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节 被憎恨的人
水受挫了,虽然做了不少尝试但还是没能得到他希望谈,袁世凯礼貌但坚决的拒绝了他的提议。
这是他没能料到的结果。他非常奇怪,不明白到底在什么地方出了错误;他看不出问题所在,袁世凯也没有透露任何线索——然而,他仅仅只是害怕与易水单独见面;对任何一个中国官员来说,在现在这个时候与他单独见面,虽然不是严格禁止的、但也是极其不合时宜的。
看上去这是很荒谬的事情,但每个国家都会有一些自己不欢迎的对象,大多数是政客和外交官,不过也可能是其他的什么角色——易水就是大清帝国的统治者和整个官僚阶层现在最不喜欢的那一个家伙,而且绝对没有“之一”;虽然用不了多长时间他就会从这个位置上退下来,并且人们很快会把他做过的事情忘掉,但现在,没有人可以取代他。
因为还没有人犯了像他那样严重的错误。
事情的起因就在于他的严重错误——当然,更大的错误在于瑞切尔,同时,马汉也需要承担一部分责任——而不是满清政府正在发疯。没有任何敌意和仇恨是毫无理由的,情形很明确,他们在遂溪和广州制造的事端使易水在中国的处境变得尴尬了。
他们制造的事端,不管时间、地点还是方式,都不正确。虽然满清政府的官员几乎每天都会遇到类似问题,最后被迫答应一些无理要求或者发布几条辱国政令,或者干脆签署一份不平等协定。但那都是一些小事、小麻烦。通常县级官员就可以解决得很好,不必麻烦朝廷中央的诸位大人,当然也不会传进皇帝的耳朵里……但易水、瑞切尔和马汉制造地却是一起重大政治事件。
所以光绪知道他们做地“好事”。不幸的是。年轻而且进取心很强的皇帝陛下觉得自己被羞辱了:就在他决心奋发图强、振兴国家地时候,三个小人物却给了他一记不太沉重但很响亮的耳光,就在日本人给了他一个更大而且更响亮的耳光之后……是的,皇帝认为受到了伤害,他脆弱的自尊心被刺痛了。
理所当然的,光绪很生气。在中国,除了一个老女人还没有任何人有胆量给他耳光——当然,虽然他很生气,但没有什么严重地后果,尊贵的大清国皇帝陛下既不能、也不可能把两位美国军官和一个美国女人斩首示众,即使他们就在他面前,他能做的也仅仅只是给他们一点坏脸色。
所以他就这么做了。
易水,瑞切尔.麦克布莱德。阿尔弗雷德.塞耶.马汉,光绪皇帝一点也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厌恶,他讨厌他们。问题在于,他绝不只是他自己。他的意见也不仅仅只是代表他自己的意见:他是皇帝,是帝国的最高意志——虽然至少还有一个意志在他之上——官僚们都需要顺从他的喜好。而且作为对皇帝忠诚地表现,或者一种安慰,或者仅仅只是刻意讨好,满清的官员不得不讨厌这三个家伙。
最起码,那些整天在皇帝眼前活动的大臣必须表现出他们的厌恶。
而且绝大多数厌恶集中在易水身上。尽管他是美国军官,但在搞不清楚什么叫做“国籍”地满清大臣眼里他仅仅只是假洋鬼子而非真洋鬼子,在皇帝面前痛斥他不会让他们产生心理障碍。
“助纣为虐的汉奸二鬼子”,他们如此称呼他。当然,易水从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有这样一个称号,当然他现在还完全不知道,一点消息也没有得到;然而这仅仅只是全部问题中地一部分,而且不是最严重的那部分。
更严重的问题在于“帝党”成员、监察御使杨深秀的奏章,被许多大臣认为是无稽之谈的《时事艰危、谨贡刍议折》——“时势危迫,不革旧无以图新,不变法无以图存”,如果一个中央政府的高级官僚还不能看出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也就没有资格继续留在现在的受人羡慕的位置上了。
监察御使大人要求皇帝陛下变法维新!
然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使用一种西方式的语调发表评论,杨深秀的奏章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在《时事艰危、谨贡刍议折》之后,越来越多类似的奏章送到了光绪皇帝的桌上,就好像官员们在这一刻都想通了,发现国家已到了必须变法的最后时刻;接着,曾经发起“公车上书”、组建
会的康有为又成立了一个新组织,“保国会”,开始帝和朝廷,支持杨深秀和诸位主张变法的大人,要求皇帝立即下旨维新……
如果他们想把某些人气得中风,显然,他们几乎做到了这一点。
变法!维新!这简直就是发了疯了!极端保守的那些大臣当然被这种荒谬的、毫无道理的建议气得浑身哆嗦,少数已预见到自己的利益将受到严重损害的官员也表示绝不赞同——但是,也有人支持杨深秀和康有为的主张,毕竟倾向变法的大臣并不是少数,而且更重要的是,决心振兴国家而且刚受了一点刺激的皇帝喜欢它——事实上,如果没有保守派大臣全力阻止,在广州的事情发生后皇帝就已经召见康有为和梁启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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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现在,保守派的大臣们知道自己已不能再阻止这种事情,甚至他们中的一部分人还必须支持它:既然皇帝已表明态度,对于那些既保守但又属于“帝党”的大臣来说,他们就不得不在痛苦之中做出一个选择,继续坚定不移的支持皇帝,或者违背自己的政治意愿站在皇帝的对立面,成为“帝党”的叛徒。
当然,虽然痛苦,但他们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绝大多数大臣的最终选择是支持皇帝;爱惜自己名声的大臣们当然不希望自己得到一个“叛徒”的称号,而且现在看起来支持皇帝也没有太多危险性。然而他们的选择严重削弱了反对变法的力量——只有极端保守而且属于“后党”的大臣进行了措词强烈的反对,但他们的声音与主张变法的声音以及支持皇帝的声音比起来实在太微弱了,太容易被人忽略,所以什么也不能改变。
北京的局势在变得越来越混乱,一旦人们发现反对变法的声音竟然是如此微弱,向皇帝和朝廷上书要求变法维新就逐渐演变为一种潮流、一种谋求晋升的手段,除了官员和保国会成员,更多的人加入上书的行列。在如此多声音的竭力鼓噪下,大清帝国的年轻皇帝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坚决,他就要采取实际行动了。
除非事情突然出现转机,比如待在颐和园暗中监视政局的皇太后陛下返回紫禁城,剥夺皇帝的所有权力并把他软禁起来,同时在换一位新皇帝——而且确实有人很迫切的希望慈禧这样做——否则不用多久,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皇帝就会颁布圣旨,宣布开始一次大规模变法运动。
征兆已经变得非常明显了。
大臣们都已预感到一场猛烈的风暴即将到来。保守份子的心情变得极其沉重,心中充满痛苦与憎恨。当然,他们不能也没有胆量指责皇帝,只好把憎恨转向其他人:整天散布歪理邪说的保国会的疯子、蛊惑皇帝接受歪理邪说的无耻小人、还有立场不坚定的同僚,当然更重要的,导致这一切发生的根源,易水。
他是罪魁祸首,如果没有他蓄意挑起事端,谭钟麟就不会遭到撤职,杨深秀就不会上书建议变法,保国会的疯子就不会趁这个机会肆无忌惮的散布自己的荒谬言论,皇帝就不会被各种歪理邪说蛊惑并打算将它们付诸实施……
一切都是易水的错误——瑞切尔则被完全忽略了,毕竟还没有哪位大臣打算与一个女人计较,尽管她在事件中需要承担的责任更大。
他们的目标仅仅是易水,憎恨他、不喜欢他,更不想看到他。
易水依然不知道这个情况,美国派驻北京的公使显然没有把它当作值得重视的问题,既没有报告华盛顿也没有通知马汉,但袁世凯很清楚,虽然他还不像其他人那样憎恨或者讨厌这位中校先生……或者Umbrella公司的薰事,而且希望与他达成一点协议,但在这种时刻他绝不敢接受他的单独与自己会面的请求;这样做或许会得罪他,但总比得罪皇太后、皇帝和朝廷里的诸位大人更好。
袁世凯不想与自己的政治前途过意不去。
当然,他仍然礼貌的向易水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并含蓄的建议他“注意京城的情况”。
“北京的情况?”易水依旧什么也没有弄明白,最后觉得应该仔细调查一下,“北京有什么情况?”然后他就被吓着了。
第二百五十七节 局势
缪尔.布什进来的时候秦朗正在看报纸上的评论,聚一点也没注意屋里多了一位参议员。但布什并不在意——他知道秦朗知道他进来了——让参议员感到意外的是报纸居然是一八九六年的。
而且是法国的报纸。
“你在看什么?”他好奇的问。
“德雷福斯案件。”
回答很简单,但布什知道那是什么:一八九四年十月,法国陆军上尉阿尔弗雷德.德雷福斯因为涉嫌向德国出卖军事机密遭到逮捕,随即被判决终身监禁,流放法属圭亚那沿岸的“魔鬼岛”——只是一件小事,但德雷福斯的家人坚信这是一个错误的判决,要求重审案件并联络许多律师、记者和作家,最后还把整个案件在报纸上公开了,结果导致法国舆论一片哗然,要求法庭撤消判决。
但这是两年前的事情,虽然可以肯定,德雷福斯的家人以及他们的盟友还在坚持不懈的努力改变结果,然而布什并不认为案件还有什么值得关注之处,秦朗现在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
“你为什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秦?”
“因为它很有趣,参议员”——秦朗做了个手势亲布什坐下——“可以肯定的是,德雷福斯上尉将成为世纪交替时期最有名的一位法国人,并且他的案件最终将得到重审。”
“你认为他将被判决无罪?”布什不相信。
“法国陆军部和反间谍部门应该很清楚,真正的叛国者并非德雷福斯上尉,事实上前任反间谍部门负责皮卡尔上校已经确认。向德国出售情报的内奸是另外一名陆军少校。唯一地问题在于,为了自己地面子陆军部会坚持错误,但最终。”秦朗耸耸肩,“在强大的舆论压力和更多证据面前错误将得到纠正。”
“如果真是那样,那会成为一场政治地震。”不过这与美国没有任何关系,而且与秦朗的生意也没有任何关系,布什还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浪费精力关心它——仅仅说它“有趣”是完全不值得相信地,参议员不相信秦朗会仅仅因为一件事情有趣就关心它。
一定还有其他原因。
但在布什提出问题前。秦朗已揭示了答案。“德雷福斯上尉的案件除了叛国者的朋友的刻意诬陷和陆军部的愚蠢固执,更主要的原因在于它是法国乃至整个欧洲地反犹太人情绪的一次爆发,因此作为回应,犹太复国主义将日渐兴盛起来,在犹太人中四处蔓延……”
“锡安……主义?”布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但还是不知道秦朗的意思:什么是“Zionism”?
他的表现使秦朗警醒,他刚才犯了一个可能会很严重的错误:复国主义直到一八八二年才正式成为犹太人中的主要思潮,《犹太国》问世还不到两年。第一次世界犹太人代表大会还没有召开,《世界犹太复国主义纲领》仍然不存在,因此作为一个专有名词,Zionism——主义——事实上它很可能还没有被创造出来。当然也就更没有人知道它了。
现在提到它或许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猜测,比如他与犹太复国运动的联系。然而这是秦朗不希望看到地情形。
而且他讨厌犹太人。
当然,秦朗没有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用一个耸肩绕开尴尬,解释到:“Zionism,
“啊!”布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
于是秦朗继续。“德雷福斯的案件会使犹太人中地复国主义份子激增,尤其是案件最终得到澄清以后,犹太人会选择建立自己的国家以逃避欧洲地反犹太主义份子迫害,然而这将成为下个世纪的世界局势动荡不安的根源之一。”
“你的意思是……”
“只是我认为,犹太人复国的唯一选择将是古代以色列国的所在地,巴勒斯坦地区。但那里在英国的掌握之下,并处于阿拉伯人的包围之中。不管英国人还是穆斯林,他们都不会容忍几十甚至上百万犹太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建立国家。”他笑了一下,“冲突将是不可避免的。”
布什暗自猜测着他的意思。冲突?当然,无论对军火商还是对雇佣兵头子,冲突和战争的确是值得关注的重大事件,然而从一个被认为是错误的间谍案件看出犹太人复国主义运动兴起,再看出中东地区潜在的武装冲突……参议员开始怀疑秦朗到底是拥有一个过度发达的情报网络还是仅仅只是想象力过于丰富了——虽然他更愿意相信第一个推测,但那将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不只是美国,可能许多国家的情报机构都达不到如此水准,然而秦朗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军火商人和雇佣兵头子……不过就算那只是他的想象,按照秦朗一贯的正确性,他的想象力同样非同寻常。
布什突然开始考虑是否应该向即将上任的麦金利总统推荐秦朗,总统需要一
这样的顾问,尽管他很可能不愿意到华盛顿工作……
“参议员,你在想什么?”
布什回过神。“我正在考虑你的预测,必须说,我很吃惊。”顿了顿,他接着说,“当然这与我到这里的目的没有任何关系。”
秦朗眨了一下眼睛。“那么你到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对普通公众来说,我只是到加利福尼亚休假,对外交事务委员会来说,我是来通知你参议院对Umbrella公司的惩罚决定并安抚你,但对极少数人来说,我来这里是因为你写给我的信。”布什想前靠了靠。“你对中国的局势有什么看法?”
他不打算告诉秦朗参议院对Umbrella地处罚决定。因为他已经知道了。名义上作为对“麦克布莱德志愿步兵团”在广州湾地军事行动的惩罚——而且理由是易水中校在行动之前没有通知华盛顿,而不是他做了这件事——但实际上则是由于议员们觉得雇佣兵的花费稍微高了一点,参议院决定将雇佣兵地数量削减到九百人以下。也就是一个大队,显然,秦朗并没有损失什么。
而且布什知道他已经与法国人签署协议,派遣雇佣兵前往印度支那地区镇压那里的反法武装,解除任务的那些雇佣兵正好可以派过去。
—
秦朗没有任何可以抱怨的,如果有。也仅仅只是由于国会没有给易水中校授勋,但谁都知道在目前的情况下给一个华人授勋将是非常麻烦的事情,注定会引起风波,因此他并不会真地在意这件事,当然就没有必要安抚。
布什只需要做一件事:弄清楚秦朗对中国局势的看法。
他曾经预测中国局势将有一个明显的变化,而现在,变化的确产生了,受到广州湾事件影响。数以千计的中国官员和学生给他们的皇帝提交报告或者写信,要求在中国进行大规模和全面的改革,复兴国家并使它不再受到西方国家欺辱,同时与反对改革的保守派官员进行激烈争吵。驻华公使在给华盛顿地报告里详细描述了北京的情形。这是一次声势浩大的请愿活动,并且还在变得更加浩大。而来自中国政府的内部消息则表明,中国皇帝似乎已经打算接受官员和学生地请求,彻底改革自己的国家了。
没有什么变化是比这更能引起华盛顿地关注的,联邦政府和参议院既希望中国能稍稍有一点起色,这样可以更好的平衡西方国家的利益,而且一个繁荣的中国对美国企业来说也是值得重视的潜在市场,然而另一方面,部长和议员们又担心中国完成复兴之后会影响美国的利益。
这并非没有先例。当佩里准将进入东京湾时日本还是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但仅仅过了四十年,这个国家就已经敢于派遣军舰干涉美国在夏威夷的活动。尽管到目前为止,美国在日本崛起的过程中获得的好处比付出的代价更多,但谁也不能料到未来会怎样发展——也许只是一不小心,日本就会成为美国在太平洋和东亚的严重威胁。
当然现在再谈论日本已没有太多价值了,但中国绝对不能成为另一个日本。
“就我个人的看法,华盛顿担心得太早了。”秦朗微笑着,但在布什看来却有一点嘲弄的味道;担心得太早了?为什么?
“不管中国将发生什么,首先做出反应的永远是英国,因为它在那里有更大的利益,而美国……如果我们表现得太积极,那么华盛顿要担心的就不是北京而是伦敦的态度了。”他轻轻敲了敲桌子,“参议员,华盛顿清楚自己的立场吗?”
“当然。”布什皱了一下眉毛:并非所有人都完全清楚美国的处境,比如秦朗的民主党朋友迪尔曼先生,他坚信他的新式军舰能够击败皇家海军,整天在海军事务委员会兴风作浪要求建造更多战舰,每一次发言的开头总是“海军必须把皇家海军当作自己最主要的敌人并时刻准备消灭它……”,也许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会喜欢他,但参议院却没打算像威廉皇帝陛下那样傻乎乎的蛮干,所以迪尔曼先生就变得让人头痛了。
而且并非只有他一个人是这样……当然,他们既不是主流,也不是今天的重点。
今天的重点是秦朗。
他正在继续说:“只要华盛顿清楚自己的立场,美国就可以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中得到足够好处而不必承担责任,也不需要付出太多代价——”
布什打断他,现在不是长篇大论的时候,要点只有一个。“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简单的说,皇帝会下令开始改革,但绝不会成功。”秦朗耸耸肩,“同时还会引发他与皇太后的激烈冲突,并最终导致一场宫廷政变。”
参议员吃惊的睁大了双眼。中国地改革不会成功,他可以预料到这点;皇帝与皇太后地冲突。在这种封建独裁国家并不罕见。也不值得奇怪……但宫廷政变?虽然在封建独裁国家发生宫廷政变
普遍现象,不过局势最终会恶化到这样一个地步吗?
“华盛顿对中国的了解仍然太少,参议员。”那种像刀子一样的微笑又来了——布什地心脏猛然收缩了一下。“中国皇帝与皇太后之间的矛盾在几年之前就已变得非常尖锐,皇帝不喜欢皇太后对他的干预,而皇太后又不想把权力还给他,所以当皇帝被迫迎娶皇太后为他选择的皇后而皇太后被迫将大部分权力还给他的时候,他们之间的战争就开始了,并且只有一方倒下之后才会结束。”
“但这与改革……”
“皇帝地改革注定会损害许多人的利益。这也是他不会成功的原因。而在那些利益受到损害的人中,绝大多数都是忠于皇太后的大臣,这会让她觉得皇帝已正式向自己进攻,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和权力,她会毫不犹豫的废除皇帝,然后再换一个新的。”
“当然,”停了一会儿,他又说:“对美国来说这是一个机会。”
“机会?”布什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但很迷惑:秦朗几分钟前才警告华盛顿注意自己地立场,现在为什么又提到机会?
而且,什么机会?
“英国人,”秦朗解释到。“他们不会同意那位皇太后陛下废除现在的皇帝,一方面他们喜欢现在这位皇帝。另一方面,他们也不愿意看到东亚的局势出现变化。但问题在于,由于德瓦士兰共和国带来的麻烦,英国没有多余地力量干涉中国的事务。当然在这个时候,美国可以提供一点帮助。”
“但我们也没有军队参与行动,而且国会不会……”布什突然停住,他知道秦朗地意思了:是的,美国既没有足够军队而且国会也不会同意派遣军队,但Umbrella公司的雇佣兵却不受限制,只是它有这么多士兵吗?
“你的雇佣兵要去印度支那,秦。”他提醒到。
“那不是问题,参议员。我正在招募和训练新的雇佣兵,再过几个月,就可以组成一批新的大队。”秦朗笑着说,“而且我们有很多时间。”
他相信他还有许多时间,虽然历史上的变法维新运动仅仅持续了一百零三天,但这一次它可以持续更久,几个月,甚至一年——因为恭亲王奕还没有死。虽然这位亲王殿下已经很多年没有什么作为,但作为政治经验丰富而且曾经支持洋务运动的元老级人物,奕减少谭嗣同等人推行他们的过于激进的改革路线,避免在不到一百天的时间里彻底激怒保守派大臣。
甚至不仅仅是保守派大臣。易水用一封足够长的电报将部分维新派学生的政治主张发回圣迭戈,结果几乎把瑞切尔和奥康纳笑晕了:有人竟然建议将新疆、西藏、青海和蒙古出售给英国和俄国,以换取推行维新变法的必要资金,并且他还估算了一个价格,按照每亩土地五十两计算,最起码有十亿两白银……[注]
真是一个好价钱。
老实说,这是秦朗见过的最具有创意的政治主张,甚至比孙医生后来向日本提出的条件更加具有创意——反正都是中国最贫瘠的地区,而且既然俄国可以出售阿拉斯加,法国可以出售路易斯安娜,那么中国出售几百万平方公里土地似乎也没有什么……当然,提出建议的这位年轻人一定忘记了自己是在中国而不是俄国或者法国,所以他将得到的注定只是拳头和口水,以及一个“卖国贼”的头衔。
毕竟,那种激进得过头的主张就算维新派也没办法接受,保守派?他们不会生气,因为那是一个绝妙的、甚至可能彻底扭转局势的靶子。
保守派大臣会笑到发疯的。
不过秦朗并不认为他错得有多么厉害,年轻人总是会犯一些奇怪的错误,因为太冲动也太缺乏经验。但是,让年轻人掌握一个国家的最高权力永远都是危险的,激进的年轻人掌握国家权力则是严重的灾难,当然,如果掌握国家权力的年轻人既激进又打着“爱国”旗号……昭和二十年之前的日本帝国就是最好的例子,整天忙着“天诛国贼”或者四处点燃战火的陆军尉佐们大概从没想过米国鬼畜最后会把原子弹砸到广岛和长崎。
可惜年轻人总是冲动而且缺乏经验的——但另一方面来说,一场不成功的变法维新运动也是秦朗需要的,只是在他完全准备好以前,需要一个人帮他勒住野马的缰绳。
那就是奕
“但愿,”秦朗暗自咕哝到,“我们的恭亲王殿下能够按照我预期的那样控制局势,否则我的生意就要出现问题了。”
第二百五十八节 正义事业行动[上]
八九七年的第一个月的最后一天,大清帝国的变法维开始了——由于主张改革官员和维新派人士的强烈要求,并且得到“帝党”的支持,光绪皇帝最终决定不再理会保守派大臣的反对,以及颐和园里的老女人的不满情绪,开始他的人生中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赌博。
然而,如此巨大而且重要的变革却没有太多人关心,除了日本——当然日本人一直非常关心中国的局势;还有英国——作为在中国拥有最大利益的国家,伦敦不得不关心它的任何变化;以及美国——但仅仅只是根据布什参议员的建议,对局势发展保持有限的关注。这个世界每天都有太多事情发生了,以至于人们更多只会关心与自己的切身利益有关的事情,而不是其他。
甚至就算在中国,关于变法维新运动的讨论也更主要的集中在北京以及邻近直隶,至于其他地方,只有官员和比较关心时事的读书人才知道国家已开始大规模改革,普通民众依旧什么也不清楚、依旧按照传统的方式生活着。
当然这种生活可能并不怎么有趣。
蔡云楠就感到自己的日子变得更加艰难了:他还是没有找到一个固定的收入来源。虽然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很想成为“雨伞”公司的“保安”,而且他的确报名了,但最后蔡云楠却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文德嗣带着他参观了Umbrella.u|的基地,并让他与雇佣兵们度过了平凡的一天……
然后蔡云楠决定退出。是地。“雨伞”公司地“保安”的收入非常高。一个月差不多有一百两银子,但完全不适合他——每天早晨起来都要跑十里路,蔡云楠觉得这样的生活自己最多能坚持三天。何况还有其他训练项目。
太劳累地工作永远都不适合他。
“你简直就是一个废物。”张彪以一种极其轻蔑的口吻评论到。他现在与蔡云楠已非常熟悉,事实上从他抵达广州湾到他们成为熟人,经过的时间仅仅只有一百个小时。与文德嗣截然不同,张彪喜欢与像蔡云楠这样的人打交道。
蔡云楠也发现张彪比文德嗣更容易交往,但问题是,他同时也比文德嗣尖刻得多。而且总有一点高高在上的味道。
文德嗣绝对不会说“你简直就是一个废物”,而且还用轻蔑的语气。
蔡云楠叹了一口气。“张大哥,你能不能给小弟介绍一份轻松地差事?就算钱少一点也无所谓……”
“没有,也不可能。”回答干净利落。张彪很清楚自己的位置,甚至比不上文德嗣——他是上级小队领袖,虽然还不是中级雇员但至少超过一半的人见到他时必须称呼他“长官”或者“头儿”,真是令人羡慕和嫉妒;但张彪自己仍然只是最普通的低级雇员,为一个旁人介绍轻松又有收入的工作?有这样的好事的话他早就自己去了。还轮得到蔡云楠吗?“有些事情,你想都不要想。”他说。
“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蔡云楠还是不死心。如果再按照现在地情形继续下去,不用多久他就真的只剩下参加丐帮这一条路了。
但他还不想参加变成职业乞丐。
但是,希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我说过了。有些事情,你想都不要想。”张彪竖起右手食指。左右晃了晃,“我劝你还是不要整天做白日梦了。”
“但是我……”
蔡云楠很想再努力一下,不过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看着、同时听文德嗣为他翻译的威廉.巴茨突然说:“如果你真的混不下去,那就做警察吧。”
巴茨说地是中文——为了让自己的薪水再提高一点,他学了第三门外语,这样每个月又可以得到三美元地特别补贴——但他说的是北方官话,而且发音极不标准,所以蔡云楠完全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他说什么?”他问。
“他建议你到租界做警察。”文德嗣说。
“什么是警察?”
“就是官差。”张彪翻了一个白眼,因为蔡云楠长期出入租界却不知道什么是警察感到非常可笑,但文德嗣看起来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租界巡警……不过,我认为你没有机会。”
再考虑一会儿,他又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绝对。虽然并不清楚原因是什么,但租界的警察机构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真正建立起来,仅仅在赤坎地区有一个警察总局,而且只有十名警察。
相当薄弱的警务力量,但
数雇佣兵却没有这种感觉:美国中部和西部许多地区也只有一名警长和几名副警长,早期的西部开拓时代甚至干脆只有一名警长……但租界里的其他外国人并没有这么乐观,他们很担心自己的安全因此一直呼吁增加警力,而且少数居住在租界里的中国人——都是靠倒卖土地和土地凭证发了财的地主,还有西方公司的买办——也觉得非常不妥。
毕竟,哪怕只是一个县,如果县衙里只有十名捕快,那都是极其荒唐可笑的事情,就算还有一千八百名士兵也一样。
而且现在租界的驻军只剩下过去的一半,所以增加警察的数量最终会得到增加。唯一的问题是,广州湾的警察局会要中国人担任警察吗?
文德嗣不清楚答案——只有老板们知道,但为了蔡云楠的事情麻烦两位老板?虽然易水先生和桑迪公爵殿下都很容易交流、都很和蔼,不像麦克布莱德小姐那样严厉,然而文德嗣还是不认为有必要麻烦他们。
毕竟蔡云楠的问题仅仅只是他一个人的问题……
“上帝,你们还在这里?”文德嗣沉思着,突然听到一声大叫。他与张彪以及巴茨一起转过身,看到文斯.范恩正在跑过来。
—
“怎么了?”他们问。
范恩叫着:“指挥官要求所有人立即返回基地,部队将在去印度支那……你们最好动作快点,还有三十分钟!”
部队将要前往印度支那镇压那里的反抗武装,雇佣兵都知道这个消息,但他们没有料到出发时间会是现在——雇佣兵认为稍微早了点,而且华人士兵都希望过完新年后再出发,但法国人却等不及了。
安世地区的局势已经完全恶化了。被黄花探的部队戏弄了几乎一年后,法国殖民地部队和它的越南仆从军现在连最后一点士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普通士兵到下级军官,所有人都要求撤军,并且逃兵和自残现象越来越多。如果不是因为殖民当局已经与Umbrella签署合同,法国人就只能像历史上那样再次与黄花探展开谈判,争取“体面”的结束他们发动的第二次清剿。
所以现在,全部希望都集中在雇佣军身上,他们最好立刻出现在安世地区,并在最短的时间里将反抗武装连根拔起,一个不留的全部杀掉,这样,法国人就能得到他们想要的……安宁。
雇佣军不得不出发了。
“我从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法国人作战。”巴茨摇着头,第一个站起来,接着张彪和文德嗣也离开座位。但蔡云楠却抓住他们。
“两位大哥,我的事情怎么办?”他急切的问。
文德嗣侧过脸,与张彪交换了一个眼色。“要么,你可以等我们从越南回来之后再商量这件事,要么,你自己把它解决掉。”
说完,他们急急忙忙的离开了。
其实他们不必如此着急。虽然指挥官们下达的命令是部队将在下午四点登船,但实际上真正的出发时间要晚得多。还有很多事情没有解决呢。
比如,由谁担任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当然人选已经确定了,只是还没有宣布。
因为邓肯的办事效率总是……不管怎样,他还是会把事情做完。
虽然稍微晚了一点。
“杰克.基普林、兰迪.韦恩、卡斯帕.范.迪恩,先生们,”邓肯微笑着的看着三位指挥官——他从没有想过这一次竟然会由他向雇佣军下达命令,最初他还以为会让易水来做这件事——故意用了一个长长的暂停渲染气氛,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指挥官们脸上的焦急生态,最后说:“五角大楼的指示已经到了,迪恩先生将担任最高指挥官,韦恩先生和基普林先生作为你的副手。”
他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发言具有的含义:世界上第一个以“五角大楼”的名义发出的命令。不过,这绝不是他今天要创造的唯一的一个“第一”,还有另外一个。
“并且,公司决定所有军事行动都要赋予一个代号,而这一次的行动代号是……”他又暂停了一会儿,可能有一分钟,然后用一种近乎夸张的语气宣布:
“正义事业行动。”
第二百五十九节 正义事业行动[中]
是加利福尼亚,不是阿比西尼亚,有点类似广州湾…雇佣兵们来说,越南始终是个陌生的、缺乏经验的地方,潮湿而闷热的丛林里既潜伏着反抗份子,也潜伏着更加危险的动物与昆虫。而且站在事实的角度,毒蛇与蚊子的危险程度远远超过武器简陋的反抗份子。
不只是因为毒液和疾病,更大的原因在于毒蛇和蚊子总是随处可见,尤其是在雇佣兵们穿越丛林的时候,而反抗份子却极其罕见。
“也许当我们都死于毒蛇和蚊子的叮咬以后,反抗份子就会从他们藏身的地洞里钻出来了。”巴茨咕哝着,带着一点发泄的情绪用猎刀将一根挡路的树枝砍成两截——其实这应该是向导的工作,但那个越南人无论怎样也不愿意走在队伍的前头,即使跟随部队行动的法国军官踢他的屁股也没用。
据说他已经被反抗份子设置的各种陷阱吓住了,看起来似乎也是这样,但雇佣兵们觉得既然他是向导,那么就应该有向导的样子,否则他还能有什么用处?然而他们又不得不带上那个越南人,要不然只有上帝才知道他们会跑到哪里去。
在丛林里迷路可能性与在沙漠里一样高,甚至更高。
“所以我讨厌这个地方。”巴茨抱怨着,“见鬼,为什么我不能留在海防的基地里?”
他觉得自己应该留在海防修建新基地,虽然那件工作既无聊又枯燥,除了打桩子然后用铁丝网把基地围起来。就是用木板修建新房。但至少比现在安全。而且他是一名老兵,完全可以让刚刚进入公司的、还没有进行训练的新人承担全部体力工作,自己仅仅只是站在旁边看着。并且理直气壮地宣称自己正在“监工”。
而且海防基地是公司拥有地第二座大基地,面积仅仅小于谁也不愿意去的五十一区——法国人再次发扬了他们的慷慨精神,就像当初拿破仑皇帝用一千五百万美元地价格出售整个路易斯安娜地区一样,以近乎免费的价格将十五平方英里土地租给公司——在一座面积如此庞大的基地里,想偷懒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但毫无疑问,这仅仅是一种妄想:秦朗不是慈善家。既简单又轻松的工作怎么可能交给战斗人员?
如果有人得到的是战斗人员在执行作战任务时地工资,那么他就必须到最危险的第一线去,谁也别想偷懒。
“你想留在海防或者河内?威廉,那是做梦。”张彪挥动猎刀将路边的杂草砍倒,当然也没有忘记嘲笑朋友的不切实际的想法。“老板让我们来这里的目的是帮助法国人消灭反抗份子,不是让你度假。”
“我不认为参与新基地建设能被看成‘度假’。张,那是工作。”
一个苍白无力的狡辩。张彪笑起来。“帮助法国人消灭反抗份子才是工作,参与新基地建设不是。除非你地薪水与那些刚刚招募进来的新人一样高。”
他知道巴茨绝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工资降到新人的标准——虽然名义上有一点钱,但实际等于“没有工资”,每一分钱都被公司以各种各样地名义扣除了:训练费、服装费、伙食费……而且,如果扣除午餐肉。新人的食品配给标准事实上远远低于正式战斗人员。大家都经历过这样地阶段,只有傻瓜才愿意重新来一次。
巴茨不是傻瓜。他只是喜欢抱怨,所以他再也不提刚才的想法了。
但过了一会儿,也许仅仅前进了五米,他又说:“好吧,就算我不能留在海防,但至少我可以留在河内,不是吗?”
绝大多数人现在都在河内……确切的说,是几乎所有人,只有小部分人参与了正在进行的行动,包括基普林大队的一个中队、韦恩大队的一个迫击炮小队,以及巴茨和张彪所在的侦察小队,全部兵力加起来不到三百人,仅仅相当于全部兵力的百分之十,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为什么其他人可以留在河内,而我们却不得不在丛林里钻来钻去?”巴茨气愤的哼哼着。
这一次,张彪没有说话。派哪支部队参加行动,这是指挥官们讨论后决定的事情,抱怨这个问题就等于抱怨指挥官们的命令存在错误,但张彪从来不会指责自己的上级,这是他的处世哲学,而且范.迪恩指挥官就在队伍里,他亲自指挥这次进攻——尽管根据规定这是被严格禁止的举动。
最高指挥官不应该丢下自己的指挥部和部队,参与下级单位执行的任务。
但张彪什么也不说,什么意见也不发表,只是安静的听着,同时专心的搜索草丛。所以他能看到巴茨看不到的东西。
“停下!”他突然拉住巴茨,同时做出“停止前进”的手势。
缓慢前进的队伍立刻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马夏尔上尉奇怪的问——殖民当局任命他为派驻雇佣军的
,作为对他的过于低下和不可靠的办事效率的一种惩本人却相当高兴——因为雇佣军有大量午餐肉。
然而在雇佣军里,马夏尔觉得情况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乐观,一方面,他几乎就被以前调查时在报名点的几个雇佣兵认出来了,有好几次,他们叫了他使用的假名字而他只好装着没听见;另一方面,上尉觉得Umbrella雇佣军与世界上任何国家的军队都完全不同,甚至与美国军队相比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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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行军。马夏尔见过的每一支正规军队的行军队列都是密集而且整齐的,士兵把步枪扛在肩上,几个人组成一个横队。再由无数这样的横队组成纵队。在军官带领下以标准步伐前进,即使在战区也保持这种行军方式。然而Umbrella的雇佣军不同,雇佣兵要么把背着他们地武器。要么就把它们拿在手里并让枪口朝向斜下方;他们也没有统一地步伐,每个人都按照自己的步调行动,只是速度尽量保持一致;而且雇佣军也不列队,在宽阔一点的道路上,雇佣兵们在道路左右两侧形成交错地松散纵队,在狭窄的路上队列就只剩下唯一的一列纵队了。但还是很松散。
马夏尔一点也不适应这种行军方式。正规军队的整齐队列能让部队看起来更具有气势和士气,不管对友军还是对自己都能起到一种鼓舞作用,然而美国雇佣军的行军方式则会让人觉得他们很懒散……事实上,上尉一直觉得他们更像到郊外打猎的游客,而不是前往战场地士兵。
这些雇佣兵鼓舞不了任何人,相反还可能彻底破坏友军的士气……
当然,幸好他们要求单独作战,这样部署在安世地区的部队就不会受到他们的不利影响——但不幸的是。作为联络官他正好就在雇佣军里。马夏尔很担心自己的安全;虽然雇佣军在阿比西尼亚干掉了三万意大利人,但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感到担心。
然而现在,他又有了新的认识。当部队得到“停止前进”地信号时,雇佣兵只用一会儿就进入战斗状态了。他们跪下并转向道路两侧,同时枪口抬起。只花了几秒钟工夫。但上尉很清楚正规军从行军转为战斗状态需要好几分钟,而且在这点时间里部队还不一定能够完全散开——至少在应付突然遇到的袭击时,雇佣兵的行军方式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不过……袭击在哪里?
“到底怎么回事,范.迪恩先生?”马夏尔四处张望着,没有枪声,也没有人影,什么都没有,但部队却停下来了,为什么?
“道路前方有一个陷阱。”一个稍微年长一点地雇佣兵头目代替他的长官回答到——但实际上,侦察小队指挥官尤金.史密斯与范.迪恩在同一年出生,而且还小两个月,只是他被太阳晒得太黑了。
当然马夏尔并不真地关心他们到底谁更年长,他只想解决他的问题。“陷阱?”
史密斯点点头。“显然,反抗份子已经知道我们要去什么地方,他们在路中央挖了一个八英尺深的坑,在里面插满了削尖了的竹签并且把它伪装得很好。如果不是张彪的眼睛足够锐利,爱抱怨的巴茨先生就要直接掉进去了。”
“那他就要倒大霉了。”上尉脸上的肌肉极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那种简易但却危险的陷阱法国的清剿部队也总能遇到,虽然不能制造太严重的伤亡,但伤者的尖叫却总能很快把部队的士气折磨得干干净净。
“该死的、卑鄙的越南猴子!”马夏尔咬牙切齿的说。
范.迪恩暗自耸了耸肩。卑鄙?在训练营里他见过更卑鄙的陷阱,秦先生的发明,只是因为是训练用的所有都没有杀伤力,否则新兵训练的淘汰率还要增加一半。而且实际的战场就是如此,为了胜利采用任何手段都没有问题,而且法国人也谈不上干净和道德。
当然指挥官没有把自己的想法泄露出来。他仅仅问:“能够通过吗?”
“恐怕不行,先生。”史密斯做了个抱歉的手势,“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填平那个坑,而且只有上帝才知道后面是否还有其他陷阱。”
“难道这次行动就这么算了?”马夏尔愣住了,接着开始生气。“因为一个该死的陷阱取消行动,这是个大笑话。”
而且很重要的是,笑话的中心不会是雇佣军,而是他——这才是上尉无法忍受的问题。
“放松,上尉,我没有说取消行动。”范.迪恩看了马夏尔一眼,接着对围拢过来的下级指挥官们命令到:“改变方向,我们去第二目标。”
指挥官们点点头,又散开去传达他的命令了。法国上尉吃惊的看着范.迪恩,感到有点不可思议。“第二目标?我怎么不知道有第二个目标?”
“现在你知道了,不是吗,上尉?”指挥官耸耸肩。然后转
|:前经过的一个路口,他们将改变路线向第二个目标前进。
部队很快又开始前进了。在队伍地最后方,巴茨还在“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个他差一点掉进去的陷阱。向里面吐了一口唾沫。“要是让我知道这个坑是谁挖的,我就挖个更大地坑把他埋进去。”他对张彪说。
“等你知道是谁挖了这个陷阱以后再说吧,威廉,现在太早了。”张彪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们该走了。”
但巴茨没有动,依旧留在原地。他又看了一眼陷阱。接着抬起头看向更远的方向,慢慢扫视着,但是却因为树木和杂草的遮挡什么东西也没有看见。最后,他朝陷阱里吐了第二口唾沫,匆匆忙忙的追赶部队去了。
等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距离陷阱不远地一片草丛里,两个越南人站了起来。他们互相看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的显而易见的庆幸和欣喜。再等了一会儿。当他们最终确认西洋人的军队没有折返回来,这两个反抗份子终于松了一口气,重新钻进树林里并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的,他们认为雇佣军已经撤退。虽然与法国军队以前的那些行动不同,不过谁都知道法国人已经没有士气。遇到一个陷阱就选择撤退或许并不值得奇怪。当然,他们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美国雇佣军,同时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另外一个目标。
一个很小的、以至于在法国人提供地地图上完全没有标示出来的村庄……不过雇佣兵们只是觉得这是因为法国人太懒散了,既然越南是他们的殖民地并且他们也在这里建立了一个印度支那联邦政府,那么就应该提供最详细的地图。
不过值得庆幸地是,他们总算顺利的到达了目地地,没有迷路,也没有遇到陷阱,只是时间稍微晚了一点。
范.迪恩看了一眼表。“还差两分钟到四点,今天晚上我们要在这里过夜。”
马夏尔没有发表意见。虽然在一个越南人的村子里过夜并不安全,但半夜在丛林里行军同样如此。现在一切都只能听从范.迪恩的安排。
指挥官正在问他的侦察队长。“情况弄清楚了吗?”
“小村子,能够看到的居民在一百人左右,其中有三十个是成年男人,但没有看到武装人员。”史密斯撇了一下嘴,“不是问题。”
“那么,开始行动吧。”范.迪恩没有犹豫,“侦察小队,还有托马斯先生的小队,你们一起行动。”
命令很快传达下去了。雇佣兵们开始做检查自己的装备,同时低声交谈着。
“听着,等一会儿我们冲过去的时候,看到稻田里的越南人就向他开枪。”杰森.沃赫斯发表着自己的意见,“如果他逃跑,那么他就是反抗份子,我们可以直接干掉他。”
“如果他站在原地呢?”有人问。
“那么他是训练有素的反抗份子,必须立刻干掉他。”沃赫斯严肃的表示,但每个听到的人都开始笑。
只有文德嗣瞪着他。“沃赫斯先生,注意你的言论,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是杀人,而是为了把他们带到军队控制的战略村。”
文德嗣不知道战略村是什么,当然他知道那里的环境不会“太好”。但事实上,当秦朗提出修建战略村这个构想时就已经预料到法国人一定会把它们弄成集中营,只是没有毒气室和焚尸炉。不过这没什么问题,再过两年,英国人也会在南非修建大量集中营,把所有布尔平民全部关进去。当然会有不少人死在这样的集中营里,但这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秦朗比较缺乏道德感,但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在于法国人只能这么做——如果换成美国军队,他们可以像泼水一样把纳税人的税金用掉,用金钱收买占领区平民使他们逐渐抛弃游击队。但法国人无法实现这样的策略,他们不像美国人样阔绰,也不可能每个村子都修建一个~|:提出更极端的建议了。
但法国人并不打算按照他的建议做,所以范.迪恩策划了这次行动,准备给法国人建立一个模板。
所以有一点文德嗣说得没错,他们到这个村庄的目的不是杀人。
他是头儿,沃赫斯不得不服从他的命令,当然事实上他同样也没有打算大开杀戒。“别介意,头儿,我只是开个玩笑。”
“最好它只是一个玩笑。”
文德嗣还想发出几个警告,但在这个时候,攻击的信号发出了。
“进攻!”雇佣兵们大叫着,跳进稻田里,冲向开始变得惊慌失措的村庄。
第二百六十节 正义事业行动[下]
微晚一点的时候,一切都平静下来,雇佣兵顺利占领获几乎所有村民——当两个小队开始进攻的时候,有一个越南人正在村子外面,而且在远离雇佣兵的一侧,因此他成功的逃走了。
雇佣兵们很晚才注意到这点。当那个越南人的老婆和孩子由于恐惧以及无法找到他们的丈夫和父亲而开始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哭闹,他们才意识到有人不见了,然而在这个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一个小时。
“那个越南人肯定已经跑远了。”马夏尔愁眉苦脸的说。
“确实。”范.迪恩漫不经心的回答到。
“也许他会给我们带来一大堆反抗份子……不,一定会这样,每个越南人都和反抗份子勾结在一起,他能找到他们。”上尉更担忧了。
“确实。”指挥官依旧保持着漫不经心的态度。
“我们留在这里会非常危险。因此,范.迪恩先生,我要求部队立即返回河内。”马夏尔要求到……确切的说,恳求,至少他的表情和语气更接近恳求,尽管他想表达的意见是一个要求。
但范.迪恩却耸了耸肩。“我不会让部队冒险在黑夜里穿越丛林,我们就待在这里,明天早晨出发并且带上所有越南人。”
“这简直就是发疯,范.迪恩先生。”上尉高声叫着,“你显然还没有意识到,我们这支小部队遭遇大批反抗份子攻击是多么危险的事情。”
“你显然已被反抗份子吓坏了,上尉。”指挥官摇了摇头。接着转过身。与他的部下们讨论夜晚地防御工作去了,把法国人丢在一旁让他独自生气——以及担惊受怕。范.迪恩地表现让马夏尔开始相信自己一定会死在这个不知道名字的小村子里。
但是,只要他离开临时充当指挥部的房子到村子里和四周看看。他就会发现自己地担心既多余又可笑:雇佣兵都在有条不紊的工作着,把村民集中到两间靠近村子中央的屋子里并关押起来,改造村子外围的房子使它们变得更加坚固,作为他们的住所及战斗堡垒,然后在村外挖掘了许多大小和深浅都不一样的坑,并像越南人一样在陷阱里插上了削尖了木桩或者竹签。
最后。做完这些,雇佣兵们开始布置哨兵并且分配火力。哨位都在外人难以发现地阴暗角落,但能够看清外面的一切,而每一个火力点也是精心设计的,能够与相邻的火力点构成交叉火力,每一条通向村子的道路都被至少两支自动步枪和四支步枪覆盖。当然还是有一些死角,于是一些散兵坑又被挖掘出来。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而且迅速。因为所有人都接受过训练,每个步骤都是早已规划好的;当然也有没有规划好的事情,比如究竟应该让哪些人蹲在散兵坑里——最后这个任务落到了侦察小队地雇佣兵头上。
“为什么是我们?”如果有人在抱怨,那么巴茨无疑会是第一个。他确实无法忍受这些事情。当部队在丛林里行军时,侦察小队负责开辟道路。现在部队在一个村子里宿营,侦察小队又只能待在散兵坑里。
这简直毫无道理!
但实际上,指挥官们有许多理由这样做,最简单而且直接的一个是,只有侦察小队才有足够强大的火力应付突发事件。
“我们有冲锋枪和卡宾枪,火力充足,两个人就能应付一大群反抗份子。”其实史密斯并不想解释,但他还是这样做了。当然,他也没给巴茨好的脸色。“巴茨先生,今天晚上你最好把眼睛睁大一点,否则你会有大麻烦。”
“你总是这么说,头儿。”
“这次绝不只是威胁。”然后他侧过身看向张彪,“张,你和巴茨一组,把这个家伙看紧一点。”
“没有问题,史密斯先生。”张彪点点头,然后问:“但你真地觉得反抗份子今天晚上会出现吗?”
“这很难说。”史密斯摇摇头,接着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是反抗份子的指挥官,我不会因为一百多人进攻驻扎有接近三百敌军地村子,即使决定救出村民,我也会选择在敌军行军时伏击。但越南人……”
顿了顿,他继续说:“按照他们过去的表现,那些越南人不会如此冲动,但我们的法国联络官坚持今天晚上我们会受到攻击。”
“他怎么知道?”
“你知道,也许他只是被反抗份子吓坏了。”史密斯厌恶的耸了耸肩,然后离开了,而张彪则与仍然心情郁闷的巴茨一起跳进他们的散兵坑里。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了,等待反抗份子出现,等待第二天清晨到来,顺便,吃点东西。
只是谁也没有胃口——罐头午餐肉早就变成了降低食欲的最有效工具,只有在特别饥饿而且没有其他食物的时候,雇佣兵们才有能力皱着眉头把自己的那一份全部吃光,否则就
许多——而现在张彪和巴茨都还不够饿。
“也许我们应该等一会儿在打开它。”张彪拿出自己的罐头,但只看了一眼就把它放回口袋,而巴茨干脆没有把它拿出来。
—
“或许我们应该去越南人的厨房看看。”他建议到,“说不定他们能有些吃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建议,不管他还是张彪,他们都不愿意爬出散兵坑钻到某间屋子寻找食物,而且驻扎在屋子里的坏家伙们或许早就把那些东西吃掉了。结果他们只好在散兵坑里一动不动的坐着,也不说话,只是认真的听着,同时想看看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才会产生那么一点点食欲。
他们就这么坐着。过了几分钟,有人掀开了盖在散兵坑上的毯子——是文德嗣。“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越南人?”他问。
“哪个越南人?”张彪奇怪的反问。
“我们地向导。”
“没有。”坑里地两个人一起摇头,然后巴茨问:“那个傻瓜怎么了?”
“他不见了。马夏尔上尉相信他已经因为害怕而逃走了。指挥官认为这可能泄露我们的具体情况。”但文德嗣并不怎么担心。不过他还是叮嘱到:“注意。你们两个,不要让越南人把你们埋在这个坑里了。”
说完,他松开手里抓着的毯子。脚步声显示他去了另外一个散兵坑。坑里又恢复到一片寂静地状态,在现在这样的情况下,耐心等待就是唯一的选择了。至于那个胆小如鼠的越南向导,谁会在乎他呢?也许,他会把部队的情况泄露给潜伏着的反抗份子,不过那只是加速反抗份子地灭亡速度而已。
只需要耐心的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感觉只是那么一会儿,然后就已进入了“第二天”,张彪和巴茨也从精神抖擞变得昏昏欲睡。他们一点也不打算抵抗自己的生理本能——毕竟还有哨兵——于是很快,他们两人就都睡着了。
而且不只是他们,除了哨兵和因为担忧而失眠的马夏尔上尉,几乎所有雇佣兵都已睡着了。当然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村庄附近的丛林里有了活动,一个身影慢慢走出来。认真观察着村庄的动静,接着拿出一张白色的、类似手巾地东西在空中左右挥舞了几下。于是,更多的身影从树丛里钻了出来,开始向村子靠近。
他们的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谨慎。毕竟。主动进攻一个法国军队驻守地村庄,对于这些越南反法武装成员来说还是一件相当罕见的事情。而且根据抓获地向导交代,村子里一共有接近三百名敌军,毫无疑问这次行动就变得更加危险了。
这是一次冒险——而且事实上,这次冒险完全是这一支反法武装的指挥官的过于冲动的结果和个人意志的体现,既没有经过认真考虑,也没有得到大多数人赞同:作为下达命令的那一个人,黄文玉就出生在雇佣军占领的村子里,并且他的兄弟和一个儿子还在这里,现在成了雇佣兵的俘虏。
黄文玉决定拯救他们。但除了个人感情,另外一个促使他决定冒险的原因是没有人知道雇佣兵占领这个村庄的目的,甚至那个向导也不知道。因此黄文玉不得不考虑一些更加可怕的理由:也许,法国人知道他参加了反法武装,并且知道他与村子的关系,于是决定将他的亲人全部抓起来,但也许,法国人仅仅是为了发泄因为失败带来的愤怒情绪,打算把村子里的人全部杀光……
那绝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但同时也是黄文玉不能接受的结果,于是他决定冒险,并召集了他能够召集到的所有反法武装战士,一共两百多人,准备在黑夜中冲进村庄,把村民全部救出来。
然而黄文玉忽略了两个问题:首先,他并不知道村民到底在哪一个位置,而且他的部下也不知道,其次,他们同样不清楚雇佣军的防御配置。也许法国殖民地部队和越南仆从军的一贯的散漫和粗心大意使他没能正确认识问题的艰难程度,但现在他们的对手已经变成美国雇佣军——糟糕的是,黄文玉依旧不知道。
当然,他很小心,很谨慎,他的部下也是如此。他们慢慢的、一点一点接近村庄,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以至于哨兵完全没有发现正在接近的、穿着黑色衣服的身影……如果他们的对手还是法国人,这些抵抗战士就能够毫无声息的进入村庄,因为法国人不会用陷阱对付他们。但美国人挖了陷阱。
当他们抵达村子边缘,而黄文玉几乎就要松一口气的那一刻,走在前方的一个抵抗战士突然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确切的说,不是消失,包括黄文玉在内,许多人看见他突然陷了下去,并且很清晰的听见他发出的一声短暂的惨叫。
他似乎控制住了自己,但也可能已经死了,然而一声短暂的惨叫对于哨兵来说已经足
“敌袭!”——张彪和巴茨没有听到哨兵的警告。不过枪声让他们从梦中惊醒了。巴茨第一个爬起来。掀开毯子地同时已向出现在他地视线里的所有站着的影子开火,接着张彪也爬起来,卡宾枪开始为冲锋枪伴奏。
而在这一瞬间。房子里地雇佣兵也用他们的自动步枪和步枪加入战斗,接着,深受士兵青睐的“土豆挖掘机”开始有节奏的鸣响。
黄文玉和他的部下完全暴露在这阵突然爆发出来的弹雨中。最初地那一瞬间,他们完全被打晕了,敌人的猛烈火力让仅仅见识过单调而缓慢的步枪射击的抵抗战士呆若木鸡。他们就那么傻乎乎的在刚才的位置站,把自己完全的、毫无防备的暴露给雇佣兵。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大家快撤!”这是黄文玉唯一能想到地命令,然而他的部下已在这么做了——但不是缓慢而且有秩的撤退,这些抵抗战士就是直截了当的转过身,不顾一切地向着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狂奔,乱糟糟地就好像一群乱窜的无头苍蝇。
他们正在溃逃——对一群缺乏训练的武装人员来说这很正常。现在每个人都只想着逃离敌人的视线,但子弹从背后追上来,把溃败的反抗份子一个接着一个打死了。
只有很少一些人离开了雇佣兵的视线,在稍微远一点的地方。他们就无法看见穿着黑色衣服的越南人了。不过雇佣兵仍在继续射击,没有一件武器停止开火,不但如此,迫击炮也终于开火了。炮弹接连不断的落进村外的稻田。把大量泥土抛向空中,当然其中也包括人体的碎片。
还活着的反抗份子全都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他们已经明白继续留在村子周围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哪怕多待一秒钟也有可能导致自己丧命。他们像发了疯一样狂奔,但在这些人最终进入丛林之前,又有一些人成为了这次行动的牺牲品。
黄文玉也死了。一颗走好运的迫击炮弹就在他的面前爆炸,于是他就死掉了,一句遗言也没有留下。
不过雇佣兵并不知道他们取得的成绩,他们仅仅记得向黑暗中任何一处还有动静的地方开火。于是,这场“战斗”又持续了十五分钟,当范.迪恩终于下达停火命令后才正式宣告结束。
世界重新恢复平静,除了受伤者发出的哀号,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但哀号也没有持续太久,对于受伤的反抗份子来说,血液正在不断涌出,生命也在逐渐远离他们。仅仅只过了几分钟,一切又陷入沉寂。
直到这个时候,雇佣兵们才真正松了一口气,但同时也感到失望:越南反抗份子并不像法国人认为的那样富有进攻性和策略性,而这就意味着,任务不会持续太久,当然也意味着他们的收入会比预料的少。
他们为自己的收入担忧,而这个时候,马夏尔上尉终于彻底放松了。
“我想,”上尉轻松的说,“越南人今天晚上不会再回来了。刚才的火力足以让他们恐惧很长一段时间。”
范.迪恩回答依旧是:“确实。”
“今天晚上,我们赢得了一个值得庆贺的胜利……”马夏尔想了想,“我们究竟消灭了多少抵抗份子?”
“明天早晨你就能知道了,上尉。”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马夏尔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雇佣兵一共清点出七十具还能辨认的尸体,还有一些则不太能够看出那是什么了。这个数字比上尉预料的稍微少一点,但同样足以作为一个成绩上报给他的长官。
整个早晨,他始终保持着一张微笑的面孔,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得到嘉奖。然而没有任何人与他分享喜悦,雇佣兵都在掩埋尸体——但这很容易,那些昨天挖掘的、没有派上用场的陷阱都可以作为坟墓,当然散兵坑也可以。
雇佣兵很快做完这件工作,然后在村子里放了几把火,接着就带着村民上路了。
返回河内的过程非常顺利。范.迪恩和他的指挥官们本来预计,反抗份子将在部队行军的途中发起攻击,用一次突然的伏击打乱秩序,救援村民并给部队制造一些伤亡。但夜里的战斗显然让他们损失惨重,同时分散在其他地区的反抗份子也没能及时赶到,所以他们什么危险也没有遇到就进入了法国人严密控制的地区。
对于反抗武装来说,这是非常不幸的结果,并非因为损失了接近一百名成员和相同数目的村民,这都是很容易补充的损失,灾难在于范.迪恩终于确定他的对手并不像法国人描述的那样强大与精明。
回到河内后仅仅过了一天,指挥官将他掌握的所有部队全都派了出去,“正义事业行动”终于正式拉开帷幕。
第二百六十一节 袭击[上]
朗的心情很好;尽管事实上,他的心情从没变得糟糕刚刚回到一八九三年的那段时间——但他现在的愉快心情依旧值得一提。
因为他还从没有在一天之内得到如此之多的好消息:联合碳化物公司的合成生产线与纯碱生产线顺利投产;邓肯在广州湾完成了他的第一笔生意,成功卖掉价值十万美元的棉花——尽管谁都希望他卖掉的是棉纱;摩根履行了打赌时的承诺,所以霍梅尔食品公司刚换了一个主人;梅塞施米特在五十一区基地训练出了第一批专业间谍人员;还有,来自华盛顿的最新消息,联邦高等法院终于做出对“普莱西诉弗格森案”的最终判决,荷马.普莱西如愿以偿,获得胜利,当然这也表示“隔离但平等”政策违反宪法,营业性公共场所的老板要把“只限白人”的牌子摘掉了。
都是好消息,相比之下,两个同时到达坏消息显得毫不起眼:一方面,福特汽车的销售状况可以用惨淡形容,一个星期居然只卖出了十辆汽车,另一方面,诺沃特尼得到蔡司公司的回复,它既不能生产步枪使用的八倍瞄准镜,也不打算为了一家美国小公司投入资金研究这种瞄准镜,因为它没有明显商业价值,而且蔡司公司正忙着为德国陆军研制生产炮队镜和测距仪……
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与他得到的好消息相比,它们都太微不足道了。而且现在,秦朗又得到范.迪恩通过无线电发回的报告。“正义事业行动”进展非常顺利。第一阶段任务提前完成了。
他知道这个消息代表什么,海防基地地无线电系统运转正常,而且雇佣军已经肃清北宁地区。把农村地越南人全都关进了位于河内的四座战略村——这就是任务的第一阶段,而在第二阶段,部队会以相同地方式和认真程度彻底清扫北江地区——然后就是福安、太原……一点一点的、缓慢但却坚定的把黄花探和他的反抗武装逼入绝境。
计划的进展非常顺利,比他当初预计的提前了两个星期,而且没有一个雇佣兵在行动中阵亡,除了第一次任务和几次偶然交火。反抗武装全都不见踪影,没有进行任何袭击,结果部队地减员竟然全都是由毒蛇、昆虫和疾造成的,但这种损失的影响微乎其微,无法影响雇佣兵执行任务。
所以指挥官很乐观,认为可以比原定计划至少提前十五天完成第二阶段任务。秦朗相信范.迪恩的判断,也相信他能够完成任务,只有一点他不得不提醒他。永远保持警惕,防备反抗武装的突然袭击。
他有一种感觉,黄花探不会眼看着雇佣军将他的控制区内的所有村民带走而不采取任何行动,他一定正在策划攻击行动。而且很快,这次攻击行动就会付诸实施。
定然如此。
然而在遥远的越南。正在执行任务地雇佣兵们并不清楚他们的老板的预测……当然就算知道他们也不会特别在意:尽管老板的判断总是正确无误,但反抗份子又在什么地方呢?以上帝地名义,他们连这些人的影子都没有见过。
“有时候我在怀疑,那些所谓地反抗份子是否真的存在。”文斯.范恩低声咕哝着,扮演着威廉.巴茨一贯扮演的角色。不过这一点也不值得奇怪,如果有人整天都在闷热的丛林里穿梭,同时与蚊子和水做斗争,而预想中的敌人却完全不见踪影,那么他也会变得爱抱怨起来的。
甚至文德嗣,执行了这么多次任务后,他同样极不愉快,同样开始抱怨了。“即使反抗份子一直不见踪影,这也不是将执行任务的人数削减到现在这个地步的理由。”
执行任务的人实在太少了……不,应该称为“少得可怜”,居然仅仅只有一个步兵小队和六个来自侦察小队的伙计,以及一个担任向导的越南人——就算加上这个家伙,五十个人能够完成什么任务?几乎什么任务都完成不了,更糟糕的是,还会像长了绿霉的罐头午餐肉一样把成群的苍蝇吸引来。
“要是我们被反抗份子盯上,那就有大麻烦了。”他说。
“但问题在于,反抗份子在哪里?”范恩反驳到,“除了该死的蚊子,我连一只苍蝇也没有见到。”
“那是因为苍蝇都藏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先生们,潜藏的敌人才是最大的危险。”杰森.沃赫斯突然插进来,但范恩仅仅给了他一个白眼,而且文德嗣也没有感谢他。他们都不喜欢他,事实上整个小队里喜欢沃赫斯的人并不多,这个肌肉发达的家伙从不允许别人碰他的自动步枪,就好像那是他的老婆,然而谁都知道他和一个漂亮的法国女人勾搭上了。
当然,他们仅仅是嫉妒,沃赫斯总是保持一种洞若观火的态度,但从不表现出任何负面情绪,就好像他一点也不在乎。
然而这就让其他人更不喜欢他了,所以最近一段时间几乎没有人愿意与他聊天,有时候也不愿意接着他的发言继续议论——现在就是这样。
文德嗣和范恩开始为另外一个问题激烈争论。然而这个问题实际上是由张彪和巴茨引起的:他们两人在上一次任务中开枪杀死了四十个村民,大多数是老人和儿童,因为那个村子的居民不愿意搬离家园并因此与执行任务的雇佣兵产生了一些争执。当然,一个公开说法是这些人使用了武器,因此张彪和巴茨开枪仅仅是出于自卫,但实际上谁都清楚,越南人只有锄头和菜刀,而且就算他们攻击雇佣兵,动手的也绝不会是老年人和儿童……
不。实际上越南人根本没有动手。他们仅仅表达了一些口头上的抗议并且采取了不合作态度,于是张彪和巴茨就开枪了。
但真相从来都不重要,除了遇害者地亲属。没有人质疑“
释”。法国人和他们地越南仆从根本不关心这件事有三种态度,大多数人漠不关心,少数人认为张彪和巴茨做得很对,最后,另外一些雇佣兵。比如文德嗣,虽然他们对整个事件既惊讶又感到不舒服……但也仅仅只是惊讶和不舒服,如此而已。
文德嗣的同情心还没有泛滥到会使他为越南人申冤的地步,他只是反对向平民、尤其是老人和儿童开火,这样做既缺乏必要性而且也太残忍,但范恩却认为他过于仁慈了。
“这是战争,朋友。”他表示,“战争里既没有人性也谈不上什么荣誉。只有胜利才是最重要地。而且在一场战争里只有三种人,敌人,盟友和自己人,但那些越南人既不是我们的盟友也不是自己人。他们是敌人——向他们开火最起码是符合逻辑的行为。”
“也包括向老人和孩子开枪?”文德嗣不能接受的仅仅是这一点。与刚刚进入Umbrella时不同,现在他已经逐渐摆脱信仰佛教的祖母的影响了。只是还没有彻底摆脱。
“‘如果人们觉得我残酷和残忍地话,我就会告诉他们,战争就是战争,它的目的并不是要博得人们的好感,战争就是地狱’,伙计,我的祖父参加了内战并在谢尔曼将军的军团服役,所以在我九岁时就已经可以背诵这段话。”范恩说,“因此你的问题对我来说根本不是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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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文德嗣还是觉得无法接受,而且他还感到范恩的论点似乎有些问题,只是想不出到底是什么问题——然而什么问题也没有,范恩引述地是威廉.谢尔曼上将的名言,只是文德嗣从未听说过。
但沃赫斯听过,不过想了想,他没有指出这点而是说:“先生们,我不认为有必要争论这个问题。既然上面既没有命令我们杀光越南人也没有禁止我们杀光他们,那么是否向平民开火就是个人的问题,如果你不喜欢,那么你没有必要这样做,不过最好也不要管别人怎么做。当然,文,你是我们的头儿,如果你要求我们停火我们也会照办。”
这一次,范恩接受他地看法,但还是没有理会他,然而文德嗣却忍不住反驳他:“如果我命令你杀光越南人呢?或者上面有了一个命令,你会执行吗?向老人和小孩子开火?”
“如果有那样一个命令,当然,头儿。”沃赫斯不无嘲讽的说,“威廉.谢尔曼上将遵照格兰特总统地命令纵火焚烧亚特兰大、在前往萨瓦纳的途中将遇到的一切全部摧毁,把密西西比变成最贫穷的一个州——我们的将军指挥他的军队杀死数十万善良的美国公民,其中也包括老人、妇女和儿童,但仍然是联邦的战争英雄并且受到北方佬的一致追捧。头儿,也许我们也能得到这种机会。”
文德嗣目瞪口呆,同时范恩的脸色立刻变得难看了:也许文德嗣看不出来,但是他知道沃赫斯正在嘲弄谢尔曼和他的军团在南方的暴行。范恩不确定这是否针对他刚才的发言,但他刚才的确承认自己的祖父参加了内战,而且就在上将的部队服役,并且还引述了一段上将的名言,因此沃赫斯仍摆脱不了嫌疑。
范恩很不舒服。“如果不是因为南方发动叛乱脱离联邦,那些悲剧就不会发生。”他争辩到。
“也许。”沃赫斯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但他接下来的发言却揭示了他的真实想法,“不过我记得美国是一个联邦,各个州出于自愿加入这个联邦,因此似乎它们也应该有权力脱离它。”
“我不记得宪法里有这样的规定。”范恩皱起眉头。
“宪法里也没有规定黑鬼和女人有权力参加选举投票,不过现在却有人为他们争取这个权力。”
如果沃赫斯想得罪他的同伴,他几乎已经做到了:不仅仅是范恩,小队里还有其他来自北方并且有亲人参加内战的雇佣兵,他们都把谢尔曼上将看成联邦的英雄,并反对南方脱离联邦,而且小队里还有不少雇佣兵是黑人。
沃赫斯现在是众矢之的了。
而且托马斯也转过头走到他面前。“沃赫斯先生,现在我警告你,如果你再发表这样的言论,我会把你踢出我的小队。”
“抱歉,头儿,我只是太冲动了。”沃赫斯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不过这都是范恩先生的错,他不应该在一个南方人面前提到那个纵火犯和暴徒,更不应该引述他的发言。”
谢天谢地,他没有说谢尔曼的名言是疯言疯语,当然托马斯和其他黑人雇佣兵也对上将没有好感——虽然名义上说,内战使黑人获得了自由,但大多数黑人却并不这么觉得,而且事实上他们也没有发现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了,或许还更糟:经过了这么多年,他们得到的仅仅是自己选择和更换主人的权力,但工厂和矿井的环境与农场相比却恶劣得多。如果有人想说他们为黑人带来了自由幸福的生活,他们还需要做得更多。
当然,现在根本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也不是指责谁的时候,托马斯能做的其实只有一件事:和稀泥。
“听着,现在谁也不要提那些可能引起其他人不愉快的话题,否则我……”
他没能把他的警告说完,走在最前方的越南向导突然冲回来并对着他大声嚷嚷,而且还不断比划着。但谁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直到原本与他在一起的那名懂得法语的雇佣兵也跑回来,问题才解决了。
“有埋伏!”
但警告来得太晚了,就在雇佣兵们放低身体并开始四处搜索伏击者的身影时,一阵零乱的枪声已响了起来。“找掩护!”有人在大叫。
第二百六十二节 袭击[中]
声响起来的那一瞬间,文德嗣、范恩和沃赫斯已扑向他们感到子弹从他们头上飞了过去。
“见鬼!”沃赫斯大叫着,“越南人在哪里?”
“左边,十点方向。”范恩是唯一注意到伏击者位置的人,不过他很快觉得自己的判断可能错了:丛林里又响起一阵乱糟糟的枪声,然而这一次子弹却来自他们的侧后方,在七点位置。
“七点。”他迅速更正结果。
沃赫斯与文德嗣刚刚转到十点方向,现在他们不得不继续转向新的位置,但是,当枪声再次响起来时,伏击者的位置似乎又改变到右侧的一点方向了。
范恩的反应很迅速,不管动作还是声音。“一点。”
但沃赫斯却变得气急败坏了。“真该死,文斯.范恩,越南人到底在什么位置?”
“到处都是。”这是范恩唯一可以说的了——就在刚才,更加密集的枪声在四面八方响起来,告诉雇佣兵们,他们已在一个狭小的***里了。“沃赫斯先生,我们被反抗份子包围了。”
“你猜对了,文。”沃赫斯转过头给了文德嗣一个嘲弄似的笑容。但文德嗣什么也没有回答,仅仅只是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当然其他人也是这样:当你的周围都有人在向你开枪时,站起来展开反击绝不是明智的举动,只会带来危险与死亡。
而且雇佣兵们也不知道他们的敌人究竟在哪个位置,枪声已不能再作为判断目标方向的依据了,然而树木与杂草又挡住了越南人地身影。
“我讨厌这种感觉。”沃赫斯咕哝到。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范恩叫着。是对文德嗣。
文德嗣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去看托马斯。小队指挥官现在正紧张地评估形势,但得到的结论却很不乐观:部队被包围,敌人的数量暂时不清楚。最近地援军远在十英里之外并且根本不知道消息,托马斯觉得自己可能要完蛋了。
当然,指挥官还不想完蛋,今天还不是他死的时候,当然要做到这一点,部队必须首先撤退到一个能够反击敌人的地方而不是继续留在一条狭窄但明显的乡间小道上。所以他一把扯过越南向导。“我们要反击,附近哪里有合适的地方?”
他忘记了向导的英语水平就像他地法语水平一样,几乎等于零;而且这个家伙彻底吓坏了,正在剧烈哆嗦着,就算能够听懂英语也没有办法回答。
托马斯有一种将他拎起来打耳光的冲动,但想到正在四周横飞的子弹,指挥官只好继续趴在地上,并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能听懂法语的那个雇佣兵。
“把我的话告诉他!”他大叫到。结果把头稍稍抬起来了一点,于是一颗子弹立刻贴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太危险了,托马斯尖叫起来:“快告诉他,现在!”
雇佣兵迅速但小心翼翼爬到向导身边。用一阵大声喊叫让他暂时恢复镇定,把托马斯的问题告诉他。然后,又经过一阵更大声地喊叫,向导终于给了他一个回答而雇佣兵立刻转述了。“他说东边三百码远的地方有一处视野开阔的高地。”
一个好消息,但还不够好。“东边是哪一边?”
又是一乱串大喊大叫。“在我们的一点方向。”
“Shit!”托马斯地一点方向与范恩的一点方向是完全一致地,但那里正有一群越南人在向他们开火,而且谁也不知道这群越南人到底有多少……迎着敌人的火力突破封锁并不是有趣的事情,但指挥官现在也别无选择了。
“听着,”他对其他人喊到,“我们需要立刻撤到三百码外的一块高地上。小队部和一班先走,二班和三班掩护,等我们解决掉树林那边的越南人之后再出发,然后每隔二十码交换一次,就这样依次撤退。现在注意听我的命令,当我数到3时候就开始行动——注意!3…2…”
雇佣兵们都认真听着,慢慢做好准备——有一些人甚至把刺刀摸出来装到了步枪上——然而就在托马斯快要喊出“1”的时候,枪声突然消失了。
越南人停火了。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每个人都有一些茫然,都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且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但雇佣兵毕竟接受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因此他们很快就醒悟了。“就是现在!”没有必要再等托马斯喊出雇佣兵全都从地上爬起来,一半人向丛林里胡乱开火,而另一半在拖着越南向导的那名雇佣兵的带领下想着五百码外的小山坡狂奔,并且很快超过了这两个家伙。
尽管他们还什么也没有看见。
雇佣兵面对的第一道障碍是杂草和树木的枝叶,当然突破它们很容易,然后他们看见了大约四十个站或者蹲着的越南人。这些反抗份子似乎没有料到自己的对手会突然冲上来,在看到雇佣兵的那一瞬间,他们全都愣住了,傻乎乎的待在原地,既没有开火,也没有冲上前展开肉搏,但也没有撤退。
好机会。
“为了佐治亚!”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这样喊,但沃赫斯就是这么嚎叫着,第一个冲进越南人中间——当然对于像他这样一个如此魁梧,而且还着一支自动步枪和十八个弹匣的人来说,这显然是个奇迹——但他做到了。
沃赫斯像一头狂怒的野兽那样扑向挡在他面前的一个瘦小的越南人,仿佛一头犀牛冲向一只可怜的猴子,仅仅依靠自己的身躯就能将对方碾成一张薄饼。但沃赫斯毕竟还不是一头犀牛,所以在下一秒,他的自动步枪的枪托已经砸在了越南人地脸上。
每一个人都听到了一声极其清晰地“喀嚓”。同时受到重击的越南人也在可怕的惨叫中捂着自己地面颊倒向地面。随即开始在地面上来回翻滚。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越南人得到相似下场:沃赫斯的枪托把他的下巴。
直到这个时候,反抗份子才清醒过来。一些人冲向雇佣兵而另外一些人则转身逃跑,但雇佣兵的动作并他们中的任何人都快上一倍;范恩的刺刀穿透一个越南人地身体,而文德嗣则打死了另外一个,等他们再寻找其他目标时,已经没有越南人还站着了。
只是一个回合,接近四十个反抗份子就只剩下两个还活着。而且还都受了重伤。
但没有哪个雇佣兵有时间庆祝自己的胜利,他们迅速摆出一个防御阵形,枪口对准所有越南人可能出现的方向并警惕的注意着,随即托马斯发出信号,又过了一会儿,负责掩护的雇佣兵跑过来,并立刻穿过了他们的防线。
—
然后又是等待,得到信号以后所有人又开始狂奔;两群雇佣兵就这么交替掩护着。有惊无险的到达了他们的目标。
“这就是我们地高地?”托马斯相信自己看到的绝对不是什么“高地”,而是一个坡度不大的缓坡,旁边的一座山地边沿部分——当然它确实比刚才的地方更高,因为雇佣兵受到攻击地地方实际上是两座山之间的谷地。同时这块“高地”的视野也谈不上开阔。只不过它前方有一片树林被人砍掉了,形成一块宽度大约在四百码、纵深五十码的空地——这里绝非理想的防守地点。
“没时间再选地方了。头儿。”就在指挥官气急败坏的时候,文德嗣对他喊到,“越南人追上来了。”
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一大群反抗份子就从树林里冲出来,人数几乎有整个小队的十倍那么多,唯一让雇佣兵感到庆幸的是这些人不但乱糟糟的没有一点组织和队形,而且大部分还拿着冷兵器。
不过,被一大群拿着砍刀或者长矛的人冲到身边同样危险,何况越南人中还有一百多支手枪、步枪甚至火枪正在“砰砰”作响。不需要托马斯下达命令,雇佣兵们就已跪下并开火反击了。
直到这个时候,受过严格训练的职业枪手与缺乏训练的武装平民之间的差别才真正体现出来:尽管成功伏击了敌人,但越南人仅仅打伤了一些雇佣兵,而且更多是因为运气而不是他们的枪法,然而雇佣兵的第一轮射击就打倒了十几个越南人;他们的射击速度也很快,在越南人跑过一半路程前每个人至少开了三枪——自动步枪、卡宾枪和冲锋枪则干脆没有停止过,始终按照两发一组的频率进行着点射。
越南人被吓着了,犹豫了一下,他们开始后退并很快变成溃退,一下子全部跑回树林里——然而这又是一个错误的举动,如果他们继续进攻,虽然会付出巨大代价但最终能够逼近雇佣兵、迫使他们进入肉搏,这样他们还能够赢得战斗,撤退却使付出的牺牲全部白白浪费了。
不过对于缺乏训练的武装份子来说,撤退也是他们遇到强大敌人时能够做出的唯一符合本能的反应。
阮少文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不能责备任何人。除了撤退,他们都在严格的按照他的指令行动,而这已经是非常难得的事情——在黄花探的武装里,阮少文只是一个刚入伙没有多久的、还缺乏资历的新人,能够成为这次伏击的负责人仅仅是因为他曾经在法国人组建的越南伪军里效力并且其他人都不愿意接受它。当然现在看起来他们都很明智。
阮少文现在已对消灭眼前的五十个敌人不抱任何信心了,至少依靠他率领的几百人完成不了这个艰巨的任务:对方的火力比相同人数的法国军队猛烈得多,而且枪法也更准,然而他自己率领的却是彻底的乌合之众,就算拥有一批以前从黑旗军和法国军队那里弄到的枪支也还是没用。
不过他准备再试一次。
“等一会儿,你们一部分人在正面佯攻,我带领另外一部分人则从旁边迂回过去,抄袭他们的后路。”他双手比划着,向手下的小头目解释他的计划,“佯攻一定要猛烈,要把敌人的注意力牢牢吸引住,让他们不能分心注意自己的后方……”
小头目们默默的听着,什么意见也不发表,让阮少文非常担心他们是否真的已明白他的意思,然而他必须依靠这些人,否则他连一个人都指挥不了。
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与此同时,托马斯也在给他的部下们安排任务,但不是为了突围而是为了在这块“高地”坚持足够长的时间,等待增援部队到达——敌人的数目还是不详,虽然战斗力很糟糕但突围使用不是好主意。
小队携带的三只信鸽已全部放出去了,至于它们是否能发挥作用,一致的意见是,哪怕它们只能发挥一点点作用,也比什么联络手段都没有好。
至少,这可以让他们放心的坚守下去。
当然必须首先做出正确的安排。
“越南人不可能从正面突破我们的防线,但他们可能迂回过来。毕竟他们比我们更熟悉这里。”托马斯说,“所以我决定安排几个人守住我们的两翼和后方。”
“几个?”
“我们没那么多人可以分散使用。所以我打算让侦察小队的人负责这件事,他们的火力足够坚持一会儿了。”指挥官把目光投向聚集在一起的六名来自侦察小队的雇佣兵,“最起码在你们死之前,还可以向我们提供一个警报。”
那六个伙计只有一个回答:竖起的中指。
“地狱再见,你们的意思是。”托马斯笑起来,然后结束了他的部署。“先生们,就这么办,但愿我们能看到援军抵达。”
雇佣兵们散开了,而在另一边,阮少文得到一个新消息,他得到了一支增援部队,有四百人、五十支枪而且还“带着两门大炮”。取胜的希望……似乎又回来了?
第二百六十三节 袭击[下]
望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看到援军带来的两门大炮以得就算没有它们战斗也不会有任何变化——两门火炮都是有几十年历史的古薰,既旧又笨重,只有老天爷才知道还能不能正常使用,而且炮手们仅仅带来了五发炮弹,就算它们能够顺利开火也起不了任何作用。
阮少文同时也担心炮手能不能准确的把炮弹打到敌人那里。这是值得怀疑的事情,反抗战士们连枪都打不准,开炮……
一切还是只有老天爷知道。
但除了他,所有人都很高兴,也对两门大炮充满兴趣。树林里一下混乱起来,一大群人围着两门大炮和炮手,兴高采烈的大声交谈着,好像他们已经打赢了一样,谁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不是高兴得太早了。
只有阮少文正在考虑这个问题。
不过这没什么意义。因为等待两门大炮战斗已被推迟了,现在既然它们到了这里,无论能不能发挥作用,战斗都必须开始,绝不能再拖下去了。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些破坏情绪的东西,让部下把两门大炮推到树林边缘。同时负责迂回攻击的人也出发了——就在最后一刻,阮少文放弃了亲自指挥迂回部队的打算,他觉得这样会更加保险。
但实际上,他只是担心手下过度兴奋以至于冒失的冲向敌军,让他的迂回攻击策略成为泡影。而且就算他们突击成功了,其他人也会责怪他为什么损失了那么多兄弟。
已经损失了一百多兄弟。阮少文承担不起更大的代价。
不过。越南人一点也不知道他们地头领在担心什么,他们只顾着高兴了,簇拥着炮兵将两门大炮推到指定地发射位置上。然后停下来等着阮少文下令开火。然而,首先开火的却是他们的敌人。
越南人地欢呼和动作早就被雇佣兵们注意到了,只是他们还不清楚这些反抗份子到底在高兴什么——也许这些人得到了一支援军,最开始他们这么认为,不过当越南人把两门火炮推出树林时每个雇佣兵都有了一种很荒谬的感觉。
“那些家伙从哪里弄来的这两个……玩意儿?”沃赫斯用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两门前装火炮!而且还不是陆军的野战炮,反而像拿破仑时代的风帆战舰上地老式舰炮。“我以为早就没有军队使用这种东西了。”
没有人可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文德嗣和另外几个华人雇佣兵都感到那两门炮非常眼熟——最后他们想起自己以前似乎在朝廷的炮台见到过同样的大炮……但那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越南人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当雇佣兵看到几个反抗份子开始向炮口里装填火药,同时另外几个反抗份子搬来几个黑色的圆球时,他们终于知道自己的对手并非开玩笑,越南人确实想用那两门古董轰击他们。
他们真的疯了!
“我地上帝——”
范恩刚因为惊讶开始大叫,就看见一个越南人点燃了其中一门火炮的引信,等了几秒钟之后,伴随着一声巨响。一股浓烟从炮口喷了出来。
于是他的大叫变成了:“隐蔽!”
但就在同时,范恩感到有东西从自己头上飞了过去,接着是一声清脆的“喀嚓”和树木倒塌地声音。他转过头,但只看到的是一颗已经变成两截地大树。炮弹却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但没有人受伤。越南人的火炮射击技术与他们的枪法一样糟糕,甚至更糟糕。当然这是值得庆幸的,否则就会有人要见上帝。
毕竟,没有人的身体有树干那么坚硬。想到这一点,雇佣兵心中的惊讶与嘲笑迅速让位给恼怒与气急败坏,每个人都迅速转动枪口,把一串带着明显报复色彩的子弹打进了就站在火炮旁边的那些越南人身上。
还在高兴着的反抗份子立刻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了代价,剩下的则全部缩回杂草和枝叶的遮蔽当中。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又从自己的藏身之处小心翼翼的探出身体,用手中的武器向雇佣兵还击,与他们进行一场激烈而喧闹的战斗。
范恩依旧与文德嗣和沃赫斯组成一个小组,当沃赫斯用自动步枪压制反抗份子的步枪手时,他们就射击旁边那些拿着火枪或者冷兵器的目标。他们这种战术是非常有效的,因为当越南人的损失达到一定程度他们就会缩回树林里……如果他们没有因为同伴的伤亡而变得怒火滔天的话。
然而事实上,反抗战士就像他们的对手一样生气。当范恩打倒一个目标然后开始搜寻下一个时,他看见一个越南人正拿着火把冲向另外一门已经装填完毕的火炮,于是立刻开枪把他打倒了。但很快另一个越南人又把火把捡了起来。
“文,干掉那个家伙!”范恩叫起来,同时拉动枪拴退出弹壳,然后将下一发子弹推入枪膛,而在他这么做的时候,文德嗣已把第二个越南人打倒了……
第三个反抗份子接过火把,继续扑向那门火炮。
“该死!”在开枪的同时,范恩低声骂了一句,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有多么正确:他确信子弹击中了目标的腹部,但那个越南人却没有像前面两个同伴那样倒下,而是晃了晃,然后又向着火炮前进了。
接着他的身体又晃了一下——这次是文德嗣,他的子弹也击中了,却依旧没有效果。
“该死!”范恩又骂了一句,不只是因为顽强的越南人,同时也因为他不得不更换弹匣因此不能再次开枪。而且文德嗣也赶不上了,尽管另外一个雇佣兵试图挽救他们的失败,但那个反抗份子却在中弹的一瞬间点燃了引信。
“炮击。隐蔽!”范恩刚刚喊完。火炮也开火了。炮弹首先笔直地打在雇佣兵阵地前地地面上,随即弹起来飞向空中——但树枝挡住了它的去路。在打断了一些树枝后炮弹又
向,最后击中一个不走运的雇佣兵地左臂。
他开始尖叫。但使人感到毛骨悚然的声音只持续了那么一会儿。“他晕过去了。”另一个雇佣兵肯定的宣布到。
然后就没有人再关心他了,更多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还在进行的激烈战斗上。越南人也是这样。那些已被极度准确的子弹打死或者打伤地反抗份子正被新的人员替换下去。他们没有谁有时间去迷惑战斗正在怎样进行,而在这一刻,他们也没有谁关心多少。这是一种自历史开始以来就被战士们共同分享的疾病。
阮少文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注视着这一切,判断着形势,但他对这场战斗的信心也在快速瓦解。
抄袭敌人后路的人还没有到达位置并开始进攻。但部队已经付出很大的代价,两门火炮现在也不能发挥作用了——除非有人愿意冒险给它们装上炮弹——然而敌人的火力却没有任何减弱地迹象,并且看上去就算战斗继续下去,情况也不会有任何变化……
而他的人却会在这场对射中损耗殆尽。
阮少文咬着嘴唇,考虑着是否应该中止战斗让部队重新撤回树林里,然而在他寻找答案的时候,他的部下已经采取行动了。
但不是撤退,而是冲锋。
—
一个小头目首先带着他地人跑出树林。而在他们的带领下,其他人紧紧跟上,高声呐喊着,向着法国人请来地美国雇佣军冲锋了。
阮少文目瞪口呆的注视着这一切。然而雇佣兵也被吓了一跳——他们觉得自己已经干掉或者打伤了几百个越南人,但怎么还有几百个活蹦乱跳的越南人?
“反抗份子太多了。”文德嗣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但还是紧张起来,范恩也感到自己额头上有了冷汗。“我们需要一挺‘土豆挖掘机’。”
“我们需要援军。”沃赫斯一边说一边把弹匣里的子弹全部打了出去。现在他已经不能再保持有节奏的两发点射了,其他自动步枪手也是一样。但连发射击也让他们的命中率极大的降低了;就算在如此接近的距离上,而且越南人的队形也是如此的密集,大威力步枪弹的缺陷还是一览无余的展现了出来。
“我们阻止不了他们!”有人在大叫。
“后退!全体后退!”托马斯发出命令。雇佣兵们站起来,一边射击一边慢慢后退,但与越南人的距离还在不断拉近。
文德嗣还是与范恩和沃赫斯在一起。他把弹匣里的最后一颗子弹打进一个冲向他的反抗份子的身体里,然后扔掉步枪,摸出手枪继续开火。但手枪的六发子弹也很快打光,他只好将它当作石头砸向一个挥舞着砍刀的越南人,再弯下腰去拿插在靴子里的第二支手枪。
就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的对手已经冲到他的面前——但随即,这个越南人的脑袋就像西瓜那样爆开了。
“谢谢。”文德嗣转过头,向刚刚救了他的范恩道谢,不过他得到的回答却不是礼节性“不用谢”而是同时来自范恩和沃赫斯的大叫:“注意你的后面!”
又一个越南人正在冲过来。慌忙中文德嗣向他连续开了三枪,两枪击中身体而最后一枪打中他的脑袋,于是这个家伙就和他的同伴倒在一起了。
不过文德嗣并不感到高兴,因为他的弹巢里只剩下三发子弹,而反抗份子却还有一大群——太多了,连重新装弹的时间都没有。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他叫到。
“别管它了,头儿。”沃赫斯正抱着一个反抗份子的头,然后把他的脖子拧断了——他似乎热衷采用这种更暴力的手段,但也因此付出代价,身上多了几道刺眼的、血淋淋的伤口——但沃赫斯却一点也不在乎。
“下一次,我会带上一把砍甘蔗的大砍刀。”他快活的喊到,又找了一个对手与他扭在一起。
“疯子。”范恩咕哝着,站到文德嗣背后。现在他也丢掉了自己的步枪,手里抓着两把“水蟒”,只是子弹也不多了。“你还有几发子弹,头儿?”
“两发。”文德嗣说,同时向一个试图偷袭沃赫斯的越南人开了一枪。
“我还有三发。”范恩苦笑着,“我想我们很快就要像那个疯子一样用拳头战斗了。”
文德嗣知道这是事实。而且他瞟了一眼其他人,至少有一半雇佣兵已经在肉搏了,要么用刺刀,要么用枪托,或者拿着一件越南人使用的武器,当然也有几个人像沃赫斯那样徒手作战。但是,他并不想这样做,因为这会让他失去唯一的优势。“要是侦察小队的六个伙计还在这里……”
他低声说,但在这个时候,一阵清脆的枪声在他身后的树林里响起来。文德嗣能够听出这是冲锋枪在连续射击,中间或许还夹杂着卡宾枪的噪音。他的脸色立刻变了:后方也出现了越南人……
然而更奇妙的变化来自他的对手。听到枪声的那一瞬间,所有反抗份子都楞住了,然后这些人开始慢慢后退,并且很快转过身,用比冲锋时更快的速度奔跑,很快回到他们原来的位置。
他们就这么逃走了,留下尸体、伤员和茫然的雇佣兵。谁也说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虽然这是每个人都希望看到的结果:危机再次暂时解除了。
文德嗣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还有范恩、沃赫斯和其他人,然后一些人又慢慢爬起来四处寻找自己刚才丢弃的武器,而另一些人则继续迷惑着,直到侦察小队的六个雇佣兵回到他们中间。
“嘿,你们这些家伙,这里怎么了?”他们显然还没有意识到发生的事情,还在快活的大叫着,“刚才我们在林子里干掉了整整一队越南人……”真是谢天谢地。
第二百六十四节 解围[上]
支军队正在丛林里快速前进。
科里.费尔德曼是这支部队的指挥官,同时也是托马斯小队的上级指挥官,因此他现在既紧张又焦急。信鸽带回的信息宣称托马斯的小队遭到数目不详的越南武装份子袭击并已被围困,指挥官不得不担心自己是否能够把它完好无损的带回基地。
必须说,指挥部制定的计划实在太糟糕了,上级指挥官们将执行任务的部队削减到一个小队,试图引诱反抗武装主动出击并消灭它的有生力量,但他们显然没有想过,如果越南人投入的兵力超过一个小队能够抵抗的上限,情况将会变得多么恶劣。
就是现在这种情况。
要是增援部队不能再快一点的话,那里的士兵可能都要死光了。
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部队,过度担心自己的部下的指挥官命令所有人再次加快行军速度,“跑步前进。”
对雇佣兵来说,这不是问题,只是一个小意思,不过费尔德曼率领的增援部队并非只有雇佣兵,一个越南国民军的步兵连也参与了行动,但这些明显缺乏训练而且士气不高的士兵已快跟不上雇佣兵的节奏了。
步兵连的指挥官很快提出请求。“费尔德曼先生,能不能请你的部队放慢速度?”
“不,我的看法正好相反。”指挥官对翻译说,“告诉他,我们的行动还不够迅速,还要加快速度。”
“这对我的部下来说太困难了。”国民军连长抗议到。
“那么我就不得不抛弃你地部队,只依靠我地部下完成任务。”
费尔德曼的威胁立刻让国民军连长的脸色变白了——事实上。他只是代理连长。阮福寿是一个越南人,但步兵连地指挥官却应该是法国人。不过,由于部队出发之前连长德维吉昂中尉突然拉肚子不能参与行动。而其他法国军官又消失得无影无踪,最后气急败坏的马夏尔上尉只好让他临时指挥部队。
但这就是一个问题:如果美国人抛下他,阮福寿不能像法国军官那样直接带领部队返回营地;但他也没有勇气独自前进——在乡村和丛林里,一个孤单的国民军步兵连很容易成为反抗武装袭击的对象;最后,如果美国人因为他们的冲动掉进反抗武装的陷阱,马夏尔上尉一定会把他杀了。
不管在哪个角度。阮福寿知道自己地部队绝不能与美国雇佣军分开,但国民军的士兵也不能跟上美国人的速度,因此最理想的情况就是……费尔德曼让他的部队降低速度。
“费尔德曼先生,我知道你急于救援你的部队,但我们正在一个非常危险的地区,叛乱份子非常了解这里并且消息灵通,他们或许已掌握我们的行踪并设置了新地陷阱,贸然前进会让你的部队蒙受不必要的损失……”
不得不说。阮福寿是一个非常精明的人,口才也好,他开始滔滔不绝地阐述在一片隐藏着大量威胁而且相对陌生的丛林里快速行军地潜在危险性,而且举了许多例子作为自己论点的证据。但遗憾的是,科里.费尔德曼不想听他的。
他不想听从一个越南人的建议。
当然最开始。指挥官还耐心听着翻译向他转述那些废话,但很快,他变得不耐烦并最终打断了阮福寿。“如果那些反抗份子认为可以像伏击一个小队那样伏击一个中队,那我必须说,他们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至于你,”他专横的说,“胆小鬼,就算没有你的部队我也能解决问题。”
然后,他丢下阮福寿和翻译,带着雇佣兵跑步前进了。
看着他的背影,越南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问翻译:“他刚才说什么?”
翻译把费尔德曼的话重复了一遍。
阮福寿立刻变得气愤起来。“他不能这么对我,不能用那种语气对我说话。”他大声嚷嚷着,“我是尊室!”
但没有人理他,不管是翻译还是停下来喘气的国民军士兵,而雇佣兵已经跑远了。现在尊室——或者宗室——在越南已没有多少地位,首先他们的数量太多,而且在第二次《顺化条约》以后整个王室都在大幅度贬值,或许国王还剩一点权威,但谁都知道法国人才是真正的主人。尊室?谁会在乎他们。
不过,毕竟阮福寿还是一个军官,而且正在代替德维吉昂中尉指挥部队,所以特还是有机会表现一下自己的权威。
他开始向正在休息的国民军士兵大声咆哮。“你们这些蠢猪!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全都给我跑起来,追上美国人,否则我把你们全都送到马夏尔上尉那里!动作快……”
在阮福寿的咆哮以及他表现出来的怒气的威胁下……但更重要的是想到自己可能受到的惩罚,越南士兵终于慢慢跑了起来。
当然也就在这个时候,阮少文也在向接受他指挥的小头目们发火——他几乎都快被他们气疯了。这些人在没有得到他的命令的时候就擅自率领队伍冲锋,但接着又在眼看就要取得胜利的时候带着所有人惊慌失措的逃回来,阮少文根本不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以及他们的脑子里在想什么。
“你们简直不可理喻,敌人还剩下一半能够战斗,再努一点力就能全部消灭他们,你们为什么带着队伍跑回来?”他尖叫着,“两百多个弟兄都白死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加重语气强调了一次。“人都白死了!”
小头目们全都沉默不语。事实上他们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带着人逃回来,但这也并非全都是他们的错误,大家都被那一阵连续不断的枪声吓着了。以为洋人得到了增援。就算头目们没有带头队伍也一样会跑回来。
而且这也不是非常严重地错误。既然队伍第一次冲锋就能杀进洋人中间,那么再来一次同样也能做到……
“还要再来一次?”阮少文地声音突然变得像女人那样尖细,把所有小头目和反抗战士全都吓着了。但他自己也被部下的建议吓了
少?”
小头目们迷惑的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他地意思……也许他觉得死伤太大,所以不打算继续下去了?“阮大哥,我们要撤退?”
“那也不行。”
—
阮少文知道自己还不能撤退。还不是时候。付出了如此巨大的代价却不能消灭一伙只有五十个人的洋人,大头领们没有一个能够接受这种结果。阮少文希望能够带回几具尸体或者几个俘虏,顺便再缴获一点枪支弹药,就算这样还是不能平衡损失,但总比什么成果也没有好。
他必须再组织一次进攻。
“我们还要进攻,一定要消灭眼前这股敌人。”阮少文说,“但这次不能像刚才那样擅自行动,要组织好。用最小的代价做成这件事。”
“怎么做?”有人问。
“我们需要仔细策划。”
但他没有提出任何有价值的建议,或者做出有价值的安排。他只是挥手让小头目们自行研究进攻方案,同时让每一个还能行动地人做好进攻准备。当然最重要的一条,把两门大炮拖到安全的地方并且装上弹药。再推回发射位置:不管它们有多么糟糕,现在都是唯一可以依靠的东西。
反抗战士开始行动。阮少文看着他们的动作感到心情稍微好了一点,但很快,他又变得怒气冲冲了,抄袭敌人后路的部队到现在也没有一点消息或者动静,这些家伙到底打算做些什么?
“他们到底跑到什么地方去了?”阮少文想知道。
然而,他派遣的迂回部队只是撞上了侦察小队的六个雇佣兵,在他们还没有散开地时候遭到四支冲锋枪和两支卡宾枪组成的交叉火力夹击,结果被打死或打伤了接近一半……大概有两百人那么多。
当六个雇佣兵从草丛里站起来然后用冲锋枪扫射他们的对手时,他们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居然可以取得如此显著的成绩,当然他们也从没有像这样爽快过,如同使用水管浇花一样把弹鼓里地一百发子弹全部发射出去,简直刺激得如同一个高潮——当然,他们只是肾上腺素分泌过多了。
但也有人感到意犹未尽。
“其实我们可以把那些越南人杀光,当他们掉头往回跑的时候。”一个伙计对精疲力尽地同伴表示,“只是我们太担心你们的,把他们赶跑后就立刻回到这里了,而且看起来正是时候。”
“谢谢。”被拯救了的雇佣兵们虚弱的回答到,“不过接下来的战斗就靠你们了。”
当然这只是一个笑话,谁也不会真的认为仅仅依靠六个人就能抵挡越南人的进攻,不过能够参加战斗的人也不多了。
“不包括侦察小队的伙计,还有二十二个人可以继续战斗。”文德嗣告诉托马斯。小队指挥官坐在地上,背依靠着一棵树,看上去十分虚弱。但事实上,托马斯只是太疲劳了,也太紧张,越南人仅仅在他的腿上制造了一处伤口,虽然流了不少血但包扎之后就没什么问题了。
只是其他人的状况却不像他这么轻松。虽然暂时还没有人死亡,但也仅仅是没有人死亡而已,所有被文德嗣判断不能战斗的雇佣兵都受了重伤,甚至有三个人昏过去了——不过有一个好消息是被炮弹击中手臂的雇佣兵醒过来了,不过他同样不能战斗,相反还得找人照顾他。
而且还能战斗的雇佣兵的情况也谈不上很好。文德嗣和范恩是仅有的两个一点伤也没有的幸运儿,其他人都是伤痕累累,只是还不至于影响行动。
“但作战能力肯定降低了。”文德嗣坦白的表示。
“真是糟糕。”托马斯艰难的笑了笑——除了苦笑,他想不出应该使用什么表情。“我们还有多少子弹?”
“还有很多。”这或许是最可笑的事情,出发时每个雇佣兵都带着至少六个十发和四个二十发弹匣,同时除了沃赫斯,其他的自动步枪手都带着十二个二十发弹匣,然而实际上在战斗中他们根本消耗不了这么多子弹,就算自动步枪手也仅仅发射了一半多一点。每个人的负重都浪费掉了。
“其实我们应该节约一点重量,带上一挺‘土豆挖掘机’。”文德嗣叹息到。
如果有一挺“土豆挖掘机”,越南人就别想冲上来展开肉搏,但现在才提到这一点似乎太晚了一点。
托马斯更大声的笑起来。“文,下次记得提醒我带上‘土豆挖掘机’。”
如果还有下一次的话……
文德嗣慢慢的摇了摇头,将所有不好的想法和情绪从脑子里驱逐出去。“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托马斯先生?”他问。
“坚守在这里。”否则还能怎么样?就算部队已经没有太多战斗力,但还是有一个值得等待的希望。“援军应该很快就会抵达了。”
“但要是越南人在援军到达前进攻怎么办?”
“那就祈祷援军到达时我们中间还有人活着。”
文德嗣盯着他的小队指挥官,想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但托马斯的表情却告诉他,他没有开玩笑。最后,文德嗣只好点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我现在就开始布置阵地。”
说完,他转身离开,与那些还能战斗的雇佣兵讨论作战部署去了,接着就有人开始行动了。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的过去,雇佣兵和反抗武装也在一点一点做好他们的准备,但同时费尔德曼增援部队也离他们的目标更近了,似乎只有阮福寿的国民军步兵连,当指挥官回头张望时根本没能看到他们的影子。
“这些胆小鬼肯定已经缩回去了。”他告诉自己,然后不再理会派不上用场的友军,但实际上……
阮福寿刚刚得到一份他最害怕听到的报告。“长官,发现叛军踪迹。”
第二百六十五节 解围[下]
阮福寿接到报告的同时,反抗武装也发现了他的国民
但反抗武装没有采取行动,既没有攻击,也没有后退;阮福寿相当幸运,他遇到的不是阮少文指挥的主力,而是攻击雇佣兵后方的迂回部队,它现在既没有力量与国民军交战,又不敢自行撤退使两股敌军汇合。
率领迂回部队的小头目能做的只是派人向阮少文报告,同时密切监视国民军的行动。但他不知道,他的对手既不清楚托马斯小队就在附近,而且正打算撤退。
就算反抗份子只有两百人再多一点,阮福寿也没有任何勇气与他们战斗,他带领的士兵同样如此。
几个代理排长——与“不幸”的德维吉昂中尉一样,这个步兵连的法国排长们也遇到了不同的麻烦,没有参加救援行动——与军士聚集在他们的代理连长身边,讨论着具体的行动步骤。
“我们是否应该立即后撤?”一个代理排长直截了当的问。
“当然。”阮福寿很想这么回答,但在他开口之前另一个更年长的代理排长已在严厉的训斥自己的同僚了。“笨蛋,临阵脱逃是严重的罪名,你会让我们一起进监狱的。”
“谁也不想被法国人关进监狱。”第三个代理排长表示,“但我们也不能与叛军开战。太冒险了。”
第一个代理排长赞同的叫了一声。
“这很容易解决。”阮福寿做了个手势,“我们的任务是增援美国人,而且我们与美国人自己地增援部队失散了。所以现在首先要做地是找到美国人而不是与消灭眼前的叛军。没有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
非常合适的借口。三位代理排长地眼神都亮了:马夏尔上尉让阮福寿担任代理连长果然是非常明智的决定。
但还有一个问题没有解决。
“但我们怎么做?”一个军士忧心忡忡的看着军官们,“叛军绝不会让我们这么轻易的撤退。”
代理军官们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装模作样的考虑着。最后阮福寿说:“这样吧,派个人到那边与叛军谈判,表明我们的态度,让他们也不要攻击我们……告诉他们,越南人不打越南人。”
“没错,越南人不打越南人。”几名代理军官一起点头。随即问:“不过,应该让谁过去谈判。”
阮福寿地目光在他们身上慢慢扫过,最后定格在刚才提问的军士身上。“就是你。”
军士的脸立刻变白了。
但毕竟阮福寿是下达命令的那个人,而且其他人都赞同他的安排,尽管极不情愿但这名军士也只能挥舞着一张白手帕走向叛军——他一点也不确定叛军能够明白他的意思,国民军的士兵知道挥舞白手帕或者白旗代表投降,因为法国人就这么教导他们,但法国人显然没有教过叛军。
军士慢慢消失在树林里。行动带着显而易见的谨慎;但当他再出现时,他地表情就变得既轻松又愉快了。
“叛军答应了?”阮福寿觉得应该是这样,但实际上不是。
“叛军要求你亲自与他们谈判。”
这一次,轮到阮福寿的脸变白了。
在同一时刻。脸色变白的还有文德嗣和其他雇佣兵。有那么一段时间,他们忙于自己的事情而忘记了留心越南人地两门火炮。而当他们再次注意到它们时,每一个人都发现这两门火炮已不在原来的位置,而是在十几码之外地地方架设完毕了。
而且越南人正在点燃引信。现在要阻止他们已太迟了,雇佣兵们只能做一件事。
“炮击!”文德嗣大叫着,与其他人一样忙着找掩护。一些雇佣兵紧紧帖在地上,还有一些雇佣兵躲到树后。随即他们听到一声巨响,接着一发炮弹从阵地中穿了过去,顺便打断了一些树枝,然后他们又听到另一个炮声。
第二发炮弹几乎重演了第一次炮击时第二发炮弹的轨迹,不过稍微有一点不同,被树枝反弹以后没有击中谁的手臂而是在地面上再次反弹,最后打中了沃赫斯的脚。
自动步枪手痛得大叫起来,还差一点抱着脚掌跳起来。然而他应该感到庆幸,经过三次反弹以后,炮弹已没有什么威力,否则他就不只是感到很痛了。
“我真希望可怜的杰瑞也能像他一样走运。”范恩感叹到。
“我真希望我们有一挺‘土豆挖掘机’。”文德嗣这么说是因为他看到越南人又开始冲锋了,而且与上一次一样,依旧人数众多,看上去超过四百人,而且还可能更多——还能战斗的二十多个人根本阻挡不了这么多反抗份子,但幸好他有一个安排。“值得庆幸的是,伤员都撤到后方了。”
但这只是安排的一部分。事实上,文德嗣为反
准备了一个陷阱。当然,他还得把他们吸引到陷阱
“开火!”
听到他的命令,所有雇佣兵一起开火。跑在最前方的十几个越南人立刻摔倒了,但其他反抗份子以更快的速度冲上来。他们的意图很简单,只想尽快进入敌军中间,但这一次情况却有一些变化。
文德嗣一直认真观察着越南人,暗自计算他们与自己的距离,当双方只剩下最后二十码时,他侧过头并大喊:“撤退!”
防线左右两端的两名雇佣兵立刻行动了,拍了一下自己身边的同伴的肩膀,然后转过身跑向后方——但没有跑得太远,只撤退了二十码就停下来继续向越南人射击;而在他们撤退的时候,被他们拍了肩膀的两名雇佣兵稍微等了几秒钟,随即按照同样步骤撤出阵地;再等了一会儿,第三组雇佣兵也行动了……
一组接着一组。雇佣兵撤出最初的防线。又在二十码之外建立起一条新防线……然后就只剩下文德嗣和范恩还在原来地位置了。
他们两人再等了危险地一会儿,向冲上来的反抗份子打出最后一颗子弹,然后就站起来转身跑向新防线。一秒钟后。最先行动的两名雇佣兵又开始撤退了。
又是一个循环。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雇佣兵逐渐后退,一边杀伤反抗份子一边把他们引向陷阱,而就在他们附近,阮福寿与反抗武装小头目的谈判也快完了。
事实上谈判早就应该结束了。当炮声和枪声响起来的时候,小头目就打算把国民军撇开然后继续按照计划抄袭敌人的后路。但同时,枪声也让阮福寿意识到美国人就在附近。虽然还不清楚是哪一支美国人,他仍然决定与他们汇合,因此就必须让这支显得有点麻烦的叛军尽快离开。
—
“我们不想与你们打仗。”他再次重申自己的态度,“越南人不打越南人。”
“对,越南人不打越南人。”其实小头目很想把眼前地投靠法国人的混蛋痛打一顿,他的部下也想这么做,然而他们现在却不得不对他微笑。“既然你们不愿意与我们打仗。那就立刻离开。”
“不,应该离开的是你们。”阮福寿说。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你们就会有危险。”他慢慢叹了一口气。非常诚恳的说:“美国人已经派出大批军队前来救援被你们包围的部队,而且现在已到了附近。枪声会把他们很快吸引过来,到那时,你们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
“你胡说。”表面上,小头目不相信阮福寿的解释,但事实上却暗自感到恐慌——如果他说地是真的……
“如果。”虽然很多时候这仅仅只是一种猜测,不会成为现实,但有些时候,猜测也会成为最真实的东西。小头目既不想也不愿意冒险,他并不缺少献身精神,但不想毫无意义的去死。
他不像想今天看到地那些部下一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杀掉一个敌人,就在行军的时候被打死了。
他害怕那个“如果”。
阮福寿注意到了小头目脸上地表情并暗自笑了一下。“我可以发誓,我说的一切都千真万确,美国人就在附近,很快就可以赶过来。否则,我们国民军怎么会出现在你们的地盘上呢?”
他显得非常诚恳,比这个小头目遇到过的任何人都诚恳,而且他的解释看上去也非常有道理:没错,只有洋人的军队大举出动时,国民军才会出现在乡下,否则他们就会一直待在城市里,而且永远不出来。
“洋人的军队……有多少?”小头目已晕乎乎的感到要听从了。
“五百人。装备精良,是最好的部队。”
小头目几乎被惊呆了。五百人!要是前来增援的洋人都像被包围的洋人那样厉害,战斗的确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他们可以把这里的所有人杀光。
他觉得应该立刻撤退,但又觉得似乎应该首先通知阮少文,然而这样做来得及吗?虽然抛弃友军自行撤退是很可耻的行为,但洋人的军队或许很快就到了,如果动作不够迅速恐怕所有人都会一起完蛋……但是……
小头目还在犹豫。但阮福寿已经不失时机的开始催促他了。“快点离开吧,再不下决心就来不及了。”
“但是……”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担心别人还不如先担心你自己。”他继续催促着,“难道你真想死在这个地方?”
“好吧。”小头目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转身对其他人说:“我们撤。”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反抗战士们就迫不及待的行动起来——当他们听说附近有大量洋兵活动,而且整整有五百人时
战士就已经决定立刻离开这里,当然他们需要一个人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反抗战士迅速撤退,速度远远超过他们迂回攻击雇佣兵后路的时候。阮福寿一直注视着他们,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见。才慢慢转过身。心满意足地回去寻找他地部队。既然问题已经解决,那就应该与美国人汇合了。
然而阮福寿没有注意到枪声传来的位置有多么接近。文德嗣与雇佣兵已将反抗份子吸引到陷阱里。越南人对将要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他们只是很生气。可恶地敌人似乎有意作弄他们,一会儿后退,一会儿又停下来开火,以至于他们损失了比前一次进攻更多的人,却连一点收获也没有。
真是太可恶了!
反抗份子们愤怒的吼叫着,竭尽全力追赶敌人。谁也没有想过注意四周的环境……当然就算现在有人想起这一点也太晚了,完全是毫无预兆的,弹雨骤然出现,从侧面横扫了这些反抗份子——这是文德嗣为他的敌人准备地陷阱,还能开枪的伤员和侦察小队的雇佣兵就在这里,潜伏在草丛中,现在他们要为自己向反抗份子讨回一点东西了。
他们猛烈射击,没有任何停顿。子弹是连续不断的。好像永远也不会停息。在它们面前反抗份子甚至连一点反应的时间也没有,仅仅只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许多人就已倒在地面上,要么死了。要么虽然还活着,却一动也不能动。
然后就像它开始的时候那样。弹雨突然消失了。然而越南人并不感到轻松,因为将他们吸引到这里的敌人还在射击。
现在,在这些反抗份子面前有一个问题,他们应该继续追击,还是转向侧面,攻击新地敌人,或者又像上一次那样撤退。他们迷惑着,茫然不知所措,但在这个时候猛烈的枪声又爆发出来了。
而且这一次,子弹比刚才更加密集,也更加准确和致命。因此越南人不再犹豫,求生的本能再次占据上风,他们又开始掉头逃跑,而且一如既往比进攻时更快。
因此很快,他们就再次进入了阮少文的视线。
“混蛋!蠢材!白痴!”阮少文开始中风了。当同样地糟糕情况连续出现三次,任何人都会无法接受,何况他已经再三叮嘱所有人不要擅自撤退。
没有什么是比这更能令一个指挥官气急败坏的了,一群无能而且不服从命令地部下,他真想把他们全部砍头示众。
只是他不能这么做。阮少文还没有这样大的权力,所以他只能接现实,同时策划下一步行动。
然而,他能做的似乎只有一件事:撤退。
虽然很荒谬,但只能这么做。他已没有力量可以再组织一次进攻,虽然还有超过四百人可以战斗,而且还有抄袭后路的部队——虽然到现在为止这些蠢材一点消息也没有,也没有按照计划开始攻击,但他相信他们还活着——然而阮少文不愿意把自己最后一点部队消耗在这场战斗里。
他已经受够了。
“所有人,不管受伤的还是没受伤的,全都集合,带上那两门大炮,我们撤。”阮少文命令到,“还有,派个人去找抄袭后路的部队,让他们一起撤。”
“就这么算了?”有人问。
“不然还能怎么样?”阮少文愤怒的叫起来,“三次进攻都没能吃掉敌人,反而损失了那么多兄弟,难道你还想再来一次?”
几乎是立刻,小头目们争先恐后的行动起来,几乎绊成一团——倒不是急着去执行他的命令而只是急着离开一个暴跳如雷的上司。他们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发泄愤怒的对象,尽管没有人尊重阮少文。
普通的反抗战士也与他们的头目一样。所以他们很快就集合起来,带着所有武器,搀扶着受伤但还能行动的同伴。至于那些受伤严重因此完全失去活动能力的,他们就只能被放弃了。
没有选择的余地。就算将重伤员带回营地,他们一样活不了多久,所以也就没有人愿意多此一举;但集合起来的反抗战士们同样会永远留在这里。
他们并不知道一支前来增援的雇佣军已经在他们身后展开,也不知道费尔德曼向他率领的全体雇佣兵发出的命令。
“杀光越南人!”指挥官宣布到。
反抗战士还在等待阮少文的新命令,但就在这个时候,空中突然响起一阵刺耳的、他们从未听过的啸叫声,随即,四发迫击炮弹在人群中猛烈爆炸了。
然后是比之前任何一次猛烈百倍的枪声。没有人可以活着离开。
第二百六十六节 目光回到圣迭戈
利福尼亚,圣迭戈。
秦朗正在欣赏亨利.福特送给他的礼物,一辆福特汽车公司制造的“福特-_.车,福特汽车公司目前唯一的产品——不过不是市场上销售的普通产品。作为一件能够被送出的礼物,这辆汽车是挑选工厂最好的工人精心制作的特殊型号,全世界仅有两辆。
但秦朗一点也不喜欢这件礼物。不是因为它太简陋,而是因为它是福特先生为了满足个人的喜好干扰工厂正常生产程序的结果,一个对他的警告的错误回应。
一辆装备四缸四冲程“大马力”汽油发动机的双座型赛车……跑车。
一部生产成本竟然达到八百美元的昂贵玩具。
“一辆普通的‘福特-_.车的市场售价只有一百八十美元,但就算这样一个星期也只能卖出十辆,亨利.福特送给你的昂贵礼物根本不可能卖出去。”瑞切尔还是一如既往的尖刻。
“他没打算出售它,只想用它参加汽车比赛。”秦朗摇着头。赛车是一项充满力量与美感的运动,但现在还不是参与它的时候,公司首先必须把投资全部收回来,但显然福特还是没能正确认识这个问题。
这就是在福特的汽车事业早期,他与任何一个投资人都不能和睦相处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他的第一家汽车厂没能够坚持太久的原因。
真是太令人遗憾了——其实福特是一个商业和管理方面的天才。
“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瑞切尔问。
“我正在向好的方面考虑。”秦朗耸了耸肩。在目前这个时候,还不能与福特决裂,还必须依靠他地智慧。尽管总有一天会把他扫到一边。
“你知道。”他接着说,“现在要找一个合格地汽车设计师实在太困难了,一个还懂得研制发动机的汽车设计师就更加难以寻找。”
“所以你决定容忍他的错误?”
“我说过了。我正在向好地方面考虑。”
“那么,你考虑的结果是什么?”瑞切尔想知道。
“一款新产品。”简单的说,既然福特制造了一款跑车,那么公司就在自己的产品目录里添加一款跑车——当然这件产品还必须做一些改进,虽然跑车中有大量敞蓬型号,但如果连车门和挡风玻璃也没有。那就没有谁会喜欢它了。“一款敝蓬型双座跑车。”秦朗做了个手势,“就是它。”
瑞切尔非常严肃的看着他,似乎想看出他是否正在开玩笑,但她最终失望了。“你确定会有人够卖这种东西……敞蓬双座跑车?”
她觉得这相当缺乏现实性:“福特-_.车的销售状况已经够糟糕了。显然美国人民还没有做好接受一种新型交通工具地准备,报纸和杂志上充满对汽车的嘲讽、批评与不信任,绝大多数人拒绝购买汽车,一些购买了汽车的客户也把它当作马车使用。在这种时候推出一款新车,它的市场在哪里?
瑞切尔现在觉得其实她应该反对秦朗建设汽车厂的主意——当他提出这个主意时。她没有这么做,因为那个时候她被那辆既舒适又快捷而且还能运载许多东西的重型卡车迷惑了,以为福特研制的应该是相同或接近的东西,但实际上这种认识却错误得离谱。
但秦朗肯定知道这一点。结果他什么也没有说。
“在汽车地问题上,我曾被你误导了一次。秦。”她抱怨似的说,“这一次……”
“我以为你很希望看到我犯错,瑞切尔。”秦朗微笑着,然而他显露出来的洞悉一切的表情让瑞切尔感到极不自在。但她也是一个固执而且坚强地人,只是稍微犹豫了一会儿就恢复正常。“确实,我希望你犯错并且最好那时我就在旁边看着,那么你已给了一个我机会吗?”
“事实上,机会已被你错过了。”
就在刚才,当他决定生产跑车时,秦朗意识到自己曾经犯了一个错误:他一直把汽车当作一种交通工具,但问题在于,它现在还不是一种交通工具。现在,汽车只是一件玩具,一件追求刺激与新潮的上流社会贵族青年们用于娱乐地新鲜玩具,因此福特汽车公司的营销方向从一开始就偏离了正确的轨迹。
所以公司的营销方向要进行调整,生产与新产品开发也需要调整。
“公司需要减少普通的‘福特-_.车的生产,把生产线用于生产敝蓬跑车,销售部门则应将注意力转向喜欢追求刺激的青年一代,同时,产品开发部门也要增加力量开发更大功率的发动机和速度更快的新型跑车——当然造型与内部装饰也同样重要。”秦朗继续思考了一会儿,接着说:“公司可以适当参加或者组织一些汽车比赛。”
“这倒非常符合我们的福特先生的胃口,”瑞切尔以不只是讥讽的语气说,“不过你真的认为会有人购买一件成本价格就有八百美元的玩具?”
“两点。”秦朗笑着回答,同时竖起一根手指头,“第一,如果不用像这件礼物这样仔细加工,并投入批量生产,成本可以大幅度降低,第二,”他竖起第二根指头,“年轻而且富有的公子哥们是不会介意自己为一件玩具花了多少钱的,而且这件玩具不但速度够快,能够让他们炫耀自己,还能让他们带着女伴四处兜风。”
瑞切尔不再说什么了。她很了解那些年轻而且富有的、自以为是的傻瓜,为了炫耀自己和讨好女人他们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所以要从他们那里敲出几百美元甚至上千美元都容易得几乎不用浪费什么力气——只不过,难道这将是汽车公司未来的发展方向?
这似乎太愚蠢了。
但秦朗从没有这样的想法,他只是调整了公司地业务扩张步骤。把最初确定地顺序彻底颠倒过来:首先。是针对豪门贵族的青年一代的时尚跑车;接着,当更大功率地发动机诞生以后,研制针对上流人士的豪华轿车;最后。才是廉价的普及型大众汽.
>打算这样做了。
毕竟,现在是一八九七年而不是一九一四年,想要在一个既然不同的环境里重复成功地例子是困难的:仅仅从技术的层面考虑,现在生产的A型车与历史中的T型车完全不同。后者更加先进,更具有实用价值,但现在的汽车工业还无法制造出类似的产品。
所以还是换一种方法更为合适。
秦朗的眼睛眯起来,但随即又完全睁开,并且转过身:奥康纳正在走过来,身边还跟着德斯蒙德.哈林顿和克劳德,然后他还看到了勃朗宁和诺沃特尼,最后。伊丽莎白和她地父亲也出现了。
“我们来看你得到的礼物。”奥康纳解释到,随即发表了一个评论:“但看上去它真的非常简陋,与你……”
他几乎把“你的重型卡车”说了出来。但在最后一刻,奥康纳把这几个字吞回了肚子里。重新说:“与你当初在福特家里看到地那辆汽车没什么区别,只是加工变得更精巧了。”
“公爵殿下。如果你同样用八百美元在我的珠宝店里订购一件礼品,你会发现它比这件礼物更加精致。”亨利.道伯斯不失时机地为自己的珠宝店招揽生意,但谁也没理会他。这个老头现在是圣迭戈上流社会里名声最糟糕的一个人,因为他总是竭力贬低别人的珠宝并推销自己的事实上更加缺乏品位的产品,如果不是因为秦朗和瑞切尔都是重要的人物,而且伊丽莎白也颇受欢迎,他早就被赶出圣迭戈的上流社会了——要命的是,他竟然还装着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
所以,就算克劳德、勃朗宁和诺沃特尼也不愿意与他待在一起。他们迅速拉开与道伯斯的距离,然后开始认真观察眼前的汽车,不时伸手抚摸它的外壳并发出一阵对制作工艺的赞叹。
当然这种赞叹绝对是不合适的。“如果我们的工厂生产的枪械也能达到相同的工艺水准……”枪械设计师们总是把汽车与枪械联系在一起,尽管事实上汽车也总是与枪械联系在一起,但那是以另一种方式,而与制造工艺无关。
但没人关心他们的评论。伊丽莎白正与瑞切尔低声谈论着一些只有她们才会关心的话题,奥康纳和哈林顿则与秦朗讨论着汽车本身——不过还是有一些差别。陆军中校对汽车的驾驶方法很感兴趣,并明显表示出跃跃欲试的冲动,但奥康纳却更关心它在军事领域的用途。
他见过秦朗的载重卡车,知道它的部分性能并且清醒的认识到它在军事领域的巨大价值,那么福特生产的汽车是否也具有这样的价值呢?
“我们的雇佣军能装备汽车吗?”
“当然没有问题,但没有实际战术意义。”秦朗耸了耸肩。如果福特现在能够生产T型车,那么他车能够载货,但现在的A型车却是一款纯粹的轿车,承载能力低下而且没有越野能力,即使作为巡逻车也只有极其有限的价值。
“只有技术进一步发展,当我们能够生产大功率的发动机的时候,汽车厂才能够生产可以载货的轻型卡车,到那时雇佣兵才能使用它。而且,”他做了个手势,“还能制造可以直接投入战斗的作战武器。”
“把它直接投入战斗?”哈林顿觉得这很不可思议,甚至近乎天方夜谭——在地形复杂崎岖的战场上,这种拥有四个轮子的车辆还能正常行动吗?何况根据经验,机械产品还总是很容易发生故障——中校觉得只有两条腿的步兵和四条腿的军马才是值得信任的。
他的看法是这个时代几乎所有军人一致的看法,同时也是秦朗的看法。尽管他知道坦克和装甲车是未来的发展方向,尽管他的确能够促成它们尽早诞生,然而他并不打算这么做。
他不想把不够成熟的重型装备投入战场,对于国家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对一支商业雇佣军来说却是灾难,会让任务的成本大幅度增加。当然他也可以向美国陆军出售装甲车辆,但站在他目前的地位考虑,这种想法出现的时间还太早了,仍然是不合时宜的。
而且,如果历史的发展轨迹没有太大变化,现在距离一九一四年世界大战爆发还有十七年,距离一九一七年美国参战还有二十年,他还有充足的时间提高自己的地位,同时等待装甲车和坦克使用的各个子系统逐渐发展,看着它们一点一点变得成熟可靠……虽然还不够可靠,但到那时,它们的发展已经足以使他产生那个想法了。
到那时,十多年之后。
至于现在,秦朗只需要卡车,它们能使雇佣军更快速的机动,能够更快提供后勤保障,当然,也能使他终于可以开始全面建设五十一区。
他只需要卡车。虽然他确实提到了“作战武器”……没有装甲但装备机枪的机枪卡车也是作战武器、有少量装甲同时装备机枪的装甲卡车还是作战武器[注],对于雇佣兵执行的任务来说,它们足够了。
当然一切的前提是,福特能够拿出一款马力足够卡车使用的发动机。
希望在他身上……
“老板,福特先生的电报。”
秦朗看着他的秘书,有点惊讶:他刚刚想到福特,她就拿来了福特的电报。同时另一个问题是,亲爱的福特先生刚刚送来一件礼物,为什么又立即发来一封电报?
带着一丝疑惑,他打开电报并开始阅读它。随即,他开始微笑。
“秦,电报里说什么?”奥康纳奇怪的问。
“两个好消息。”
第二百六十七节 毛毛虫
个月前,密尔沃基。
“亨利.亚当斯?”亨利.福特慢慢咀嚼着这个陌生的名字,仔细想了一会儿,“这个人是做什么的,史蒂夫?”
史蒂夫.戴维斯——秦朗以董事会的名义任命的福特汽车公司总经理,一个用来限制福特的举动的保险,不过他显然不能卓有成效的履行自己的使命,不能阻止福特利用公司的资源满足自己的个人爱好;但幸好除此之外,他仍旧是一个合格的企业管理者——把一封求职信放到办公桌上。
“根据这封求职信里的描述,他只是一个衣阿华的农场主,不过在学校里学过会计学而且在德梅因做过几年,当然他非常喜欢机械,所以……”
“史蒂夫,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专业的机械工程师或者技术人员,不是一个农场主、会计或者业余机械爱好者。”福特觉得自己的时间又被浪费了,而这是不应该的,“你知道我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我知道,亨利。但我觉得你应该见见他。”戴维斯慢慢的说——这是他一贯的风格,从未改变,即使遇到最紧急的情况也是如此,“毕竟,从我们开始招聘到现在,亚当斯先生是唯一的应聘者。”
这算不上特别过硬的理由……不,这甚至算不上一个理由,没有任何规定要求必须接待第一位或者唯一的应聘者……不过仔细考虑之后,福特还是答应了。
“但只有十分钟。”他强调到,然后问:“他在哪里?”
“就在走廊上等着。”戴维斯说。“我认为你进来时他已经在那里了。”
“你在开玩笑?”福特吃惊极了:是的。外面确实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甚至可能快五十岁的中年牛仔,他进来地时候看见了,并且还暗自奇怪为什么公司里会出现这样一个人……然而他就是亨利.亚当斯?“必须说。亚当斯先生既不像会计,也不像工程师。”
“他是农场主。”戴维斯耸了耸肩。
一个农场主……福特叹了一口气,然后去开门了。
在办公室外面地走廊上,来自衣阿华州的农场主亨利.亚当斯还在忐忑不安中等待结果——而且事实上,他几乎没有什么信心,因为有一点是非常明确的。没有哪一家公司会雇佣一个四十岁地、只学过和做过会计的农场主担任机械工程师——过去几个星期里它已被反复证明了。
没有人会在乎他是否懂得机械,这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是一个农场主,然后事情就结束了。很多时候甚至没有人打算见他,大多数公司和工厂的老板、厂长或者招聘负责人接到求职信以后会直接回信,首先称赞他对机械的爱好以及在机械设计领域做出的努力,然后用略带遗憾地口吻告诉他。他们的公司只需要专业的工程师和技术人员,因此不能提供一个工作岗位给他,最后,他们会非常诚恳的建议他回家继续经营农场或者到下一家公司应聘。
只有很少一些工厂的厂长愿意见他。而且都是一些规模很小的工厂,随时会破产的那种——当然福特汽车公司不同。无论怎么看它都没有破产的迹象,然而它也是一家成立时间不长地新公司——但就算这样最终的结果也只是让他们把回信上的内容口述一遍。毕竟这样做可以节约纸张、墨水和邮票钱……
情况总是这样。
“农场主”就是错误的根源,其次是“会计”。亚当斯对此愤愤不平。没有在一开始就学习机械制造并从事这个行业并非他地错误,而是他的父亲地错误。那个倔强而且固执的老头只喜欢玉米、棉花和小麦,同时憎恨一切会冒出浓烟并发出尖利的怪叫的机器,而且要求他的儿子、孙子以及所有后代也这样——他就想把家族成员禁锢在农场里,而且事实上也这么做了——用他的斯潘塞连发枪。
当然,感谢上帝,老头现在已不能使用他的步枪了,所以他能够离开农场寻找新的生活,然而现实却是悲惨的,做过会计的农场主永远不可能成为机械专家。
几乎如此。
亚当斯已经厌倦了现在的艰难处境。如果不是因为他还很喜欢设计机械,而且更加厌倦农场的枯燥无味的生活,他肯定已返回衣阿华;但如果这一次应聘的结果还是与以前一样,他就立刻前往火车站买票,就算回去之后会被老头肆无忌惮的嘲笑也在所不惜。
不过,火车票……
真幸运。亚当斯把手伸进口袋里,随即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帝,还有能够买到一张车票、两个面包和一罐斯帕姆午餐肉的钱。
感谢上帝。
不过仅仅轻松了一会儿,他又开始为应聘的结果担心。在忐忑不安中衣阿华的农场主把焦灼的目光投向办公室的门,就在这一刻,门开了,福特走出来。
“亨利.亚当斯?”
“是的,先生。”
“跟我来。”
福特的办公室就在戴维斯的办公室隔壁,一个大小和装饰完全相同的房间
之下却显得非常局促和狭小——总工程师在他的办公图纸、模型和资料,还有绘制图纸和制作模型的工具,从办公桌到四个角落,几乎所有空间都被占据了——但值得庆幸的是,房间里还有足够空间摆下几把椅子。
“请坐吧,亚当斯先生。”然后客套时间结束了,福特直接进入正题。“我们可以长话短说。我的公司需要的是专业的技术人员,而你仅仅只是一个业余的机械爱好者,因此事实上,我甚至不打算见你,更不用说雇佣你。”
“对此我很遗憾。”亚当斯承认到。满心希望他现在是在别的什么地方。最好是在家里。
“不过史蒂夫决定给你一个机会。”福特继续说,而且正如他刚才说的那样,长话短说。“你知道汽车吗?”
“不。先生。”
—
一个到汽车公司应聘却不知道什么是汽车地业余机械爱好者?有那么一会儿,福特觉得谈话现在就可以结束了,不过最后他还是接着问:“那么,你知道蒸汽收割机吗[注]?”
“我地隔壁的农场有一台。”每一次提到邻居家里的蒸汽收割机,亚当斯都会诅咒他地顽固的父亲,是因为它行驶时会冒出浓烟并制造巨大的噪音。老头多次试图向邻居开枪,虽然这种举动总是被迅速制止了,但还是让两家人的关系变得非常糟糕——因此很不幸的,他近距离触蒸汽收割机的愿望从来没有实现过。
亚当斯认为这是自己人生中最大地遗憾,但福特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他正在浪费时间。
不知道什么是汽车,仅仅在邻居那里见过蒸汽收割机……好吧,虽然机械的种类繁多,而且业余爱好者们有时也能制造出一些很不错的机械。但最起码的一点时,亚当斯先生不能满足福特汽车公司的需求。
当然他更加不能满足秦朗的需求。
福特觉得可以请亚当斯先生离开了。不过,仅仅是出于好奇,他最后问:“请允许我冒昧的问一句。亚当斯先生,你到底设计过什么类型地机械装置。或者能够应用到机械上的部件?”
亚当斯脱口而出:“履带式行动装置。”
其实这不是他最喜欢的设计,能够如此迅速的想到它完全是因为福特提到了蒸汽收割机——他会想到设计一种履带式行动装置就是因为常常看到隔壁农场地蒸汽收割机陷进土里。不过,由于从来没有近距离接触、更没有仔细了解蒸汽收割机,这个设计显得有点……缺乏可行性。
但是现在,作为一根挽救自己的稻草,它被抛出来了。
他地回答让福特既惊讶又想笑:他以为亚当斯仅仅设计制造过一些简单的机械装置——如果他真的做过这些——但履带式行动装置,即使对专业人士来说也是一个难题。很多人在这种装置上耗费过时间和精力,但他们要么失败了,要么研制出来的东西缺乏实用价值。
只有业余水平的农场主不会比其他人做得更好。
福特相信自己的判断,不过,当他看到亚当斯从随身携带的大号旅行包里拿出一叠几乎有九十页的图纸时,他又觉得自己的判断可能不那么正确。
“我一直带着这些图纸……为了找工作。”亚当斯一边解释一边将图纸展开,“其实我还制作了一个完整的履带式行动装置模型。”
但福特根本没听他的解释,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图纸上了。作为一个经常和图纸打交道的人,福特当然能够看出农场主的图纸是精心绘制的成果,几乎没有错误;至于他设计的履带式行动装置是否真的可以制作出来,那又是另一个问题了。
“亚当斯先生,只用一个月,你能完成一个模型吗?”
现在,圣迭戈。
“秦,电报里说什么?”
“两个好消息。”秦朗的嘴唇翘起来,挤出一个微笑。
亨利.福特竟然找到一个设计履带和行动装置的业余机械爱好者,一个历史上默默无闻的农场主——还有什么是比这更加有趣的呢?当然更有趣的是,那位叫做亚当斯的先生竟然真的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了一个履带式行动装置的模型,虽然根据福特电报的描述它不但极其简陋——负重轮刚性固定在车体上,没有采用任何悬挂系统;而且存在许多毛病——最突出的就是履带脱落;但对一个只有业余水准的农场主来说,这仍然是值得赞赏的成绩。
至少我就做不出这种东西。秦朗愉快的想着,暗自耸了耸肩。
不过,福特的消息并不都是好消息,也有一个重要警告:即使亚当斯能够完成他的设计,制造出具有实用价值的履带行动装置,福特汽车公司也没有足够技术力量生产它。不仅仅没有生产这种机械地经验。汽车使用地小型汽油发动机也没办法驱动一台采用履带式行动装置的重型机械。
“要用大型的汽油发动机,或者柴油发动机,也可以是蒸汽机。”福特建议秦朗
在就开始寻找动力装置方面地技术支持。他认为这杂和困难。
与大毒蛇公司相比,生产重型机械和动力装置的企业至少在规模上都不逊色,与它们合作不是一件容易交涉的事情。
但秦朗有自己的计划。他不打算与任何人合作,而是准备吞并一家企业作为福特汽车公司的拖拉机分部。
并且,作为他的一贯风格地更加极端的体现,以及一个事实上的合理选择。秦朗的目标不是别的公司,而是“卡特彼勒”商标原本的拥有者,蒸汽收割机的生产商,霍尔特制造公司。
它就在加利福尼亚的斯托克顿——当他得知这个消息时几乎有一种惊喜地感觉。而且本杰明.霍尔特的家族企业已经具备制造拖拉机的、在技术层面的资格:霍尔特制造公司目前主要生产蒸汽收割机、游艇和小型渔船,不管重型机械还是“大型”动力装置,它都具有相当丰富地经验;只有一个小小的问题值得注意,由于技术与成本方面地原因,它选择的动力装置主要是蒸汽机。
这是唯一需要改变的东西。蒸汽拖拉机或者推土机绝不是秦朗想要的产品。尽管事实上,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有许多人喜欢蒸汽机,有人热衷创作蒸汽朋克风格的文学作品和游戏,甚至还有人是采用蒸汽机、铆接装甲和刚性悬挂装置的多炮塔坦克的狂热爱好者。但秦朗只想要一件普通的、能够大量生产和销售的商品。
但蒸汽拖拉机和蒸汽推土机不是。
“我们还需要在动力装置上投入更多资金和精力。”秦朗说。
“为了那位亚当斯先生的、采用‘履带式行动装置’的新型机械?”在他思考自己的问题的时候,瑞切尔和奥康纳已经把电报看完了。但什么好的信息也没有看出来。
尤其是瑞切尔,她仅仅从电报里看到一个信息:投资,并且那种可能没有任何收获的投资,最后它还可能是巨额的。福特描述的是一种使用金属链条……履带取代车轮的车辆,一种在地面上缓慢爬行的、毛毛虫似的机械装置,但不幸的是这种装置完全谈不上可靠。
这绝不是好消息——或者更加直接一点,它是坏消息。
“你能说明一下你想做什么吗,秦?”她说,“汽车,跑车,还有那位亚当斯先生的机械毛虫,你做的事情已经把我彻底弄糊涂了。”
其实这就是秦朗想要的效果。如果瑞切尔或其他人不能准确掌握他的计划和目的,那他就可以非常顺利的把它们进行下去——不过,如果他们一点线索也不知道,或者陷入迷惑不能自拔,他还是不能完成他的那些计划。秦朗不得不耐心的向瑞切尔和奥康纳做一个简单的解释。
简单到仅仅是一个词组:“赚钱。”
“怎样赚钱?”
几乎同时,奥康纳提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它在军事领域有什么价值?还有雇佣军……”
秦朗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问题,瑞切尔很聪明,但眼光还是不够,不能预见到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对人类的生活带来的巨大改变;相比之下,奥康纳稍微好一点,但他总是把机械装置与军事用途和雇佣军联系在一起,这不是一个合格的商人的态度。
他向瑞切尔和奥康纳做了一个手势,带着他们站到一边的角落里——毕竟,他要提到的事情只能极少数人知道,甚至不能告诉伊丽莎白;至于道伯斯先生,任何事情,只要他知道就一定会变成灾难——秦朗用了一点时间详细解释履带式工程机械的用途,它的潜在市场的规模,最后稍稍透露了一点他的计划。
关于收购霍尔特制造公司的部分。
“你正准备做一件比福特的警告更困难的事情,秦。”瑞切尔想了想,“我们没有那么多资金用于收购霍尔特制造公司。”
本杰明.霍尔特的企业不是一般的、随处可见的那种小工厂或手工作坊,事实上霍尔特制造公司的规模与大毒蛇武器公司没有多少差别,而销售额更高,如果秦朗打算收购它,公司至少需要拿出上百万美元,甚至可能更多,因为霍尔特不一定愿意出售他的公司——然而,虽然他们肯定拥有足够收购五家霍尔特制造公司的资金,但这是公司的全部资本,即使拿出五分之一来做一件事,也显得有点冒险了。
但秦朗依旧微笑着。“难道你们没有注意电报的最后一部分吗?”
“是什么?”瑞切尔与奥康纳互相看了一点,接着把电报重新拿了出来;他们确实没有注意它的最后一部分。
“纽约的股票交易市场正在流传有关化学、火药以及硝矿石企业股票即将大幅度下跌的传闻,同时有人正在大量卖空此类企业股票。”
“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一个机会。”秦朗终于大笑起来。
第二百六十八节 大投入[上]
股暗流,正在股票交易市场里涌动。
帝国化学、杜邦化学、法本化工、拜耳公司、卜内门公司,以及所有制碱企业、火药制造企业和硝矿石企业,同时有两件充满危险性的事情正在它们身上发生:有人正在大肆卖空它们的股票,同时有更多的人正在散布它们的股票即将大幅度下跌的不利消息。
最开始,这些企业的领导者没有完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仅仅把事件当作股票投机者的活动——而且还是错误的、愚蠢的活动,是当他们听说新成立的联合碳化物公司将会采取新技术生产纯碱及硝化物之后产生的缺乏正确思考的冲动——在联合碳化物公司开始生产之前,没有人相信它准备采用的新技术能够成功;然而原本极其敏锐的企业家们都忽略了自己的竞争对手的背景,或者注意到了,却以为摩根和洛克菲勒会犯错。
但真正犯错的却是他们。随着联合碳化物公司进入正常运转,两种新技术的可行性也在逐渐得到证实,因此股票交易市场里的谣言也变得越来越接近事实了。直到这个时候,陷入危机的企业才展开行动,准备阻止灾难降临或进行反击,但它们很快发现一切举动都是徒劳无益的。
它们不能阻止任何事情,不管是大规模的卖空活动、谣言还是自己的股票下跌,因为幕后有两只虽然还看不见但谁都清楚属于谁的黑手在推动着事件的发展。
对这些企业来说,灾难已经降临了。
或者说,在摩根与洛克菲勒接受秦朗地建议。成立联合碳化物公司地时候。灾难就已经降临了……至少已经明白正在发生什么的企业家们这么认为。
然而,他们的判断依旧不够准确。
纽约,一八九六年圣诞节。
“……你觉得我地建议怎么样。约翰?”约翰.皮尔庞特.摩根刚刚使用三十分钟阐述了一个宏大的计划,现在他感到有点口渴,就在这个时候,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递了过来。
“你确信我们的年轻朋友的新工艺能够成功?”另一位约翰——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强调到,“只有他成功,你的计划才能够成功。”
“如果他地新工艺不能成功。为什么你会接受他的邀请?”摩根反问。
“我只是怀疑,他的新工艺是否能像你认为的那样成功。”洛克菲勒耸了耸肩。
秦朗一定可以像他说的那样拿出两种具有重要商业价值的化工技术——事实上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一点,也不怀疑他自己与“华尔街皇帝”的眼光和判断力——然而摩根刚才提出的计划实在太庞大了,竟然打算向所有化学、火药和硝矿石企业发动攻击,虽然他们地每一个对手都不够强大,甚至当它们联合起来时也没有反抗的力量……但那毕竟是一个投资将达到十亿美元的计划。
“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洛克菲勒说,“我们看到的仅仅是两项刚刚离开实验室地新技术,还没有看到它们带来预计中的巨大变革。现在还不是投入十亿美元进行一个如此庞大地计划的时候。”
“除非秦朗对你说了什么”。但他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出来。这是另外一个问题,虽然秦朗的表现看似不偏不倚,但谁都知道他最早找到的人是摩根,他们之间的关系肯定比秦朗与其他人的关系密切。洛克菲勒担心的就是有些事情摩根知道但他却不知道。这对他没有好处。
事实上这种情形甚至比一件事情只有秦朗知道而他和摩根全部一无所知更糟:秦朗只靠自己的力量几乎什么也做不了,但要是与摩根紧密的联合在一起。他们就可以创造奇迹……或者灾难。
作为一个财团的领袖,洛克菲勒不得不担心这种事情,虽然现在看起来那两个人都与他是一边的。
不过他的担心……至少对目前的情况来说是多余的,秦朗既没有提出什么建议,同时也不知道摩根准备做什么,“华尔街皇帝”仅仅是察觉到联合制碱法与合成工艺将会造成的巨大影响,于是决定采取一个行动……当然,他还必须邀请洛克菲勒参与计划。
十亿美元,如果只投入摩根财团自己的力量,那就真是太冒险了。
“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年轻朋友一直在为我们带来惊喜,至今还没有让谁失望过。”摩根慢慢的晃动着酒杯,看着里面的冰块一点点融化。到目前为止,秦朗仍然是他见过的最神秘也最难以预料的一个人,所以,有时候稍稍多投入一点期待是非常明智的举动。
“我相信,他的新技术能够像他说的那样带来化学与军火工业的巨大变革。”他宣布,语气肯定。
洛克菲勒注视着摩根,更加怀疑这位盟友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消息,但很快,他的怀疑的程度又下降了——因为摩根接着说:“当然为了保证计划成功,我会等到联合碳化物开始生产之后再采取实际行动。”
他眨了一下眼睛。
不会是一个安抚,也就是说,摩根也不知道秦朗的新发挥多么大的影响,他只是相信它们可以带来变革。
这一点也不符合情理。不过,既然事情牵涉到秦朗,这种不符合情理的举动也并非说不过去——如果不是因为他与摩根的关系更密切,洛克菲勒认为他也会选择最大限度的相信他的年轻朋友,然后像摩根那样制定一个庞大的、富有进攻性与挑战性的计划,然后再将它拖延到看到一个结果后才扶助实施。
这不是一个问题;虽然他担心的问题依然存在,但这的确不是一个问题。
—
“既然这样,”洛克菲勒说。“我接受你地建议。”
摩根微笑起来。
但洛克菲勒接着说:“不过。我有一个补充地建议。”
“我愿意洗耳恭听。”
“只是我认为,既然我们决定利用秦朗研究的新技术打击几大化学公司,那么为什么不利用这个机会完成我们曾经讨论过的合作。成立一家新地化学公司,进入并控制化学品市场?”
洛克菲勒的确与摩根讨论过这件事,还有梅隆。只不过当秦朗提议成立联合碳化物公司以后,它就被搁置了。但洛克菲勒从未放弃这个计划,一直暗中进行着各种准备工作,并且获得了H~年发明的水银电解法——当然。就在同一年,奥地利人C.克尔纳也了这种用于生产氢氧化~|化物公司,梅隆财团也渴望将它变为现实。
现在的问题是,摩根是否还愿意参与这个计划?出于自己的利益,洛克菲勒既希望他参加,同时又很想排开他——与摩根财团陷入激烈竞争会很麻烦,双方都有非常充足地资金。争斗会持续很久,最后还可能两败俱伤,让其他财团得到超越他们的机会;但是,与摩根共同控股一家公司也同样麻烦。
不过。既然梅隆财团已决定参加,那么摩根加入比不加入带来的好处就会更多——最后。洛克菲勒还是希望他接受自己的邀请。
“你觉得我的建议怎么样?”现在,他扮演了摩根刚才扮演的角色。
答案随即揭晓了。“当然,是一个好主意。”摩根说。
他不反对成立新的化学公司,没有哪个资本家会拒绝一个使自己的资产增加地机会,即使已经有了联合碳化物公司。当然这并不是一个互相冲突的决定,化学工业是一个非常庞大的产业,没有哪家化学公司能够生产所有种类的化学产品——目前地情况很明确,联合碳化物是产品是纯碱与,以及硝化物,那么就有必要成立另外一家公司生产其他产品,比如氢氧化~:的举动也一样。
成立新公司,没有问题。至于以后它是否会影响联合碳化物的生意,答案是肯定的,但不是负面影响,而是正面的、积极的促进与互助:只需要控制它们的财团稍稍进行一些调整,两家企业就会建立里完美的、互相补充的产品结构,虽然也有一些竞争,但那不过是促进企业发展的推动力而已。
摩根的态度早就明确了。“我们可以这么做。”
洛克菲勒也笑了。他举起酒杯。“为了我们的合作,干杯。”
“干杯。”
两只酒杯轻轻的碰了一下。
现在……
秦朗正在做一件他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密切关注纽约的股票交易市场。但他从来不喜欢股票、证券以及期货交易,更何况现在还不是一个好时候:在电脑和互联网普及的时代,即使待在家里,股票的上涨或下跌也是一目了然的,而且信息传递非常及时,但现在却只能依靠电报传递一些缺乏直观性的过期消息。
秦朗不喜欢这样,甚至感到一点厌恶……憎恨。虽然从一八九三年到现在,他都是依靠这种方式获得信息,然而以前那些时候他可没有一次性投入自己的全部家当。
五百万美元,这是他能够动用的全部资本,现在已全部投入摩根与洛克菲勒的游戏了。
他还从没有这样疯狂过。虽然很清楚自己一定能够获利,然而时间却是问题——要是拖得太长,大毒蛇和Umbrella就会因为资金链断裂出现问题,福特汽车公司也会遇到麻烦。如果运气不太好,他可能需要向威尔士-法戈银行贷款——只不过那样就更麻烦了。
当然,秦朗还很镇定,甚至还能让自己开心,然而瑞切尔却快要急疯了,她每天都在等待化学、火药和硝矿石企业的股票大幅度下跌的消息,整个人变得焦躁不安,就好像到了更年期的中年妇女。
现在。谁都害怕见到她。奥康纳极其明智地躲到了“魔鬼岛”,秦朗也希望有人可以为他抵挡瑞切尔,哪怕一分钟也行。
“要是易水在圣迭戈就好了……”
“秦!”就在秦朗暗自感叹着地时候。他的
的门被人用力地撞开了,然后愤怒得像一头公牛的麦姐气势汹汹的冲了进来。
他吃惊的看着她,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然而他又必须说点什么。想了想,最后秦朗说:“嗨,瑞切尔,今天的天气真好。”
只是瑞切尔现在一点也不关心天气。对他的寒暄地唯一的回答就是用力的将一叠纸片拍到办公桌上。“最新的消息。”
“说了什么?”秦朗没去看电报。不是因为害怕看到坏消息——对于他来说,唯一的坏消息就是那些公司的股票不但没有下跌,反而暴涨了,但这是天方夜谭:要是摩根与洛克菲勒的联手行动被挫败了……不,根本不会用这种情况出现,如果情况真的变得糟糕,两位财团领袖会用他们地私人军队而是美元解决问题——只不过,在剩下的那些在他看来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可能性中。有一些确实可能刺激瑞切尔的神经。
问题是,到底是什么问题?
“帝国化学、杜邦化学、法本化工、拜耳公司地股票已开始下跌,而卜内门公司的股票在暴跌。”
“这是好消息。”
“但另一个消息是,今天成立了一家名叫陶氏化学地新公司。你猜猜它由谁控制?”是的,这就是她生气的原因之一。但秦朗却开始笑。
“摩根,洛克菲勒,梅隆。”他不需要猜,按照历史,陶氏化学公司应该诞生了,它的第一家碱工厂在一八九七年投入生产——当然,现在似乎早了一点,但世界的发展不会毫无变化。
只是他的反应沉重的打击了瑞切尔。“你怎么知道?”
秦朗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我知道你在生气什么,不过我可以保证,陶氏化学公司不会成为我们的竞争对手或者障碍。”
“摩根向你透露了什么消息?”
“没有。只是化学工业涉及许多不同的产品,陶氏化学生产与我们相同的产品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你应该知道,摩根与洛克菲勒绝不愿意看到自己控制的一家企业垮掉,就算打垮它的是他们控制的另一家企业。”
“但你曾经暗示过,总有一点我们会把其他财团的势力从我们中间清除——”
“总有一天。”秦朗漫不经心的耸了耸肩,“但不是现在。然而绝大多数人都无法预测世界会怎样发展。”
瑞切尔猜测着他的意思,但毫无结果,一点头绪也没有。最后,她只好转向真正使她怒不可遏的那个问题。“那么你是否知道,你准备收购的霍尔特制造公司的价值是三百万美元,而不是我曾经认为的一百万?”
瑞切尔爆发出一阵对自己的愤怒:她竟然会天真的以为霍尔特的家族企业只值一百万。但秦朗的疯狂想法也是使引起她愤怒的原因:他准备收购的是一家拥有一万三千名工人的大型企业,每年制造至少两千台蒸汽收割机,就算再过五年大毒蛇公司也无法与它相提并论。
“你打算投入三百万美元收购它,就为了生产你的履带式拖拉机?”她又开始质疑秦朗的计划了。
但瑞切尔又一次犯了错。
“不是三百万,是四百五十万。你必须考虑强行收购引起的价格上涨,同时还必须拿出五十万美元安抚工人。”秦朗摊开双手,“当然,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收购它。”
“这一点不划算。”四百五十万美元?上帝!她在胸前划了一个十字。这都足够建设几十座拖拉机工厂了!
“你以为我只考虑履带式拖拉机?”秦朗在嘴角处挤出一个讥笑,“不,我考虑的不只是履带式拖拉机。霍尔特制造公司有一万三千名熟练工人,有强大的金属加工能力,能够制造密封性优良的金属容器。它可以提升我们的武器制造能力,也可以为联合碳化物提供反应器具。瑞切尔,我们需要它。”
瑞切尔目瞪口呆的看着他,随即爆发出一阵更加猛烈的愤怒——对自己被愚弄的愤怒。“真见鬼,为什么你以前没有告诉我这些?”
“我以为你知道。”
“你以为我知道?”她尖叫起来,“你什么也没有问过我,你怎么知道我知道?”
“关于这个问题,有人曾经说过,”秦朗慢慢的说,“正如我们知道的,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有些事情我们知道我们应该知道,我们也都知道有些事情我们不知道。那就是说,我们知道有些事我们不知道,但也又些事情我们都不知道,那些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我们就是不知道。”
“你想说什么?”瑞切尔怒视着他,“还有,这是哪个混蛋说过的?”
“一个叫拉姆斯菲尔德的官僚。”
“他真该去死。”
“我同意。”秦朗暗自笑着:他又一次成功的把她的注意力引到了其他方向。真容易。
第二百六十九节 大投入[中]
铁卢!
杜邦公司正面临它成立以来最严重的危机,在三周之内,它的股票下跌了百分之三十五,而且还在以越来越快的速度继续下跌——这就好像一场可怕的雪崩,一旦开始,在到达最低点之前绝不会停止,而且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改变这种局面。
杜邦公司已经竭尽所能挽救自己,但它能够投入的两千万美元资金在摩根与洛克菲勒共同投入的重磅炸弹面前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十亿美元!在如此强大的一股力量面前,它的领导者只能暗自庆幸受到攻击的并非只有自己,联合碱业公司、拜耳化学、卜内门公司,巴斯夫……所有企业都在遭受猛烈攻击,这是一场涉及整个化工产业的全面战争;并且他们还非常“欣喜”的看到,自己并非损失最严重的那一个:苏格兰诺贝尔公司、联合碱业公司、卜内门公司以及英国染料公司承受了两大财团的大部分攻击,它们的股票价值全都只剩下原来的一半。
在这场战争里,主要的战场并不在纽约而是在伦敦,相对实力最弱小的英国化学企业不幸成为了摩根与洛克菲勒重点攻击的目标,否则杜邦化学早就成为第一个倒下的企业了。
当然,就算这样杜邦的董事会成员们还是差点集体爆发心脏病,尽管损失最惨重的既不是他们也不是英国同行,而是那些没有及时抛出股票的普通股票持有者,以及在关键的时刻做出错误选择地投机者——这些可怜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资产迅速缩水,甚至在转瞬间化为乌有。然后他们就会以更快的速度崩溃。
最终。这个世界将尸横遍野、哀鸿遍地。
当然这么说稍微夸张了一点,但地确,已经有人把枪口对准自己并且开了一枪。或者从某个比较高的地方跳了下去。只是记者的眼睛全都盯着处境与一八一五年六月十八日的拿破仑皇帝相同的大公司,甚至稍微小一点的公司都无人过问,又有谁会关心一些普通人地死活呢?
只要是战争,就会有人丧命,而且就像人们知道的那样,一将功成万骨枯。这个世界从来都是这样,并将永远如此。
“真是悲惨。”秦朗摇着头,发出一个感叹。
不过,在他发出这个感叹的时候,他并非独自一人待在自己的办公室或者别的什么地方,甚至也不在圣迭戈——他在斯托克顿,在霍尔特制造公司的会议室,与本杰明.霍尔特谈判。
不过直到目前为止。霍尔特仍不知道他的来意。从开始到现在,秦朗一直在谈论股票交易市场的雪崩。
这无疑是在浪费时间。霍尔特不关心化学、火药或者硝矿石企业地股票到底在以多快的速度下跌,既因为没有必要也因为没有兴趣,总是。那只是一件发生在遥远的地方的、与他地公司毫无关系的事情,相比之下他更关心加利福尼亚最有名地华人企业家拜访自己的目的。
他绝不是来买蒸汽收割机的。这是霍尔特唯一肯定的事情。
“秦先生,我想知道,你打算向我的公司订购什么产品?”他问,稍微有点不耐烦。
“我不打算购买霍尔特公司的任何产品。”秦朗耸耸肩,“霍尔特先生,我来这里是打算向你提出一个建议,我希望收购你的公司。”
“我很抱歉,秦先生,你刚才说什么?”霍尔特觉得他的耳朵似乎出了问题。收购?大毒蛇武器公司的老板准备收购他的公司?他准备收购霍尔特公司?开玩笑!
他不相信。于是秦朗重复了一遍。“我希望收购你的公司。”
“你在开玩笑?”霍尔特神色轻松,还是没能警觉起来,只是稍微有一点惊讶。当然,他仍然不相信秦朗的话,圣迭戈的大毒蛇武器公司是怎样的一家企业,整个加利福尼亚恐怕没有哪位企业家不清楚——直截了当的说,它还没有收购霍尔特制造公司的实力。
就算它拥有一家注册资本比自己多出无数倍的全资子公司,更加有名的Umbrella保安服务公司,它还是没有收购霍尔特制造公司的实力。
霍尔特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中国人正在开一个非常错误的低级玩笑:在一家公司的老板面前公开宣布要收购他的公司无疑是缺乏礼貌的行为,偏偏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但秦朗却显得极其严肃。“我非常认真,霍尔特先生。”
“我不知道你是否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你的公司没有收购霍尔特制造公司的实力,秦先生。”霍尔特认真的说。只是出于一种善意,以及一些显而易见的不愉快,他觉得有必要让秦朗从他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解脱出来。“恐怕你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然而他显然忘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像秦朗这样一个能够与华尔街和华盛顿打交道的人,既然他能够制定一个让财团和参议院满意的计划,那么他就绝不会仅仅因为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向提出收购他的公司,否则大人物们早就把他扫到一边去了;如果他提出一个要求,那么就一定经过深思熟虑,并且有相当充分把握。
而且他并不清楚秦朗的公司的实际财政情况。当然就算摩根,还有洛克菲勒,当他们听说他竟然拿出五百万美元参与他们的疯狂游戏时也感到相当惊讶——既为他在短时间内聚集起来的资本,也为他敏锐的观察力——但既然他们都无法知道真实的情况,其他人想掌握一点确切的消息就更加不可能了。
最后,霍尔特也不知道秦朗把自己的所有资本都投进了股票交易市场,并且目的就是为了收购他地公司。要不然他一定会立刻开始思考对策。但是现在。他完全被大毒蛇武器公司地规模迷惑住了,不相信它有能力收购自己的公司,也没有考虑任何可能性。
秦朗很想笑。
然严肃的、一本正经地回答:“相信我,霍尔特先生真考虑了这个问题并且知道我正在做什么,并且我完全确信我的公司有能力收购你的公司。”
其实这种说法并不完全正确:他还没有在投机活动中拿到哪怕一美分收益,钱都在代理交易的银行那里,同时杜邦公司的股票还没有下跌到一个他认为适合进行空单行权的理想位置;不过这没有多少关系。只是因为缺乏足够信息,不管他是已经在摩根与洛克菲勒发动地疯狂游戏里获得巨额收益,除非他真的拿出可爱的绿色纸片开始他的收购行动,否则霍尔特都会认为他只是神经错乱了。
事实上,只要待在与霍尔特相似的位置同时脑子还保持正常的人都会认为他正在发疯。
一家成立还不到四年的、而且不管销售额还是利润都只有那么一点的小公司居然打算收购一家资产总额超过三百万美元地企业,恐怕没有什么是比这更加荒谬的举动了;就算它的老板与财团有非常密切的关系,但只要稍稍了解一点具体情况,就会知道情况不会有哪怕一点变化。
大毒蛇武器公司无法收购霍尔特制造公司。它没有那么多资金,而且也没有哪家财团愿意向它提供资金——联合碳化物和联合纺织技术都还没有盈利,就算他们之间关系密切,但指望财团现在就再次向秦朗提供经济方面援助。这显然是极不现实地想法。
如果这种事情发生,那么财团也就不再是财团了。它们应该改名为慈善机构,或者“秦朗的私人银行”……但实际上它们不是。
财团存在地目的是追求利润,而且它们总希望自己拿得更多,而且还希望控制更多东西。如果有人想利用它们完成自己的目的而又不打算付出任何代价,他一定会很快付出更大的代价。
但秦朗还不至于如此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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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霍尔特确信他只是神经错乱了,当然,尽管如此他还必须用非常正式的口吻回复他。“既然如此,秦先生,那么我可以非常明确的答复你,我绝不会出售我的公司。”
“你还不知道我的条件,霍尔特先生。”秦朗笑着说,“难道你不觉得现在就拒绝我的建议显得过于仓促了吗?”
“我不认为我需要知道你的条件,同样,我也不认为我的决定很仓促。秦先生,我不会出售我的公司。”顿了顿,霍尔特又做了一个强调,“绝对不会。”
“我认为你应该听听我的条件。”
“不,我认为没有那样的必要。”他坚决的拒绝了。
“那么,我只能说,对此我深感遗憾。”秦朗说,但一点遗憾的意思也没有。
“我同样非常遗憾。”
“我们还会再次见面,霍尔特先生。请你一定要相信我,不用多久,我们就会再次见面……很快”秦朗站起身,与霍尔特握手告别,然后带着他的秘书、律师及随行人员离开了。
当然他还会再回来——在拿回投资以及利润之后。而且就像他说的那样,不用多久。虽然摩根和洛克菲勒一点消息也没有向他透露,但这没有关系,他还是能够猜出几家主要化学公司的股票会在什么位置停止下跌——摩根财团与洛克菲勒财团拥有多大的力量,或许普通人不清楚,但金融界肯定知道,当然秦朗也知道,所以要预测他们会在多大程度上削弱自己的目标就是一件虽然有点复杂但仍然能够做到的事情。
而且还有一件事同样是明确的:这场战争的战线太漫长,即使摩根与洛克菲勒也不能投入足够力量彻底击败对手……或者就算他们彻底打垮某一家公司,在现在这种时候也没有足够力量接管它,只会给别人创造机会,以两位财团领袖的智慧,他们不会做这种事情。
所以作为一个最好的选择,摩根与洛克菲勒会在重创对手之后带着已经得到的巨额利润果断撤退,控制其中一些实力比较弱小的公司,然后趁其他公司都在舔伤口的时候扶植陶氏化学公司……当然还有联合碳化物公司成为化学工业的新巨头,最终在美国形成杜邦、陶氏化学与联合碳化物三足鼎立的格局;同时,他们的这种选择也使预测结束战争的时机变得简单了。只要把所有已知的条件加在一起,秦朗就可以得到结论:战争会在几家主要化学公司的股票下跌幅度达到百分之五十左右的那一刻结束。
让所有目标的股票价格全部下降百分之五十,摩根与洛克菲勒有能力做到这件事,这样做既能为他们带来丰厚的回报,又不会过分削弱化学公司,使它们连舔伤口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其他财团控制——尽管在这种时候,财团介入公司已成为无法避免的事实。
秦朗已经看到这个未来。所以他知道,战争即将结束,而在那之前的一刻,就是他进行空单行权的时候——或者战争距离结束还有一段时间,但杜邦公司的股票已经下跌百分之五十。这是最理想的状态,不过,即使稍微提前或延后一点进行也没有关系。总之,他可以获利,唯一的问题只是,利润有多少。
他仍耐心的等待着,每隔一个小时接收一封来自纽约的电报,分析里面隐含的信息。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三天,然后秦朗终于看到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杜邦公司的股票终于下跌到接近原来一半的位置。
现在,他等待的时机终于到了。
秦朗立刻向他在纽约的经济人发出指示。他非常幸运,或者非常敏锐,准确的把握了时机,因为就在第二天,摩根与洛克菲勒停止了他们投入十亿美元发动的疯狂游戏。
战争结束了。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第二百七十节 大投入[下]
朗正在看电报,摩根发来的贺电——当然,这只是“帝”在他心情非常愉快的时候开的一个小小的玩笑,而且他会这样做还是因为股票交易市场的战争结束之后秦朗首先给他和洛克菲勒发去了电报,祝贺他们取得的伟大胜利——尽管对两位财团领袖来说,这只是一个小小的胜利。
是的,只是一个小小的胜利,尽管全世界正有几十……可能有接近百万气急败坏或者歇斯底里的受害者正在诅咒他们……毕竟,从社会地位到看待问题的角度,大人物与小人物总是存在许多差别。
当然也会有一些例外——秦朗就是例外。他还是一个小人物,但表现得却像一个大人物:他掌握的资金一下子增加了几乎一倍,但他却表现得异常平静,没把它当作一个重大胜利,甚至摩根的贺电也只是让他淡淡的笑了笑,相比之下,瑞切尔就像中了一亿美元奖金的幸运儿,兴高采烈,只是没有手舞足蹈。
不过她显然还没有满足,还想变得更加高兴,而现在正好有那么一件事情可以让她获得这种极度愉悦的享受。
“秦,”瑞切尔以前所未有的诚恳语气对秦朗说,“我希望你把收购霍尔特制造公司的工作交给我。”
秦朗轻轻抬了一下眉毛。“这是你的要求?”
“请求。”
“恐怕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尽管我很愿意这么做,瑞切尔。上一次谈判时我已经向霍尔特先生允诺。很快就会与他再次见面……”秦朗极不情愿的叹了一口气。“你知道,我是一个信守承诺地人,所以这一次我必须亲自去。”
然而他只是在敷衍她。秦朗很清楚瑞切尔在想什么。收购霍尔特制造公司是一个重要地、能够吸引广泛关注的事件,至少会在加利福尼亚引起极大的轰动。由她出面负责这一次收购,这样地话,她就可以让所有人见识瑞切尔.麦克布莱德小姐有多么厉害。当然,正如每个人都知道的那样,他们生活在一个男权至上的社会。因此她表现的力量就等于给了所有歧视女性的家伙一记重拳。
女人可以做得与男人一样好,甚至做得更
Zz.好。瑞切尔一直试图证明这一点,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秦朗完全了解她的想法,把它当作一个可以利用地缺陷,因此非常乐于给她制造机会……但不是这一次。
这一次不行,他有自己的计划。
美国是一个男权至上的社会,但同样也是一个白人至上的社会,当然秦朗也非常愿意在恰当的时候让白人们感受一下自己的力量——现在就是一个非常恰当的时机。没有什么其他原因。只是经过一段足够长的时间后,或者注意到Umbrella地大多数雇佣兵都在遥远的东方,或者华盛顿对偏远西部的影响力还不够强大,加利福尼亚的白人至上主义者又有了那么一点蠢蠢欲动地企图。尽管他们在东部的同伙仍然没有从格雷法官地不幸带来的震撼中回复过来。
当然,这些蠢货只能在报纸上或者私下聚会时发表一些攻击性的种族主义言论。他们甚至无法影响又被共和党人把持了的州议会,更不用说采取什么实质性的行动,但问题是,秦朗甚至不愿意听到他们的声音——以前他还可以对他们视若无睹,但现在,至少在加利福尼亚南部,他们最好立刻闭嘴。
白人至上主义者需要重新记起自己挑衅的是怎样一个对手,并且重新认识他具有的力量。霍尔特就是一件用来向他们进行演示的道具,所以秦朗要亲自完成收购。
所以这一次,他不能把机会让给瑞切尔。
他十分抱歉的对她说:“由于我是如此的重视承诺,很遗憾,你只能等待下一次机会了。”
下一次?确实,还会有许多“下一次”,但瑞切尔不想放过任何一次机会。“好吧,我们一起去。”她只用了一会儿就想出一个看上去两全其美的办法,“我认为这样可以增加许多说服力。”
瑞切尔对自己的判断充满自信,但事实上,当她与秦朗一直出现在霍尔特制造公司的时候,本杰明.霍尔特没有感到他们的说服力加强了,与她的判断相反,他仅仅只得到一个结论,一向精明的麦克布莱德小姐竟然与她的华裔合伙人一样精神错乱了。
真可惜。他这么想着,同时还有一点恼怒:为什么大毒蛇武器公司的人都认为他们有能力收购他的公司?他知道感冒可以传染,但神经错乱也会这样吗?“难道就没有人仔细想过吗?”霍尔特以难以置信的语气表示,“大毒蛇武器公司没有能力收购我的公司。”
秦朗与瑞切尔交换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事实上我已经说过了,霍尔特先生,我们的公司有非常充足的资金收购你的公司。而且我们没有任何必要继续纠缠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这不可能……好吧。”霍尔特重新开始,“我同样说过,我拒绝接受你们的收购要求。”
“霍尔特先生,我建议你首先了解我们提出的条件,然后再决定是否接受我们的收购要求。”瑞切尔表示。秦朗立刻发现她在这里的好处:霍尔特没有像上一次那样直接拒绝,他什么也没有说,看着她从律师手里接过一份文件。“霍尔特制造公司的资产总值刚好超过三百万美元,”她看着文件,说,“因此,我们愿意支付三百三十万美元收购你的公司。”
霍尔特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瑞切尔的轻描淡写的语气以及她表现出来的志在必得让他感到一丝不安:也许,大毒蛇武器公司已经获得一笔足以收购他地公司地资金,尽管这种推断显得极不合理。
它不应该有那么多资金。除非抵押固定资产或者得到财团帮助……财团!他的眼皮更剧烈的跳动起来。财团是唯一合理地解.
是,秦朗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得到财团的支持?这甚至比他有足够地资金收购他的公司更加缺乏合理性。
联合碳化物和联合纺织技术还没有盈利。财团怎么可能继续借钱给他?难道他抵押了什么?或者他允诺了什么?还是他又想出了什么可以让财团满意的计划?不管怎样,除非秦朗付出足够的代价,财团不可能在借钱给他,但他又有什么可以付出的呢?
问题实在太多了,它们的答案又是
Zz.什么?霍尔特既害怕又好奇,但他小心的隐藏了自己的心情。表示:“我不认为你们地条件能够使我动心。”
一个错误的回答。如果他直接拒绝,秦朗和瑞切尔会感到事情比较麻烦,但他说“我不认为你们的条件能使我动心”,这意味着只要价钱合适,他就会出售他的公司。
门仍然开着,还可以进行谈判——但只要谈判,他们就能取得胜利。
秦朗地那种习惯性的、刀子一样地微笑又来了。“既然你认为我们的收购条件不够高,那么你的条件是什么。霍尔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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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特感到强烈的刺痛,随即爆发出一阵对自己的愤怒——他本应该直接拒绝。不过事情还是有相当充足的回旋余地,只需要提出一个秦朗以及他背后的财团无法接受的条件,并且在谈判中一直坚持它。最后,秦朗就不得不放弃收购。
但是这样一个条件需要经过仔细研究才能得到。他需要弄明白秦朗或者支持他的财团能够承受的底线。而且提出的条件既不能太高,否则会让人觉得他毫无谈判的诚意……尽管他确实不愿意谈判,不过明显表现出这种态度将使支持秦朗的财团觉得自己受到挑衅,并带来危险的后果;当然也可能根本不存在财团的影子,但过分刺激像秦朗这样一个与财团有广泛联系的角色同样不是明智之举。
毕竟还有那样一种可能,也许秦朗会在极端愤怒的情况下向某个财团允诺一些平时他绝不会答应的条件,然后借助财团的力量强行收购他的公司。
霍尔特不想冒险。“我需要与我的合伙人及律师商量,然后才能提出条件。”最后他说,“当我们就谈判条件达成一致意见以后,我会联系你们。”
“一个星期。”只是出于对拖延战术的顾虑,瑞切尔提出一个期限,“一个星期之后,无论你是否已经与合伙人及律师达成一致意见,我们都会再回来。很抱歉,霍尔特先生,但我们太多没有时间浪费在毫无意义的等待上。”
她的近乎警告的要求让霍尔特怒不可遏,但也无可奈何,最后不得不接受它。
但他仍然很轻松。一个星期,理论上来说已经足够想出一个合适的谈判条件、一个他需要的理想价格,并且还可以弄清楚事情背后是否真的有财团的影子;一个星期,已足够做完许多事情了。
霍尔特完全没有意识到他正在犯错误:他调查的东西越多,获得的情报越多,他得到的结论以及想出的谈判条件就越来越偏离正确方向。秦朗的经济实力被严重低估了,尽管不是他一个人这样,即使摩根与洛克菲勒也只是在秦朗参与他们的游戏后才意识到他掌握的活动资本已经达到五百万美元,并且还稍稍惊讶了一会儿,但至少其他人没有遇到也不会遇到他面临的收购危机。
更加不幸的是,霍尔特一点也不知道秦朗利用股票交易市场的动荡使自己掌握的活动资本几乎增加了一倍,而且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收购霍尔特制造公司。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也没有人告诉他,因此霍尔特以及他的合伙人和律师的错误就变成灾难性的了。
首先,他们确认秦朗身后没有财团的影子,接着,他们认为他掌握的资金绝不会超过三百四十万美元,因为他提出的收购金额只是三百三十万,按照大毒蛇武器公司及它的子公司的状况,就算他保留了部分资金应付谈判但也不会比十万更多,因此三百四十万是一个合理的数字。
因此他们提出的收购金额是,三百七十万,并且这个数字不包括安抚工人的费用。
霍尔特相信秦朗绝对拿不出这样一笔巨款。
甚至当谈判按照规定的时间开始后,以及谈判进行的过程中,他始终坚信这一点:在极不情愿的将收购金额提高到三百五十万美元之后,秦朗和瑞切尔就不再增加一分钱,相反要求霍尔特降低他的条件;而当这个要求被拒绝后,他们就把谈判重点转移到其他方向。
但这样做毫无意义。收购金额是所有条件中最重要的一条,其他条件都只是枝节问题,即使达成一致意见也无济于事——所以霍尔特干脆没有计较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以便显示自己在谈判中的诚意,于是很快,问题就只剩下了最关键的那一个。
当然谈判也可以结束了。
“秦先生,麦克布莱德小姐,在我的公司已经做出巨大让步以后,如果你们还不能与我们在收购金额上达成一致,我认为谈判可以到此为止了。”霍尔特微笑着,他已看到胜利的曙光。
“你仍然坚持你的条件吗,霍尔特先生?”瑞切尔问,“三百七十万?”
“是的。”
“既然如此,好吧。”与瑞切尔交换一个眼色,秦朗慢慢的说,“三百八十万,我们出这个价。”
几秒钟后,秦朗这番说得如此漫不经心的话才被反应过来。“什么!”霍尔特几乎气都出不来了,他的律师也是。
“三百八十万。”瑞切尔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我认为我们可以达成一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