但你不应该毫无限度的在她们身上花钱!”范.德斯蒙严厉的指责到——考虑到他只是财务总监,而不是董事长,他的态度是非常罕见的。

    然而邓肯不能反击他。一方面,范.德斯蒙的值得的确有一些道理,另一方面,他完全依赖范.德斯蒙管理公司的财务运作。一旦失去这位财务总监,邓肯相信联合纺织技术公司一定会陷入一片混乱,而这是薰事会和他都不愿意看到的状况。

    所以,他不能训斥,只能为自己辩解。“这笔钱花得很有价值,工人的劳动效率增加了百分之七十四,超过三千名工人每天志愿加班一小时。范.德斯蒙先生,我必须强调……”

    “不管你想说什么,”财务总监打断他,“桑迪先生,我只是提醒你注意控制自己的冲动。否则,总有一天你做的事情会超过董事会的底线。”

    “然后你就不得不离开现在的位置了。”当然,范.德斯蒙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他站起身,向邓肯告辞,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当门再次关上,邓肯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身体一下子放松了。

    “上帝!”他摇了摇头,打开抽屉拿出一个酒杯和一瓶酒,给自己倒了半杯,同时数:“我很好奇,如果他知道提高工人待遇是秦给我的任务,他还会像现在这样生气吗?”

    他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实际上他没有自言自语。当他喝下第一口酒,办公室另一侧的一扇门打开了,易水走了出来。他的办公室就在另一边。

    他们的办公室中间有一道门。邓肯的办公室其实是易水为瑞切尔准备的办公室,虽然她根本用不着,而且邓肯的脸皮比较厚……

    “你不应该拿秦朗的任务做借口。我们都知道他的意思是什么。”易水说。

    “所以,”邓肯装着没有听到他的指责。“你在北京的工作全部完成了?”

    “没有。”易水一边回答,一边在邓肯面前坐下,“事情不是很顺利,我只做完了一部分。但秦朗给了我一封电报,所以我不得不立刻返回这里。”

    “噢。”邓肯撇了下嘴,“什么工作会让你觉得不顺利?”

    “秘密。”易水狡猾的微笑着。

    邓肯故意皱了一下眉毛,装出一副失望的表情。“秘密?你真让我失望。”他又喝了一口,“那么你回来做什么?也是秘密?”

    当然它不是。“清华大学。”

    “我以为学校的建设工程是由我负责。”

    “当然。”易水不否认。

    “那么你……”

    “秦朗为清华大学找了一位校长,而我代替他说服那位先生接受这个职务,并护送他到湛江。”易水解释到,“然后我还要去广州拜访大学的名誉校长。”

    意识到易水的工作并没有与他的工作重合,邓肯一下子又有了兴趣。“校长是谁?名誉校长呢?”

    “校长是严复先生……当然你不认识。不过名誉校长你肯定知道。”易水故意停了一会儿,大概半分钟,然后才说:“两广总督李鸿章。”

    还有刘坤一和张之洞——秦朗深知官方背景的重要性,所以,他邀请他们担任学校的名誉校长。

    问题只有一个,他们会答应吗?秦朗信心十足。

第三百零三节 郁闷的日本人[上]

    易水再次离开湛江之前,邓肯曾经希望与他一起前往鸿章——很显然,如果能够得到这位在中国政府内部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两广总督的有力支持,他的棉花和生丝生意将会变得更加顺利——但最终,他仍然留在办公室里。

    因为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就在易水将要出发的时候,他有了一位叫做中川恒次郎的客人。

    一个日本人,日本帝国驻香港领事。

    站在他自己的角度,邓肯不想与任何日本人会面,即使他是外交官员。但是,中川恒次郎宣称他是日本政府委派的“非正式谈判代表”,肩负着一个重要的使命,在这种情况之下邓肯只能为他留出一个小时。

    “只有一个小时,多一秒也不行。”他强调。

    “这只取决于我们的会谈是否顺利,公爵殿下。”从他进入办公室的那一刻开始,中川恒次郎就始终保持着一张典型的日本式笑脸,不过这丝毫不能掩饰他的强硬。

    邓肯暗自皱了一下眉毛。麻烦的家伙!幸好他已经猜到领事先生肩负的使命。“日本帝国政府希望公爵殿下摈弃拒绝向日本国商人出售棉花的错误做法……”中川恒次郎大声的说,但声音本身不具备任何意义,而他的发言也是如此。

    “对此我很遗憾。”邓肯摊开手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不过他的遗憾也就到此为止了。“但我不会改变目前地做法。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联合纺织技术公司都不会向日本商人出售棉花……”

    日本人。尤其是日本外交官,他们的涵养一直很好,很善于隐藏自己的负面情感,在外人面前永远保持彬彬有礼的姿态。但即使如此,邓肯的断然拒绝还是让中川恒次郎的脸色发生了明显变化,也让他丧失了最基本的礼仪。“公爵殿下!”

    邓肯没有理会这次打断。不管领事先生有什么话要说,他的态度已经表明清楚了,而且还加上了强调:“一磅也不会。”

    愤怒正在快速充满中川恒次郎全身。虽然东京既不认为也不要求他完成使命——否则不会只给他“非正式谈判代表”地头衔——然而日本人地直线性思维和顽固头脑促使中川强迫自己一定要完成使命。因此毫无疑问地。邓肯的态度让他无法接受。

    不过他还能控制自己的情绪。

    “公爵殿下。”他努力放缓语气。尝试用请求取代要求。“您应该认真考虑本国政府的请求,这是……”

    “我已经认真考虑过了。”邓肯打断他,“答案是,不行。”

    “桑迪先生……”

    “我说过了,我很遗憾。”

    中川恒次郎突然有了一种将邓肯掐死的冲动。

    但他不能这么做,不是因为邓肯藏在办公桌下面的左手正放在一支“蟒蛇”手枪的握把上——他对此毫不知情;事情地关键在于,如果他杀死邓肯。日本商人就真的一点棉花也买不到了。

    那将是一场彻底的灾难。

    因为日本需要美国棉花。作为一个新兴的落后工业国家,日本需要不断从西方国家进口机器设备,建立它自己的工业体系并维持整个体系不断升级发展,还需要不断进口先进的武器装备,尤其是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维持它的国际地位——总之,日本需要大量外汇。

    不幸的是,既然它是一个落后工业国家。这个世界地大多数地区又是西方国家地殖民地。而且不是殖民地的国家也没有质量低劣的日本产品地市场,东京显然没办法通过出口工业产品换取必须的资金。

    它只有两个办法获取资金:一,大量向海外输出日本劳工。但考虑到日本的人口数量和本国工业对劳动力的需求,这种方法获得的资金肯定不能满足日本的需要;二,向西方国家出口欧洲和美国不能生产的、或者产量和质量都不如日本的产品。

    不过很显然,这种产品不可能是日本刀和武士盔甲,也不可能是寿司和清酒;事实上,日本唯一能够向欧洲和美国出口的商品,是生丝。

    在过去的几年时间里,日本商人已经成功的建立起这么一套贸易体系:他们购买美国的棉花,制成棉纱或者棉布,运到中国出售,然后收购中国的蚕茧,制成生丝,再出口到美国,最后在欧美国家购买机器与军舰,同时购买美国的棉花……

    一个循环,虽然不算完美,但能够满足日本人的需要——当然在一八九五年之后,情况又有了一些变化,随着日本的桑蚕业的

    展,本土生丝取代中国生丝成为日本的主要出口产品依旧在向中国倾销棉纱——作为另外一个积累资金的重要渠道。

    而且中国市场的重要性还在与日俱增。即使不考虑其他因素,不考虑基础工业的扩大与升级,仅仅在军事领域,从一八九四年开始,日本海军已向英国订购了五艘战列舰和四艘装甲巡洋舰,并且决定在未来两年以内再订购一艘战列舰和两艘装甲巡洋舰。如此巨额的支出对日本政府来说显然是一个负担,再加上其他领域的花费,只出口生丝就完全不够了。

    所以日本需要中国市场,需要美国棉花。

    但是现在,作为一个不幸的现实,日本人不得不面对一个预料之外的麻烦: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但邓肯拒绝向日本商人出售棉花,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处理得不好,就会演变成灾难。

    一个星期前,东京。

    “……这绝非危言耸听,阁下。”黑岛仁一脸忧郁的看着他的上司,外务大臣大|除对我国商人的禁售令,我国将陷入非常不利的绝境。”

    “黑岛机关长是开玩笑吧。”大|u.在考虑辞职的问题[注],当然不是因为邓肯的禁售令,只是因为他与内阁的萨摩势力处于严重的对立状态,但问题在于,内阁总理大臣松方正义就是萨摩藩士,显然不可能站在他的一边。

    大|u总是显得漫不经心。但黑岛仁还不清楚这一点,因此他对外务大臣的心不在焉感到非常恼火。

    因为他需要大|.

    一个月之前,黑岛仁刚刚受命组建一个新的外务省特务机构,“黑岛机关”,现在他的脑子里整天想着取得一个值得夸耀的成绩炫耀自己的能力,顺便报复一下秦朗和易水——但是他还需要外务省的支持。现在的问题在于,大||.

    外务大臣阁下似乎根本不相信他的警告。

    “一个普通的米国商人怎么可能使帝国陷入绝境呢?”大|:问。

    “邓肯.桑迪不是普通的米国商人。”黑岛仁强调。

    “我知道,他是阿比西尼亚帝国的公爵。但这又有什么危险性?即使阿比西尼亚帝国的皇帝,他也不可能对帝国构成威胁。”外务大臣笑起来。他知道黑岛仁想尽快建立功勋,但选择的目标显然太差了。“邓肯.桑迪不值得帝国重视。”

    “事实并非如此,阁下。”黑岛仁强烈的反对到,“这个人已经严重的危害了帝国的利益。”

    “是的,我知道。邓肯.桑迪的行为的确导致我国商人在过去的几个月内蒙受了巨大损失,许多工厂的生产陷入停顿,国家财政收入大幅度降低——但这不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大|“邓肯.桑迪并非米国唯一的棉花销售商。”

    “阁下,他的确是米国在远东的唯一棉花销售商。”

    “黑岛机关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黑岛仁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联合纺织技术公司成立时他曾经提交了一份调查报告,详细汇报了这家公司的组成、背景和幕后力量,以及它的潜在威胁程度。任何一个看过报告的人都能够很清醒的认识到它和邓肯.桑迪的危险性,但是现在,大|;:

    这是怎么回事?

    黑岛仁想要弄清楚答案。“阁下,你是否看过我曾经提交的一份报告?”

    “什么报告?”

    “有关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报告。”

    大|=.他确实没有看过。

    黑岛仁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他提交了报告,却没有人将它交给外务大臣,这要么意味着有人渎职,要么意味着有人在暗中与他作对……当然不管怎样,只要他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会让那个家伙知道他的厉害。

    不过首先,他需要做另一件事:“阁下,请允许我想你详细分析联合纺织技术公司……”

第三百零四节 郁闷的日本人[下]

    联合纺织技术公司垄断了米国在远东的棉花销售。”

    可以说,这是所有问题的关键。邓肯.桑迪不是一个人,他身后是芝加哥财团和克利夫兰财团,它们直接或者间接掌握着美国大部分棉花田,并且能对剩下的棉花种植者和收购商施加压力——所以,作为它们在远东的唯一代理,联合纺织技术公司没有任何来自美国的竞争对手。

    大多数美国棉花商人会选择避开邓肯的势力范围,否则他们同样一磅棉花也无法买到;那些拥有相对巩固的货源的棉花商人也会选择退出远东市场,因为如果他们不这样做,他们就不得不面对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价格攻势。只要他愿意,邓肯可以轻易将他的棉花价格下降百分之二十,但普通商人却不能在这样一场战争中幸存。

    最后,还有一些美国商人会选择将他们拥有的棉花转让给联合纺织技术公司,既保护自己的利益,同时换取邓肯在另外一些生意上的支持。

    谁都知道,这位阿比西尼亚帝国的公爵同时也是Umbrella保安服务公司的股东,虽然他不能直接控制和指挥雇佣兵,但可以通过他与拥有指挥权的易水中校建立联系。当然更重要的,商人们觉得,可以通过公爵殿下与Umbrella讨价还价,将雇佣兵的佣金控制在一个自己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尽管实际上,就算没有邓肯他们也可以取得相同的结果——相同兵力。相同任务,相同时间,但普通客户需要支付地费用比政府客户低得多,不过为了生意上的好处,Umbrella公开的标准报价始终是政府客户的报价……

    不管怎么说,尽管名义上邓肯不是美国在远东的唯一棉花销售商,但实际上他就是。联合纺织技术公司垄断着美国在远东地区的棉花销售,如果日本商人想获得棉花。它是唯一选择。

    大||

    特务机关长摇头。缓慢而坚定。

    在美国购买棉花是更加不切实际的想法。即使不考虑芝加哥财团和克利夫兰财团是否愿意出售棉花——拒绝的可能性很大。毕竟秦朗是它们重要合伙人——最致命地是,就算日本商人可以买到棉花,他们也没办法将货物运回国内。

    凭借秦朗地力量,他可以很容易将日本商人耗费巨资购买地棉花变成一堆灰烬,或者让运输棉花的货船在太平洋上永远消失。黑岛仁一点也不怀疑秦朗会这么做,因为他自己就想在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纱厂和仓库里放火。

    “黑岛机关长,难道你不觉得你的判断过于主观了吗?”大|反问。

    “阁下。我曾经对秦朗进行过长期而且深入的调查,我认为我很了解他。”显然,黑岛仁夸大了他对秦朗的了解程度,事实上他派遣的间谍根本没有获得任何有价值地情报或者线索,但外务大臣对此一无所知。

    当然,大||:过凭借一个老练的职业政客的敏锐和经验,他觉得那应该只是夸大其词。

    “好吧。”他决定跳过有关秦朗的部分。“继续你刚才的汇报。关于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那一部分。”

    “是,阁下。”

    对于它的所有潜在竞争对手来说,除了垄断性经营。联合纺织技术公司地另一个问题在于它地业务具有多重性,既出售棉花,又出售棉纱和棉布,同时也插手生丝贸易;它既是供货商,也是制造商,又是销售商,很不公平。

    不过在这个悲惨的世界,公平从来只存在于人们的想象而不是现实世界……

    黑岛仁收起他地抱怨,继续说:“事实上,邓肯.桑迪没有必要向其他纱厂出售棉花。他之所以还这么做,只是因为他建立的纱厂还不足以全部消化他的棉花,但最终有一天,他会结束棉花业务,只出售棉纱和棉布。”

    其实秦朗和邓肯并不打算这么做,从来没有类似的想法。垄断中国棉纱和棉布市场或许是件看起来很美妙的事情,但实际却是个超级大麻烦。美国的资本家们可以不在乎联合纺织技术公司垄断或者最大限度控制美国与中国的棉花贸易,但如果它打算做得更多,他们就要向国会抗议了。

    秦朗不想成为《反垄断法案》的牺牲品,芝加哥财团和克利夫兰财团也不想,所以中国的棉纱

    市场会留出许多空间,只是没有日本商人的份额——和大重信都不知道。

    所以这一次,外务大臣认可特务机关长的警告,但打了折扣。“确实是一个麻烦。”

    “是灾难,阁下。”黑岛仁强调。

    灾难,灾难,灾难,这个词他已经听得太多了。大|不耐烦起来。“也许,黑岛机关长。”他用手势制止了黑岛仁辩解的企图,“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注意,如果联合纺织技术公司注定会结束棉花业务,不再向任何一家纱厂出售原料,现在你要求帝国出面解决邓肯.桑迪的禁售令又有什么意义呢?”

    “阁下,如果联合纺织技术公司准备独占中国的棉纱市场,它将损害欧洲诸国的利益,到那时,帝国可以联合英独等国发动反击。但如果我们不能解决邓肯.桑迪的禁售令,在能够发动反击之前,帝国不但会彻底失去中国市场,而且国内的纺织业也会大幅度萎缩,将再也没有复苏的机会。”

    也许是说得太多了,也许是想让大|.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发出最后一个警告:“仅仅依靠出口生丝的收入,政府无法维持现有规模的开支。”

    但大|u.作用,不管积极的还是消极的。不过黑岛仁的努力也没有完全白费——外务大臣总算相信他确实没有夸大其词。

    “我会尽快派出一名代表与邓肯.桑迪谈判。”大|.

    “阁下,仅仅进行谈判不一定能够发挥作用,我请求阁下允许黑岛机关开展行动。”事实上,这才是黑岛仁的真正目的,以日本政府的名义开始针对秦朗的间谍和破坏活动。至于日本纺织业资本家们的困境,以及政府将要面对的财政危机,他并不认为与自己有多少关系——黑岛家族没有涉足纺织业,也没有家族成员担任内阁总理大臣、外务大臣或者农商务大臣……等等。

    黑岛仁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农商务大臣榎本武扬中将似乎几个月之前就离职了,目前担任这个职务的是……

    “阁下,似乎您还兼任农商务大臣?”

    “是这样。”大重信点头。榎本武扬离职以后,他就开始兼任农商务大臣,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有七个月。不过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算很多,而且因为与萨摩派的严重对立,他对自己兼任的职务更不满意,基本没有在工作上花费什么精力。

    问题在于,黑岛仁还是不知道,所以他开始考虑一个新问题:作为农商务大臣,大|=|其后的更大危险,并采取应急措施消除危机,但他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不知道——但大|=:在他身上,那就意味着……

    在外务省和农商务省里一定有问题份子,也许是米国间谍!只是一瞬间,黑岛仁已经得到一个与他的职业身份相符的结论。

    不过他已经没有时间仔细研究这个问题了——大|请求。“黑岛机关长,如果谈判没有取得成功,我允许你的机关展开行动。”

    “万分感谢,阁下。”黑岛仁站起来,向外务大臣鞠了一躬。

    “但要注意,不要弄出过火的事情。”

    “我明白,阁下。”

    实现了他的目的,黑岛仁心情愉快的离开了外务大臣的办公室。但他刚刚离开,大|}关纺织业的报告全都拿给我,要快!”

    他有一些课需要尽快补起来。

    一些会让他大惊失色的课。

    湛江,现在。

    邓肯的办公室里,中川恒次郎终于将他的气急败坏直截了当的表现出来,而不像最开始那样憋在心里——在过去的一个小时,他一直尝试用各种方法说服邓肯。不过现在他总算放弃了。

    当然时间也完了。“我们只有一个小时,中川先生。”邓肯指着桌子上的闹钟,笑着说。

    意思很明确,中川恒次郎只能站起来。“你会后悔的,桑迪先生。”

    “很好。”邓肯回答。这是他唯一的回答。

第三百零五节 圣诞节[上]

    真是可惜,你们没有看到那位日本领事的表情。”笑,夸张的笑,笑了又笑;同时他还在努力模仿怒气冲冲的中川恒次郎离开他的办公室时的表情。

    当然,模仿的效果很差,很不准确,毕竟他不是专业演员,而且那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

    相对于整件事的戏剧性来说,一个月是有点久,而且邓肯也很忙:既然中川恒次郎明白无误的宣称“你会后悔的”,如果还不采取一点防范措施那就真是太愚蠢了。

    所以邓肯用了一些时间将库存的棉花、棉纱和生丝全部清仓,给工厂、仓库和机器设备买了保险——事实上他还想给所有工人都买一份意外伤害保险,然而两位副总经理和范.德斯蒙联合起来进行反对,结果他只能放弃这个想法——然后邓肯抽调了两个雇佣兵中队加强工厂和仓库的警戒力量,并且给工人安排了一个长达两个星期的圣诞假期。

    而且是带薪假期。很有可能,这是这个世界上第一次给工人放带薪假期,是邓肯耗费无数精力和时间才从秦朗那里得到的收获。

    最后,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搭乘邮轮返回圣迭戈,休假。

    不过在他的圣诞长假正式开始之前,邓肯还需要向秦朗进行一些汇报,但不是在秦朗的办公室,而是在他的新家的客厅里。就在邓肯抵达圣迭戈的前一天,秦朗私人豪宅终于完工了。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搬了进去,并且邀请伊丽莎白、瑞切尔、奥康纳和邓肯作为第一批走进它的客人。

    尽管他们全都不喜欢它——“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住在这种房子里”,瑞切尔如此评论到。

    没有任何一个正常人会给自己的私人住宅建造三层钢筋混凝土结构的、据说可以抵御五百磅烈性炸药爆破的地下室,但秦朗就这么做了,结果因为造价和工期建筑的地面部分只有一层,当然还是钢筋混凝土构造,站在外面几乎看不到一块木板,甚至连大门也是钢制的——简直就像一座要塞。

    除了秦朗。没有人喜欢他的新家。幸运地是邓肯地笑话和表情既分散了客人们地注意力也转移了话题。使他们没有心思发表太多批评意见。只是那么一会儿。“日本人”就成了新的焦点。

    “要小心,邓肯。”当邓肯的笑声放低以后,秦朗发出一个警告。“既然日本人宣称‘你会后悔’,他们很可能正在策划一些极度隐秘的行动。”

    “比如?”瑞切尔抢先问到。

    “比如在我们的仓库或者工厂纵火。如果我是日本人,我就会这么干。”秦朗回答,没有想到他的想法竟然与黑岛仁惊人的一致。

    “但我已经给工厂和仓库买了保险。”邓肯说,“就算日本人纵火。我们地损失也是微乎其微。”

    “日本人可以选择最合适的时间。”秦朗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就在你将要向某个重要客户交货的前夕纵火。火灾会让你支付高昂的违约金,于是他们就赢了。”

    “如果让我负责纵火计划,我还会争取与那个重要客户建立合作关系。”瑞切尔接着说——在这些问题上,她的大脑格外清晰,“或者干脆,那个重要客户就是我的人。”

    “你们真会吓唬我。”邓肯露出一个干巴巴的、毫无笑意的笑容。不过他知道秦朗和瑞切尔地警告绝不是单纯地威吓。而是有可能成为事实的潜在威胁。稍微考虑了一下他表示:“我会进一步加强工厂和仓库的警戒力量。”

    增强警戒力量是一个不错地预防手段。但奥康纳却给了他侧面一击。“新年以后所有雇佣兵都要集中休整和训练。邓肯,你知道,明年会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军事行动。”

    邓肯知道。事实上就连伊丽莎白都很清楚“非常重要的军事行动”指的是什么。尽管目前。美国还没有向西班牙宣战的迹象,但既然秦朗明确表示明年美国将与西班牙开战,那么战争就一定会爆发——到目前为止,秦朗还没有犯过任何错误,他的预测总是正确,让人无法怀疑。

    “噢,我的上帝,战争!”邓肯的情绪因为战争将要爆发变得有点沮丧。当然,他既不是反战人士,也不同情西班牙政府,但是奥康纳抽调所有雇佣兵参加美西战争将会导致联合纺织技术公司的安全防御出现明显的漏洞,让日本间谍得到开展破坏活动的机会,这就让人难以忍受了。

    “肖恩,难道你就不能给我留下几个中队?”他恳求到。

    “不能。”回答他的是秦朗。“我决定在美西战争中投入五个团级战斗队。”

    个团级战斗队,按照目前的编制就是一万七千五百人远远超过几年前他与哈里曼和布什约定的雇佣兵总数。但秦朗打着他自己的算盘:要在最短时间内洗劫马尼拉的西班牙金库,顺便收割数百年来盘踞着菲律宾上层社会、因而吃得脑满肠肥的西班牙统治家族——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些西班牙人拥有的财富中有相当一部分是在过去的数次针对华人的种族屠杀中获得的——他至少需要大约一万名雇佣兵,如果还要同时与卡普蒂南武装作战,那就需要一万四千名士兵,刚好四个团级战斗队。

    然后他还要派遣一个团级战斗队前往古巴。虽然在古巴进行的战斗并不特别需要雇佣兵参与,但西奥多.罗斯福将会作为义勇骑兵团的一员在那里作战,秦朗需要与这位未来的美国总统建立一些相对亲密的关系。

    不过这个工作将由奥康纳代替他完成。秦朗自己将在菲律宾指挥作战……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确保将马尼拉金库的黄金白银全部弄到手里,顺便,再给自己弄一副闪闪发光的军衔和一枚国会荣誉勋章。

    秦朗将军,那倒是一个值得期待的新头衔。

    “真是太好了,秦!”邓肯抱怨着,“我的工厂和仓库怎么办?”

    秦朗想了一会儿。“这样吧,我会让梅塞施米特带一些人到湛江负责安全工作。”

    “梅塞施米特,那个英国间谍?我不相信他,不管是他本人,还是他的办事能力。”邓肯“哼”了一声。不过内务部的高级雇员里只有梅塞施米特能够前往湛江,剩下的人,尤其是劳伦斯.菲斯伯恩,即使他们有时间秦朗也不会让他们长时间待在外面——在美国有许多事情需要他们处理。

    所以邓肯只能接受秦朗的安排。而且不管怎样,梅塞施米特是一个真正的间谍,不管他的能力有多么糟糕,他总算还有一点能力——何况梅塞施米特事实上是一个很优秀的间谍,唯一的问题在于,他的老板是摩根。

    “梅塞施米特能够把事情处理好,邓肯。”秦朗说,等于一个保证。

    “好吧。”邓肯耸了耸肩,喝了一口酒,然后换了一个话题:“那么,你的清华大学怎么样了?”

    “一切都很顺利。”伊丽莎白突然插进来。但她的表现并没有出乎其他人的意料:政治、军事、生意或者其他方面话题都不能引起她的任何兴趣,只有化学和学校,在谈到这两个话题时她会变得兴奋,而且刚才的谈话已经让她忍耐很长时间了。

    伊丽莎白开始发言,而且滔滔不绝:“易水已经说服三位中国大臣担任学校的名誉校长,秦也说服了杜波伊斯先生出任教育总监。还有法国的皮埃尔.居里先生和玛丽.居里女士,他们回信表示乐意接受秦的邀请……”

    “噢。”邓肯发出一个毫无实际意义的感叹——他根本不知道居里夫妇是谁,不知道他们在研究什么,更不清楚说服他们暂时放下正在进行的研究到清华大学担任教授原本应该是一件多么不容易做到的事情。但秦朗很容易就做到了,他只用一封信就促使居里夫妇相信在他的帮助下他们能够取得更突出的成绩,然后再允诺给他们一间世界一流的实验室,两位未来的炸药奖获得者就接受了他的邀请。

    就好像以前他对伊丽莎白做过的那样。

    而且秦朗还准备在其他科学家身上重复相同的手段,不过还不是现在。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让学校按时开学。当然基础建设、教授和书籍都没有问题,麻烦的工作在于招收学生。“直到现在,我还不清楚两所学校到底能够招收多少学生。”伊丽莎白刚刚结束她的发言,秦朗就表达了自己的担忧。“你们都知道,绝大多数中国青年现在都选择前往日本留学。”

    对于这种情况,邓肯、奥康纳和伊丽莎白只能感到遗憾,只有瑞切尔说:“易水说他能够解决一部分问题。”

    “我知道,他也对我说过。”秦朗点头。

    但他的办法是什么?他们都想知道。“他准备怎么解决?”

    “等他回来以后你们就可以知道了。”秦朗摊开手做了个抱歉的手势,“但现在,我也不清楚。”

    “易水也要回来?”除了瑞切尔,剩下的人都很惊讶,这是他们不知道的。

    但还有更让他们吃惊的消息。“是的。”瑞切尔说,“我们将在圣诞节前结婚。”

第三百零六节 圣诞节[下]

    水是在圣诞节前的一个星期回到圣迭戈的,与他的父有一些秦朗认识的陌生人——不过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易水都没有时间将他们介绍给他,当然他也没有时间与他们交谈。在这段时间,唯一重要的就是易水和瑞切尔的婚礼。

    结婚总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尽管很多准备工作,挑选教堂和主持婚礼的神父、确认嘉宾、发放请柬、订购鲜花、定做婚纱、礼服和结婚戒指……尽管这些准备工作都已经提前完成,然而婚礼举行之前的最后一段时间还是显得异常难过,因为需要处理的乱七八糟的事情还有很多。

    秦朗就要负责安排婚礼的安全保卫工作。易水是华人,身份还是太敏感了,为了防止种族主义者捣乱秦朗动用了一百名特勤处特工和四个雇佣兵中队,而且要求圣迭戈警方派遣三百名警察和二十名骑警协助维持秩序。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感到不太放心,于是把墨西哥黑帮也动员起来。

    想要协调如此多警卫力量显然不是容易的事情,而且这支警卫力量的组成又是如此复杂,以至于秦朗将他的大部分精力都投入了这项工作当中。当然,他有能力把这件事情做得很好,但大规模的群体性活动总会有意料之外的麻烦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发生,并不是所有局势都在他的掌握之下。

    事实上,易水的父亲就是一个意料之外地大麻烦。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参加西方式的婚礼。或许只是因为并不甘心自己的儿子迎娶一个洋婆子,易安平不断制造事端——他一会儿质疑婚礼为什么要在西洋教堂举办,一会儿又责问瑞切尔准备在婚礼上穿的为什么是一件白色的丧服,早上起来他会抱怨易水和瑞切尔的新家的布置没有喜庆气氛,到了晚上又要指责没有准备花生、枣子之类在中国传统婚礼中具有特殊含义的干果……

    最后,到了婚礼正式举行地时候,他干脆直截了当地要求取消仪式,推迟一段时间让他可以筹办一场“真正地婚礼”。因为“鬼才晓得到底在奏啥子音乐。而且还有洋鬼子在干嚎。难听得要死。”

    可怜的理查德.瓦格纳。

    易安平是一个大麻烦,解决起来也很困难:他是新郎的父亲,谁也不能把他怎么样,不能像对待普通捣乱份子那样简单而粗暴的对待他,殴打他,也不能禁止他出席婚礼。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他总算对负责婚礼安全工作的警察和特勤处特工有一丝畏惧感。因此浪费了一些时间后秦朗还是基本将他摆平了。

    只是基本摆平。因为在婚礼上,当神父宣布新郎和新娘可以接吻、而易水和瑞切尔也就真的开始接吻时,易安平地情绪又一次失控了——这一次变成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们还要不要礼仪廉耻”,有点语无伦次——秦朗用了好一会儿才让他恢复平静。

    幸好除了他和易水,谁也不知道老头子在嚷嚷什么。

    “感谢上帝。”秦朗很少感谢那位据说全知全能的老头子。但这一次。他不但感谢他,还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

    得到邀请出席婚礼的嘉宾几乎都是加利福尼亚上流社会的名人,而且还有哈里曼和布什这样的来自华盛顿的重要人物。如果让易安平把婚礼搅了那还真是一件非常不幸而且难以收拾的事情。

    “你觉得他做得还不够么,秦?那个老疯子!”能够如此评论易安平的只有一个人,伊丽莎白地父亲,亨利.道伯斯先生。从第一次见面地时候开始,他与易安平的关系就不怎么融洽,当然不会放过一个嘲讽对方的机会。

    秦朗几乎毫不察觉地皱了一下眉。虽然易安平制造了很多麻烦,但毕竟是易水的父亲,称呼他为“疯子”并不妥当,不过在这个问题上与亨利.道伯斯发生争执也不是一个合适的选择。想了一会儿,秦朗决定把话题转移到珠宝商人感兴趣的方面。

    “戒指不错。”他称赞到,立刻让老家伙的脸笑开了花。

    易水和瑞切尔的结婚戒指是在道伯斯的珠宝商店里定做的——说实话,最开始当道伯斯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所有人都表示了强烈的反对——谁都知道他的珠宝店从来做不出真正的精品,都是些暴发户喜欢的二流货色。但就算瑞切尔也无法抵挡她的姨父的眼泪攻势,同时为了避免夹在中间的伊丽

    难,老家伙还是拿到了这笔生意。

    不过谢天谢地,因为是瑞切尔的婚礼,道伯斯没有像普通生意那样敷衍了事的对待,而是从伦敦找来一位据说长期为英国王室和贵族制作珠宝的一流设计师,因此那一对戒指总算摆脱了暴发户风格,但看起来也没有贵族气息。

    幸运的是,易水和瑞切尔的要求都不高,秦朗、伊丽莎白、奥康纳和邓肯也没有抱太多希望,反正也没有人相信亨利.道伯斯真会请来一位一流设计师……

    当然老家伙仍然坚持他的吹嘘。“斯文顿先生是伦敦最好的珠宝设计师之一,”他得意洋洋的说,顺便也称赞秦朗,“你给我的两颗钻石也是顶级货色。”

    “当然。”秦朗笑了。易水和瑞切尔的结婚戒指上的钻石就是他的走私物品,品质绝对称得上一流,否则那次行动整个组织也不会倾巢出动。不过令他感到遗憾的是,除了拿出两颗用在结婚戒指上,以及用在他和伊丽莎白的结婚戒指上……噢,订婚时还要一颗,剩下的秦朗还没有想出处理它们的合适办法。

    而且他还得防备某个老家伙的贪婪视线。

    “你还有同样的钻石么?”道伯斯小心翼翼的问,似乎非常害怕身边的人听到。

    “没有。”秦朗摇头。他不想把钻石拿给道伯斯,一方面很难在老家伙那里卖出一个好价格,另一方面,想想老家伙出售的珠宝的低劣品质,将钻石拿给他简直就是一种浪费。

    所以,没有。

    两道怀疑的眼光集中到他身上。亨利.道伯斯不太相信秦朗的回答,他很清楚这位未来的女婿——未来的女婿,道伯斯已经给秦朗重新定位,并且希望他现在就与伊丽莎白结婚,因为他已经是一个大人物——就像其他人一样不喜欢他。但秦朗的表情看不出任何破绽,老家伙无可奈何,只能暂时放弃自己的打算。

    而且现在也不是继续追问的时候,刚才被易安平的叫嚷打断的婚礼已经回到正常轨道。教堂里响起费利克斯.门德尔松的那一首《婚礼进行曲》,所有嘉宾站起身,目送新郎挽着新娘的手慢慢走出教堂,然后也向大门涌去。

    秦朗没有行动。教堂外面除了维持秩序的雇佣兵和警察就是疯狂的新闻记者,一些是瑞切尔通知的,另一些是向闻到腐肉气味的苍蝇一样自己赶来的,每个人都拿着照相机,随时准备一拥而上,只是为了抢到一张可以上头版的照片。这是易水和瑞切尔出风头的时候,秦朗觉得自己没有必要露面。

    尽管他是伴郎。

    因为相同的想法,奥康纳、邓肯和伊丽莎白同样留在教堂里,全都聚集到秦朗身边。

    “真有趣,伴郎和伴娘都在这里。”邓肯眨了两下眼睛,“不过,正好我有一件事情要问你们。秦,伊丽莎白,你们打算什么时候举办婚礼?”

    伊丽莎白看向秦朗。“这由你决定。”

    “至少不会是现在。”秦朗耸耸肩。实际上他对自己的婚礼有一个设想,他准备在美西战争结束以后与伊丽莎白结婚,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那个时候他应该已经获得国会授予的将军军衔。

    秦朗将军的婚礼。每个人都会有一点虚荣心,即使秦朗也不能例外。

    不过他的想法显然不符合邓肯的要求。“真遗憾,”他叹息到,“这个圣诞假期居然只举办一个婚礼。要知道……”

    “不是一个婚礼,是两个。”秦朗打断他。

    “还有谁?”邓肯愣住了,然后他把视线转向奥康纳,但得到的是一个否定的回答。“不是我。”

    “也不是我。”邓肯重新看向秦朗,“是谁?”

    “易水和瑞切尔。”秦朗给出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答案,“我们还要给他们准备一场中国式婚礼。”

    “中国——”奥康纳和邓肯同时开始大叫,又同时停止。他们都还记得易安平在婚礼期间的表现,显然,如果不另外举办一场中国式婚礼,老头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我们别无选择。”秦朗叹息到。然后他想起易水带回来的几个熟悉的陌生人,与他们的会面看起来又要推迟了……不过,也可以在婚礼上交谈。就这么办。

第三百零七节 不速之客[上]

    水的第二次婚礼预定在第一次婚礼的两个星期以后举晚一点,不过实际上,没有人能够确定一个稍微准确的时间,甚至秦朗也感到束手无策。

    在美国举办一场正宗的中国式婚礼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按照最悲观的估计,圣迭戈的裁缝们大概连一套红色新娘礼服都没办法做出来,至于剩下的婚礼必须使用的东西,一顶花轿或者一个上了红漆的马桶,那纯粹是做梦。

    不过这还不是最严峻的问题,礼服、花轿、马桶,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只要是一件物品,它们都可以找到合适的替代品,但有一些则是没办法替代的,比如一个熟悉婚礼过程的策划人。

    秦朗没办法扮演这样一个角色。即使他还在中国的时候,他所在的***里的婚礼模式也已经简化成“办理结婚手续”、“婚车游行”和“婚宴”三个标准步骤,不过如此现代化的形式大概只会把易安平弄出心脏病、脑溢血或者别的什么疾病,因此他只能退到一边,扮演一名恪尽职守的联络人。

    易水也没办法扮演这个角色,一直叫嚷着要举办一场中国式婚礼的易安平也是如此。虽然他们参加过不少传统婚礼,但每一次都只是旁观者……当然,易安平在自己的那场婚礼上成功的出演了一个被人操纵的提线木偶……不过,不管怎么样,指望他们策划婚礼显然只会是妄想。

    与秦朗相比。让易水或者易安平来做这件事的唯一好处是老头子不会把自己气死,但只要想想一场失败地婚礼可能带来的后遗症,这仅有的一点好处也就不再值得一提了。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总要想个办法把问题解决。”作为婚礼筹备委员会的成员之一,邓肯唯一能够发挥的作用就是不断提问,他自己没办法解决问题,也想不到办法解决,而且一点也不感到羞愧。

    “这是一个连秦朗都感到无法解决的难题”,邓肯总是这么说。为自己辩护。

    伊丽莎白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向秦朗提出建议:“洛杉矶和圣弗郎西斯科居住着许多华人。秦,我们为什么不在他们中间找一个合适的主办人?”

    “我向易水地父亲提过这个建议,但被否决了。”秦朗回答,一脸苦相。

    易安平拒绝了这个可能是唯一地具有可行性地方案。第一个理由在于,洛杉矶和圣弗郎西斯科的华人甚至还没有圣迭戈的华人多——能够到秦朗的公司工作的华人都跑到圣迭戈了,不过令人遗憾的是,他们大部分都在执行各种任务而且几乎都是单身的男性。根本指望不上——当然人数稀少地结果就是可能会结婚的人很少,因此能够筹办婚礼的人就只有那么可怜的一点,最后,这些能够找到的筹办人的档次也很低。

    这是易安平拒绝秦朗的建议的第二个原因:他坚决反对聘请哪怕只具有一般水准地婚礼筹划者。老头子态度激烈地坚持,既然易水和瑞切尔都是大人物,他们的婚礼就应该是高档次的、豪华而隆重地盛大仪式。

    当然实际上,他的目的很简单,只是要求易水的中国式婚礼的豪华程度能够达到刚刚举行的西方式婚礼的水准。似乎秦朗安排的超过一千名全副武装的护卫、将新郎和新娘从教堂送到私宅的豪华马车以及豪宅里一条四百英尺长的、用花瓣铺设的地毯让易安平产生了不应该产生的攀比心理。

    他就是要求举办一场规格相同的中国式婚礼。尽管将要举行的其实只是为了满足他的个人要求的、“走过场”似的游戏。甚至不会邀请嘉宾——让已经参加过一次婚礼的嘉宾们在两个星期或者更久一点的时间以后出席同一对新人的第二次婚礼显然会让每一个人都变得歇斯底里……

    好吧,既然就是为了满足他的个人要求举办的婚礼,无论易安平提出怎样的要求。只要还在秦朗和瑞切尔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他们都必须接受。

    尽管所有人都觉得这很荒谬。

    “那个老头子到底想做什么?也许我们应该把这个烂摊子丢给他……”邓肯叫起来,随即把嘴闭上了——筹备委员会的另外三位成员都在瞪着他。

    “邓肯,那是易水的父亲,我们应该保持应有的尊重。”秦朗严厉的训斥到。

    “即使他给我们带来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奥康纳平静提醒邓肯注意。

    “而且不管怎样,易先生总是比我的父亲好得多.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她身上——不过这一次,是理解的目光。亨利.道伯斯给任何一个人留下的印象都糟糕透顶,而且他时常会提出一些相当无礼的要求。想起这一点,易安平的小小要求也就不再值得抱怨了。

    不过他制造的问题仍然需要解决。

    秦朗让他的目光在其他三位成员身上扫过。“还有没有其他建议?”

    回答他的是沉默。在婚礼的问题上,没有人比他有更多的构想和远见,既然唯一具有可行性的方案被易安平否决,而他又找不出其他办法,他们能够做的也就只是沉默。

    “那这样吧,”秦朗只能自己做出决定,“我们一边考虑解决问题的新办法,一边在西海岸的华人中寻找能够筹办婚礼的人。”

    “易水的父亲……”

    “先找到人,”他打断伊丽莎白,“而且我们还可以了解婚礼的详细步骤,如果最后仍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同时又没有办法说服易水的父亲,至少还可以根据这些步骤设计出一个令他满意的婚礼。”

    “我们设计?”邓肯指着自己的鼻子。这件工作……很困难。

    “否则我们还能怎么办,邓肯?”奥康纳了耸肩,第一个站起来走出秦朗的小客厅。

    接着邓肯也站起来。“看上去确实如此。”他咕哝着,然后也走了。

    只有伊丽莎白还留在客厅里,愁眉苦脸的看着秦朗,结果一下子把他逗乐了。“我认为需要愁眉苦脸的人是我,伊丽莎白。所有问题都需要我负责。”

    “不。”她摇头,“我愁眉苦脸不是因为易水和瑞切尔的婚礼难以筹办,而是因为这件事把我们的时间都浪费了。”

    “浪费?”等等,她应该不是想……

    “我还有几个实验没有做完。”

    果然如此。秦朗极其无奈的看着伊丽莎白,开始担心一个问题,也许,在他们两人举行婚礼的那一天,她一样会待在实验室里做她的实验。

    很有可能。

    或许有必要提醒她注意这种可能,而且就是现在。他想着,正准备开口,一名警卫走进客厅,向他报告:“有几位先生要求见你,老板。”

    “谁?”秦朗问,只是出于习惯。

    “几个中国人,来自波士顿。”警卫回答,同时摸出一张名片。“这是其中一位先生的名片。”

    他接过名片。访问者的姓名是司徒羡意,还有一个字,基赞。秦朗仔细想了想,确信在他认识的华人当中没有任何人是这个名字——而且他认识的华人不是很多,即使是公司的雇员,他可能只认识一千人,几乎都是雇佣兵。

    不过公司的雇员肯定不会拿着一张名片求见他;也不是易水带回圣迭戈的那几位客人,虽然没有正式介绍,不过秦朗知道里面没有人叫做司徒羡意。

    那么这个人是谁?

    名片上没有更多信息,只有一个名字。而且很显然,它是在圣迭戈临时制作的,还很新,油墨的味道也很浓厚。情况有点奇怪:拜访主人时使用一张临时制作、而且掩盖了身份的名片?

    秦朗沉思着,有那么一会儿,然后他突然问:“他们来自什么地方?”

    “波士顿。”警卫回答。

    “有口音吗?”

    “抱歉,老板,绝大多数中国人的英语听上去都是一个样子。”警卫小心翼翼的说,停了一会儿又迅速补充到,“像你和易水先生那样带有明显口音的中国人非常罕见。”

    秦朗没有理会他的后一句话,事实上前一句话也基本是废话——唯一重要的是,没有办法从口音分辨几位来访者是否真的来自波士顿——那么,需要见他们吗?

    秦朗又想了一会儿。“把递名片的人带到我的书房,其他人留在门外。”

    “明白,老板。”警卫立刻去执行了。

    等他离开,秦朗向伊丽莎白道歉,然后走进书房开始做一些必要的准备工作;当他完成一切,坐到办公桌后面,警卫也把访问者带来了。

    是一个接近三十岁的年轻人。秦朗眨了下眼睛。“司徒羡意?”

    “是,”访问者回答,“不过秦先生也可以称呼我司徒美堂……”“我知道你是谁。”是的,他已经知道了。

第三百零八节 不速之客[中]

    徒美堂[注]。

    秦朗不认识他,但是听说过他。洪门致公堂下属的安良堂的“大佬”、将来的安良总堂总理,以及更后来的五洲致公堂领袖,一个能够聘请富兰克林.德拉诺.罗斯福(是的,正是那位连续担任四届美国总统的民主党超人)担任律师的厉害角色——不过与他最终能够创造的成绩和获得的地位相比,这些都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意思。

    一位有资格站在天安门的城楼上面、有资格站在国家元首身边观礼开国大典的未来华侨领袖,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等闲视之的。

    “请坐,司徒先生。”秦朗示意到,并挥手让警卫离开。

    “谢谢。”

    “请原谅,司徒先生,我没有太多时间。而且我认为,我们都很了解对方的情况,所以那些毫无意义的客套话可以直接省略了。”等司徒美堂在沙发上坐下,秦朗接着说,没有寒暄,没有客套,就像他提醒安良堂大佬注意的那样,直接进入了主题。“你突然前来拜访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么?”

    不过秦朗也不是一个目空一切的自大狂,当然更不是不懂礼貌的粗人,在说话的同时,他已经为司徒美堂倒上一杯茶,然后再次向他致歉。“通常我只喝可乐或者可乐,所以这里没有专用的茶具。”

    他表现出来的客气让司徒美堂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还有一部分怀疑和担心——在洪门内部流传地各种小道消息里。即使按照最好的说法,秦朗也是一个极其严厉的、对任何人都不假辞色的铁面人,而且异常厌恶、甚至憎恨帮派份子;如果是那些糟糕的说法,那就……真的很糟糕。

    但他没有把自己的心情和想法表现在脸上。

    司徒美堂站起身接过装满茶水的玻璃杯,平静地向秦朗道谢,然后重新坐下。

    “秦先生,”喝了一口茶,他开始回答刚才地问题。“我相信你应该已经猜到我地来意。我以个人身份代表致公堂内各位大佬前来进行交涉……”他还想说下去。但突然忘记了应该用哪个合适的单词表达他的意思。尽管已在美国生活了接近十八年,然而司徒美堂的英语水平也仅仅限于日常交流,还不足以完成一段优雅的外交辞令,如果要应付一场正式谈判,还需要更多积累。而且秦朗的单刀直入似乎完全打乱了他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而且用英语与一个华人交谈也让他觉得很别扭。

    “我们能用中国话交谈吗,秦先生?”他谨慎地询问到。

    “我听不懂,也不会说粤语。”秦朗耸了耸肩。

    在那一瞬间。司徒美堂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错愕的神色——也许是不相信秦朗竟然不会说粤语。

    “而且我认为,你同样不会听和说京城官话。”这一句是用普通话说的,随即秦朗又用英语重复了一遍。尽管京城官话……也就是所谓的老北京话与普通话其实是有差别的,但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漂亮的反将军。

    现在,轮到司徒美堂先生露出一张苦涩的面容了。作为一个十二岁就来到美国生活地广东人,他理所当然不可能学过京城官话。不幸地是,京城官话显然比广东话更符合中国话的定义。

    但不管他愿意或者不愿意,这次谈话注定只能用英语进行了。

    幸运的是。尽管秦朗已经抢过谈话地主导权。但还没有准备发表长篇大论的语言轰炸或者进行唇枪舌剑的激烈辩论的意图,这意味着他不需要说得太多。

    “是的,我能够猜到你的来意。司徒先生。”他的手指有节奏的轻轻敲打着桌面,“但让我感到好奇的是,为什么洪门的诸位大佬会让你负责这件事。波士顿,圣迭戈。”秦朗故意停了一下,“两座城市的距离有点远,不是吗?”

    安良堂大佬的回答是一脸难以捉摸的笑容。

    不过实际上,秦朗知道这是因为什么。首先,就好像他不愿意见到洪门的诸位大佬一样,大佬们同样不愿意见到他;其次,司徒美堂还很年轻,在致公堂内的地位还不算很高,让他负责谈判能够省掉许多内部麻烦,如果出现问题也可以轻易弥补——司徒美堂刚才说,是以“个人身份”进行交涉,显然这是大佬们为了撇清自己、消除潜在问题采取的手段;最后,或许是最重要的一点,大佬们担心他们可能没有办法与他良好沟通。

    毕竟,不管在所有人眼里,还是事实上就是,他都是一个已经完全西方化的中国人,与洪门的传统而古板的大佬们交流肯定存在许多问题,但司徒美堂要开放和现代得多。

    一位在远离华人主要聚居区的波士顿建立自己的地下王国、在二十世纪初期就能够想到聘请专职律师的华人帮派领袖,他显然不可能是保守和死板的。

    “不得不说,诸位大佬做出了一个非常正确的决定。”秦朗笑了起来。是的,很正确。就在知道来访者的身份的那一刻,他已经想到了一个新计划,一个能够在某个时期内彻底解决他与洪门的矛盾的计划,而且这个计划还有许多额外的附带收益。

    秦朗脸上的笑容变得更明显了。

    然后他收起笑容。“司徒先生,你有什么建议?”

    “我只想请秦先生能够对我们致公堂的生意网开一面。”安良堂的大佬似乎在恳求,但实际上不是,“我认为,这对秦先生和我们都有好处。”

    “真是有趣的建议。”秦朗的手指在空中停了几秒,然后再次敲上办公桌,“不过……或许我们可以暂时把生意的问题放到一边。司徒先生,我很好奇,如果我接受你地建议,我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秦朗是一个真正的商人。司徒美堂第一次完全明白这个评论的意思。但这是一件好事,至少他觉得这是好事,秦朗想知道他能够得到什么好处,他就把他将能得到的好处展示出来。

    “致公堂的友谊。美国、南洋和国内都有我们的兄弟,如果秦先生有什么不方便亲自出面。或者力所不及的小麻烦需要解决。都可以交给我们负责。至少。我的安良堂可以负责。”

    但秦朗似乎没有听到最后那句话,在那之前他就开始大笑了。“真是遗憾,你地条件缺乏足够吸引力。你看,在美国并没有什么我不能解决地问题。”

    这几乎是一个事实。秦朗掌握着一支规模庞大地雇佣军,收买了大批警察和政府官员,与财团、政府和国会保持着密切的关系,还有一定社会影响力。他能够动用或者借助的任何一种力量都超过洪门。

    即使最“弱小”的墨西哥黑帮,他们不但拥有大毒蛇武器公司提供的强大火力、具有人数方面的优势,而且不容易把人们的怀疑目光引到他地身上。

    当然,他并非不需要洪门的友谊:在南洋和中国国内,他的力量还很弱小——甚至根本不存在。不过,既然他已经有了一个针对北美洪门的新计划,那么他就要装出一副不需要这种友谊的样子。

    “至于南洋和国内,我个人认为。借助西方政府的力量或许更有效果。”

    司徒美堂看着他。猜测这是否只是一种计策,引诱他说出对秦朗有力的条件,同时说:“我明白你的意思。秦先生。但多一个朋友总是比少一个朋友更好,而且洋人未必能靠得住……”

    秦朗打断他。“任何人都可能靠不住,白人、黑人、华人,或者别地什么人。司徒先生,我相信你一定没有听过一句格言。”

    “是什么?”

    “没有永远地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他是纯粹地商人,只考虑实际的利益,不考虑其他。司徒美堂立刻明白秦朗的意思。他想了一会儿,想发表一个评论,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有说,而是把皮球重新踢回秦朗的脚下。“那么,秦先生,你想得到什么好处?”

    秦朗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现在,我们可以回头谈谈另一个问题,关于洪门的生意。”他在椅子里换了一个姿势,“首先我必须强调一点,我不认为我影响了你们的生意。如果你们的生意出现问题,那只是你们经营思路有问题。”

    安良堂的大佬扬了一下眉毛。最开始,他有点生气,秦朗的指责显得毫无道理,但是很快,他不得不承认这种指责确实具有一定正确性。是的,洪门的经营思路有一些问题,不管合法的生意还是不合法的生意,全都不适合整个组织继续发展。

    但这是社会造成的结果。华人能够进行的合法生意很少:餐馆、洗衣房、旅馆、杂货铺,也有人开设武馆或者医馆,这些行业的利润都不高而且除了洗衣房,华人的店铺通常只有华人光顾;至于不合法的生意……妓院、烟馆、赌场,虽然有一些但只不过是小打小闹,客户同样以华人为主,不但利润低于白人或者别的有色人种经营的相同行业,同时还要防备警察和白人帮派突然袭击,完全处于高投入低收入的状态。

    所以洪门主要的非法收入还是收取保护费。

    但是现在,因为秦朗的力量,收取保护费成了一个完全不切实际的幻想——或者说得更严重一点,那是自杀。如果有人想收取秦朗的公司雇员的保护费,不管是雇佣兵的子弹、警察的警棍,还是监狱里白人或墨西哥囚犯暗藏的匕首,都可以要了他的命。

    甚至更多人的命。

    洪门必须放弃这个生意,用另一个取代它。

    “所以我很奇怪,你们为什么没有考虑一下改变经营项目。”

    “秦先生,并非所有人都像你这样,不但富有,而且与美国政府保持着密切的联系,甚至可以左右国家政策。”司徒美堂回敬到。

    “我没有能力左右美国的国家政策,只是稍微施加了一点影响力。”秦朗为自己辩解到,但毫无必要,也没有意义。因此他很快回到主要的话题上。“当然,司徒先生,如你所说,改变经营项目确实会有一些风险,但也不是不能做到,只是需要一些决心,而且……”

    “什么?”

    “我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支持,多方面的支持。”

    注:关于司徒美堂大佬,官方评论如此:

    1868年出生于广东开平的司徒美堂F.云的爱国侨领,是中国致公党的创始人之一。

    司徒美堂先生一生追求光明、进步,被誉为“爱国旗帜、华侨楷模”。正如何香凝女士为美堂先生撰写的墓志铭:“司徒美堂先生一生所走的道路,反映着国外爱国华侨自从鸦片战争以来所走的道路。”

第三百零九节 不速之客[下]

    为一个十二岁时就到美国谋生的帮会领袖,司徒美堂两个信条:天空中不会掉下馅饼;世界上没有可以白吃的午餐。而且秦朗是致公堂的敌人——这是事实;又对帮会异常厌恶——这是据说。现在他居然宣称他可以为致公堂改变经营项目提供支持,而且还是多方面的支持,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大问题,绝不会是一点小意思,可能是一个阴谋,也可能……

    “我们可以合作,司徒先生。”秦朗建议。然而司徒美堂敏锐的注意到他特意在“我们”这个词上加重了语气,作为一种显而易见的强调。这让他变得更加警觉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秦先生。”

    “我们可以合作。”秦朗重复了一遍,依旧在“我们”上面加重语气,然后他又一次重复了那个词。“我们。”

    “我们?”司徒美堂暗自考虑着这个词包含的范围:是秦朗与整个致公堂,或者仅仅只是他们两人。想到秦朗的语气,他进行的强调,司徒美堂觉得第二种猜测的可能性更大。对于一个期望自己的地位更进一步的人来说,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不过也有可能这只是在致公堂内部制造混乱与分裂的阴谋,甚至,这是一个早就策划好的、具有针对性的陷阱。

    秦朗还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至于合作,与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合作毫无疑问将非常危险地举动,足以致命。

    但司徒美堂的说出来的并不是他正在考虑的那一个。“对于你的任何建议。我都洗耳恭听。”他微笑着。

    不过,最开始他得到的只是一阵沉默。秦朗没有立刻开始发言,而是继续有节奏的轻轻敲打着办公桌的桌面,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司徒美堂地眼睛,似乎想把这位未来地致公堂总裁看穿。过了几分钟,他收起自己的笑容。“只是我认为,我们可以联合起来做一些生意。毫无疑问,洪门拥有丰富的人力资源、广阔的社会背景和固定的活动场所。而我拥有武力、资金和政府支持。我们能够成为合作伙伴。”

    他一点也没有提到他的谈话对象。不过安良堂的大佬已经明白他地意思了。秦朗与他合作,但使用整个致公堂的力量——意思就是,秦朗打算帮助他成为致公堂总裁;然而司徒美堂还是不明白他的真正目的,那个仍然被隐藏着的、秦朗不希望他知道的目的——那到底是什么?

    不过他提出来的依旧是另外地问题。“你打算与我们致公堂联合起来做什么生意,秦先生?”

    “不合法地生意。”

    “妓院、烟馆还是赌场?”

    “全部。”秦朗又笑起来,“还有走私。”

    不知道应该称赞他的大手笔呢,还是应该吓上一跳。司徒美堂最后决定什么也不说。事实上,尽管他从不认为秦朗是一个好人,然而却从来没有想过像他这样一个生意全部集中在正当行业里的一流商人会如此深入地介入不合法的行业。

    真是令人吃惊。

    不过,如果他知道秦朗曾经做过抢劫犯,一直暗中进行军火走私,而且还在偷偷摸摸的向日本人和意大利人出售苯丙及甲基苯丙,他一定会惊讶得叫出声来。

    他真应该叫出来。

    “你似乎很惊讶?”秦朗看出来了。

    “有一点。”司徒美堂承认,但打了折扣。

    “我是商人。只要能够带来足够利润的行业都能引起我的兴趣。”非常合理的解释。不过还不足以迷惑安良堂的大佬:即使不考虑客人数量,致公堂掌握的妓院和烟馆的利润都不算很高,至少谈不上“足够”——主要面向中下层客户的色情业能有多少利润呢?至于贩毒。这是一个鸦片、吗啡、海洛因和可卡因都能合法销售的年代,随处可以买到的东西就更谈不上暴利了。

    事实上秦朗早已经遇到了类似的问题:他的苯丙和甲基苯丙生意就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带来巨额收益,每一次,当销售者试图提高价格,瘾君子们就会选择另一种毒品,尽管属于兴奋剂的苯丙

    与属于镇痛剂的吗啡类药品对人的精神影响截然不同

    当然这种生意确实能够盈利,而且秦朗对它的兴趣并不完全在利润上面——苯丙和吗啡都属于重要的军用物资,在美西战争、英布战争和更重要的世界大战将要来到的时刻,他很愿意暗中存上一点。

    至于他表示愿意介入致公堂的烟馆生意,那只是吸引司徒美堂的一个诱饵。

    “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司徒先生?”秦朗问。

    “暂时我还无法发表一个评论。”司徒美堂还在考虑他的真正目的,而且他也没有把与生意有关的所有问题都说明白。“我想知道,你打算用怎样的方式与我们合作?”

    “我个人认为,洪门暂时不需要资金方面的援助。不过我可以为你们解决政府和法律方面的问题。”直截了当的说,秦朗不想向致公堂投入哪怕一美元——当然只是暂时,在双方的合作进入更深的层次以后,他仍然会投资,作为利用洪门为他处理某些问题的动力和报酬。

    安良堂大佬的眉毛皱了一下。他不喜欢这个安排。一方面,解决政府和法律方面的问题对秦朗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他不用付出太多,然而肯定要拿走相当一部分利润,或许还会派人参与致公堂的生意;另一方面,他的主要力量在加利福尼亚,得到他的帮助,西海岸的致公堂分部会很快恢复力量,接着发展壮大,但远在波士顿的安良堂却一点好处也得不到。

    司徒美堂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目标,有自己的野心,他不愿意为他人做嫁衣裳,特别是这种行为很可能给他带来阻碍的时候。

    但他依旧不动声色。“那么,秦先生,我们应当如何划分获得的收益?”

    “我有许多方案,但最终会选择哪一个——”秦朗更明显的笑了笑,“——这只取决于,谁领导致公堂。”

    他一下子把他一直强调的事情挑明了。但司徒美堂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局势对他并不怎么有利,秦朗的真正目的依旧没有弄明白。谁知道这位商人先生是否只是想把他放到火堆上烘烤呢?

    司徒美堂对可能发生的事情一点把握也没有。

    “你似乎又一次感到惊讶了,是这样吗,司徒先生?”

    想了想,他决定实话实说。“我不明白你的目的,特别是在你兜了这么大一个***以后。”

    “我没有兜***,我的确打算与洪门合作。”秦朗说,“但是,我需要选择一位我认为合适的合伙人。”

    “你觉得我合适?”这很荒谬,“我们只是第一次见面。”

    “但我对你有足够的了解,司徒先生。”秦朗的脸上出现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实际上,他在撒谎,他只知道司徒美堂将会取得怎样的成就,却对他的过去和他的性格所知甚少。不过司徒美堂知道的东西更少。

    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时间可以证明一切,司徒先生”——意思是,只要有时间,他可以动用所有力量把他的过去弄清楚——“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也可以用一段时间考虑我的建议,但我相信,我们会是良好的合作伙伴。”

    司徒美堂选择沉默。

    秦朗微笑着,暗自耸了耸肩。他可以肯定,司徒美堂最终一定会接受他的建议,因为这位安良堂大佬是一个具有进取精神的人。然后他就可以开始逐步实现他的计划,慢慢的、一点一点控制致公堂,建立另一个地下王国,顺便利用它进行一些他不方便动用Umbrella的力量进行的秘密活动。

    不需要太久,他很快就可以开始行动……不,现在他就可以借用司徒美堂去做一件他无法做到的事情。

    “司徒先生,”秦朗站起来,发出一个邀请,“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与友谊,我真诚的邀请你担任我的亲密朋友与合伙伙伴易水中校的中国婚礼的主婚人。”

第三百一十节 另一批客人[上]

    格的说,司徒美堂不是最好的选择,甚至也不是最合不过他参与进来确实将秦朗没办法解决的问题全部妥善解决。易水的第二次婚礼的时间终于确定下来,然后很快,时间到了。

    婚礼非常成功——如果不考虑被大幅度压缩的程序、以及数量极少的来宾的话——参加了第一次婚礼的嘉宾都没有得到通知,不但如此,秦朗和奥康纳都是在仪式快要结束的时候才匆忙赶到。他们不得不留在五角大楼代替瑞切尔处理公务,而且十分凑巧的是,陆军部派了两名高级军官到圣迭戈,向秦朗了解Umbrella公司能够动用的极限力量。

    世界已经进入一八九八年,陆军和海军里的好战份子快要忍不住了。尤其是已经拥有五艘一级战列舰和两艘装甲巡洋舰的美国海军,军官们都想找一个软弱的对手狠狠揍一顿,给自己的军人生涯增添一点光彩。

    军人需要战争。

    秦朗知道,美西战争已经迫在眉睫——当然,还需要施加一点推动力,说服国会里的反战份子、仍然犹豫不决的威廉.麦金利总统,以及那些有可能连西班牙在哪里都不知道的、当然更没有听说过菲律宾的美国人民。

    “缅因”号二级战列舰必须在古巴爆炸沉没。

    当然,这是一个必然的结果。设计上的缺陷,紧紧靠在一起的煤舱与弹药舱,糟糕的通风条件和容易自燃的优质无烟煤,战舰注定会发生爆炸,而且“缅因”号目前就在古巴,保护那里的美国侨民……

    确切的说,是保护古巴地美国甘蔗种植园和制糖工厂。美国人在那些面积广阔的种植园和工厂上投入了至少五千万美元。每年带来的贸易额超过一亿美元,显然,它们的利润是不容忽视的,足够让美国海军把一艘二级战列舰送到那里。

    而且古巴的局势极其糟糕。一八九五年爆发的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的大规模暴动至今没有彻底平息。尽管西班牙政府在一八九六年时就已派遣陆军上将巴莱里亚诺.韦莱尔前往古巴镇压叛乱,而且上将采取的严厉措施也给叛乱份子造成了沉重打击,但他的政策也造成数千名平民在集中营里丧生——大多数是妇女和儿童。

    不幸地是,叛乱份子很巧妙的利用了这些悲剧,他们在纽约进行了广泛煽动——使用的是在古巴投资甘蔗种植园和制糖工厂的美国人交纳的保护费——很有趣的是,美国人民居然被这些煽动打动了,无数人公开谴责“刽子手韦莱尔”的非人道政策。激进者要求承认叛乱份子建立的政权。

    在这种形势下,美国国会干脆通过了一项决议,要求政府采纳人民的建议,承认叛乱政权的合法性。

    不过那时候地美国总统还是奉行反对帝国主义政策克利夫兰。他宣称国会的决议是对他的行政权力的无理干涉,他将不予理睬并拒绝派遣军队与西班牙作战。然后在一八九七年,西班牙政府召回了韦莱尔陆军上将,放松了将平民驱赶到集中营地政策,并且允许古巴人拥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权,于是美国人民又对古巴问题丧失了兴趣,而那里的局势依旧糟糕。

    于是美国海军依旧要派遣一艘拥有致命缺陷的战舰前往古巴。保护美国投资者地利益。而这艘战舰的猛烈爆炸又会断送西班牙人在古巴的统治权……

    多么可笑和荒谬地情形。

    不过秦朗喜欢这样地情形,如果战争在一八九六年爆发,他就会丢掉一笔大生意——不是美国政府地生意,是阿比西尼亚皇帝的生意。但损失还不只是这一点。还要再加上菲律宾地国库和西班牙移民的私人金库。

    那无疑是非常不幸的……

    “你在笑什么,秦?”

    “没什么。”秦朗习惯性的回答到,向邓肯举起酒杯,“我只认为。婚礼非常不错。”

    “不错?我的上帝,你根本什么都没有看到!”邓肯用一种洞悉一切的眼光盯着他,狡黠的笑着。“而且。难道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的习惯么?只要你突然陷入沉思。就一定是在制定新的计划。”

    秦朗耸了耸肩,没有解释。也没有回答,似乎一点也不在乎。

    “噢,秦,别这样。”邓肯低声叫到,恳求着,“说说看,你刚才又想到了什么。”

    “现在可不是谈论那些问题的时候,邓肯。”秦朗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易水和瑞切尔,正好看到他们跪下去,似乎是在拜天地。婚礼仪式快要完了,秦朗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明显了。

    “赌十块钱,瑞切尔不会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

    “我绝不和你赌。”邓肯一边暗自抱怨中国婚礼的古怪规矩,一边态度坚决的拒绝了秦朗的提议。他们都很了解瑞切尔的性格,如果她会按照规矩待在房间里——并且始终盖着那块红色的盖头——或许只有上帝降临才能办到。

    “你真是缺乏趣味,邓肯。

    轻轻拍了拍邓肯的肩膀,转身走开,然后很快加入到客当中。

    这些宾客,事实上也就是易水从中国带回的那几位客人。秦朗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一个正式的介绍。本来,这应该由易水完成,但现在他很忙,没有时间,所以他只能采取主动了。

    “秦朗。”他做了个简单的自我介绍,接着是一句客套话。“我很高兴能够在这里见到诸位先生。我代表易水向诸位致以最诚挚的感谢。”

    当然他没有说“大驾光临,不胜荣幸”。只有极少一部分大人物能够让他说出这句话,几位来宾显然不属于其中之一,而且他们都很清楚这一点。秦朗不希望看到几张受宠若惊的面孔——但实际上,就算他没有那么说,只是他的名字就已经让来宾们还是受宠若惊了。

    除了看上去最年长的那一位。他仍然很平静——不管表情还是语气,都是如此。“能够参加易先生的婚礼,是我等的荣幸。”他向秦朗微微鞠了一躬,“在下章炳麟[注]。还请秦先生多指教。”

    “在下毕永年[注2]。炳麟差不多地客人也学着他的模样,也鞠了一躬。

    接着是另外四位。

    “陈天华[注3]。

    “张绍曾[注4]。

    “吴禄贞[注5]。

    “蓝天蔚[注6]。

    他们也都选择了鞠躬而不是抱拳或者别的什么礼节。很显然,在到圣迭戈之前,易水已经告诉他们秦朗更习惯怎样的礼节。但实际上,秦朗对于礼节问题并不特别在意,只要没有人向他下跪,什么礼节都没有问题。

    当然站在他面前的六位在中国近代史上有一定名气的人物显然是不可能向他下跪的。尤其是章炳麟和毕永年。两个人,一个是已经小有名气的民族主义者和学者,另一个是维新派的重要成员。他们会下跪?开玩笑。

    能够看到他们向他鞠躬,秦朗觉得足够了。

    “先生们,我必须向你们道歉。”他故意这么说,“我本应该在你们抵达圣迭戈后就与你们见面,但不幸的是,最近我实在太忙了,只能请你们暂时居住在旅馆里。对于此,我深感遗憾。”

    他又一次成功地让六个人中更年轻的四位感到受宠若惊了——陈天华、蓝天蔚、张绍曾和吴禄贞。他们中即年龄最大的陈天华也只有二十三岁,而且他直到二十岁时才正式进入学校读书——在贤江书院,一所旧式学校,因此陈天华还没有接触太多维新思想。

    所以实际上。他会接受易水的邀请并来到美国,这是一件让秦朗还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但这还不是唯一让他困惑的问题: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章炳麟和毕永年同样是不可能应邀访每国的那种人。

    只有蓝天蔚、张绍曾和吴禄贞比较容易理解。他们都是军校学生,而且都会前往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只要稍稍引诱一下。让他们重新选择到美国留学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尽管最终他们就读的学校将是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湛江分校……

    但不管怎样。他们全都接受了易水的邀请。

    “我真应该问一下易水,他是怎么做到这件事地。”以及他是怎么认识这些人的。秦朗暗自考虑着。同时问:“易水曾经告诉我,你们有一些事情准备向我请教,是这样吗?”

    “正是如此。”章炳麟回答。

    秦朗点头。“明天,我会在办公室恭候各位。”

    注:既章太炎。名炳麟,字枚叔,初名學乘。改名絳,号太炎。中國浙江餘杭人,清末民初思想家,史學家,樸学大师,民族主義革命者。

    注2毕永年,(1869~1902),>

第三百一十一节 另一批客人[中]

    到易水带领六位客人走进他的办公室,秦朗的眉毛难了一下,嘴唇翘起来。“我以为你还在度你的蜜月。”

    “上个星期,瑞切尔就想回到她的办公室了。你以为在昨天的婚礼后她还能忍住?”易水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奈的手势。

    秦朗摇头,叹息到:“你真可怜,伙计。”

    “你的未来不会比我更好,秦。”易水回敬到。

    说得也是。秦朗撇了下嘴,为他的将来默哀了几秒钟,然后把目光投向易水身后,在几位客人身上扫过。“请坐,先生们。”他用中文说。

    “谢谢。”还是章炳麟,他似乎已经成了群体的发言人和领导,其他人只是安静的跟在他的身边——除了毕永年。当其他人都坐下时,毕永年仍然站着,极其正式的向秦朗鞠了一躬,带着显而易见的恭敬。

    “我谨代表所有投身维新变法的同仁,向秦先生致以最诚挚的感谢。先生在危难关头,向我等施以援手,挽救变法,实在……”

    “噢。”秦朗示意他停止,“那只是生意。”

    “生意?”毕永年看起来很迷惑,很惊讶,还有一点……敬意?他的表情同样让秦朗困惑不解:易水到底给这位维新派重要成员说了什么?他看向他的小兄弟,然而看到的却是一副茫然的表情。

    “是的,那只是生意。”他只能这么说。

    “秦先生太谦虚了。”毕永年莫名其妙的——至少在秦朗和易水看来是——笑起来,“南海先生曾经对我等同志说,他只是将皇上的诏书内容以电报发给先生,先生就毅然出兵,挽救皇上和维新大业……”

    以上帝的名义,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回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秦朗觉得他的耳朵可能出了问题——经过了穿越时空带来地震撼以后,秦朗曾经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还能让他感到惊讶,但是现在,他发现他犯了一个错误。

    可笑的错误!诏书?电报?康有为是在编写一本传奇小说,还是以为其他人都是傻瓜?

    秦朗用眼角的余光注视着其他五位客人。陈天华的面孔已经扭曲了,三位军校学生虽然还板着一张脸,但是脸部肌肉正在轻轻抽动,显然同样觉得可笑。至于章炳麟,因为他与维新派的关系并不怎么良好,他正在冷笑。

    接着是嘲讽。“康有为那个野狐禅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毕永年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了。事实上。最开始他也不相信康有为的吹嘘——虽然不在北京,不过他知道维新派里最接近皇帝的是谭嗣同,而名义上的精神领袖康有与皇帝见面的次数可能还不到五次。

    但问题在于,根据秦朗向华盛顿提出地建议,康格宣称七千名雇佣军是接受中国皇帝邀请派遣的维持和平部队……所以,毕永年被迷惑住了,最后成了一个笑话。

    他感到极其难堪。

    “不用在意这些问题,毕先生。”秦朗安慰他,“任何人都会犯错误,而且这个世界的信息交流也不怎么通畅。”

    “我很抱歉。秦先生。”犹豫了一下,毕永年问:“但你说的生意是……”

    “生意就是生意。”秦朗笑起来,并示意毕永年坐下,然后解释到:“美国政府不愿意看到中国政局发生改变。所以雇佣我的雇佣军前往中国干涉可能发生的政变——华盛顿付钱,我出动军队,这就是生意。”

    现在,除了章炳麟。其他人都脸色都变得不自然了。在爱国者面前,将一个看起来很高尚的事件解释成单纯而庸俗的商业活动,而且是与一个觊觎中国利益的外国政府做成的生意。显然是一个明显地错误。

    爱国者会为这个错误生气。只不过作为被邀请来的客人。以及更重要的。力量上处于绝对劣势的一方,他们会尽量克制自己地情绪。就像现在这样。

    当然章炳麟也是一个爱国者,但他是民族主义者。在秦朗的发言中听出他对满清政府缺乏感情让章炳麟相当满足,所以问题也就不再是问题了。

    秦朗仍然笑着。“你们很吃惊?真让我感到意外。”他把目光转向易水,“我以为易水已经向你们解释过我是怎样一个人了。”

    “我解释过。”易水说。是的,他确实说过,秦朗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一个军火商人,一个缺乏道德和荣誉感的战争贩子,以及一个只想隐藏在背后操纵一切地阴谋家。问题在于,“他们都不相信。”

    “你们应该相信易水的话。”秦朗遗憾的叹息到,“他与我在一起已经有四年多了,很了解我是什么样地人。”

    客人们沉默着,心情矛盾。站在内心地角度,他们拒绝接受秦朗关于自己地评价,但事实又告诉他们那就是真相。这使他们极其失望。就在几分钟之前,秦朗还是拯救中国的希望,拥有强大地力量。但如果他根本就没有拯救国家和民族的想法,那么他也就什么也不是了。

    不过爱国者们还没有最后绝望。因为有一点他们还没有想明白,如果秦朗完全不在乎中国的未来,他为什么让易水将他们请到美国?当然这个问题有许多种解释,但最合理的一个,就是秦朗仍然愿意承担起一个伟大的责任。

    但这仍然只是猜测,还需要证实。

    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陈天华谨慎的问:“秦先生,难道……你真的不打算为拯救国家贡献一份力量?”

    “贡献?你不觉得这对于一个商人来说过于困难了吗?”秦朗反问。

    你一点也不爱中国?”

    “不,我爱中国,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秦朗换上一张严肃的面孔,让爱国者们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只有那么一会儿。“不幸的是,我热爱的不是现在这个中国。”

    然而事实上。秦朗没有完全说真话,只有一部分是真的,比如他不喜欢现在地中国,比如他仍然热爱中国……中华人民共和国——只是作为一个钻石走私份子,一个罪犯,以及一个利己主义者,“爱国”从来不是秦朗应该具有的良好品德。当唯一还值得他热爱的那个国家变成遥远的过去以后,他就一个国家也不爱了。

    不过所有人都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以为秦朗是那种打算“反清复明”的古董,不过后来他们意识到。他显然只是因为满清政府的腐败才会厌恶它。事实上很多人都是这样。陈天华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而另外四位,他们的感受就有点复杂了,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只有章炳麟仍然微笑着。在潜意思里,他已经把秦朗看成一个与他相似的民族主义者——尽管秦朗根本不是。

    办公室里地气氛变得有点沉闷和怪异。客人们都在想着自己的事情,秦朗和易水一言不发的看着他们,等着有人继续提问。

    他们等得有点久。

    可能过了十分钟,毕永年才打破沉默。“秦先生,你认为维新变法能够成功么?”

    秦朗根本没有考虑什么,直接给出一个让他难堪的答案。“不能。”

    “为什么?”

    “维新派从一开始就选错的方向。他们”——秦朗用的是“他们”。将毕永年和其他维新派成员分开——“选择了一个既缺乏威严又没有权力,而且没有军队支持的皇帝实施变法,失败是必然的结果。”

    “但日本的维新变法就是在明治天皇的支持之下才取得了成功。”毕永年争辩到。

    秦朗暗自耸了耸肩。现在地中国改革者都喜欢用日本的明治维新作为参照,但是。日本的情况与中国完全不同:明治天皇只是一只摆在神龛里的神像,每天受人膜拜但总是掌握不到实际权力,主导维新变法地伊藤博文等人借助的实际是长州和其他强藩的力量——当然还有掌握着国家经济命脉的财阀。

    但在中国,类似地力量还根本不存在。而且,脑子里只有皇帝的维新份子们大概也从来没有想过那些力量。

    不过秦朗不准备告诉毕永年这些事实。虽然最终,毕永年会与维新派分开。但现在他还是其中一员。而且与谭嗣同关系密切。所以很有可能。他会将这些信息泄露给维新派。虽然这不会阻止维新运动彻底失败,不过在秦朗的计划里。他需要维新派地骨干份子们仿效日本人发动一场军事政变,在端郡王载漪利用义和团“解决”光绪、并且被雇佣军镇压以后,为他地下一步计划创造条件。

    现在,还不能破除日本地经验在维新派成员心目中的典范形象。

    “每个国家都有自己地实际情况,一个国家的经验很难被另一个国家完全模仿。”秦朗慢慢的说,仔细挑选着每个词,“你应该知道,中国的保守力量远远超过日本。去年的未遂政变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

    “而且,”稍稍停了一下,喝了一口咖啡,他继续说:“维新派的变法措施过于激进了,使他们的行动难以得到广泛支持。”

    “没错!”章炳麟插进来。秦朗的指责似乎让他想起了一些往事。“康有为那帮人简直就是想把我中华的国粹全部败坏,一点不留。”

    章炳麟是一个民族主义者,也是一个国粹主义者。秦朗现在才想起这一点,他暗自苦笑了一下——相比维新派,他才真的对国粹一无所知、不感兴趣,还可能引起年轻一代效仿,以至于引起国粹沦丧;同时秦朗也对易水居然能把章炳麟弄到美国更加好奇了——中校先生到底怎么做的?

    等客人们都离开以后,他一定要向易水提出问题。

    当然现在,他必须继续。“总之,毕先生,情况就是这样。维新派不但要面对保守主义者的攻击,还损害了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糟糕的是他们又缺乏足够的力量应付可能出现的危机,所以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不,甚至那根本不是时间问题。秦朗很清楚局势。唯一能够控制局面,缓和矛盾的恭亲王已经死了,维新派的政策在变得越来越激进,载漪发现了他可以利用的那支力量,美西战争即将爆发,所以因素加起来,第二次政变的爆发时间非常明确。

    当他的雇佣军按照华盛顿的命令前往菲律宾作战,慈禧和载漪就会开始行动。

    秦朗抬起头,审视着异常清晰的未来。“先生们,如果你们还想挽救中国,就必须选择另外一种方式,体制以外的方式。”

    有些时候,秦朗喜欢直截了当,但另一些时候,他喜欢不断比喻。“虽然把积木推倒重建比在原来的基础上修改更加麻烦,不过那样做也有一个好处,需要顾忌的问题很少。”

    “你的意思是?”其实客人们都已经明白秦朗的意思,但没有人敢把它直接挑明。即使是章炳麟,要他说出“革命”这个词也稍微困难了一点,三位军校毕业生和维新派成员就更加胆战心惊了。

    但他们不说,秦朗和易水不会说。沉默又降临了。

第三百一十二节 另一批客人[下]

    许是因为秦朗提到的事情过于敏感和震撼,这一次沉微有点久——几乎过了十分钟,才有人发出声音。

    “先生们。”秦朗看向张绍曾、吴禄贞和蓝天蔚,“你们想进入美国的军校学习?”

    “是的,秦先生,这是我们来美国的目的。”三个人一起回答,迫不及待,异口同声,然后都愣了一会儿。能在没有经过精心准备的情况之下如此整齐的做出回答,实在是很不寻常的事情。

    这个小小的意外把所有人都逗乐了,只是一瞬间,气氛再次活跃起来。

    “你们想去哪一所军校?”秦朗笑着问到。

    吴禄贞侧过头看着蓝天蔚,但蓝天蔚又将目光投向张绍曾。原本应该保送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留学的北洋武备学堂毕业生稍稍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说:“还没有决定。我们想听听秦先生的意见。”

    他并不只是在说客套话。一个很实际的问题在于,不管张绍曾、蓝天蔚还是吴禄贞,他们都不知道美国有几所军校、这些学校的名称和它们的水准——易水没有告诉他们这些,只是表示,他能够让他们进入美国最好的军校。

    易水认为他有能力做成这件事。不过实际上他把大部分希望放在秦朗身上。推荐几名外籍学员进入军校学习,对他来说只是一点小意思,举手之劳。西点军校或者弗吉尼亚军事学院,都不存在任何问题。

    不幸的是,那是一个问题。

    西点军校和弗吉尼亚军事学院都只是初级军校。或者说开设了军事教育课程的大学。尽管依旧可以将张绍曾、蓝天蔚和吴禄贞送入学校。不过他们肯定不会喜欢学校地教学安排——西点地工科课程和弗吉尼亚军事学院的商科课程都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进入了错误的学校,无疑那将是一个糟糕的局面。

    但如果让他们进入更高级的军事学院……本宁堡步兵学校,即使秦朗也觉得问题很难得到解决,而且他们都缺乏在军队中正式服役的经历,没有指挥部队的经验,本宁堡开设地课程还是不合适。

    唯一适合三个人的军事院校的就是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湛江分校,因为他可以干涉学校教学安排。可以添加一个模仿本宁堡步兵学校课程——当然,会进行一些必要地修订——地初级指挥课程班,但问题在于。分校的预定开学时间是在九月。距离现在还有很长一段时间……接近八个月。

    在这段漫长的时间内,应该怎么安排他们?

    秦朗沉思着。“你们都接受了基础军事训练和教育。所以西点军校和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并不适合你们,但更高级地学院又不会招收没有服役经历的学员……你们还没有服役经历。是这样吗?”

    “是这样。”张绍曾说。

    其实他的情况比没有服役经历更糟糕:为了前往美国留学,张绍曾甚至没有完成他在北洋武备学堂的学习,尽管在易水的压力下学校默许了他地行为。有类似问题的还有吴禄贞——他是肄业地。

    “实话说,除了西点和弗吉尼亚军事学院,你们很难进入任何一所军事学校。然而这两所学校的课程又不适合你们……”秦朗故意又想了一会儿,“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推荐你们去弗吉尼亚军事学院湛江分院,那里会开办一个初级指挥课程班。”

    张绍曾、蓝天蔚和吴禄贞互相交换着眼色,然后张绍曾问:“这所学校在哪里,秦先生?

    他们都很困惑。“湛江”,这个名字听起来像是中国的某个地方……

    “是弗吉尼亚军事学院在广州湾租界开设的分院,当然你们不必怀疑它的教学水准,所有教官都是拥有长期服役经历的资深军人。”都是在美国陆军里没有机会得到晋升的倒霉蛋,包括两个服役期达到二十五年的中尉。

    两个可怜虫离开军校以后只晋升了一级。

    指望这样一些军人教出优秀的学生纯粹是一种妄想,幸好他们只负责基础军事课程,最重要的指挥课程班是由Umbrella的高级军事顾问负责,当然现在,秦朗不打算将这个信息透露给三个人中的任何一个。

    尽管他们已经同意到湛江分校学习。“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入学?”

    “学校九月才会开学。”秦朗说,“在那之前,我希望你们能够获得一些统帅部队的经验。”

    三个人都看着他,等待他的下一句话。

    如果你们不介意,我可以在雇佣军里给你们安排一个朗发出邀请。

    几乎是立刻,邀请被接受了。当然每个人都知道会是这样,既然张绍曾、蓝天蔚和吴禄贞决定来到美国留学,这就是注定的唯一结果。让他们感到意外的仅仅是,他们最终将就读的学校竟然还是在中国。

    很难说这是一个好的安排还是坏的安排,三位将要进入Umbrell习军官都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思考它,至于另外外三位,陈天华仍旧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刚才的谈话,而章炳麟和毕永年正在寻找秦朗的目标。

    他们都感到自己几乎已猜出秦朗想做的事情,他暗示挽救中国的唯一办法是革命,又安排三位可能会倾向革命的军人进入他的私人军队,很显然……

    “秦先生,难道只有革命一个选择吗?”一直在沉思的陈天华突然离开他的精神世界回到现实。

    “毫无疑问,你们没有其他选择,革命是一条已经规划好的道路。”秦朗微笑着。他已经为爱国者们确定了他们的未来道路。一旦按照他计划的那样,满清政府宣布将两条财团出售给民众的铁路收归国有,革命就会随即开始,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

    “没有力量可以阻止革命,没有其他道路可以选择。”他重复了一遍。

    “但革命会死很多人。”陈天华皱着眉毛——他还太年轻,知道的东西还很少,还不是那个可以写出《警世钟》和《猛回头》的民族主义革命者,所以还会担心一些政治家没有必要担心的事情。

    他有点像几年前的易水——不过现在的易水已经具备了一点政治家的基本素质了。“在美国有一句名言,‘自由不是毫无代价的’。”他插进来,代替秦朗回答,“为了拯救我们的国家,为了中国的未来,我们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

    “但我们会将牺牲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然后他又补充到。

    秦朗在他的内心深处微笑了。易水还是缺乏成为一个政客或者将军所必须的素质——他就不会说最后那句话。不过对于瑞切尔来说,易水的缺陷是件好事。

    真是幸运。

    “易水的观点就是我的观念,”同时他说,“我只想强调一点,维新派打算通过一场不流血的改革挽救国家,但你们已经知道,他们注定会失败,因此你们绝不能重蹈他们的覆辙。”

    事实上易水的发言已经具有充分的说服力,不过秦朗的补充强调发挥了更多效果,他直接上陈天华沉默了。没有人愿意犯一个别人已经犯过的错误,而且优秀的革命者总是可以很快吸取教训,因为如果做不到,他们就会死。

    陈天华显然是一个聪明人。

    章炳麟也是聪明人,所以他已经猜到了秦朗希望他去做的事情。“秦先生,你希望我们能够成为宣传者,鼓舞民众发动革命?”

    秦朗转向他。“你的猜测很正确,但并不完全。”他又一次变得极其严肃,“缺乏组织的革命只能演化成单纯制造破坏的暴乱。因此你们绝不能只是扮演一个宣传者,还要成为领导者。”

    “领导者?”章炳麟愣住了,其他人也是如此。他们没有料到秦朗会要求他们成为革命的领导者——毫无疑问,这应该是他的位置。秦朗有能力、也有力量领导一场推翻腐朽的满清王朝的革命,没有人可以取代他……

    但是很快,章炳麟想起易水曾经说过、并且已经得到秦朗证实的那些评价:他是一个利己主义者,一个军火商人,一个缺乏道德和荣誉感的战争贩子,以及一个只想隐藏在背后操纵一切的阴谋家。是的,他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承担领导责任,不会暴露在台前。

    章炳麟想明白了,但其他人还没有。“秦先生,难道你不打算领导革命?”

    “不。”秦朗耸了耸肩,“我只是一个商人,先生们。领导革命不是我的职责,那是你们的工作。”

    “那么你……”

    “我将为你们的活动提供支持。”他笑了笑,“但不是免费的。”

    商人的本色?也许是,但章炳麟和毕永年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秦朗是大人物,他肯定有更深远的目的。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三百一十三节 意外的灾难[上]

    时机还没有成熟的时候,秦朗绝对不会揭示问题的答有更进一步的表明他的意图。

    秦朗只是向章炳麟、毕永年和陈天华传授了一些宣传和领导的技巧、需要特别注意的关键问题,以及他将向他们提供的援助,然后这一次会谈就结束了。

    毫无疑问,章炳麟和毕永年并不满足,都想知道问题的答案,但他们也很清楚秦朗的工作有多么繁忙,不能将太多时间用在某一件事情上面;而且他们获得了的援助,最重要的问题已经解决。至于那个疑惑,他们有足够漫长的时间思考它,寻找答案。但更重要的,总有一天,秦朗将会公开一切。

    总有一天,真相会浮出水面,他们会知道秦朗想要得到的东西。并且,章炳麟在他的心里冷笑着,不管其他人怎么看待问题,如果秦朗最后打算做出一些损害中国利益的事情,他不会让他如愿以偿。

    是的,他为革命活动提供了援助,但并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

    章炳麟暗自高兴着,没有注意秦朗在他身上扫过的目光,洞悉一切的目光,就好像他真的知道他的客人在想什么。

    不过实际上,他只是知道他们会想什么,这是他有意引导的结果。因此最后,当这些客人知道他的计划,他们一定会感到惊讶与不可思议,而秦朗希望那时他就在旁边看着。他希望看到那样的表情。

    秦朗对未来充满期待。

    当然,每个人都对未来充满期待——查尔斯.西格斯比海军上校就很想在他退役之前,他的领章能够变成一颗银星。就像乔治.杜威一样。所以海军上校总是对他地战舰正在执行地任务有一点额外的想法。

    如果……当然仅仅只是如果。美国向西班牙宣战,停泊在哈瓦那的“缅因”号战舰将成为最早进入战场的美国军舰,而且还可能得到机会摧毁几艘破烂不堪的西班牙军舰。他将因此成为战争英雄,而一次晋升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而且这样一个任务不存在任何危险性。

    西格斯比上校对自己指挥的战舰了如指掌,也了解西班牙海军的实力。在美国海军地战斗舰艇序列里,一八八八年开工的“缅因”号无疑是最脆弱的一艘——只限于战列舰和装甲巡洋舰——标准排水量还不到七千吨,只有四门十英寸火炮和六门六英寸副炮。但西班牙海军只有三艘装甲巡洋舰堪舆她匹敌,而且这些战舰都在西班牙本土,当她们赶到时。迎接她们地将是大西洋舰队地四艘一级战列舰……

    也有可能是五艘一级战列舰。如果国会决定与西班牙开战。海军部就会将部署在西海岸的“俄勒冈”号战列舰调动到加勒比海地区,如果她的行动足够迅速,能够在三个月之内航行一万五千海里。那么就可以赶上大规模海战。

    所以“缅因”号地处境非常安全,相反她所处的位置能够为他带来足够的荣誉。只是西格斯比还看不到战争爆发的迹象。

    国会那帮该死的傻瓜政客!

    海军上校叹了一口气,将空洞地目光从海岸上的西班牙炮台上面收回,再将一双重新锐利起来地眼睛转向他的副舰长。“詹姆斯,你在这里守着。我四处巡视一会儿。”

    “你又想把我们的小伙子从他们的美梦中惊醒吗?”副舰长笑着说,拍了一下西格斯比的肩膀。“放松,查尔斯,古巴人和西班牙人的战斗影响不到我们,国会也不会向西班牙宣战。在这里待上几个月我们就可以回去了。”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也许很快就会有事情发生。”西格斯比说。

    “你只是太无聊了,伙计。”副舰长摇着头。

    “是的,这种无所事事的日子已经快让我生锈了。”海军上校又叹了一口,拉开门走出舰桥。

    “你只是不适应如此平静的生活——在一个战场旁边。”显然,已经走远了的西格斯比没有听到这句话。不过副舰长并不在乎。他又咕哝了几句,耸了耸肩,然后把脸侧向正看着他的军官和水手们。“别看我,先生们,保持警惕,我们还处在战斗警戒当中。”

    “该死的战斗警戒。”有人低声抱怨到。

    事实上,“缅因”号战舰上的三百五十三名军官和水兵全都不喜欢西格斯比下达的战斗警戒命令。他们在阳光明媚的加勒比海,在一个休假的好地方,又远离陆地上的骚乱,理论上说每天的生活都应该是轻松愉快的……但现在所有人都不得不待在自己的位置上

    炮、鱼雷和弹药待在一起。

    还有锅炉和煤炭——锅炉兵们同样只能待在炎热狭窄的机舱里,等待一个永远也不会到来的启航命令,闷热、混浊的空气和压抑的气氛几乎都要让这些年轻的水兵窒息了。

    “但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照样有人可以睡着。”西格斯比恶狠狠的看着几名刚刚被他弄醒的瞌睡虫。尽管军官和水手都很清楚,海军上校的凶狠表情完全是装出来的,但这几个家伙还是哆嗦着挤成了一团。

    “先生们,你们应该时刻提高警惕,我们正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也许下一秒钟就会有炮弹落到我们头上!如果你们还想活着回到老家,就把眼睛睁到最大,把耳朵都竖起来。”海军上校大声的说,想让他的警告进入每双能够听到的耳朵里。“你们都听明白没有?”

    “听明白了,舰长。”水兵们回答,但仍旧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甚至连声音都是。如果有人可以在锅炉舱里连续待上两三个小时还能精神抖擞的与长官说话,他一定不是人,或者就是要死了。

    西格斯比同样明白这一点,所以尽管很不满意水兵的回答,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更加凶狠的眼神扫了这些家伙一点,然后就在轮机长的陪伴下走向下一个舱室。

    只是在锅炉舱里待了这么一会儿,海军上校就觉得他已经喘不过气了。

    “可怜的舰长,他对战斗的期待都快让他发疯了。”等西格斯比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刚才还昏昏欲睡的水兵立刻低声讨论起来。但只有最开始的那一会儿,可能就几分钟时间,他们在议论自己的长官,然后话题就不可避免的转向了海军士兵都很喜欢的那些——简单的说,美式足球和女人。

    这场议论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部分是因为水兵们都担心舰长又转回来,因此没有胆量继续睡觉。不过,当他们确信西格斯比不会再跑进锅炉舱,这些家伙立刻停止讨论,开始打瞌睡——只有一个伙计例外。

    “我想抽支烟。”他说。

    “见鬼,乔治,你不能在这里抽烟,那样做会把我们都呛死。”毫无疑问,锅炉舱里的空气已经足够混浊了,如果还有人抽烟,谁还待得下去?

    “放松,伙计们,我会到甲板上去。”

    “然后你会被舰长看到,于是他会拧着你的耳朵回到这里,而我们就会跟着遭殃。”水兵们都反对乔治的主意,毫无疑问,那真是糟透了,“你必须重新选个地方。”

    他想了想。“煤舱?”

    “你想把我们全都烧死吗?”

    再仔细想想,乔治还是想不出他应该到哪里抽烟,但他已经忍不住了。“好了,伙计们,我必须去抽烟了。”他站起身,“谁打算和我一起去?”

    没有人。在锅炉舱里待了几个小时以后,水兵们只想喝水——当然最好是啤酒或者朗姆酒——谁也不想用一支香烟让自己的喉咙变得更加难受。

    “看上去只有我一个。”乔治撇了下嘴,耸耸肩,小心翼翼的钻出船舱,寻找一个足够隐秘的地方解决他的烟瘾。

    已经回到舰桥上的西格斯比并不知道军舰上有一名水兵擅离职守——而且是为了抽烟。海军上校正全神贯注的看着一份刚得到的电报,既高兴又愤怒。在他的人生中,心情还从没有这么复杂过。

    而这仅仅是因为一个星期前纽约《月报》刊登的一封轻率的私人信件。它的作者是西班牙驻华盛顿公使迪皮伊.德.梅洛。近乎傻瓜一样的公使先生在信件里暗示了西班牙在与美国的悬而未决的贸易协定谈判中进行的欺诈行为,同时说威廉.麦金莱是一个“次等的政治家”。但不幸的是,这封信落到了古巴叛军手里,然后被公之于众。

    毫无疑问,这样一封信足以得罪整个美国。原本已对古巴问题失去兴趣的美国人民又一次将目光投向加勒比海,要求与西班牙开战的言论再次泛滥起来,战争爆发似乎只是一个时间问题了。

    “太好了。”最终,西格斯比觉得他应该高兴。

    与此同时,水兵乔治将一枚烟头丢进了煤舱。

    注,“缅因”号战舰爆炸的原因,现在已经确认,是由煤舱中的烟煤自燃引爆了相邻的弹药舱中的发射药引起

第三百一十四节 意外的灾难[中]

    幕将要降临的时候,已经让自己舒舒服服的高兴了几格斯比终于下达了那个全体军官和士兵都期待已久的命令。“解除战斗警戒。”

    “解除战斗警戒!”值更军官在重复这个命令,语气中透露出显而易见的喜悦与轻松,不过更高兴的还是那些在炮位、弹药库和锅炉舱待了一个下午的下级军官和水兵。许多人一下子瘫倒在甲板上,又爬起来,尽管筋疲力尽但还是兴高采烈的走向餐厅。

    今天餐厅会供应冰激凌!感到自己的喉咙已经干燥得快要冒烟的水兵都有点迫不及待——在炎热的加勒比海地区,没有什么比一份冰凉又美味……好吧,事实上舰上餐厅提供的、用接近变质的牛奶做出来的冰激凌是仅次于罐头的第二难吃的食物,但每个人都需要它。唯一让人觉得遗憾的是,水兵餐厅每个星期只提供一次冰激凌,而且每个人只有一份。

    “真可惜,我还想再要一份。”一个在锅炉舱工作的、浑身沾满黑色煤屑的水兵挥舞着他的勺子,对他的同伴大声嚷嚷着。

    “别做梦了,伙计。”所有人一起摇头。

    但那个水兵似乎还在做梦。将最后一勺冰激凌放进嘴里并回味了一会儿,他又说:“或许我可以向厨子们学习制作冰激凌的手艺……”

    “别做梦了,伙计。”还是那一句话。

    “我……”

    “还是说点有意义的事情吧,伙计们……我们可以想个办法纪念每个星期的这一天。”一个水兵建议到,“‘冰激凌日’。你们觉得怎么样?”

    有人表示反对。“我们已经有了‘冰镇啤酒日’和‘朗姆酒日’。”

    也有人表示赞成。“这样。每个星期有两天值得我们期待”——啤酒和冰激凌一样,是每个星期供应一次,而朗姆酒则是一个月一次——“每个月则有九天。”

    有期待地日子总比没有期待地日子更容易一些,难道不是么?

    但还有人要提出其他建议。“为什么不是‘变质牛奶日’?”

    水兵们大声叫嚷着,争论着,而且越来越多在餐厅里的人加入讨论。最开始只是锅炉舱的水兵,然后是炮手。损管分队,陆战队员……讨论逐渐变得激烈起来,每个人都情绪激动。手舞足蹈。唾沫横飞,一扫之前疲惫不堪的颓然模样——但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这样的讨论。一个水兵站起来,分开人群走向舱门。

    “乔治!”他的朋友叫住他。“你不参加讨论?”

    “我要抽烟。”水兵乔治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然后离开了。

    他地朋友只好耸了耸肩。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下午的时候,乔治就曾离开锅炉舱到甲板上抽烟,而且竟然没有被军官抓到。有那么一会儿。这个水兵很想追上他的朋友,向乔治打听他到底找到了什么好地方。隐秘得足够避开巡逻军官地目光。但很快,水兵地注意力又被讨论吸引了,他抛开脑子里的问题,重新加入到议论当中。

    其实他应该追上去。当然,现在才发现水兵乔治向煤舱里丢了一枚烟头显然太迟了,战舰装载的优质烟煤已经被点燃,只是因为通风不良导致煤舱内缺乏足够氧气,它们还没有熊熊燃烧起来。不过舱室地温度确实正在不断上升,弹药库里的火药的温度也在缓慢上升。

    没有人意识到危险在不断靠近。不值班的水兵都挤在餐厅里讨论他们的冰激凌纪念日,而高级军官则聚集在舰长室里,一边享用只有他们才能享用地美味晚餐,一边聆听西格斯比的长篇大论。

    “……战争必然会爆发。”海军上校再一次强调他地结论,“在西班牙人如此狂妄的羞辱了美利坚和我们的总统以后,国会必然会授权政府采取报复行动。而且我们的总统阁下也不是克利夫兰那样的软蛋。”

    西格斯比叉起一块牛肉放进嘴里,用力将它咬碎,吞下,然后又叫了一句。“民主党的软蛋!”

    军官们全都皱着眉毛,一脸苦相。毫无疑问,海军上校的评论是极其错误的,一名海军的高级军官竟然当着无数同僚的面指责前任总统是“软蛋”,随便把整个民主党都骂了一次,如果国会里的民主党议员知道这件事情,西格斯比就得立刻滚蛋。而且作为听众,恐怕在座所有人的前途都会受到一定影响。

    美国可不是一个军人可以随便指责国家政策和政客的国家,把军队

    家和民主制度的最大敌人的国会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力量的机会,就算议员当中有超过一半的人正在鼓吹扩张主义。

    这是一个奇怪的国家……

    值得庆幸的是,西格斯比很快把话题转移到了军人更感兴趣也更了解的战术问题上。“如果战争爆发,我们,‘缅因’号战舰就是最早抵达作战区域的海军舰艇,在援军抵达之前,我们将单独面对古巴的西班牙军队……”

    “这缺乏现实意义,查尔斯。”副舰长詹姆斯敲了敲桌子,“我们没有能力单独面对哈瓦那的海岸炮台。”

    在海军军官的认识里,让战舰与海岸炮台交战无疑是极其愚蠢的行为——舰炮发射的炮弹很难对海岸炮台造成什么实质性损害,但如果战舰被炮台发射的炮弹命中,即使没有被击沉或者重创,通常也会被迫退出战斗,回船坞里舔伤口。

    但“缅因”号肯定不存在舔伤口的机会。西班牙人在火炮数量上占有绝对优势,如果西格斯比真的指挥战舰像一个孤胆英雄那样冲进海湾与炮台交火,包括他在内的三百五十四名军官和水兵估计不会有多少人幸存下来。

    “如果战争爆发,我们就必须尽快撤出哈瓦那港。”副舰长态度坚决的强调到。

    “我不会在没有交战的情况下就撤离战区。”西格斯比叫到,“这是军人不应该具有的懦弱行为。而且我并不认为那些素质低劣的西班牙炮手可以命中我们的战舰。”

    “西班牙人的火炮比我们多得多,查尔斯,就算他们的炮手只有百分之一的命中率,我们也会被弹雨淹没。”副舰长决心不惜一切代价说服他的老朋友,不只是为了军舰上的全体军官和水兵,也是为了美国海军的荣誉。如果美国和西班牙开战的第一天就有一艘主力战舰被西班牙人击沉,造成的打击大概会让海军部长辞职……

    不过,战争是否真的会爆发,仍然是一个无法确定的问题。也许查尔斯.西格斯比只是金正过于紧张了,或者太渴望战斗,以至于他的判断出现了一些错误……谁知道呢?

    总之,詹姆斯自己并不相信战争将会爆发。如果美国真的因为西班牙公使的一封私人信件就向西班牙宣战,那将是美国建立以来最滑稽的事情;如果国会真的计划打一场战争,那就需要一个更加过硬的理由。

    比如,是西班牙人首先采取了攻击行动……

    一声巨大的爆炸声突然传进舰长室里每个高级军官的耳朵里,同时,战舰的舰体也剧烈的震动起来,将餐桌边的每个人和餐桌上的每件餐具全部摔向甲板。而且电灯也全部熄灭了,船舱里漆黑一片。

    “上帝,发生了什么事?”西格斯比似乎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下一刻,他大声喊叫起来,“爆炸!我们遭到了攻击!”

    就像是为了配合他的猜测,军官们又听到一声沉闷的爆炸,战舰继续摇晃,甲板也开始向一侧倾斜。

    “我们遭到攻击!”这似乎已经是唯一合理的结论,军官们都爬起来,冲向船舱外面。西格斯比在他们身后尖叫着。“战斗警报,所有人进入战斗位置,向该死的西班牙人反击!立刻进行损害管制——”

    海军上校并没有看到,“缅因”号的舰首甲板在第一次爆炸时就完全塌陷了,露出一个丑陋的大洞,而在战舰左舷,同样在舰首的位置,还有另外一个巨大的窟窿。海水正从这个破损快速涌进战舰,使她迅速下沉并向左侧倾斜。

    他的所有命令都没有意义。

    然后,第三次爆炸也响了起来,而且比前面两次都要猛烈。在左舷的大洞旁边,一团火球冲开钢板喷出舰体,在水面上映出一个明亮的倒影。而在这一瞬间,“缅因”号的侧倾速度开始加快,而且变得越来越快。只过了短暂的几秒,就没有一个军官还能站直身体了。

    “我们完了!”枪炮长绝望的喊到。当然就算他什么也不说,军官们也都知道这艘战舰将要沉没,而且他们处境危险。

    “快离开船舱……”

    这是最后一个声音——在内部发出的连续不断的爆炸声中,“缅因”号整个翻了过来,将布满壶藤和贝壳的船底暴露在空气中,接着又从海面上消失了。

第三百一十五节 意外的灾难[下]

    盛顿。

    白宫的会议厅里,威廉.麦金莱与他的政府中的几位重要成员——国务卿谢尔曼、陆军部长阿尔及尔、海军部长隆和财政部长——以及他的绝大多数幕僚正在听取一份相当糟糕的报告。而这份报告是如此的糟糕,以至于在座的每个人都面带哀伤和愤怒……尽管实际上很多人都想高声大笑。

    现在不是大笑的合适时机。否则,如果让愤怒的、脑子里只剩下“复仇”的美国民众得到什么消息,会议厅里的每个人都会在瞬间名誉扫地,而且很有可能需要离开美国到别的什么地方避难,永远不能再回来。

    现在是哀伤与愤怒的时刻。

    “……‘缅因’号战舰发生猛烈爆炸,并在数分钟内倾覆沉没,包括舰长查尔斯.西格斯比海军上校在内,全舰三百五十四名军官与士兵,只有一名海军少尉和十五名水兵获救,其余全部死亡或失踪……”

    陆军部长打断机械的朗读着报告的白宫工作人员。“为什么只有十六个人获救?”

    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报告。“战舰沉没得非常迅速,大多数人没有机会逃生。而且爆炸发生时正好是晚餐时间,根据一名获救水手……”他仔细想着那个名字,然而最后还是只能将报告翻到有名字的那页。“乔治.马瓦尔。根据他的报告,当时几乎所有不值班的水手都集中在餐厅里讨论问题。”

    “什么问题?”陆军部长追问。

    “那并不重要,拉塞尔。”在工作人员回答之前。海军部长插进来,“重要的是,因为事件发生得相当突然,我们地军官和水兵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就已经随着战舰一起沉没了。”

    “而且战舰沉没时产生的涡流会将没有来得及逃开的落水者……”

    “不用说这些。”这一次打断的是谢尔曼。在会议室里的所有大人物里,国务卿或许是唯一没有感到高兴的那一个。事实上从他憔悴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最近一段时间爆发出来的要求美国与西班牙开战的呼声让他感到处境艰难。也许在爆炸发生后地几天里他根本没有休息。

    当然,谢尔曼并不反对与西班牙开战,麦金利的政府中没有反对帝国主义政策和扩张主义的部长。只不过,作为美国在外交领域的最高负责人。国务卿希望谨慎对待爆炸时间,在弄清楚真相之前暂时保持克制。

    “爆炸地原因弄清楚了吗?”

    “没有。”工作人员回答。

    谢尔曼的要求根本是无法做到的事情。“缅因”号还躺在哈瓦那港的海底……当然就算把她捞起来,凭借现有地检测技术也只能确定一件事,战舰沉没的直接原因是弹药库爆炸。但弹药库为什么会爆炸?只有上帝知道。甚至就连罪魁祸首、大难不死的锅炉舱水兵乔治.马瓦尔先生也不知道具体原因。

    而且他也绝不会愚蠢到将自己把烟头丢进煤舱的事情说出来——如果他还记得这件事地话。

    幸好对于美国国会、政府和人民来说,导致“缅因”号战舰的弹药库爆炸的真正原因从来不是一个重要地问题。重要地只有一点,一艘执行保护美国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任务地美国军舰在西班牙殖民地港口爆炸沉没,三百三十八名军官和水兵丧生和失踪。必须有人为此负责;如果没有人自己站出来,那么美国就会按照自己的意志挑选一个。

    就是西班牙!邪恶地西班牙,血腥的西班牙,欺骗和羞辱了美国的西班牙。只有这个国家才会挑衅美利坚。它必须为“缅因”号战舰的爆炸沉没付出代价。

    “毫无疑问,一定是西班牙人派遣间谍炸毁了我们的军舰。”海军部长愤怒的说,右手捏着拳头。想其他人挥舞着。像一个被彻底激怒了的牛仔。

    “最近一段时间。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到处都是。”国务卿皱着眉毛,“当然。我们的人民可以直截了当的认为是西班牙炸毁了‘缅因’号,但作为政府官员,我们应该理智一些。”

    “你在担心什么,约翰?”阿尔及尔好奇的问。

    “我只是认为我们必须首先掌握足够的证据,然后再向西班牙人宣战。这样可以避免我们在外交上面陷入被动。”作为国务卿,谢尔曼不得不担心这些,他不希望听到派驻各国的公使向华盛顿报告,欧洲国家一致谴责美国是毫无理智的疯子。

    但其他人不担心这个问题。而且在他们看来,国务卿先生只是想得太多。除此之外,他的要求也完全没办法实现。

    “我们没办法找到更多证据,而且也不需要。”隆表示,“我们的战舰爆炸了,这就是最好的证据——爆炸肯定是西班牙人派遣间谍做的,否则我们应该如何解释?难道告诉我们的人民‘缅因’号是自己爆炸的?”

    事实上,他的推论已经很接近事实,问题在于没有人会相信。战舰可能自己爆炸,这已经超出了人们可以理解的常识——尽管这种事情总会发生,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把爆炸原因推到西班牙人身上是唯一符合逻辑的做法。”阿尔及尔接着隆的话说,“而且我们正好需要这么一个理由……”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

    值得庆幸的是,麦金莱已经接过发言权,并且成功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力。“政府将会谴责西班牙的暴行,并着手采取报复行动。先生们,请注意,美国人民要求惩罚无赖国家、拯救古巴人民的呼声日益高涨,作为国家的领导者,我必须顺应他们地意志。”

    他把责任全都推到了美国人民的头上。政客总是这样。当他们需要的时候,民意是上帝的意志;当他们不需要

    ,民意什么也不是;最后,当民意与政客的意志冲突做的只是利用舆论将民意引导向与他们的意志相符地方向。

    不过实际上,政客也只是高级打工仔,决定国家上层建筑的永远是经济基础……

    “国会是否会批准向西班牙宣战的议案?”谢尔曼问。既然麦金莱决定顺应民意……确切的说,是顺应财团和大资本家地意志,他只能将注意力转向其他更加现实的方向。

    “需要一些时间。”一名高级幕僚回答。有点无可奈何,“主要是程序方面的问题。议员们不想绕过那些规章制度。”

    “需要多长时间?”国务卿追问到。

    “如果总统正式向国会提出要求,十天,最多两个星期。”

    “太长了。”麦金莱咕哝着。

    “太短了。”阿尔及尔和隆同时说。

    迷惑的眼光同时投向他们两人。所有人都奇怪。作为最坚定地主战派,他们为什么会觉得这段时间太短。

    “我们需要时间集结和调动军队。”陆军部长解释到。

    隆接着说:“虽然陆军可以直接使用雇佣军参战,但海军需要足够长的时间将军舰分别调往东海岸和远东……”

    “陆军不需要使用雇佣军。”阿尔及尔敲了敲桌面。作为陆军的代表,他不想让雇佣军卷入战争——必须把所有获得晋升和勋章的机会留给现役军人。

    “陆军需要雇佣军。”这一次是哈里曼。他还记得与秦朗地协议,那份协议签署的时间实在太长了,已经不能进行任何细微的更改。幸好他有足够地理由说服陆军部长……最起码可以说服总统。“国会不可能批准陆军任何关于扩军地要求,而且现在招募新兵训练也来不及。如果我们要同时占领古巴和菲律宾。同时准备一支后备力量防备西班牙派出援军,动用雇佣军是最合适地选择。”

    当然还有一句话,因为顾忌阿尔及尔的面子。哈里曼没有说出来:如果仅仅依靠那支只有两万八千名训练严重不足而且牛仔习气严重地军官和士兵的三流陆军。也许只有上帝才知道地面战斗会进行多久。三个月还是半年?于是美国陆军就会成为整个世界的笑话。然后美国就会成为笑话。

    哈里曼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局面出现,其他人也不想。

    “我的看法也是如此。”隆严肃的说。“如果陆军不愿意使用雇佣军,可以将它纳入陆战队的战斗序列。”

    这是个很不错的举措。隆曾经与助理海军部长罗斯福仔细研究Umbrella的军事力量,按照它目前的规模,一旦雇佣军全部投入战争,很有可能为军队增加一个准将名额,甚至还有可能是少将。这样,如果以后陆战队扩充到相同规模,或者执行相似任务,国会就不得不再授予陆战队军官相同的军衔。

    尽管海军和陆战队从来不喜欢准将这个军衔,一直想把它废除,但是任何军人都不会反对自己晋升为将军,所以,为什么不呢?

    阿尔及尔一瞬间明白了隆的小算盘,然而一切都已经太晚了——他刚才直截了当的拒绝了使用雇佣军的提议,如果再开口要求使用它未免显得有点……丢脸。

    见鬼!他郁闷的想着,愤愤不平。

    麦金莱似乎也明白了问题的关键,他想了想。“雇佣军归谁指挥的问题先放在一边。现在的问题是,海军需要多长时间调动战舰。”

    “让所有军舰到达位置,六十天。”再仔细想想,隆又说:“我认为四月就可以向国会正式提出宣战要求。”

    麦金莱陷入沉思:海军要求的时间可能有点久。

    其实海军很早就开始准备了。按照罗斯福的建议,亚洲分舰队在去年十二月时就已经准备就绪,补充了弹药,所有作战舰艇进入船坞进行大修,将水下部分清除干净,水兵每天都在进行战斗演练,菲律宾的情况也基本调查清楚。只要得到华盛顿的命令,杜威和马汉就可以指挥舰队向马尼拉前进,将那里的西班牙舰队彻底摧毁。

    而且Umbrella雇佣军的准备工作同样迅速。有三个团级战斗队到达广州湾,而第四个则有一半士兵就位。当然,这是哈里曼参加易水的婚礼之后带回来的消息,而现在,雇佣军肯定全部就绪了。

    只有一个小问题可能有点麻烦。雇佣军里的新兵稍微多了一点。去年在北京执行干涉任务的时候,它只有两个团级战斗队,结果仅仅经过半年,Umbrella就把规模扩充了超过一倍,但愿这不会影响它的作战能力。

    海军部长慢慢回忆着他知道而阿尔及尔不知道的消息,然后他听到总统的决定。

    “你有四十天。”麦金莱转向谢尔曼,“在这段时间内,国务院应当指示驻马德里公使不断向西班牙政府施加压力,同时做出可以通过外交途径解决问题的姿态,迷惑西班牙人,使他们在足够长的时间内弄不清楚我们的真实目的。”

    “我明白,总统先生。”谢尔曼点了点头。

    看上去,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了。

    可怜的西班牙人。

    在他想着这些的时候,麦金莱已经把目光投向了财政部长。“财政部……”

    “财政部已经与陆军部和海军部进行了仔细研究,制定了一个五千万美元的战争特别预算草案。”财政部长回答,“但如果需要动用雇佣军,数字还要增加,但具体金额要等合同签署以后才能确定。”“那就立刻联络Umbrella。”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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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九三介绍:
——秦朗,中国人,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工程学院毕业,工学学士,钻石走私组织成员,二十四岁,不抽烟,几乎不喝酒,未婚。


以上,是我们的主角的全部简历,并且已经变得毫无意义。


因为他现在是在一八九三年。一八九三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八九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八九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