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变节者
阴郁的云层将城市完全盖住,雷霆在其中翻滚,随后宛如有湖泊被从天空倾倒下来,浇在了城市上。
雨水撞击着屋檐,被凹槽引流,汇聚在一起,在街头奔涌,有的扑进湍急旳莱茵河中,有的朝着低处流去,灌入不可知的大裂隙的浓浓雾海里。
雨势逐渐大了起来,在地表掀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雾气涌动,为城市带来了几分不真切感,就像迷幻的梦境。
幽蓝的色调里,漆黑的身影逐渐浮现,如同不可触及的幽魂,站在高处,俯视着这座城市。
格雷也位于其中,他略显紧张地看着四周静悄悄的街道。
目前欧泊斯还处于秩序局的控制中,他们可以在城市的边缘肆无忌惮地骚扰,但真的置身于这座城市之中时,暗处隐藏的威胁还是令他感到不安。
现在格雷只想赶快完成任务,离开这座城市。
其他人保持着沉默,大家身上都披着灰色的雨衣,就像雕塑般林立于雨幕中,目光互相对视、交错,时不时地投向最前方的男人,等待着他的命令。
等待总是令人感觉厌烦,更不要说还在这种环境下的等待。
突然间,格雷打了个寒颤,不清楚是因这阴冷的大雨,还是说这座令人觉得并不友善的城市。
他内心的不安感变得越发强烈。
格雷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焦躁的心情,作为国王秘剑的一员,一位迈入超凡世界的凝华者,他觉得自己不该这样脆弱。
“每次来到这座城市,我总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并不是因为秩序局在这里,仅仅是单纯的,对于这座城市的恐惧。”
同僚的声音响起,米兰莎走到格雷的身旁,脸上露出微笑。
雨水浇在她的身上,将雨衣紧贴着身体,就像被打湿了般,即便光线昏暗,但格雷还是能清晰地看到身体的曲线。
棕色的短发微微探出,精致的脸庞近在咫尺,格雷觉得自己心跳快了几分,忍不住后退拉开距离。
“你还好吗?格雷。”米兰莎问。
听着她的话,格雷将目光投向远方,大裂隙内的光辉依旧,在重重的水汽下,光芒被晕染开,向上升腾。
“我还好,”格雷咽了咽口水,喃喃道,“我有时也这样,搞不懂为什么执着于这座城市,为此打的头破血流。”
格雷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松些,米兰莎则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别紧张,我第一次出任务时,状态也和你差不多,放松些。”
米兰莎对格雷露出微笑,这样的笑容在雨夜里,显得是如此温暖与亲切,让格雷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不少。
他也回以微笑,呼吸渐渐轻松了起来。
在这支小队里,格雷算是个新人,虽然成为凝华者有段时间了,但他执行的都是一些并不危险的任务,他本以为自己会循序渐进,逐渐成为一名合格的国王秘剑,可突然他就被调到了这里,渗透进欧泊斯之中,在秩序局的眼皮下行动。
这感觉就像你刚掌握了剑术,然后老师就找来一名剑术大师,命令你想办法战胜他。
小队里其他人都有着丰富的经验,格雷这个新人自然而然感到压力巨大与紧张,好在有米兰莎照顾着自己,和其他人的冷漠不同,对于自己这个新人,米兰莎很是热情。
和秩序局的权限等级一样,国王秘剑中也有着明显的阶级区分,最为显著的就是“受认可”。
虽然都被冠以国王秘剑之名,可只有那些“受认可”的人,才能拥有名为“秘剑”的佩剑,而这便成为了国王秘剑中身份的象征。
小队内受到认可的只有队长与副队长米兰莎,队长总是一脸的冷漠,从不在意队员们的想法,米兰莎却不一样,她地位高于格雷,却从未表露出什么高傲感,反而像个姐姐一样,指导着自己。
格雷时不时偷看着米兰莎,得承认,他对于自己这位副队长,有着被藏起来的好感。
“这是在工作,格雷,工作时间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对于这样的情绪,格雷只能在心里不断地嘟囔,控制自己的思绪。
“食尸鬼成功搭上火车了,没有异常。”
声音从身后响起,另一个人走了过来,对着最前方的男人说道。
“这样吗?”队长转过头,看着队员们,“那进行下一步吧。”
“下一步?”米兰莎不明白,“什么下一步。”
以米兰莎了解到的任务来看,当食尸鬼成功撤离时,她们只要撤离就好,没有下一步才对。
“米兰莎副队长……好吧,”队长的脸隐藏在了雨衣下的昏暗里,话语停顿了一下,随后轻快了起来,“没什么,准备撤离,各位,我们的任务结束了。”
队长的话让格雷长呼了一口气,他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现在只想回家好好休息,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邀请米兰莎共进晚餐,不知道这位副队长会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感。
米兰莎的神情有些凝重,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看了眼队员们,她又把这些杂乱的思绪抛到的脑后,将一切的异常归结于任务带来的压力。
一切都是如此突然,这支长剑小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队员们都不怎么熟悉对方,就被派遣来执行这样重要的任务,并且这任务本身也谜团重重。
他们要舍出性命去掩护一个名为食尸鬼的家伙,至于他在运的是什么货,米兰莎也一概不知。
和格雷一样,她也有着深深的不安感,但作为副队长,她必须藏好这样的情绪,不能影响到队员。
不过……终于可以离开了。
米兰莎也不由地叹气,感受一阵轻松,这座城市总给人带来深沉的压抑感。
“可以回家了,格雷。”
米兰莎转过头,对格雷说道,但不知道为什么,格雷看待自己的目光逐渐惊恐了起来,就像有什么糟糕的事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随后一股剧痛从腹部袭来。
米兰莎低下头,一把锐利的短剑从后破开了自己的腹部,随着用力地拧动剑柄,露出来的剑尖缓缓转动,将内脏搅成血污。
“米兰莎!”
格雷大吼抽出短刀,繁琐的光轨在他的身上绽放,转瞬即逝,但从体表仍能看到某种力量涌动的痕迹。
“你……背叛了我们吗?第六席的猜测是对的”
米兰莎缓缓地转过头,视线的余光看向了队长,但他的脸仍藏在黑暗里,不可窥视。
“并没有,从一开始我们效忠的就是不同的君主,又何谈背叛呢?”
队长冷漠地说道,同时攥紧了手中的短剑,他试着横斩,将米兰莎的身体彻底切开,但米兰莎一只手握住了短剑,辉光缠绕着,力量之大队长一时间居然无法撼动分毫。
“你在做什么!”
格雷挥起短刀砍向队长,黯淡的轨迹缠绕在手握上,以太增幅在顷刻间抵达了峰值。
枪声响起,子弹贯穿了格雷挥刀的手臂,紧接着更多的子弹命中,打穿了他的小腿。
格雷目光不解地看向其他人,之前还并肩作战的队友们,纷纷亮出了剑与枪,面庞隐藏在黑暗里,如同雨夜下游荡的幽魂。
“为什么?”
格雷不解地问道,不清楚是泪水还是雨水,充盈了他的眼眶。
“你们这些家伙……”
米兰莎愤怒地低吼着,挥起拳头猛砸刺穿身体的剑刃,只听刺耳的金属音后,短剑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米兰莎砸断,断裂的金属留在了体内。
可这不是结束,队长转而拔出了所佩戴的秘剑,与此同时米兰莎伸出手试着抓住队长,但队长的身影急速后撤,不给她任何机会。
“想办法把她解决掉。”
队长下令,作为副队长,米兰莎还是很强大的,即便先手偷袭了她,这家伙也是没那么容易杀死的。
“‘升躯学派’的家伙真是麻烦。”队长握着秘剑,抱怨道。
“升躯学派”的凝华者,秘能都是针对着己身,这导致只要一息尚存,针对他们的刺杀,就很难成功,即便成功了,他们也有着一定的反抗能力。
比如现在。
米兰莎咳出大抹的鲜血,转眼间队友们全部变成了仇敌,她意识到从组队开始,她就步入了阴谋之中,而这阴谋看起来不是针对自己的,自己只是误入其中的倒霉鬼。
倒霉鬼并不只有自己一个。
格雷倒在地上,弹孔内涌出鲜血,他只是个一阶段的凝华者,子弹对他极为致命,而且他还不是米兰莎那样的“升躯学派”凝华者,他的血肉之躯脆弱不堪。
抬起手,他还想为米兰莎做些什么,但又一声枪响,血花在胸口炸开。
“格雷!”
米兰莎震声大吼的同时,一拳砸向了地面,下一刻地面四分五裂,整座建筑都在她的猛击下开始了崩毁、坍塌。
其他人们纷纷跳离这座建筑,有的人还在尝试击杀米兰莎,队长眼中闪过一抹阴郁,他本想安静地解决掉这两人,结果还是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也不知道秩序局的外勤职员什么时候会到。
荡起的尘埃遮掩了视线。
彻骨的寒意袭上了格雷的身体,他觉得自己要死了,意识将要陷入昏沉之际,些许的刺痛从胸口传来,他睁开了眼。
“米兰莎?”
格雷的话就像睡梦的呢喃。
他只能勉强地看清米兰莎的面容,她脸色惨白,自己好像被她抱在怀里,胸口插着一针药剂。
“别死了,格雷。”
米兰莎低下头对自己说道,明明她腹部有着那么致命的伤口,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对自己笑出来。
随后格雷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视线陷入了昏暗。
四周传来阵阵恶臭的气息,污秽遍布在身上,他努力地抬起头,意识到自己好像正躺在垃圾桶里,盖板微微撬开,能让自己勉强地看到外面的世界。
剧烈的以太波动不断,震动声响彻,好像有怪物在摧毁着街道,砸碎路面,将路灯当做长棍猛击着。
“别死了,格雷。”
话语声在耳旁回荡,格雷咬破了舌头,剧痛让他提起了精神,黯淡的轨迹缠绕着身体,滚动的以太令受伤的身体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大雨将血迹冲刷干净,他努力地压低呼吸,直到自己就像不存在于这个世上一样,以太遮蔽包裹了他的身体。
很快,外界的躁动也停歇了。
失血与剧痛让格雷的意识有些模糊,他隐约地看到一朵洁白的鲜花被大雨打散,花瓣纷落,被雨水冲入黑暗,残存的枝条落在水泊里。
雷霆划过,洁白颜色泛起了阵阵光晕。
臆想的画面被粗暴的声音击碎,身影狠狠地砸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连带着幻想的花朵一起破碎成粉碎。
她身体歪扭着,身上带着数不清的伤口,数把剑刃插入身体,将她牢牢地钉死在了地面,头颅偏了过来,惨白的脸庞上,那清澈的目光看向自己,好像在对自己说什么。
格雷瞪大了眼睛,血丝遍布着眼白,死亡的昏沉一扫而空,他几乎要怒吼出来,但理智又牢牢地束缚着自己,令所有的话语被扼死在喉咙处。
“米兰莎……”他颤抖地呻吟着,痛苦万分。
“真是麻烦的家伙……格雷呢?”队长的声音在雨夜下响起。
“没找到,他是‘本源学派’凝华者,本身还掌握着以太遮蔽,如果他想逃,我们短时间是找不到他的。”
“该死的,反正这家伙也身受重伤,他活不长的,任务要紧。”
队长犹豫了几秒,吩咐道,几人不再多做停留,很快便消失在了雨夜里。
格雷有没妄动,过了很久很久,直到他快支撑不住时,他才解除了秘能,狼狈地从垃圾箱里爬了出来。
他站不起身,就这么在积水之中爬行,不知道用了多久,格雷来到了米兰莎的尸体旁。
“米兰莎……”
格雷颤抖地抱起尸体,声音听不出悲喜。
第一百一十八章 群狼
小队在雨夜下奔袭,灰色的雨衣令他们融入灰黑的色调,藏入朦胧旳雨雾之中,脚步声也被雨声遮掩,如同无形的幽魂。
“队长,我们现在要去哪?”一位队员问道,他们都不清楚任务的全貌,唯一知晓的只有他们的队长贾蒙。
“大裂隙,我们得在这潜伏很长时间,也只有那里能躲过秩序局的视线。”
贾蒙对着队员解释道,把米兰莎与格雷这两个碍事的家伙解决后,他终于能尽情地伸展拳脚了。
“第六席已经怀疑到我们这了,不然也不会把这两个倒霉鬼硬加进我们队里。”贾蒙低声冷笑道。
其他人也发出相似的嘲笑声,米兰莎确实很强大,非常适合用来制衡贾蒙,但她终究还是过于天真了,把一切想的那么美好,从未想过贾蒙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背刺自己。
至于格雷,那个新人没什么好在意的,要不是米兰莎一直警惕着贾蒙,在行动的路上,贾蒙就有数次机会,把格雷置于死地。
“各位应该都将通讯设备丢弃干净了吧?”贾蒙转头问道。
“在米兰莎死后,我们就已经清除干净了,包括代表我们身份的纹章,现在长剑小队已经进入失联状态了。”
哈金斯跟在贾蒙左右,在米兰莎被调来前,他本是这支小队的副队长,“在欧泊斯这个鬼地方,整支小队横遭意外,全部失联很正常,第六席除了怀疑外,什么都做不到。”
贾蒙点点头,从现在起他们算是和国王秘剑彻底撇清了关系,在米兰莎看来这是背叛,但贾蒙却从不这么觉得。
“吾王,我们就要来您身边了。”
贾蒙低声念叨着,这对他而言就像信仰一样。
想到这,贾蒙觉得自己的血都热了起来,神情亢奋的不行。
从行动开始,第六席的注意力便全放在了食尸鬼那里,即便对自己有所怀疑,也只是派遣了米兰莎与格雷监视自己。
等待了这么多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没理由放弃。
“把伪王扯下王座,那里属于真正的国王。”
哈金斯幽幽道,他的眼中有着和贾蒙同样的欣喜,其他队员也是如此。长剑小队的背叛蓄谋已久。
越过无人的街道,他们在小巷内穿行,幽暗庇护着他们的身影,抬起头,大裂隙近在咫尺。
即便雨势如此之大,依旧无法驱逐掉那徘徊在大裂隙上方的雾霾,水雾混合在了一起,裂隙内涌起一抹弧光,将水雾也映亮了起来,在夜空中扭曲成好似极光的光带。
小队的步伐逐渐慢了下来,大雨之下,城市陷入了寂静,但大裂隙不同,它有着和欧泊斯完全不同的生态,他们需要警惕前进。
将武器藏入宽大的雨衣下,脸庞被阴影覆盖,他们就像普通的路人一样,尽可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朝着大裂隙的重重雾气走去。
惨白的光芒从两侧的路灯上溢散着,在滚动的水雾下,光芒也带上了几分迷离的色彩,铺盖在地面的水泊上。
脚步落下,将水泊上的光芒踩的粉碎。
贾蒙突然抬起了手,止住了小队的步伐,目光警惕地看向前方。
随着靠近,街道的尽头,朦胧的水雾里逐渐浮现出了一个身影,他一只手拄着拐杖,一只手撑着伞,上半身被压低的雨伞遮挡,没有人能看清他的模样。
“这雨真大啊,把你们这些老鼠都从下水道里冲了出来。”
声音缓缓袭来,就和这大雨一样,令人感到深彻的寒意。
“我就说不会这么顺利啊……”
贾蒙自嘲着,随后拔出了腰间的秘剑,没有任何遮掩的意思,璀璨的光轨覆盖在剑刃上,散发着阵阵危险的气息。
这些被授予的秘剑,本身便是一件强大的炼金武装。
贾蒙并不担忧眼前的局势,对方只有一个人,他不觉得对方能以一人之力,迎击一整支小队,更不要说,小队内的每个人都身经百战。
“别挡路!”
贾蒙怒吼着挥起剑刃,可还未等秘能释放,灼热的血洒在了他的脸上。
他愣住了,对方距离他还有一段距离,而自身也没有受伤,那这鲜血是从而来的呢?
贾蒙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准确说在鲜血泼洒后,刺耳的哀嚎声便宣告了血液的来源。
他扭过头,幽蓝的辉光映亮了他的脸,阵阵刺耳怪异的声音回荡着。
那绝对是贾蒙此生听过最为扭曲且锐利的声音了,好像有万千的铁甲在相互摩擦,又好像铁鳞的蟒蛇纠缠在了一起,尖锐的末端刮擦,刺痛着每个人的耳膜。
“波利……”
他念着队员的名字,而队员没机会回应了。
没人能看得清那东西的动作,它太快也太锐利了,血肉、骨骼、雨丝,在那纤细的钢铁下,所有的物质都在顷刻间被斩断,断面平整清晰,被斩者或许连痛苦都感受不到。
如同医学生上课时看到的活体解剖那样,裂口从波利的喉咙延伸,整个头颅直接被斩首,紧接着肢体也在瞬间破碎,血污纠缠着内脏,哗啦啦地落了一地。
一瞬间被撕碎,连反击的机会也没有。
贾蒙那惊恐的目光里,倒映着做出如此暴行的怪物。
那是头贾蒙难以描述的东西,漆黑的鬃毛一层层地叠加在身上,但它们的质地并非柔软的毛发,而是粗糙的金属,好似密集的铁甲,又仿佛是披挂满身躯的利刃。
漆黑的狼头看向自己,可在那头盔之下并非人类,而是升腾的幽蓝光芒。
“散开!”
贾蒙大吼的同时刺出秘剑,与那锐利的蜂鸣交战在了一起,迸发出重重火花。
“干掉那个凝华者!”
贾蒙下令道,作为队伍里的祷信者,丰富的经验让他第一时间判断出了对方的能力,这只是对方的支配物,无论支配物多么强大,只要杀死释放秘能的凝华者,就能轻易终结这一切。
他咬牙对抗着刃咬之狼,拖延住它,哈金斯则在此刻大步向前,繁琐的花纹遍布他的身体,肌肉暴涨,连带着躯体也开始了异化,暴虐的力量奔涌在炼金矩阵之间。
秘能的作用下,哈金斯化作凶猛的蛮兽,无论是力量还是速度,亦或是恢复力,都得到了大幅度的加强,并且如野兽般拥有着强悍的直觉与灵敏的嗅觉。
凭借着以往的经验,一旦被哈金斯近身,血肉之躯会被他轻易地撕碎,即便被枪械命中,强大的身躯也能无视这些伤痛。
现在支配物被贾蒙拖住,对方必死无疑。
嘶声狂奔中,雨衣被涨起的肌肉撑破,哈金斯的指甲如钢铁般坚硬,化作利剑朝着对方斩下。
一抹暗沉的光芒划过,漆黑的剑刃高高举起,大抹的鲜血拍打在了雨伞上,随后被大雨冲刷干净。
哈金斯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本该将敌人撕碎的利爪,此刻正躺在积水中,一道平整的切面出现在了他的手臂处,血管、骨骼、肌肉,所有的组织结构都清晰可见。
他引以为豪的强大体魄,在这锐利的剑下,就像纸片一样脆弱。
“这怎么可能呢?”
哈金斯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对方从来没有说,他的支配物只有一个。
在男人的身侧,又一头刃咬之狼走出了雨雾,悄无声息。
没有任何以太反应,这些刃咬之狼才是真正的幽魂,它的每一击都迅捷且强力,就像被强大的以太增幅覆盖着。
“第一次警告,你们被包围了,解除秘能,放弃抵抗。”
男人抬起雨伞,雨伞下并非为人的面容,而是一张由数不清的金属鬃毛而构架成的狼头面具。
冰冷的眼瞳透过面具,注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冷酷的宣告下,哈金斯并不想放弃,他调动着所有的力量,以太咆哮、奔涌。
失去了一只手臂,但此刻他和列比乌斯已经靠的足够近了,这种短距离只要轻轻地触及列比乌斯,他便能重伤对方,至于剩下的就交给自己的队友了。
全部的以太注入手臂,哈金斯觉得这会是自己此生最强大的一次以太增幅,这一击足以裂地摧石,宛如挥起的巨剑。
“为了吾王而献身!”
哈金斯神情狂热,以太高涨,可在抵达峰值的一瞬,它们又尽数沉默了下去。
怎么了?
哈金斯不明白,第二头刃咬之狼处于自己的视线中,它根本没有朝自己发动攻击……
胸口传来的锐痛打断了思绪,一根纤细的剑刃从背部贯穿了心脏,鲜血沿着剑刃上的凹槽溢出,滴入水泊里。
不知何时第三头刃咬之狼出现在了哈金斯身后,刺出了这致命一剑。
疾风骤起,哈金斯眼中滚动的光芒还未消散,头颅便重重地摔了下去,随即整个无头尸体垮塌了下来,溺死于积水之中。
列比乌斯站在原地,至始至终他都没有动过,看向剩余的敌人,再次说道。
“第二次警告,你们被包围了,解除秘能,放弃抵抗。”
话语还未消散,便被密集的蜂鸣声撕碎。
锐利的鸣响从四面八方而来,黑压压的身影从雨雾之后显现,仿佛有密集的人群正沉默地朝这里前进。
不久后,一头又一头的刃咬之狼走出雨雾,漆黑沉默的钢铁带来压抑的死意,冰冷的锋刃切开雨滴,它们多如沙海,它们憎恶邪异。
群狼围困了此地,所有人都无处可逃。
------题外话------
截至目前,这个月更新了快17w字了,人快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虎眼
哈金斯的尸体倒在了雨夜里,和波利一样,被刃咬之狼轻易地斩成碎片,有人怀疑那剑刃的锐利,它是如此地锋利,简直就像受到秘能旳影响一样。
将秘能覆盖在物质上很是常见,贾蒙就遇过几个类似的例子,他们为子弹赋予绝对的“贯穿”,从而可以击穿所有的阻碍,刺杀目标。
可贾蒙明白,这并非是秘能,而是以太极技,这些刃咬之狼是列比乌斯的支配物,它们身上不仅覆盖着可以掩盖踪迹与波动的以太遮蔽,还时刻维系着强大的以太增幅,将急速与巨力赋予给钢铁。
哈金斯与波利之所以死的这么干脆,毫无抵抗之力,仅仅是刃咬之狼的剑太快,也太过于有力了,别说是血肉之躯,哪怕是钢铁也会在剑刃下分崩离析。
从和刃咬之狼的短暂交手里,贾蒙就能清晰地感受到,如果自己手中的武器不是秘剑,换做任何普通的金属武器,刃咬之狼早已连同武器将自己一同斩断了。
“真见鬼啊……”
贾蒙感叹着,他甚至觉得发现在眼前的事,已经有些超出常理了。
按理说,秩序局的高阶位凝华者们都被任命了固定的事务,除开这些,也是处理那些更加棘手麻烦的任务,他们不会派这么一个强大的凝华者,去承担这种夜里巡逻的任务才对。
兵对兵,王对王,本该是这样的,可贾蒙就像倒霉了般,在这里偶遇了这么一个强敌。
这家伙是饿了,出来吃夜宵?怎么可能呢?那他们之间的相遇也有些太巧了吧。
眼前的男人已经不是贾蒙可以对付的了,交手的短暂瞬间里,他所展现出的力量便已令贾蒙感到窒息。
难以想象列比乌斯对于以太极技掌握到了何种程度,他时刻维系着两种以太极技的发动,并且还覆盖在了这么多头刃咬之狼的身上。
他一个人即是狼群。
付出了两条人命,现在了解到的也仅仅是以太极技而已,列比乌斯秘能的效果,贾蒙一无所知。
这已经不是出师不利了,更像是从一开始他们就在秩序局的监视下,直到这一刻大网收起,将所有人困在其中。
“队长,我们该怎么办?”
另一个队员声音颤抖地问道,对于使命的狂热,已被残酷的现实浇灭,他们现在只想活下去。
该怎么办?
贾蒙环视四周,狼群将他们团团包围,小巷、街道、楼顶,都能看到那些狰狞锐利的身影,冷彻的铁甲之下升腾着幽幽的蓝光。
“全力突击,杀了那个凝华者,”贾蒙沉声道,“狼群虽然包围了我们,但它们都离凝华者太远了,他的身旁只有两头在保护他而已。”
一旦包围网收缩,贾蒙要面对的就是群狼的混战,他不觉得自己能从其中杀出,可将目标放在列比乌斯的身上,他们用尽全力,在群狼赶来之前,说不定能有一丝胜算。
在包围圈中,列比乌斯所处的位置,无疑是最薄弱的,即便杀不了他,也能借此突围。
至于陷阱,没时间想陷阱什么的了,待在原地只会被赶尽杀绝。
投降?
贾蒙没想过投降,队员们也是,他们很清楚自身的使命,即便是死,他们也要将秘密带进坟墓里。
没有任何征兆,狂暴的以太反应率先出现在了贾蒙的身上,紧接着其余队员的炼金矩阵也燃烧了起来。
留给他们的行动时间并不多,狼群的移动速度也很快,贾蒙的机会只有一瞬间,只要他们的袭杀能比狼群快上一步,那么他们的胜算就会大大增加。
“杀了他!”
贾蒙一声令下,队员们朝着列比乌斯冲去,同时释放秘能,不同学派的力量作用于现实,宛如疯狂的梦境,降临此世。
先是在剑刃上燃烧的火焰,极度的高温将剑身烧成赤红,就此剑刃可以轻易地熔开钢铁,随后是凭空而出的飞鸟,伴随着尖锐的啼鸣,音波重击着列比乌斯,大地也在开裂,裂隙直逼列比乌斯的脚下。
这是贾蒙的另一个胜算所在,对方虽然强大,但秘能依旧是单一的,而他们小队不同秘能的施加下,他们说不定仍有机会反败为胜。
狼群们也在这一刻飞扑了过来,但在快要靠近小队时,它们的速度骤减了下来,就像陷入无形的泥潭之中。
这是小队内另一个人的秘能,作为一阶段的凝华者,他在队内本不出众,可在这种环境下,他的秘能产生了巨大的作用。
贾蒙觉得自己要赢了,他与列比乌斯越来越近,贾蒙身上的辉光也越发刺眼了起来,乃至他的身后都浮现起了朦胧的虚影。
那高大宛如鬼神般的存在,与贾蒙做出同样的动作,举起足以劈开高楼的长刀,只为将渺小的列比乌斯劈成两半。
也是在靠的足够近时,贾蒙看清了列比乌斯所戴的面具,那是与刃咬之狼相似的狼头面具,金属的鬃毛上折射着以太的辉光。
贾蒙突然想起很久之前与第六席的闲聊,那时第六席说他在秘密战争中,遭遇到了一个极为棘手的对手,他戴着狼面,率领着群狼,他说自己甚至差点死在了对方手中。
当时贾蒙还以为第六席是在开玩笑,他这么强大,怎么可能被轻易地杀死,可第六席却摇了摇头。
“秩序局的编制和我们不同,他们细分出了数个行动组,行动组下又细分出了两两一起的搭档行动,所以通常你在遭遇一名外勤职员时,往往在暗处还藏着另一个人。”
第六席后怕道,“准确来讲,我差点被‘他们’杀掉了。”
身后的虚影快要凝实、长刀将要劈开列比乌斯之际,轰鸣的怒吼撼动了所有人的心神,连带着涌动的以太也陷入了一瞬的凝滞,从而将秘能一同冻结。
仿佛有什么怪物从列比乌斯身后的雨雾里走来,深沉的吼声震开了雾气,令朦胧的街道清澈起来。
贾蒙看到了,驱散雾气而来的猛虎。
和列比乌斯那冷峻灰白的面具不同,那张老虎面具鲜艳且生动,每一根毛发都好像活了过来,随风摇曳,其中一双灿金的眼瞳注视着所有人,从视线里传来了威严与震怒。
好像面具下的不再是人,而是化作山林里的猛虎,他手握着带锯齿的碎骨刀,上面布满砍杀后留下的划痕与难以清洗的血渍。
老虎走向众人,每次落脚,都仿佛踩在了他们的心上,带来沉重的压抑。
“狼……和虎。”
庞大的恐惧吞噬了贾蒙,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在面对着什么,这已经不是用什么倒霉可以形容的了。
对方是险些杀掉第六席的存在,自己居然还妄想能袭杀掉对方。
对了,袭杀。
此时贾蒙才意识到自己不能动了,不仅是移动,秘能的释放也被凝滞,甚至说连目光也无法挪移,他死死地盯着那双灿金的虎眼,仿佛自己真的在与猛虎对视。
不止是贾蒙,所有人的目光都凝固在了灿金的虎眼上,随后他们就像被冻结了般,无法移动半分。
四周的蜂鸣声在靠近,群狼真正意义上地将他们包围了。
“狼虎总是同行的。”
第六席的话语在脑海回荡,久久的直视下,泪水从贾蒙的眼角溢出。
“你原来能震慑住这么多人吗?”可能是太久没一起行动了,列比乌斯看着被冻结的众人,疑惑道。
“并不能,只是这些家伙大多都是一阶段的凝华者,突破他们的‘矩魂临界’还蛮简单的。”
杰佛里随意地回答,他主要的目光还是对视在了贾蒙眼中,其他人只是被余光震慑而已。
保护自身以太稳定的“矩魂临界”被突破,这些人真正意义上算作砧板上的鱼肉了。
“真是一大帮子人啊,”杰佛里停下了步伐,站在列比乌斯身旁,直视着所有人道,“我解决这个秘剑,剩下的交给你。”
没有应答,有的只是行动。
秘能的发动被凝滞,但本身的效果仍在持续,在杰佛里争取的时间下,刃咬之狼们已经越过了泥潭,锋利的剑刃挥至了半空中。
杰佛里深呼吸,下一秒他猛地向前挺进,同时挥起了碎骨刀。
距离拉近,杰佛里的视线无法再顾及其他人,他们纷纷从秘能的震慑中脱身,重新获得身体的控制权,可不等他们做出动作,袭来的剑刃便贯穿了他们的身体。
贾蒙则眼睁睁看着杰佛里挺进,在那虎眼的注视下,他什么都做不到,随即剧烈的痛楚从手臂上传来。
那已经算不上斩击了,更像是凭借着沉重的刀身,来进行猛砸。
身体被冲击向后仰,也就此断掉了和杰佛里的对视,让贾蒙获得了喘息之机。
他明白,对方是想要活口,不然杰佛里这一击完全可以砸在自己的脖颈上。
可他还不能被抓住,贾蒙的使命还未达成。
身后的虚影突然消散了,贾蒙解除了秘能,但这不会触发杰佛里的善心,以他的经验来看,无论对方想不想投降,都先打个半死再说。
碎骨刀再次挥下,可这次贾蒙的身影扭曲了起来,他徒手握住锋利的秘剑,鲜血流淌间,猩红的尖刺从剑身上延伸,一路蔓延刺穿了他的小臂,同时以太涌动。
这把秘剑并非炼金武装,而是契约物。
“为了真正的国王。”
贾蒙忍着剧痛高吼着,杰佛里则沉默地砸下碎骨刀,这一次他的目标是头颅。
震动轰鸣与闪光中,猩红的幕布从伤口中绽放,一瞬间将贾蒙包裹、收缩,直到坍塌为猩红的一点,碎骨刀随后深深地陷进地面,而本该被砸碎的贾蒙则消失不见。
“逃掉了吗?看样子是空间转移类的契约物。”列比乌斯看了眼贾蒙消失的位置,判断道。
“从以太强度来看,他逃不远的。”
杰佛里感受着以太的残留,为了激发这契约物,贾蒙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想到这,杰佛里看向远方的大裂隙,朦胧的光芒从其中升起。很容易就能猜到贾蒙逃向哪里。
“啊……”杰佛里长叹了口气,“算了,大裂隙这个鬼地方,把追猎的任务交给伯洛戈吧。”
杰佛里舒展身体,活动筋骨,在长剑小队来看,这是生死存亡的一战,但对于两人而言,只是复工前的热身。
“之后又要忙起来啊,”杰佛里看着倒在地上、被刃咬之狼控制住的敌人们,他低声抱怨着,“部长那人你也知道,一向用人用到死,我们恐怕没有闲着的时候了。”
列比乌斯感觉还好,他看似平静,实则内心早已兴奋了起来,重归战场的感觉,让列比乌斯觉得自己的生命再度燃烧。
“你呢?你感觉如何?”列比乌斯对搭档问道。
杰佛里想了想,从口袋里取出眼药水,回应道。
“我眼睛好酸啊。”
第一百二十章 超越风雨
“我觉得这个责任,很大程度要归结于我的‘恩赐’,也就是说,要怪那个拿走我灵魂的魔鬼。
是这个道理吧?伯洛戈。
人一旦倒霉起来是这样旳啊,我也不想,可‘恩赐’这东西一发动,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啊。”
嘈杂的雨声里,帕尔默不断地辩解着,这家伙就像被挟持的人质,费劲口舌想从悍匪的手中得到些许的怜悯。
伯洛戈没有理他,他坐在台阶上望着远方,注视着那道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光柱。
那光芒正在远去,每一分每一秒,伯洛戈与它的距离都在被拉远,直到彻底无法触及,但在这时间紧迫的情况下,伯洛戈与帕尔默居然坐在加油站里,等那个才睡醒的工作人员,为他们的摩托加油。
“我之前都有记得加油的,就今天这次忘了啊。”帕尔默大声哭诉着。
伯洛戈这一身致命的装备,被鲜血浸透成暗红色的衣物,还有累累的伤痕……鬼知道这家伙的私人恩怨,到底是与多少人有仇,以帕尔默的工作经验来看,这短短的一夜里,伯洛戈估摸着能砍了一条街的人了。
可砍了这么多,这家伙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伯洛戈就像清晰地知道自己仇人在哪,一路追击,永不停歇。
帕尔默甚至觉得,伯洛戈一旦砍的不高兴了,比如现在,他说不定能连带着自己一起剁了。
是啊,他的搭档是个神经病,帕尔默一开始就知道的啊。
现在这个神经病正望着天,沾染血迹的脸庞带着深沉的意味,像是在思考人生,又如哲学家般,思索着人生的终极。
说实话,这种不确定的感觉,真是令人感到不安。
“你给我快一点!”
帕尔默转过身对着忙碌的工作人员大喊道,气势汹汹,帕尔默把伯洛戈给他的压力,全部转嫁到了这个倒霉鬼的身上。
倒霉鬼发出一阵惨叫,加快了工作的速度。
对于这个普通人而言,今天也是个倒了血霉的一天,这么糟糕的冷雨夜,他被安排在这值班,本来这个天气极少有人来加油,结果等来了这么一对灾神。
当帕尔默把昏睡的他从值班室里拖出来时,他已经开始掏裤兜,把所有的零钱都抖出来,结果这两个灾神不是来抢劫的,只是来加油的——他们甚至还付了油钱。
吵吵闹闹、慌慌张张。
帕尔默坐到伯洛戈身边,拍着胸脯保证道,“好兄弟,你放心,我们一定能追上那个王八蛋的!”
他不知道伯洛戈要去杀谁,但这和帕尔默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个骑车的骑手而已。
伯洛戈没有看他,而是继续望着雨幕,缓缓道。
“我……我最近总在思考一些事,帕尔默。”
帕尔默的心提了起来,这些神经病悟出来道理,通常都是些扯淡的歪理,但歪理归歪理,他很清楚,自己眼前的这位搭档,有能力把歪理变成现实。
“说来,我之前追逐恶人,猎杀他们,享受他们的苦痛,我觉得我是把我自己当成了一个制裁者,执行着正义。
但实际上,没有什么正义可言,我只是在利用他们释放那扭曲的欲望,来满足自己空虚的心灵。”
伯洛戈说着糟糕的话,一个神经病杀人狂的自我告解,这听起来总是让人觉得胆寒。
伸手触摸胸口,伯洛戈感受着那佩戴在脖颈下的十字项链,冷彻的雨夜下,其上传来阵阵的温暖。
“但我现在,又觉得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帕尔默提心吊胆地问道。
“大概就是……这不再是我自己的私欲了,”伯洛戈想了想,用着极为认真的语气说道,“我不再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欲望,才去猎杀这些恶人。”
回想着那些温暖的字迹,这世界上真的有人愿意为了这些付出一切,她仅仅是个普通人,却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用尽一生的力量,也只是想让这一切传递下去。
“我想,莪真的把这当做一种理想了吧。
杀光这些该死的恶人,创造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我知道这种事是遥不可及的,但幸运的是,我是不死者,我有着足够多的时间去做这一切,直到这个世界趋近于我所渴望的那样。”
“天啊,你这话听起来就像电影里的反派。”帕尔默评价道。
“反派?我还蛮喜欢反派的,”伯洛戈居然还认可地点了点头,“专注、坚韧、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这都是很棒的品性。”
帕尔默沉默,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和伯洛戈一起望着天。
漆黑深邃的夜空,罩住了世间万物。
“大概每个人都有这么个时刻吧,突然意识到自己要追求的是什么。”帕尔默冷不丁地说道。
伯洛戈转过头,只见帕尔默收起了那份活跃,难得平静了下来。
“你知道为什么它叫‘莱卡’吗?”帕尔默指了指身后的摩托车。
“为什么?”
“我小时候养的一只狗叫莱卡,那是一只非常大的狗,我总怀疑我家里人是喂它吃了什么炼金药剂,小时候我经常骑在它的身上,让它驮着我跑。”
帕尔默絮絮叨叨地讲起了童年。
“我们克莱克斯家是个超凡家族,超凡家族自然而然有些奇怪的规矩,就比如我们的成人礼是定在十二岁,从那时起我们就要开始学习超凡知识了。
小时候的我根本不清楚这些,每天就和莱卡撒欢地玩,直到我十二岁成人礼时,我老爹一股脑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都告诉了我,还说我是克莱克斯家的继承人,迈上荣光路径的第一人。”
帕尔默的表情奇妙了起来,满是抱怨与控诉。
“你能理解吗?伯洛戈,你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屁孩,你满脑子想的只是今天吃什么玩什么,突然间你老爹拍了拍你的肩膀跟你说这些。”
帕尔默学着深沉的语气,“帕尔默啊,以后有尸山血海等着你,你一定要像个男子汉一样撑过去啊!”
“靠!我当时差点崩溃了,我哭着问我老爹,问他懂不懂什么叫循序渐进,就不能一点点让我接受吗?
我老爹则说,他原本是这么想的,但他又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里,成人礼只有这一次,这是极为重要且神圣的。
所以为了让我永远记住这圣神的一刻,他决定把这些在成人礼这一天,当做惊喜告诉我。”
回忆里那个该死的老爹朝着自己张开双手,一脸欣喜地说道,“成人礼快乐,儿子。”
帕尔默深吸一口气。
“这已经不是惊喜了,是惊吓了啊!”
伯洛戈表情有些囧,帕尔默这个童年太见鬼了,他实在想不出用什么表情面对帕尔默了。
难怪这家伙总是如此乐观,他这是从小就生活在了水深火热里啊。
“在那之后我就有些叛逆了,准确说我不喜欢家里人的安排,我更想过自由的生活,所以我就让莱卡驮着我,在一望无际的绿野上狂奔,但风源高地实在是太大了,从天明跑到日落也跑不出去。
每到夜色降临时,我就会被抓回去,但次数多了,我和莱卡就跑的越来越远了,我心想,这样下去,终有一天,我能逃掉的。”
帕尔默的声音低了下来,带着几分惆怅。
“我一天天的长大,莱卡一天天的老去,有一天莱卡再也动不了了,而我则走出了风源高地,在臭老头们的吩咐下去上学……我就这么简单地离开风源高地。
可我真的离开了吗?”
“你想要自由吗?”伯洛戈问。
“谁知道呢?我现在就蛮自由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但我真的自由吗?”帕尔默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聊起了摩托车,“然后我就把它取名为‘莱卡’,每天撒欢的跑。”
“油加好了!”
谈话间,倒霉鬼已经完成了工作,油箱加满。
“谢了!”帕尔默对倒霉鬼招手,引擎轰鸣,摩托车冲上街道。
迎着暴雨狂风,无人的街道里钢铁的嘶吼声响起。
“伯洛戈,我在欧泊斯飙车这么久,从来都没被人抓到过,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帕尔默大喊道。
“为什么?”伯洛戈接着他的话。
“因为我够快,只要你够快你就能跑过雷霆与暴雨,跑过那些妄图抓住你的东西。”
璀璨的光芒在帕尔默的体表泛起,他握紧了把手,将油门拧到底。
“抓紧了,伯洛戈!”
顷刻间摩托车的四周狂风大作,随后伯洛戈感到了一阵窒息,仿佛有把无形的尖刀出现在了摩托车的前方,它轻易地劈开了所有阻碍的气流,它们沿着摩托车的边沿划过。
一层模糊的气罩包裹住了摩托车,在秘能的驱动下,风阻被降到了最低,万千的雨丝也被尽数隔离,它们沿着边缘划过,勾勒出优美的弧形。
帕尔默发出一阵欢呼,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肆过了,伯洛戈也因这急速而失神,然后和帕尔默发出同样的欢呼。
“让我们追上那群王八蛋!”
帕尔默将秘能·风源完全展开,身下的摩托仿佛变成了某种怪物,它咆哮着、轻易地割开所有试着阻碍它的气流。
两人就像乘着风雷前行,从这一刻起,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能追上他们,无论光阴,还是生死。
第一百二十一章 二十一声礼炮
暴雨倾盆,其间搅动着雷霆,列车撞碎了所有碍事的雨滴,在铁轨上奔腾,沿着既有的路线向前行驶。
这仿佛是末日下旳狂奔,它载着万千的灵魂,妄图逃离这座深渊般的城市。
“准备好你们的礼炮!”
“准备好迎接那二十一声炮响的欢迎!”
马南跟着旋律哼唱,车窗外暴雨淋淋,车厢内则一片温暖,他听着暴躁的音乐,手中举起酒杯。
这是个值得高兴的夜晚,在几分钟前他们顺利地越过了欧泊斯的边缘,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没有天降的外勤职员一刀砍碎车厢,也没有拦路的安检检查货物,什么都没有,一切顺利的让马南甚至有些不安。
但很快这些不安便被喜悦冲掉,多日以来的压抑被一扫而空,马南终于能和这个见鬼的城市做告别了。
他高兴的手舞足蹈,要不是车厢狭小,马南真想此刻乘着音乐起舞。
离开欧泊斯不仅代表着处境变得安全,更代表马南可以下班了,这份工作比他预想的还要熬人,他要回家狠狠地歇上一阵,最好再宿醉几夜。
马南开心至极,但车厢内的另一人却没有多大反应,桑代克坐在另一边,他不饮酒也不作乐,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沉默着看着书。
有时候马南搞不懂桑代克在想些什么,这些凝华者总是阴郁着脸,好像这是个糟糕的世界,他们都有着糟糕的结局。
“马南。”
突然,桑代克喊道。
“怎么了?”马南的语气带着几分恭敬。从身份上来讲,桑代克是他的上司。
“把你的歌停下,它太吵了。”
桑代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不喜欢这些暴躁的摇滚,他更喜欢安静优雅的曲调。
听到桑代克这么说,马南也只能无奈地停下歌声,很快寂静席卷了车厢,除了两人的呼吸声外,便只剩下了钢铁的低鸣与嘈杂的雨声。
马南的脸颊微红,酒精带来些许的迷醉感,在这静谧之中他有些困倦。
“说来,我们已经成功撤离了,那长剑小队呢?他们现在也在离开的路上吧。”马南问道,为了配合今夜的行动,还有一支长剑小队在行动。
“不清楚,我还在等他们的消息。”
桑代克也没有长剑小队的情报,仿佛在他们消融在了大雨之中。
看了眼腕表,桑代克和长剑小队失联了有近十分钟,按照行动条例,他们应该每五分钟汇报一次情况才对。
遭遇外勤职员了?即便遭到了强敌,他们也应当发出警告信号才对,而不是保持静默,还是说所有队员在一瞬间被袭杀,就连发出警告的时间也没有?
桑代克觉得这不太可能,长剑小队本身并不弱,能做到这种压制性猎杀的,至少也是三阶段的负权者,并且负权者也没把握能一瞬间杀掉这么多人,让他们来不及发送情报。
最重要的是,在所有超凡组织中,负权者都算得上中坚力量,这样的力量并不会随便派遣,桑代克可不觉得长剑小队在街头闲逛,便能遭到这样的强敌,这已经不是能用倒霉来形容的了。
排除种种结果,一个最糟糕的想法在桑代克的心里升起。
“叛逃了吗?”
桑代克的话吓了马南一跳,别说是困意了,就连醉意都清醒了不少。
“你在说什么?”
马南低声问道,叛逃在任何组织之中,都是最为恶劣的行为,更不要说在国王秘剑之中了。
他虽然只是个普通人,对于内部的了解并不多,但就像站在山洞外,仅凭洞内传来的微风,马南便能嗅到那令人作呕的血气。
“没什么,你继续喝你的酒吧。”
桑代克并不准备把这个疑问与马南分享,正如身份的差异那样,马南只是个普通人,他了解的越多只会越烦恼,接下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他处理,桑代克不希望因为这种事,降低了马南的工作效率。
“我们内部出现了分歧,有些背叛者藏在我们之中。”
第六席的话语在脑海里响起,桑代克起初只以为是第六席的多疑,但现在那些藏在冰面下的东西,似乎真的要浮出水面、破冰而出。
桑代克的神情沉重了起来,明明就要结束这份重要的工作了,可他一点轻松的感觉都没有。
试着看书,白纸上的文字却逐渐变得陌生起来,他看不懂这些文字,这些文字也仿佛活了过来,歪扭在了一起,就像漆黑的游蛇不断爬行着,乃至要顺着触摸纸张的手指,爬上桑代克的身体。
桑代克收起了手,书籍也摔在了地方,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用力地眨眨眼,意识到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最近精神压力有些大啊。”桑代克叹息着。
看向窗外,重重建筑立于地平线的尽头,这座城市是如此地宏伟,宛如有生命般,这多年来依旧持续不断地向外扩张。
这座城市处于飞速的变化中,每隔一段时间来到这座城市,桑代克都感到一阵难以言明的陌生感,为此他曾想久居在欧泊斯之中,又因秩序局的存在,不得不放弃。
阵阵嘈杂的歌声在这时泛起,好像有人在黑暗里欢呼,将那旋律释放,带着风雨雷电。
桑代克感到一阵头疼,他扭头看向马南,声音带上了几分怒意。
“我不是叫你把歌停下吗?”
“我……早就停下了啊。”
马南一脸的莫名其妙,不知道桑代克在生气什么,紧接着他也听到了,那若有若无的歌声。
有人在唱。
“那些准备好给予一切的人!”
轰鸣的雷霆在雨云中下沉奔腾,宛如降世的雷蛇。
雷鸣令车厢都止不住地震动了起来,随即车窗轰然破碎,数不清的碎片里,一根锋利的铁矛伴随着冷彻的寒风破障而来。
钢铁的末端贯穿了马南的脖颈,巨力几乎要将头颅从身体上扯下,钉死在了地面,歪扭着横立于车厢内。
与此同时,神经病们的欢呼声从破碎的车窗外涌入。
“那些准备好索取一切的人!”
歌声撞入车厢内,银白的巨狼在荒野上狂奔,紧随着疾驰的列车。
那不是银白的巨狼,而是一辆飞驰的摩托车,就像挑衅般,引擎发出阵阵的吼声。
“我就说我们能追上!哈哈!”
狂欢的歌声中,帕尔默大笑着,秘能·风源包裹在四周,他们几乎和狂风融为了一体,乘风而至。
摩托车的边斗此刻早已消失不见,转而伯洛戈的背上多出了数根歪扭的铁矛,他半蹲在摩托车的后座上,一只手扶着帕尔默的肩膀,一只手握起又一根的铁矛。
瞄准、投掷。
伯洛戈掷出了一道雷霆,在以太增幅的驱动下,他的每一击都像是被激发的炮弹。
依靠着僭主的协助,伯洛戈凭借着手中的名单,轻易找到了桑代克所处的车厢,又一击命中,整个车厢都在剧烈的摇晃,连带着身下的铁轨也被撞击出了阵阵火花。
“伯洛戈你看过那个电影吗?我觉得我们就像电影里的末路大盗!”帕尔默大喊着。
“没看过,但比起这个,那个家伙才是真正的末路大盗,”伯洛戈又举起一根长矛,“而我们将是送他安宁的治安官。”
又一道雷霆划过,这一击直接击穿了车厢的铁板,暴雨与狂风灌入其中。
车厢内桑代克不再停留,果然一切没这么顺利,不清楚荒野上疾驰的那两个神经病是谁,但他知道,唯有杀死二人,今夜的一切才能落幕。
他没有跃出车厢迎敌,一旦被拖住,与列车失联,桑代克可不清楚之后有没有秩序局的援军,更不要说他的主要任务是保护货物。
他推开车门,朝着前方的车厢狂奔,在伯洛戈的眼中,光柱也在向前挪移。
“靠近些!帕尔默。”
伯洛戈对着帕尔默大吼,疾驰的狂风将两人的声音尽数吞没。
“我去解决那个凝华者,剩下的交给你!”
拍了拍肩膀,伯洛戈随口就把要命的工作交给帕尔默。
“哈?我不是只负责骑车的吗?不太对吧!”帕尔默连忙摇头,骑车确实很快乐,但杀敌就算了,现在是下班时间。
“都到派对门口了,你能忍住不参加吗?”伯洛戈可不给帕尔默拒绝的权力,“就像你说的那样,重在参与!”
重在参与,这个词汇在帕尔默的脑海里转个没完,伯洛戈则继续哼唱起了那首未完的歌。
“那些时刻准备好战斗的人!我们欢迎你们!”
哼唱中,伯洛戈戴上了狰狞的面具。
“等会,歌词不是这样的吧!”帕尔默听过这首歌,伯洛戈唱错了歌词。
“我们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伯洛戈反问道。
“战斗,怎么了?”
“那就没唱错!”
在伯洛戈的狂笑声中,他甩出钩索钉入车厢,整个人腾空而起,跃向列车。
帕尔默怔了两秒,脸上抱怨的表情不再,转而变成了与伯洛戈相似的狂喜。
“重在参与,重在参与。”
嘟囔着颓废的话,可帕尔默却精神十足,从口袋里拿出黑头套罩在头上,随后就像变魔术般,他随手掏出来一把冲锋枪。
表面上抗拒的不行,实际上他早已乐在其中。
深呼吸,帕尔默大喊道。
“抢劫!停车!”
密集的子弹扫射着车厢,玻璃破碎、血肉飞溅。
第一百二十二章 水银之鬼
大雨将车顶浇的光滑潮湿,高速的行进下,狂风迎面而来,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站不住,伯洛戈却如磐石一样稳稳地站立。
握起最后一根铁矛,致密旳花纹从手掌蔓延到了钢铁上,仿佛有无形的熔炉在冶炼着金属,歪扭的铁矛在右手中化作一把短剑,多余的钢铁则沿着手臂爬行,铸造为粗糙的臂甲。
光柱就在前方,但此刻伯洛戈的注意力却不在桑代克的身上,他快步狂奔了起来,如猎犬般在各个车厢之间飞奔,越过桑代克所处的车厢时,他也不做停留,直奔着列车头而去。
杀死桑代克是次要目标,现在的首要目标是让列车停下来,把运输的货物留在这里。
帕尔默的欢呼声不断,这家伙宛如一个真正的劫匪般,拿着冲锋枪对着列车扫射。
不清楚帕尔默是从哪拿出这把冲锋枪的,也不知道这家伙晚上出来骑车,为什么还要带把冲锋枪。
总之,帕尔默一个人居然打出了一支军队的气势,子弹的倾泻下,他把所有人打的都不敢露头。
但很快,车厢内的士兵们便反应了过来,他们开火还击,密集的子弹在雨幕之下穿行不断,幽蓝狂涌的雨雾中,残留的枪火闪灭不停。
帕尔默有些坚持不住了,列车的两侧是荒凉的旷野,这家伙根本没有可以躲避的掩体,更不要说他还要骑车紧跟列车。
万一这家伙的“恩赐”发作,说不定下一秒,帕尔默就会连人带车化作一团火球。
伯洛戈当即做出了判断,他挥拳重击着身下的车顶,金属结构瞬间破裂,车厢内的士兵们还来不及反应,伯洛戈便从天而降,出现在了他们之中。
寒风顺着伯洛戈砸开的大洞涌入,阵阵阴寒下,骇魂之容释放着令人惊惧的杀意。
“有人要下车吗?”
声音透过面具,被扭曲成沙哑低沉的音调。
“敌袭”
士兵们注意到了伯洛戈,有人还在朝着荒野上的帕尔默射击,有的人则抽出短刀,准备割开伯洛戈的喉咙。
“看来是没有人想下车了。”
伯洛戈自顾自地说道,扭头掀起了鲜血的风暴。
狭窄的车厢与密集的士兵限制了枪械的使用,伯洛戈喜欢在这有限的环境下作战,这里就像擂台,伯洛戈在打的则是一场无规则的擂台战。
短刀朝着伯洛戈砍下,却被臂甲挡住,金属发出切割的锐鸣声,随后伯洛戈一手抓住了士兵那只握持短刀的手臂,将其高抬了起来,与此同时士兵的腋下直接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杀意沸腾,一脚踹在了士兵的小腿上,他忍痛跪下,伯洛戈刺出短剑,沿着被抬起的左腋刺下,从侧面贯穿了心脏。
松开死去的尸体,伯洛戈伸手按在车厢上,青色的光轨在车厢内一闪而过。
朝着伯洛戈靠拢过来的士兵根本不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还妄想着乱刀将伯洛戈剁成碎肉,可下一秒钢铁发出了阵阵悲鸣。
秘能·征召之手。
无形的大手撕扯着车厢,将金属结构破碎扭曲,化作一根根粗糙的矛斧,将车厢的内部贯穿切碎。
士兵们瞬间被斩裂成了数不清的碎块,尸体从车厢破碎的缺口抛下,与鲜血一同融入了大雨中。
伯洛戈的眼中没有怜悯,他甚至没有多留意那么一眼。
他张开双手,抚摸着途径的钢铁,青色的光轨如同阴冷的毒蛇般爬满了车厢,林立染血的矛斧随着伯洛戈的靠近,也纷纷崩塌、歪扭,宛如为君王让行的卫士。
伯洛戈知道这里是狂欢的终点,他也不再有所保留,以太尽情地释放,炼金矩阵肆意燃烧,辉光的照耀下,明明是坚硬冷峻的金属,此刻却纷纷呈现出了如液体般的柔软与流动性。
如同水银。
暗沉的金属纷纷张开了狂舞的手臂,好似蔓延的荆棘,它们沿着伯洛戈伸出的双手,如同群蛇般爬满了伯洛戈的身体,直到将身体完全覆盖。
风雨里传来隐约的锻打声,看不见的工匠挥起沉重的铁锤,猛击着尚未成型的钢铁,乃至将钢铁锤打得发红,仿佛燃烧了般。
金属如蛇鳞般层层叠加在一起,先是臂甲,然后是胸甲,一束束锐利细长的铁羽在缝隙间延伸,伴随着伯洛戈的前进,踏击声变得沉重,裙甲之间相互刮擦着,裸露出的狰狞面具下,传来野兽般的喘息声。
青色的光轨好似血管般,遍布着甲胄的每一寸,一直延伸到双手上。
伯洛戈一脚踹开车门,冰冷的大雨将甲胄洗的锃亮。
触及布满锈迹的金属,伯洛戈从其中征召出一把沉重的卫士斧。
光亮的斧面倒映着伯洛戈的脸庞,金属的游蛇爬上了他的脸庞,蛇群凝固为了头盔,但头盔没有将骇魂之容遮掩起来,肃杀骇然的气息下,他仿佛是掘开坟墓的铁骑。
远在后方车厢的桑代克察觉到了这里剧烈的以太反应,短暂的迟疑后,他意识到了伯洛戈的目的,他要停下列车。
“拦住他!。”
桑代克怒吼道,列车绝对不能停下,他试着追上伯洛戈,可这时车窗外射来密集的子弹,弹雨从头顶掠过,压制着车厢内的所有人。
阵阵欢呼声传来,那个神经病不畏死般,无视士兵们的反击,在荒野上一路疾驰。
桑代克有些搞不懂这个家伙,他看起来像是刚从疯人院里逃出来,可就是这么一个家伙成功压制住了他们。
没时间犹豫了,泛光的花纹从桑代克的体表泛起,他干脆地释放了秘能,释放力量的同时,他还尝试追击伯洛戈,趁着帕尔默换弹的时间,桑代克来到了下一列车厢中。
突然、呼啸的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雨水,沿着车窗的裂隙倒灌入车厢内,一瞬间风势大上了几倍,摇摇欲坠的车窗纷纷破碎,锐利的边缘划伤了桑代克的脸颊。
每个人都被风吹的抬不起头,就连呼吸也变得困难了许多,好像他们正被风暴蹂躏。
帕尔默的欢呼声再次传来,好像在嘲笑众人。
实际上,帕尔默热爱暴雨天还有另一个原因,在这样狂风大作的天气下,秘能·风源的强度被提升了数倍。
环境也将决定一名凝华者的强度,秘能·风源的效果是统驭四周的气流,而现在,正有一场暴风雨听候帕尔默的差遣。
强风撞击着列车,剧烈的颤抖一直蔓延到了伯洛戈那里,如此高亢的以太从身后释放,想必是帕尔默与桑代克交手了。
将卫士斧高高举起,伯洛戈也该做他应做的了,一斧头劈开了车门。
刹那间枪声大作,这间车厢的士兵们等候多时,扣动扳机,强大的火力瞬息间覆盖了伯洛戈的身影。
哪怕是不死之躯,直面如此密集的火力,也会在瞬间支离破碎,可预想中的血肉横飞没有发生,破碎的雨雾后,朝他们走来的是冷铁的甲胄。
这真是个足以令人尖叫的情景,沉重狰狞的甲胄劈开车门,朝着士兵们大步而来,他就像从某个骑士电影里穿越而来的,这本该陈列在博物馆里的东西,如今变成了逐步靠近的死神。
纷乱的火光在甲胄上溅起,可这无法阻挡他的步伐,卫士斧奋力挥起,劈开一具又一具的血肉之躯。
鲜血与死亡,还有暴虐的意志。
每个直面甲胄之人,都被骇魂之容的力量冲溃,有的士兵实在难忍这样的疯狂,他转过身推开了车门,放下了所有的武器,直接跃向了潮湿的荒野,身影狠狠地撞在地面上,翻滚了数圈,消失在雨雾里。
有的士兵尖叫着拉开了手雷,短暂的延迟后,炽热的爆炸席卷了车厢。
列车再度剧烈地震动起来,车厢的侧面被炸出一道缺口,滚滚浓烟从其中溢出,好像拖拽着一条灰黑的尾巴。
下一间车厢的士兵们探出头,他们看到那头钢铁的恶灵也被炸出了车外,阵阵欣喜从心底升起,驱散了那压抑的不安。
刺耳的风声从头顶传来,仿佛有某种极为锐利的东西在切割沿途的一切阻碍,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雨。
卫士斧劈入了车顶,死死地卡在框架中,斧柄的末端绑着一道钩索,随着以太注入适应之臂,恶灵撕开雨雾,再度踏上列车。
爆炸令甲胄变得坑坑洼洼,还有些护甲碎裂,其下的身体血肉模糊,但几个呼吸间,血肉在飞速自愈,与此同时,破损的护甲也在秘能的驱动下重新填补,就像增殖一样,将所有的损伤全部抚平。
伯洛戈拔出了卫士斧,大步向前,他距离列车头只剩几个车厢的距离了,视线沿着铁轨向前,更远处是一座横跨深谷的石桥,它的身影在雨雾下显得极为模糊,看起来就像从深谷下爬起的怪物。
嘈杂的风声里,些许的异响从身后传来,扭头挥动卫士斧,伯洛戈可以确信,自己劈中了目标,但从斩击的触感来看,自己命中的似乎并非为血肉之躯,它要比人类的肉体更坚韧更强健。
惨白的无貌面具映入眼中,在卫士斧的斩击下,它的身体呈现一种诡异的歪扭,按理说这一击砸断了它的脊柱才对,可它仍能行动,挥起沿着手臂刺出的利刃,在甲胄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凹痕。
对方的身材纤细,体表被某种漆黑的物质覆盖,它极为坚韧,能轻易地抵挡斩击,四肢着地,配合着对方那反常理的大角度动作,宛如噩梦里袭来的鬼影。
伯洛戈脚下的车厢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哀嚎声,随即有两把剑刃撕开了车顶,又一头纤细的鬼影越出,它试着偷袭伯洛戈,但伯洛戈要比它更快,卫士斧凶狠地砸下,被击飞的途中,能清晰地看到鬼影的脊背直接弯折了起来。
它刺出利剑,将自己牢牢地固定在车顶,令人牙酸的骨骼错位声后,它居然矫正了自己断掉的骨头,重新挺直了身体。
两个鬼影握持着利剑,沉默地立于风雨之中,在它们漆黑的体表上游动着以太的辉光。
伯洛戈不觉得对方是凝华者,他倒觉得对方是类似刃咬之狼的支配物。
是桑代克的秘能吗?就在伯洛戈思索之际,沸腾的嘶吼声从身下的缺口里响起。
本该死去的士兵们再次活了过来,眼瞳惨白,纷纷伸出染血的手掌,张开大口如同饥饿的野兽,渴望着甲胄下的血肉。
疾驰的列车上,群魔乱舞。
第一百二十三章 鬼影重重
如同恐怖电影的拍摄现场,死掉的士兵们再度站了起来,化作惊悚故事里旳食尸鬼,它们渴望新鲜的血与新鲜的肉,故此朝着伯洛戈伸出尖牙与利爪。
按理说,电影进行到了这一步,就该主角们发出阵阵惨叫,然后在食尸鬼的追逐下逃命,不过这样的电影还是有些过于俗套了,伯洛戈已经审美疲劳了。
如果伯洛戈是导演,他更想拍一个黑吃黑的恐怖电影,比如妖魔鬼怪遇到了电锯杀人狂。
遗憾的是,伯洛戈不是导演,他也不会拍电影,但幸运的是,比起作为观众旁观着故事的发生,现在伯洛戈就置身于故事之中。
廉价的血浆与暴躁的音乐,再度爬起的食尸鬼们,以及充满施暴欲的不死者。
这电影噱头十足。
战斗一触即发,伯洛戈挥起卫士斧,将爬出来的食尸鬼砸了个稀烂。
它们前仆后继,伯洛戈抡动卫士斧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这样沉重的武器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轻易掌握的。
直到食尸鬼们堆积在了一起,将伯洛戈牢牢束缚,随即刺耳的切割声响起,甲胄上的铁羽泛着青芒,它们纷纷延伸,如同立起的剑林,将靠近的食尸鬼搅得粉碎。
伯洛戈以双手为原点,操控整具甲胄,他随时能将自己变成背负矛林的豪猪。
在伯洛戈解决这些食尸鬼的同时,两道鬼影迅捷地移动了起来,它们的速度飞快,并且凭借着自身漆黑的色泽,轻易地便躲入了暴雨中。
伯洛戈目光凝重,在鬼影行动的同时,以太的辉光便在它们身上黯淡了下去,它们似乎在车厢的两侧快速爬行,用利剑刺穿隔板,除了能勉强听到这些声音外,伯洛戈无从搜寻它们的身影。
这些鬼影都是凝华者的支配物,并且和刃咬之狼一样,它们身上也披挂着铁甲,只是那铁甲为黑色的奇异材质,连卫士斧的斩击也难以将其突破。
支配物与支配者是凝华者中,极为常见的一种关系,而且它并不局限于某个学派,很多学派的秘能都可以做到这样的效果。
形成了这种关系后,会发现,实际上支配物就像另一个支配者,一个不会死的支配者。
更重要的是,支配者可以躲在安全的地带,将最危险的战斗交给支配物,但相应的,这也代表支配者本身并不强大,一旦被找到真身,战斗就会变得很被动。
这些信息都是伯洛戈第一次与列比乌斯交手中,总结出来的经验。
他还记得考核测试的那一夜,如果自己直奔卧室,在刃咬之狼赶到前,列比乌斯都将处于极为危险的境地。
同样的,支配者们自然知道这一点,所以在支配者的晋升中,他们所选的衍生学派,往往都是‘本源学派’,加强自身对以太的感知与操控。
在掌握了各种以太极技后,即使没有支配物在身边,支配者仍有一战之力,更重要的是,支配物本质也是秘能发动后产生的效果,也就是说,支配者所释放的以太极技,都可以覆盖在支配物的身上。
伯洛戈眼神凝重了起来,调动全身的肌肉,警惕着四周。
这代表伯洛戈不止是在与一名凝华者作战,而是很多个、全副武装、拥有以太极技、不会死的凝华者作战。
好消息是,想要控制多个支配物进行激烈的战斗,对于支配者本身的以太,会是极大的消耗。
坏消息是,疾行的列车上载满了液灵药剂,每支都能补充巨量的以太。
冰冷的雨水透过甲胄的缝隙灌入内部,寒冷令伯洛戈燥热的神经平复了许多,挥起卫士斧砸烂一头又一头妄图靠近的食尸鬼后,伯洛戈意识到今夜的战斗,将是他目前为止经历过最为严峻的一场。
伯洛戈并没有掌握以太感知,无法察觉到那些低微的以太波动,但凭借着凝华者本身的力量,他依旧能感受到少量以太活跃的痕迹。
可现在,随着鬼影融入雨夜,之前伯洛戈还能在它们身上感受到以太的波动,如今却全部消失,以太保持绝对的静默,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以太遮蔽。
他正在与幽魂们作战。
令伯洛戈感到严峻的还不止如此,列车上载满了灵魂,从这人数众多的士兵们就能看出来它的重要性,那么守卫这里的敌人,真的仅仅是一阶段的凝华者吗?还是说更进一步的祷信者?
作为专家,伯洛戈从不轻敌,他直接将桑代克视为了祷信者,那么按照鬼影的反应,以及自己的判断,伯洛戈猜测桑代克的衍生副学派,应该便是“本源学派”了。
是啊,如果鬼影是桑代克的支配物,那么这些变成食尸鬼的士兵们又该怎么解释呢?另一个凝华者?这不太可能,眼下名单上只剩下两个名字,其中一个便是桑代克,至于另一个名字……
回忆着那个不详的名字,伯洛戈认为他不会出现在这里。
“果然还是祷信者吗?”
伯洛戈低语着,也只有祷信者能令自身的秘能复杂化,创造出眼下这种诡异的情景。
越来越多的食尸鬼爬上了车顶,从远处看去,这里好像增生了一个巨大的肉瘤,上面爬满了畸形的怪物。
这已经不是一阶段凝华者能引发的异常了,更不要说还有那迅捷的鬼影在暗处窥视。
伯洛戈犹豫了一瞬,他直接放弃了与食尸鬼们的搏杀,这些家伙多如蚁群,哪怕是伯洛戈挨个砍,也要花费上一定的时间,他扭头继续朝着列车头狂奔。
身后也布满了食尸鬼,它们试着拦住伯洛戈,却被重甲轻易地撞开,呜咽的哀嚎声里,一个又一个的身影被撞下列车。
跑动状态下的伯洛戈,背后完全空了出来,鬼影撕开了雨雾,锋利的剑尖直指甲胄缝隙下的血肉。
“真是容易被骗啊。”
伯洛戈猛地止住,扭动身体,挥起呼啸的狂风。
鬼影身上的漆黑材质能有效地阻挡斩击,但它无法阻挡斩击所携带的动能,伯洛戈这一击足以将它击飞,打下列车。
另一头鬼影浮现,它伸手抓住了第二头鬼影的脚踝,试着拉动它躲避伯洛戈的斩击,它也真的做到了,第一头鬼影猛扑刺击的姿态被延缓,整头鬼影都在向后仰去,可在这时斩击的斧柄却在一节节地延长,补全了拉扯开的距离。
在征召之手的驱动下,永远不要相信伯洛戈手中武器的形态。
长斧猛击,鬼影如断线的风筝般,高高抛起,消失在了暴雨之中,隐约地能听到与地面的撞击声。
第二头鬼影还想做什么,但伯洛戈比它更快一步地猛击车顶。
“囚笼!”
青色的光轨在瞬间间扩散,车顶崩塌,钢板翘起、撕裂成歪扭的手掌,如荆棘一般捆在了鬼影的身上,同时衍生出数不清的尖刺,尝试突破它体表那漆黑的材质。
手掌紧贴着车顶,伯洛戈做出攥拳的动作,仿佛要将鬼影的生命扼杀在手中。
顷刻间,铁棘拖拽着鬼影,落入了下方的车厢内,整间车厢仿佛被伯洛戈攥紧了般,坍塌、萎缩,如同被人压扁的易拉罐,一些来不及逃离的食尸鬼,直接被压成了肉泥,鲜血混合着碎肉从钢铁的缝隙里溢出。
“你应该正看着我呢吧?桑代克。”
嘶哑的低鸣从甲胄下响起,伯洛戈深深地吐息,阵阵白气溢出,仿佛这甲胄之下是一台过载的机器。
“我们一会见。”
暂时没有人能打扰伯洛戈了,他随意地挥动长斧,割草般将爬上车顶的食尸鬼扫成碎片。
后方车厢内的桑代克察觉到了这些,他大喊着将秘能展开到了极致。
“醒来!”
以太奔涌,事先安置在各个车厢内的裹尸袋剧烈地躁动,其中的鬼影们纷纷复苏,弹起的利剑撕开了裹尸袋,也破开了车厢。
鬼影们宛如四脚的蜘蛛般,在车厢外快速爬行,试着追上伯洛戈,但一切都晚了。
它们只能看到那在暴风雨里高高跃起的身影,随着雷霆划过夜空,他一斧头劈开了连接的车钩,剧烈的震动后,密集的火光从车轮与铁轨间迸发。
疾驰的列车撞开了暴风雨,缓缓停在了横跨深谷的石桥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死境狂奔
短暂的滑行后,列车彻底停了下来,雨水冲净了甲胄上的血迹,倒映着惨白旳雷光。
为了确保将所有的货物留下,伯洛戈没有选择直接切断某一车厢,让部分列车停下来,而是选择直接切断列车头与车厢们的连接,将整列列车全部拦在此地。
伯洛戈回过头,只见一辆摩托车撒欢地开了过来,刹车声后,帕尔默停在了列车旁,抬起头看着自己。
“哇哦,秘能还能这么用啊。”
帕尔默也被伯洛戈这一身甲胄吓到了,这年头大家都用上了枪械与火炮,这种陈旧的东西实在少见,哪怕是帕尔默也只是在家里的收藏室里,仔细地见过类似的甲胄。
但现在,这么一具沉重的甲胄出现在了这里,感觉时代都交错、混乱了起来。
“别被想法束缚住了。”
伯洛戈抬起手敲了敲头盔,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成为凝华者后,伯洛戈最常做的事,便是拿着一块铁锭,使用征召之手对其扭曲。
在特别行动组的活动室内,常能看到伯洛戈一边看书,一边把弄着手中的金属,训练自己一心两用的同时,对秘能进行精密操作。
现在的伯洛戈已经能做到看一眼钥匙,便能复制出相同的一把,杰佛里开玩笑说,伯洛戈可以去给人配钥匙。
作为霸主之力的完美复刻,伯洛戈一直在尝试挖掘征召之手的潜能,从目前的成果来看,这秘能仍有很大的发展空间。
随后他的目光看向了列车的末尾,经过了这么激烈的战斗,列车几乎没有一扇完好的车窗,绝大部分车厢也熄灭了下来,毫无光亮。
令人感到诡异的是,在列车停下后,所有的车厢都也寂静了下来,除了雨声外,四周静悄悄的,车厢内的士兵也没有冲出来开火,就连痛苦的呻吟声也没有。
仿佛在某个瞬间里,列车上的所有人都死了,只留沉默的尸体待在原地。
伯洛戈想到那些食尸鬼,紧接着饥饿的哀嚎声响彻,数不清的手掌从车窗内伸出,它们狂舞手臂,哪怕被玻璃割伤也不觉得痛。
整个列车好像变成了钢铁与血肉的巨型蜈蚣,伸展的手臂便是那密密麻麻排列的触肢,它们用力挣扎,连带着列车也在微微摇晃。
一股恶寒与愤怒从心底涌起,食尸鬼们相互挤压着,争前恐后地爬出车厢,踩着积水步伐狼狈,朝着伯洛戈与帕尔默涌来。
它们的数量还在不断地增多,很快便汇聚成了黑压压的潮水,扑面而来。
“这种规模……对方是祷信者。”帕尔默注视着死亡的洪流,凭借经验判断道。
“真麻烦啊。”
伯洛戈低语,伸手按动身下的金属,抽出又一把长斧,左手的长斧垂落,右手的长斧搭在肩膀上。
帕尔默没有受到僭主的影响,所以他看不到那道光柱,但这在伯洛戈的眼中清晰可见。
代表桑代克的光柱位于后方的车厢里,从食尸鬼潮涌起时,他就没有转移过位置。
支配者常躲在安全的地带,将战斗交给支配物,但桑代克怎么也想不到,今夜追杀他的人,正受到魔鬼的祝福,伯洛戈便是来自地狱的灰姑娘,来参加这场鲜血的盛宴。
“无论他属于那种学派,仅凭祷信者这种阶位,应该无法准确地控制这么多食尸鬼吧?”
伯洛戈问询道,支配者的支配物通常不会太多,越多的支配物消耗的以太便越多,并且操控起来,也会变得复杂臃肿。
“我想也是,但它们应该被下达了某些模糊的指令,就比如杀了你我,这一点还是蛮容易的。”帕尔默回答。
“这是佯攻。”
伯洛戈想起那些鬼影,他不清楚这样的东西还有多少,说不定桑代克准备了一大批的备用品,伯洛戈杀死了一头鬼影,随后就替换新的鬼影登上战场。
在这混乱的食尸鬼群里,这些阴险的刺客藏在其中,随时准备袭杀二人。
“要来一波精湛的配合吗?”
面对如此恶劣的局势,帕尔默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伯洛戈从这家伙眼中,看到了追逐危险的刺激感。
不愧是克莱克斯家的继承人!
“不了,把他交给我。”
伯洛戈否决道,也不等帕尔默的回应,直接在车顶上狂奔了起来,朝着桑代克所处的车厢飞驰而去。
对付这样的局面,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对支配者施加压力,桑代克为了保全自己,必然会将那些鬼影尽数召集回来。
随着伯洛戈的突袭,下方的食尸鬼潮骚乱了几秒,它们就像在犹豫追击哪个目标一样,很显然,即便是祷信者也很难操控这么一大群的支配物。
短暂的躁动后,食尸鬼潮继续向前,在帕尔默的惊声尖叫里,黑压压的身影遮天盖地。
伯洛戈没有回头,他相信帕尔默不会这么轻易死掉的,想到这,他居然有些理解帕尔默的长辈们了,如果帕尔默会倒霉地丧生在食尸鬼潮里,只能说他确实不配克莱克斯家之名。
如果帕尔默现在知道伯洛戈的想法,一定会破口大骂,嘴上什么共同奋战,又或是跃跃欲试,只是帕尔默觉得这样很帅。
故事里常有这样的剧情不是吗?主角们面对死境,坦然自若,帕尔默觉得这帅爆了,所以自顾自地融入气氛里,可他真没想到伯洛戈居然就这么舍他而去了,一副“我知道你一个人能行”的感觉。
哇,你真是太信任你的搭档了,有些信任的过分了吧!
脸上的帅气感不再,转而是要命的惊慌。
“好兄弟,帮到这我也算仁至义尽了吧!”帕尔默说着便拧动了油门。
他并不具备直接杀伤敌人的能力,狂风的割伤与窒息,对于这些食尸鬼作用不大,即便是致命伤也难以影响它们,唯有像伯洛戈那样,将它们砍成碎片,才能有效地无力化它们。
帕尔默自认为自己不是那样的绝世猛男,也并非伯洛戈那般强大的不死之身,虽说有些愧对伯洛戈的信任,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这是一介凡人的极限了。
油门拧到底,预想中的一骑绝尘没有发生,而是在一声轰鸣中,帕尔默连人带车摔到了一边。
他狼狈地爬起来,只见摩托车的前轮爆胎了,在这种恶劣天气下进行高速越野,对于轮胎的寿命是个极大的损耗。
“不是吧!”帕尔默尖叫着扑了过去,用力地拍打摩托,“莱卡你动一动啊!”
摩托车的前轮空转,就像在回应帕尔默一样,与此同时,黑压压的食尸鬼潮近在咫尺。
“他妈的伯洛戈!他妈的生活!”
帕尔默大声咒骂,就像下定某种决心一样,他像个真正的男人般站在风雨中。
然后扭头就跑……
人在前头逃,食尸鬼潮在后头追,他们在桥上欢乐地追逐了起来。
一部分食尸鬼去追击帕尔默了,剩余的部分则纷纷爬上车顶,试着拦住伯洛戈,从伯洛戈大步向前时,桑代克隐隐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不清楚伯洛戈是怎么找到的自己,他还是尽可能地做出阻碍。
可这拦不住伯洛戈。
他如同钢铁的犀牛、横冲直撞,碍事的食尸鬼要么被撞翻,要么被挥动的长斧拦腰斩断,混乱的哀嚎声中,鲜血与内脏被大雨冲刷的到处都是。
一瞬间伯洛戈觉得自己颇有战场猛将的感觉,举手投足间,便将数不清的敌人斩杀殆尽。
鲜血一重重地涂染铁甲,乃至大雨也难以将其冲洗,化身为鲜艳的红骑士。
挥起长斧劈开了眼前食尸鬼,长斧深陷进车顶之中,可他没有试着拔出长斧,而是以长斧为支点,将自己撑了起来。
腾空、转身,长斧被猛地抽出,两道斧光急速旋转,随后如落雷般劈下。
两道雷霆几乎是同时迸发,刺眼的火花与尖锐的切割声后,交叉的双斧劈开了眼前的所有食尸鬼,破碎的血肉间,连带着身下的车顶也裂出了十字交叉的斩痕。
红骑士落在了斩痕上,脚下的车顶支离破碎。
伯洛戈带着寒风暴雨坠入了车厢内,身上泛起青芒,仿佛有幽魂寄宿在这甲胄之下,而在车厢的另一端,桑代克将手缓缓地搭在腰间的秘剑上,身体弓起,宛如准备决斗的骑士。
“桑代克·德维特。”
森冷的声音从甲胄下响起,恶灵藏在这阴影之中,宣告着。
“受罚的时间到了。”
双斧并拢在一起,金属相互纠缠,发出好似铁匠锻打的声响,随后伯洛戈大步向前,挥起一把斩龙的大剑,将车厢劈的粉碎。
第一百二十五章 嗜人之夜
剧烈的震动中,车厢内就像引发了一起爆炸,有数个电焊工在暴雨下加班作业,金属的框架扭曲碎裂,铁渣混合着火花涌现。
桑代克旳身影从破碎的车厢内高高跃起,几个灵巧的转身,平稳地落在了车顶,手握秘剑架在身前,幽邃的光芒从他身上泛起。
他身上映亮的炼金矩阵,远要比伯洛戈的繁琐不少,这也进一步证明了他祷信者的身份。
可即便阶位高出伯洛戈一级,但桑代克眼里完全没有什么轻松的意思,恰恰相反,他感到压力从未有过的巨大。
从伯洛戈那果断的袭击下,他隐隐能判断出,伯洛戈似乎有着找到自己的办法。
以太感知吗?
这种以太极技能加强凝华者对以太的感应力,与常规状态下、察觉到以太波动不同,以太感知能察觉到更加微小且复杂的以太波动。
据说有些掌握这种以太极技的凝华者,甚至可以在对手调动以太前,抢先察觉到这一征兆,并做出反制,在这些人眼中,以太并非是虚无的,而是可视的、宛如气流的。
最令桑代克感到不安的是,以太感知恰好地克制了以太遮蔽,又或者说两者相互克制着。
如果桑代克的以太遮蔽,掌握的要比对方的以太感知更加深入,那么伯洛戈就无法察觉到桑代克的以太波动,反之亦然。
就像猫捉老鼠的游戏。
实际上伯洛戈并没有掌握这样的力量,他能找到桑代克完全依赖着僭主的祝福,在这暴风雨里,桑代克在伯洛戈眼中简直闪闪发亮。
伯洛戈蹲在了残破的车顶上,昏暗间嶙峋的甲胄宛如某种怪物的骸骨,手中的巨剑有些过于沉重了,他干脆将巨剑扛在了肩上,沉默的冷铁下,一双青色的眼眸注视着桑代克。
“桑代克·德维特……”
桑代克低语,他可以确信,刚刚的袭杀中,伯洛戈清晰地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情势变得有些过于复杂了,他一直以“食尸鬼”的身份活跃在欧泊斯中,桑代克可以肯定,自己的行踪极为隐秘,哪怕是与自己联系最为紧密的嗜人,也仅仅知晓自己是国王秘剑的一员。
之前失联的长剑小队?桑代克觉得这更不可能了,他与小队失联不到一个小时,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秩序局便能拷问出自己的情报吗?更不要说长剑小队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撤退路线。
这趟列车是秘密行进的,没有乘客,有的只是荷枪实弹的士兵,与堆积成山的哲人石以及液灵药剂。
数不清的思绪交错,桑代克很快便放弃了思考这些,这种境地下这些事情反而变得次要了。
行动走向了失控,列车也停在了这个该死的地方上,伯洛戈那一斧没有摧毁列车头,仅仅是打断了车钩,现在列车头早已消失在了雨雾里,这些千疮百孔的车厢如巨鲸般,尽数搁浅在了石桥上。
桑代克不得不承认,行动失败了,处心积虑这么久,明明都离开欧泊斯了,可眼前这该死的铁骑从天而降,把一切砸的稀巴烂。
他搞不懂哪里出错了,但实际上桑代克做的很完美,如果今夜没有魔鬼搅局的话。
“别想着逃了,即便你能活着回去,恐怕也会生不如死吧。”
冰冷的声音从车顶上传来,有雷霆划过,投下狰狞的影子。
伯洛戈看向后方的货箱,他这时才意识到自己钓上了一条大鱼,说不定把国王秘剑好几年的积蓄都拦在了这。
在两人的身下,石桥沉默地伫立于深谷之上,作为专家伯洛戈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伯洛戈计算着高度,在他的某个计划里,他准备利用秘能·征召之手摧毁石桥,令这些满载的灵魂全部跌入谷底。
不过现在一切都进行的都蛮顺利,伯洛戈成功将桑代克钉死在了这里,剩下的只需要分个生死就好。
“你觉得你能拦住我?”
桑代克冷声道,比起思考什么行动失败的处罚,他更在意的是眼前的事件,谁也不清楚秩序局的后援会在什么时候赶来,他必须在那之前撤离此地。
“你可以试试。”
伯洛戈摆出架势,从他的动作语言就能看出来,他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桑代克。
桑代克握紧了手中的秘剑,他开始察觉到眼前敌人的难缠。
不再需要什么言语了,伯洛戈蹲起的双腿猛地释放,连带着身下的车厢也剧烈摇晃了起来,巨剑泛着森冷的寒意,劈开了暴雨狂风。
粗暴的攻势砸开了地面的积水,桑代克的身姿比伯洛戈预想的还要灵敏,不过也是,对方是高出自己一个阶位的祷信者,一切仍在预计之内。
巨剑如同墓碑般斜插进了地面,伯洛戈双手握紧剑柄,蹲伏在了倾斜粗糙的剑刃上,青色的光轨一闪而过,随即金属的矛斧从巨剑上刺出,化作银蛇追击桑代克。
秘剑闪动,将矛斧纷纷斩落,与柯德宁那样半吊子的剑术选手不同,桑代克的剑术十分精湛,更不要说他握持的还是秘剑,普通的金属根本抵挡不住他的斩击。
拉开了安全距离的同时,雨雾里模糊的身影跃向了伯洛戈,它们无声无息。
伯洛戈丝毫没有察觉到这一点,直到鬼影挥起锐利的剑刃,在甲胄上留下一道道伤痕时,伯洛戈才发现这些棘手的东西卷土重来了。
他察觉不到?
桑代克也注意到了这些,他的奇袭居然成功了,看样子伯洛戈的以太感知,并不能察觉到自己的以太遮蔽。
一时间桑代克的胜算大大增加,以太遮蔽持续发动,他身上闪耀的始动现象也逐渐黯淡了下去,直到再无辉光,如同一个普通人。
伯洛戈被鬼影们纠缠住了,四头鬼影从雨雾里杀出,它们一早就埋伏在了一边。
好在伯洛戈浑身遍布的铁甲,并在秘能的作用下,他可以随时调控自身的甲胄,很多次鬼影以为自己的利剑就要刺穿甲胄时,刺击部位的护甲却突然加厚了数厘米,将剑刃阻击。
巨剑荡起,拍飞一头又一头的鬼影,这武器过于巨大且沉重了,伯洛戈挥舞起来显得笨拙缓慢,可每当鬼影以为有机可乘时,缓慢的巨剑却突然加速,重击着坚韧的身体。
桑代克分析伯洛戈的同时,伯洛戈也观察着桑代克,作为一名祷信者,他确实要比伯洛戈强大,但也没有强大到令人绝望的程度。
从这黑压压的食尸鬼潮来看,这是他秘能的效果,但想要影响这么大的一片目标群体,想必以太的损耗量也十分惊人,还有这些支配物。
支配物越多,越消耗以太,并且越需要支配者对以太操控的精密。
就像控偶师操控一个木偶,与同时操控十个木偶那样的区别。
食尸鬼潮只被下达了模糊的指令,而这些鬼影则是被精心操控着的,伯洛戈计算袭来的鬼影,现在来看桑代克只能同时精密操控四个鬼影。
这是他的极限吗?还是麻痹自己做出的伪装,实际上在角落里还藏着第五头鬼影。
又或者说,桑代克这家伙会不会在车厢里还存放几个备用的鬼影,只要自己解决掉一个,立刻有下一个补充上来。
两人都杀了红了眼,但理智却没有被怒火吞没。
经过这一夜的追杀,哪怕伯洛戈再怎么控制,此刻他的以太量也趋近于底,不清楚还能支撑多久。
体力也大大损耗,他不是铁人,身体也快达到了血肉之躯的极限,疲惫感不断地涌上心头。
最重要的是,在以太枯竭的情况下,伯洛戈不清楚自己的“恩赐”能发动几次,又需要多长的时间完成发动。
一切都是未知数。
鬼影再度奔袭而至,这些细长漆黑的鬼影,四肢上都携带着锐利的剑刃,如同没有骨头一样,可以轻易地做出常人难以企及的动作。
数不清的划痕遍布甲胄之上,为节省以太,伯洛戈这次没有修复破损的甲胄,而是找准时机,一剑斩落鬼影。
预想中的击飞没有发生,巨剑命中鬼影的一瞬间,粗糙的剑刃便“融化”了,金属破裂成数不清的荆棘,将鬼影一重重地缠住。
伯洛戈抓住了一头鬼影,从巨大的剑身上抽出一把锐利的穿甲剑。
伯洛戈很清楚,秘能是诡诈且神秘的,唯一限制的它的并非是什么“阔钝”与“狭锐”,真正限制的它的是凝华者自身的想法。
除了借阅《灵魂学》与《以太论》外,伯洛戈还看了不少冷兵器图解类的书籍,这也是为什么他能轻易征召出不同冷兵器。
如同巴德尔的秘能·铸铁之炉,塑造一个东西的前提,是你足够了解它。
这种穿甲剑狭窄且细长,表面为三棱的横截面,如同一把放大化的锥子,完全不具备劈砍的能力,但它却可以轻易地刺穿甲胄。
青色的光芒在穿甲剑上泛起,以太增幅的驱动下,它宛如被释放的长矛。
鬼影体表的炼金材质难以抵挡这集中一点的刺击,握持穿甲剑的手腕感到一阵阻塞感,很快阻力便消失,锋利的剑尖刺穿了鬼影的头颅。
钢铁在鬼影的体内蠕动,转而变成一把斩剑,伯洛戈用力地拉扯,从内部将鬼影的头颅斩开。
腐败陈旧的血气弥漫,破碎的头颅里,伯洛戈看到了食尸鬼那衰败狰狞的面容。
第一百二十六章 雾隐群魔
桑代克也想不到,伯洛戈会如此迅速地找到突破的办法。看着漆黑外壳下的扭曲血肉,伯洛戈心底旳一个猜想被进一步证实。
祷信者与凝华者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晋升为祷信者后,他们能强化主学派的力量,并且衍生出副学派,来令秘能进一步变得复杂化。
可无论怎么晋升,作为一阶段凝华者时,所打下的基石不会产生太大的变化,毕竟那是大树的根基,即便树枝生长的再怎么怪异,根茎始终扎于大地之下。
从数不清的食尸鬼出现时,伯洛戈就在猜测,说不定这些鬼影也是食尸鬼,但和普通食尸鬼不同的是,这些鬼影是被桑代克精心武装过的。
腐烂溢散的血肉证明了这一点,与伯洛戈作战的漆黑外壳下,包裹的是一头又一头的食尸鬼。
无头的鬼影身体用力地向后仰,腰部弯曲成诡异的角度,仰着身体四肢着地,如同生长着利剑的四足蜘蛛。
从之前士兵的身上能得到验证,简单的致命伤杀不掉这些食尸鬼,至少把它们五马分尸才行,先前伯洛戈没有办法,但现在他的攻势起效了。
宛如墓碑般的巨剑便是伯洛戈源源不断的铁矿,他一手握着斩剑,一手从巨剑上再度抽出一把穿甲剑。
“来猜猜看,桑代克,究竟是穿甲剑,还是斩剑呢?”
伯洛戈背靠着厚重的巨剑,用它挡住空白的后背,穿甲剑与斩剑交替挡在身前,在秘能·征召之手的驱动下,武器的形态随时可以改变。
桑代克冷视着伯洛戈,眼前这位凝华者比他预想的还要棘手,为了令自己的支配物不那么容易被击溃,他特意花了重金,使用昂贵的炼金材料厌铁漆来武装它们。
厌铁漆是种奇特的炼金材料,常规状态下它如水银一样,为流动的液态,但在附着在其它物体上后,它们会迅速凝固并紧紧地贴附在物体表面,同时具有着极强的韧性与延展性,可以抵挡绝大部分冷兵器的攻击。
先前的战斗中,伯洛戈的攻势都被厌铁漆阻挡,即便他的蛮力能透过厌铁漆命中内部的血肉,但不将食尸鬼分尸切碎,这种程度的攻击毫无意义。
厌铁漆与食尸鬼的特性重叠在一起,令这些鬼影极难杀死,可在伯洛戈这诡诈的秘能的下,他居然找到了击溃的办法。
穿甲剑细而锐利,不具备任何劈砍能力,完全为了刺穿而存在,斩剑的剑头圆钝,剑身薄而宽阔,一切为了劈砍设计。
这两把武器都走上了极端之路,别说是现在,哪怕是几百年前的冷兵器时代,也少有人用,但见鬼的是,眼前就有这么一位身负甲胄的骑士,仿佛穿越岁月而来。
桑代克没有应答,无论是自身以太的消耗,还是眼前的情况,都不允许他与伯洛戈相互试探、打什么消耗战了。
速战速决。
桑代克不再有所保留,以太注入手中的秘剑,泛光的花纹遍布着剑身,幽蓝的雾气从冰冷的剑身上渗出,如同泄露的干冰般,浓重的雾气转眼间便铺满了地面,并且还在继续升腾。
转眼间幽蓝的雾气便将他与伯洛戈包裹了起来,遍及了半座石桥,诡异的是,无论是狂风还是暴雨,都无法撼动这雾气丝毫,它始终是那样平缓地弥漫着。
很快桑代克的身影消失了,连同所有的鬼影一起消失,被重重的大雾吞没。
炼金武装·雾隐秘剑。
以太遮蔽?伯洛戈不清楚,他警惕地看着四周,随着秘剑被触发,伯洛戈眼中闪耀的光柱也消失了,他彻底失去了桑代克的踪影。
刹那间锋利的剑刃从天而降。
当伯洛戈意识到攻势时,他已经来不及躲避了,只能勉强地侧身,但剑刃还是沿着他的胸口一路劈下,几乎切开了整面胸甲。
金属与金属的火花间,鬼影就这么凭空出现了,因以太遮蔽的存在,它身上没有丝毫的以太波动,至于那漆黑的身影……
一击过后,鬼影迅速地拉开距离,雾气的包裹下,它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透明,宛如融入了雾气之中。
这就是秘剑的能力吗?
作为秩序局的头号竞争对手,伯洛戈对于国王秘剑有着深刻的了解,虽然被称作国王秘剑,但在他们之中,只有受到赐予配剑的人,才能真正意义上的被叫做秘剑,而这些秘剑无一例外,都是极为强大的炼金武装。
桑代克与鬼影只要身处迷雾之中,在发动攻击前,他们都是隐形的,即便是以太波动,也因以太遮蔽的存在,根本无从察觉。
就像厌铁漆与食尸鬼的配合,秘剑与以太遮蔽的配合,创造了一个必杀的环境。
伯洛戈靠着巨剑,松开手中的斩剑,将它插在地面,空出来的手按压着身后的巨剑,巨剑裂开,锻打成粗糙的盾牌遮蔽了伯洛戈大半的身影,紧接着鬼影们纷纷浮现,剑刃反复刮擦,迸发出闪耀的火光。
密集的斩击声混合成了刺耳的风暴,伯洛戈仿佛置身于被风暴摧残的小屋里,它摇摇欲坠,一道又一道剑痕的缝隙出现在四周,这些鬼影急不可耐地想要冲进来,将伯洛戈撕的粉碎。
换做常人面临这种绝境,恐怕已经深陷绝望,但伯洛戈依旧保持着冷静,青色的眼瞳不曾有过一丝的慌乱。
骇魂之容、全面爆发。
剑刃需要目标去斩击,但骇魂之容不需要,这极寒的恐惧会无差别地吞食周遭所有人,无论桑代克藏在何处,他都将受到冲击。
伯洛戈也不指望这股惧意能撼动桑代克,他毕竟是祷信者,但只要为自己争取一瞬的机会就好。
果然,骇魂的波动扩散后,四周鬼影的动作纷纷迟疑了一瞬,伯洛戈则趁着这个机会撕开了盾墙。
伸手抓住离自己最近的一头鬼影,在桑代克被影响的期间,这些鬼影的行动明显迟钝了起来。
以太增幅下的穿甲剑轻易地刺穿了它的心脏,松开手、适应之臂上的钩索释放,抓住了另一头鬼影,伯洛戈将它用力地拉扯过来,穿甲剑顺势贯穿了第二头鬼影。
这时桑代克已经从恐惧里挣脱,穿甲剑上的鬼影们纷纷躁动了起来,疯狂挥舞着利爪,切割着甲胄,本就伤痕累累的护甲难以为继,有几把利刃甚至划伤了伯洛戈,但这都不重要了。
厌铁漆一旦被刺穿,防御力会大大折扣,穿甲剑在鬼影的体内搅动为斩剑,伯洛戈抬手横砍,将它们拦腰斩断。
腐烂衰败的血气被冷雨冲散,另一头鬼影在这时袭来,正是之前被伯洛戈切开头颅的那个。
它体表的防御已经被伯洛戈打开了缺口,没有什么好在意的,斩剑猛劈,沿着头颅的断面向下,将鬼影劈成了两半。
瞬息的交手下,伯洛戈宰杀了三头鬼影,以太进一步消耗,快要陷入岌岌可危的境地,他必须节省着使用了。
可在这时那些本该死去的鬼影们,又再次躁动了起来,残存的肢体抓挠着地面,仿佛不甘死去。
以太遮蔽消散了,伯洛戈清晰地察觉到海量的以太正在四周奔腾着,幽蓝的雾气里一个又一个身影毫无遮掩地出现。
数不清的食尸鬼将伯洛戈包围,它们都是被伯洛戈斩杀过的,身体破破烂烂、缺胳膊少腿,简直就是一团会移动的烂肉,可现在它们再次行动了起来,汇聚在了一起。
伯洛戈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以为桑代克的主学派为“统驭学派”,操控着这些食尸鬼,衍生副学派为“本源学派”,从而掌握了以太遮蔽。
可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食尸鬼,食尸鬼这一存在是桑代克以尸体为媒介,幻想造物创造出来的,如今他正幻造着更加可怕的怪异。
转过头,伯洛戈察觉到了另一个强大的以太波动,他也清楚自己难以遮掩这样的力量,干脆就完全暴露了出来。
桑代克站在打开的车厢旁,动手将一支针剂扎入大腿,暗红色的液灵药剂灌入体内,带来海潮般的以太。
“抱歉,我有些不耐烦了。”
桑代克眼里滚动着刺眼的光芒,之前消耗的以太,通过这些液灵药剂得到了补充,随后他的身影开始模糊、消散,同时威严的权柄被释放。
秘能·腐肉之令。
实际上桑代克的主学派为“统驭学派”,能操控死去的尸体,将它们作为支配物作战,衍生副学派为“幻造学派”,以这些尸体为媒介,将其幻造为难以杀死的食尸鬼。
以太遮蔽是是桑代克自行掌握的以太极技,毕竟他是受到了国王的认可,从而被赋予了秘剑,他本身对于以太的掌握便不逊色于任何人。
食尸鬼们纷纷捡起鬼影的残肢,然后将肢体插入自己身体的伤口之中,污血与碎肉,阵阵令人作呕的腥气后,食尸鬼们居然和残肢融合在了一起,并且这样的融合还在不断地发生着。
幻想造物配合着统驭的力量,一头又一头无比狰狞丑恶的怪物从虚假的幻想里走出,有的如婴儿般瘦小,有的如小山般巨大,每头都带着憎恶的戾气,仿佛是从地狱深处爬出的灾孽。
幽蓝的雾气升腾,转眼间这些狰狞的怪异们,又尽数被雾气隐去了身形、消失不见,可伯洛戈能清晰地听见那无穷无尽的嘶吼声,仿佛他正置身于万魔殿中。
第一百二十七章 银狮子 【感谢含章喵的盟主、加更】
暴风雨里传来阵阵骇人的嘶吼声,仿佛有无形的怪物在风暴里作战,它们相互厮杀,扯掉血肉,掰断骨骼,大口吞食着鲜血,直到决斗出唯一旳胜者。
可实际上它们并非是在相互决斗,而是一拥而上,共同猎杀这唯一的敌人。
斑驳残破的甲胄在幽蓝的雾气里来回摆动,就像怒涛中起伏的渔船,每一次移动盔甲上都会溅起火星,新的凹痕覆盖着旧的凹痕,如陨石的表面般坑坑洼洼。
之前鬼影们的袭杀都十分警惕,可现在成群的食尸鬼隐藏进了雾气里,它们占据了数量优势,攻势也变得如潮水般,一刻不停,时刻都有锋利扭曲的利爪,从雾气之中伸出,试着抓开伯洛戈的血肉。
伯洛戈手握斩剑,和这群若隐若现的食尸鬼鏖战着,很快他便意识到这是场消耗战,一场为了速战速决的消耗战。
食尸鬼们的攻势快速且密集,根本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体力与以太都被迅速地消耗,哪怕自己趁显形的短暂瞬间,砍杀了一头又一头的食尸鬼,但它们数量还是太多了、成群结队。
最糟糕的是,这些东西仿佛杀不绝一样,断掉的肢体被其他食尸鬼再次捡起来,缝合在自己的身体上,暗红色的血几乎覆盖了周遭的所有,直到甲胄被涂染的更加鲜红。
这应该是桑代克晋升为祷信者后,秘能的进一步强化,普通的尸体能被幻造扭曲成憎恶的存在,来进行统驭操控。
伯洛戈猜,想要达成这种效果,对于以太的消耗一定十分可怕,不然桑代克也不至于注入液灵药剂来释放。
脑海里回想起戴维注射液灵药剂时的样子,这种药剂能强化力量并补充以太,可注射过多就会对自身产生损伤,桑代克无法多次使用这种药剂补充。
耗到桑代克支撑不住?这怎么可能,现在要撑不住的是伯洛戈自己。
“赌一赌吧,伯洛戈,”伯洛戈自言自语着,“希望你不会像帕尔默一样是个倒霉鬼。”
调动残余的以太,伯洛戈倾尽全力。
拳头猛砸地面,青色的光轨在暗红色的石桥上掠过,一瞬间脚下的砖石开始崩塌、破碎,笔直的列车随着地面的坍塌凹陷了下去,四周剧烈的摇晃,缺口不断地蔓延,将伯洛戈的周遭完全吞没。
沉重的甲胄带着伯洛戈向下坠去,与他一同坠落的,还有那些张牙舞爪的食尸鬼们,失去了地面的支撑,它们纷纷从迷雾里脱出、显露了的身影。
桑代克没想到伯洛戈居然还有这一招,伯洛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击,能带着这么多食尸鬼下坠。
这些食尸鬼的数量终究还是太多了,并且依靠着源源不断的以太,不断进行肢体的缝合,桑代克对它们没法进行如鬼影般的精细操控,
这一轮塌陷带走了大量的食尸鬼,哪怕它们摔不死,想要再次爬上来,也需要一段时间。
下坠中,伯洛戈甩出钩索,狰狞怪异的食尸鬼们,宛如降世的魔神,可伯洛戈没有理会它们,与其擦肩而过,任由它们跌回深渊,随后他沿着崩塌的缺口跃回石桥。
伯洛戈没有直接返回战场,而是凭借着钩索高高荡起,手中的斩剑延伸为了弯刀,伯洛戈的身影腾空转动,如陀螺般挥砍向大地。
仿佛有台绞肉机撞进了迷雾之中,数不清的断肢与血色四溅而起,一头又一头的食尸鬼从迷雾中显现,残破的躯体被伯洛戈战车般的步伐撞开。
桑代克的想法并不难猜,他想趁自己落地的空档给予重击。
迷雾本身是为了遮掩身影而出现的,可当伯洛戈知晓桑代克的意图,从而判断食尸鬼们的站位时,迷雾的作用就不复存在了。
他虽挥刀砍向空白,但刀锋过后,一具具死尸从迷雾里倒下。
斩出一道缺口,伯洛戈看不到桑代克的位置,但他知道桑代克在哪,他朝着倒塌进缺口里的车厢奔去。
桑代克能利用液灵药剂补充以太,那自己也能,他一定守在车厢附近,意图阻止自己使用液灵药剂,又或者在自己使用时给予偷袭。
伯洛戈断定桑代克不会偷袭自己。
从不断的交手中,伯洛戈逐渐摸清了桑代克的性格,这家伙一直躲在支配物身后,哪怕手中有着锋利的秘剑,他也在尽可能避免与自己正面交战。
桑代克是个胆小警惕的家伙,他只会驱动着支配物与自己作战,他不敢去和自己赌。
自己拿取、注射液灵药剂时,确实容易受到偷袭,可如果偷袭没能杀死自己呢?一旦补充了以太,战斗将再次回到.asxs.。
桑代克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虽然驶离了欧泊斯,可这里终究和欧泊斯靠的太近了,秩序局的外勤职员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抵达,到时候桑代克必死无疑。
他胆小又心急,伯洛戈觉得这会是自己的胜算所在。
“你在这啊!”
伯洛戈大吼着,扑向车厢的同时挥起弯刀。
他根本没有拾取液灵药剂的意思,反而一副要将车厢劈成两半的姿态。
预想中的摩擦声响起,锋利的秘剑从迷雾里显现,桑代克咬牙怒视着伯洛戈,将他拦在了车厢前。
看着眼前这头青眼的恶灵,桑代克第一次感到一阶段的凝华者,居然也能给自己带来这样巨大的压力。
刚刚的局势明明将伯洛戈拖入了绝地,可他就这么再度反击,将自己的牢笼击溃。
至始至终桑代克都有股奇怪的感觉,仿佛自己的一切计谋都被伯洛戈看穿,即便使出新招,又很快被伯洛戈破解,这种全程被压制的感觉真是令人不好受。
弯刀与秘剑来回交错,桑代克反倒因液灵药剂,被伯洛戈限制在了这里。
“我会亲手宰了你的!”
伯洛戈低吼中,弯刀猛地回旋,大幅度的斩击中,剑刃本身仍在不断地延长,不清楚是骇魂之容的力量,还是被伯洛戈这股凛冽的杀意撼动,桑代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击。
四周的雾气滚动,剑刃破雾而至。
第四头鬼影在此时发动了奇袭,伯洛戈腹背受敌,他没办法迅速解决掉桑代克,连夜的作战,自身的以太也难以支撑他快速的“死而复生”。
他不能被这一击命中。
劈砍的弯刀再次回旋,扭头震开了扑刺的鬼影,它的动作比起之前的迅捷与致命,如今看来要慌乱了不少。
这些支配物直接受到支配者的影响,伯洛戈的怒火压迫着桑代克,乃至令他对支配物的操控也迟钝了起来。
弯刀的回旋仍在继续,伯洛戈挥一起一轮漂亮的圆月,连带着靠近的雨滴都被打成了水雾,震开鬼影后它再次劈砍向前方,犹如落雷。
秘剑近在咫尺,早在伯洛戈去还击鬼影时,桑代克便照着伯洛戈刺出秘剑,弯刀携着狂风而至,秘剑也将要贯穿伯洛戈的心脏。
“要赌一赌吗!”
伯洛戈大吼着,即便桑代克能刺穿自己的心脏,但自己仍有余力挥下弯刀,将他当头劈成两半,更重要的是,自己不会死,桑代克并不知晓这一点。
笔直挺进的秘剑迟疑了一瞬,随即刺进转为了上挑,与弯刀撞在了一起,大幅度挥动的巨力将桑代克震入车厢中,伯洛戈紧随其后。
如预想中的那样,桑代克没有这样的勇气。
“疯子!”
桑代克继续后退,从车窗跃出,躲避着伯洛戈的追击。
凝华者之间的战斗是诡诈阴险的,桑代克也早已习惯了那种警惕与猜忌的战斗方式,可伯洛戈的战斗风格完全不同,他就像个暴力狂,不畏死亡,舍命挥出一击又一击。
桑代克安全了,可看着被劈开的车厢,他知道自己又步入了下风。
数不清的液灵药剂摆放在伯洛戈的脚下,消耗殆尽的以太将就此得到补充,战斗将回到.asxs.。
桑代克的心情已经有些麻木了,但意外的是伯洛戈并没有去看那些液灵药剂,青色的眼瞳依旧死死地盯着桑代克。
“你不使用这些药剂吗?”
桑代克试着用言语争取时间,滚动的迷雾里,无形的身影在疾驰狂奔,准备在伯洛戈捡起药剂的瞬间袭杀。
“我之前一直在想人类和野兽之间的区别。”
伯洛戈没有回答桑代克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说着,伸出手按在车厢上,将钢铁扭曲延展,它们爬满了身体,填补破损的甲胄。
“现在我想明白了,人类被自身的镣铐所限制,就此将我们从野兽中区分出来。”
伯洛戈甚至没有去看那些液灵药剂,他大步迈向桑代克。
挥起双手,将从车厢上征召的钢铁纷纷抛起,当它们落下时,化作数十把穿甲剑插满了大地。
密集的剑林上,伯洛戈随意地捡起一把,身上迸发着滚滚青光,甲胄隆起变形,轻柔纤细的铁丝随风摇曳,从后颈一直延伸到背部,宛如银狮子的鬃毛肆意狂舞。
第一百二十八章 绝杀
真是奇怪,明明都打到力竭了,可伯洛戈还是不愿使用这近在咫尺的药剂,嘴上说着自己是被镣铐束缚的人类,此刻却化作了披挂铁甲的银狮子。
桑代克搞不懂这种人,也没心情想搞懂了,他只想迅速结束这一切,残余的食尸鬼与鬼影们在迷雾里游走,它们就像无形的豺狼,包围了这头将死的狮子。
在一对一的情况下,很少有人能战胜桑代克,秘剑带来的隐身迷雾配合着以太遮蔽,支配物完全化作了无形的幽魂,如果不是伯洛戈的秘能过于多变,换做其他凝华者,他们甚至难以突破厌铁漆的防御。
迷雾里传来金属切开空气的呼啸声。
作为一阶段的凝华者,伯洛戈唯一能发现支配物的时候,便是支配物们发起攻击的时刻,但无论他反应多么迅速,当攻击发动时,伯洛戈再行动都太晚了。
桑代克自信着,可凭空溢出的暗沉血迹,将他的心浇得冰凉。
穿甲剑抓住了第四头鬼影,锋利的剑尖刺入了它的心窝,刺击的力度是如此之大,剑刃一直没到了剑柄处,仿佛伯洛戈一拳打穿了它的心脏。
这怎么可能?
伯洛戈抢先一步发现了鬼影的位置,并予以了重击,紧接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就像用一把钝刀费力地切割着肉块与骨骼,摩擦中带起碎骨与血沫。
鬼影用力地挣扎着,剑刃无力地锤打着银狮子,可银狮子毫不在意,宛如真正的狩猎般,伯洛戈抓起插在地面上的另一把穿甲剑,沿着第一把穿刺留下的孔洞,刺入第二把穿甲剑。
穿甲剑本身几乎没有劈砍的能力,但这也只是几乎而已,士兵们无法用其挥砍,只因他们的力量还不够大。
当它被凝华者握住、被伯洛戈挥舞、被绝对的力量驱动时,略钝的棱角如交叉的剪刀,绞扯着鬼影的身体,伯洛戈用力地拔出双剑,双剑高举于夜空下,破碎的躯体带着污血洒满了大地。
这已经不是斩击了,更像是用蛮力将躯体撕开。
“该死的野兽!”
桑代克怒吼着挥起秘剑,如将军般发号施令,潜藏的食尸鬼们纷纷响应他的呼唤。。
在他的眼中,某一瞬伯洛戈仿佛真的化为了怪异的野兽,一头身上长满了钢铁鬃毛与鳞甲的银狮子,暗红色的血渍挂满了他的甲胄。
“她正在这里看着我呢!桑代克,我又怎么能沦为野兽呢。”
这种时候伯洛戈居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穿甲剑沿着既定的轨迹刺击,凭空命中了数头食尸鬼,剑刃深陷进血肉里,再被伯洛戈粗暴地抽出、撕开。
这样的挥砍对于穿甲剑本身是极大的损耗,很快手中的剑刃便布满了裂痕,伯洛戈将它们用力地掷出,在迷雾中划出一道血痕,随后他再次从地面上拔出新的利剑。
冷峻的剑林覆盖了整个战场,无论伯洛戈身处哪个位置,总有利剑在等候他的握持。
桑代克搞不懂,伯洛戈究竟是怎么发现的食尸鬼,迷雾与以太遮蔽的绝妙配合,对于他而言仿佛不存在,可明明之前伯洛戈确实受到了迷雾的限制。
密集且纤细的鬃毛散开,好像有无形的手掌拨动它们,随风发出奇异空灵的声响。
桑代克突然明白了,那些散开的鬃毛宛如触肢一般,遍布了伯洛戈四周的每个角落,他确实感受不到以太波动,也看不到这些食尸鬼的身影,可当它们靠近触动这些鬃毛时,伯洛戈便能敏锐地发现它们所处的方位。
“你这家伙也太难缠了吧!”桑代克声音嘶哑,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伯洛戈了,每一次以为要胜券在握时,这家伙总能反败为胜。
从口袋里拿出携带的液灵药剂,桑代克准备注射补充以太,继续呼唤食尸鬼缠住伯洛戈,可突然迸发的剑鸣几乎切开了他的神经,一道伤口从他的腰腹开裂。
桑代克看到了那把割伤他的穿甲剑,它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拖拽着,与其它被刺入地面的穿甲剑一同凭空荡起。
铁铸的暴雨坠落。
锋利的尖刃几乎击穿了触及的所有物体,无论是石质的地面,还是潜藏的食尸鬼,所有事物都被粗暴地贯穿。
桑代克挥剑砍断了数支砸来的穿甲剑,这时他才注意到,在剑柄的末端有纤细的鬃毛一直延伸到银狮子的背部。
他只猜对了一半,溢散开的鬃毛不仅仅警惕着伯洛戈的四周,它还连接着所有插入地面的穿甲剑,如同蛛网一样,窥探着每个涉足入领域中的东西,并令伯洛戈的攻击延展。
银狮子纵身起舞,鬃毛拖动着穿甲剑们,如鞭刃便掀起利刃的风暴。
迟滞的迷雾也被风暴搅动着,碎肢与血肉不断地凭空溢出,食尸鬼们大片大片地死去,它们没有厌铁漆的保护,再怎么狰狞怪异,也仅仅是血肉之躯而已。
突然银狮子停止了舞动,青色的眼瞳注视着桑代克,仿佛他的视线穿透了迷雾的遮掩。
冰冷的目光令桑代克有了一瞬的惶恐与不安,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明明自己根本没有触及那些索敌的鬃毛,自身也被迷雾与以太遮蔽保护着,伯洛戈怎么可能找到他。
一根纤细的、轻盈的鬃毛随风荡起,它的末端钩在了桑代克的衣服上,另一端延伸到了银狮子的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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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穿甲剑划伤桑代克时,它便留下这么一根鬃毛,从而令伯洛戈找到桑代克的位置。
桑代克正欲做些什么,他突然冷静了下来,放弃了一切行动,即便被伯洛戈连接了又能怎么样,自己隐藏在雾中,伯洛戈根本无法确定丝线连接的是什么。
“我的老板和你差不多,也是个支配者,但他和你不一样,他从不隐藏自己的行踪。”
低沉的声音从甲胄下响起。
“我问他,为什么不躲起来呢?作为支配者,你明明可以轻易地决胜千里,而他则回答说,躲在阴影里太久的话,人会变得懦弱、胆怯、畏缩,失去那直面死亡、并克制恐惧的能力。”
抓紧双剑,青色的眼瞳里满是坚定,没有任何迟疑。
“桑代克,你躲在食尸鬼们身后太久了。”
桑代克不断地呼唤着食尸鬼们,迎击着自己,在这底牌尽出的情况下,桑代克不可能说单独留那么一头食尸鬼停在原地。
至于鬼影?穿甲剑根本无法割伤它,更不要说留下铁丝连接了,桑代克自以为聪明地停留在原地,殊不知他正因这一点被暴露了。
鬃毛肆意地狂舞,银狮子披挂着密集的剑刃,他仿佛张开了羽翼,遮天蔽日。
桑代克无法再后退了,他已被逼到石桥的边缘,下方便是深谷,而在那密集的剑雨下,他又无法向两侧躲避。
他似乎步入了绝境,但下一刻那久居于迷雾中的鬼影突然浮现。
桑代克同时最多能精密操控四头鬼影,但不代表他只有四头鬼影,仅存的两头鬼影一直潜藏起来,准备着致命的一击。
“你又该如何反击呢?”
桑代克叫嚣着,他猜测伯洛戈的以太已经完全枯竭了,这是他所能发动的最后一击。
交叉的剑刃命中了银狮子,可银狮子没有停下,这是舍命的一击,必须以一人的死亡为收尾。
面对铺天盖地的剑刃,桑代克眼中没有恐惧,反手握紧了某种东西,随即漆黑的液体包裹了他的胸口,迅速凝固护住了重要脏器。
厌铁漆本身也可以作为防具使用,但其能效是一次性的,战斗结束后桑代克还需要想办法把它清洗下来,除非紧急关头,不然桑代克不会使用这么昂贵的炼金材料为防具。
他想这会是令伯洛戈步入绝望的一击,以太枯竭的他,根本无力突破厌铁漆的防御。
直到这种情况下,桑代克才敢正面对抗银狮子,挥起秘剑与鬼影们一起将银狮子砍成碎片。
刺耳的切割声与火花一同迸发,鬼影们挥出利剑贯穿了钢铁,沉重的甲胄跌落,狂舞的剑刃也宛如失去了支撑般,哗啦啦地落在地上。
他终究还是赢了,桑代克朝着甲胄那巨大的残骸走去,他要将伯洛戈变成自己的鬼影,每個被他斩杀的敌人,都会迎来这样的结局。
如果伯洛戈还有一口气的话,他还想说些胜利的宣言,但很快这种胜利感便被冲净,他虽然杀死了伯洛戈,可行动还是失败了,仅仅因为这个该死的凝华者。
走到甲胄的残骸旁,预想中血肉模糊的尸体没有出现,甲胄下什么也没有。
伯洛戈消失了,桑代克短暂的迟疑后,警惕地看向四周,这家伙以太枯竭的同时,始动现象也随之消失,现在伯洛戈变成了一个普通人,一点以太波动都无法察觉。
他还能做什么呢?逃命吗?石桥的另一端布满了食尸鬼,他根本无处可逃。
“你们这种人,使用别人的剑太久了,久到你们自己都忘记了,手中正握着剑。”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与此同时磅礴的以太被释放。
“终究还是变成了野兽吗!”
桑代克转身挥起秘剑,他就不该相信伯洛戈的话,他一定私藏了液灵药剂,直到现在才使用,可转过身,他看到的却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青色的光点从伯洛戈的身体里溢出,仅存的灵魂碎屑熊熊燃烧,点燃了以太,也引燃了焦躁的空洞。
伯洛戈的脸庞犹如怒目的天神,不知痛般地握住了袭来的秘剑,同时刺出手中的短剑。
桑代克嘲笑似地笑了,不清楚伯洛戈身体上发生了什么,但这样的短剑怎么可能穿透厌铁漆的防御呢?
青色的轨迹沿着手臂注入短剑中,灿烂的光芒几乎刺瞎了桑代克的双眼。
芒光刃·以太剑。
第一百二十九章 公理铁律
这是伯洛戈第一次面对祷信者,对于这样高于自己的存在,他做足了准备,自己能有所底牌,对方也一定有,并且在阶位的差距下,谁也不清楚战况会变成什么样。
因此从一开始伯洛戈就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旳机会,要么重伤乃至杀死桑代克,要么就把锋芒藏起来,绝对不能引起他的警惕。
腐肉之令是个麻烦的秘能,桑代克简直就像拥有着一支食尸鬼军队,在雾隐秘剑创造的迷雾下,这些缝合肢体的食尸鬼宛如禁卫一样保护着他。
如果换做柯德宁在这里,他的秘能毫无用处,柯德宁的视线根本察觉不到桑代克,可他手中的芒光刃不同。
成为凝华者以来,这是伯洛戈遇到杀伤能力最强的炼金武装了,其以太消耗量也极为惊人。
在凝华者与祷信者的战斗中,芒光刃是唯一一件能起到关键性作用的炼金武器,只要命中恰当的部位,哪怕是祷信者也会被其杀死。
他与桑代克之间有着阶位差距,但这并非无法弥补。
滚滚的流光自手中释放,桑代克以为那银狮子的猛扑便是最后一击了,可实际上是佯攻,眼下的以太剑才是真正的致命一击。
燃烧了灵魂碎屑的舍命一击。
纯粹的以太冲击厌铁漆,漆黑的物质在暴虐的以太下开始消融,桑代克挥动秘剑,可秘剑的剑刃早已被伯洛戈死死抓住,哪怕这割伤了他的手掌,切入骨头。
死亡的恐惧冲击着桑代克,他已经很久没有面临如此之近的恐惧了,以往他只要躲在暗处,静候鬼影们结束战斗就好,可今天死亡终于从阴影里找到了他。
他学过如何处理对方抓剑的招式,但恐惧与慌乱在心底横冲直撞,直到这时桑代克才明白伯洛戈话语里的意思。
桑代克没有那样的心,直面死亡的心。
惧怕死亡的胆小鬼,又怎么能战胜亡命徒呢?
“你这个疯子!”
桑代克怒吼道,伸出另一只手抓住以太剑,哪怕暴虐的以太将他的手掌撕扯得血肉模糊。
伯洛戈大笑着回应,桑代克的心神完全放在了眼前,他甚至没有余力去操控支配物们,它们就像观众般,伫立于大雨中,冷眼旁观着这最后的死斗。
仅有的以太被烧干了,以太剑的辉光消散,重新变作了短剑,但那厌铁漆上早已被灼烧出了一个孔洞,其下有着鲜红的血肉。
桑代克的手进而抓住了短剑,他与伯洛戈角力,剑尖沿着孔洞微微没入身体里。
伯洛戈在这时突然大吼,他就像感受不到痛苦般,秘剑的剑尖穿透了手掌,伯洛戈硬是将桑代克顶着跑了起来。
鬼知道这个家伙究竟还有着多少的体力,更让桑代克搞不懂的是,秩序局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们成功地拦住了货物,又为什么要和自己较劲呢?
捕获自己?那也是建立在己方存活的情况下,现在伯洛戈是铁了心要和自己分出一个生死,他甚至搞不懂这个该死的亡命徒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后背狠狠地撞在了石桥的护栏上,桑代克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下方便是幽深的谷底。
伯洛戈松开了秘剑,鲜血淋漓的手掌握拳,如铁锤般猛砸着握持短剑的手,试着将短剑砸进桑代克的身体。
每一击过后栏杆都在凹陷、颤抖,仿佛下一击后便会彻底崩溃,令两人坠入谷底。
“我们都会死的!”
桑代克尖叫,胡乱地挥起剑刃,可两人靠的太近了,秘剑只能不断地斩击伯洛戈的后背,划出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每个人都会死,无非是什么时候而已。”
伯洛戈高呼了起来,就像名抑郁的哲学家。
最后一拳落下,短剑噗呲地刺进了桑代克的身体里,他还死死地抓着短剑,以为自己能挡住,随后伯洛戈松开了手,放开了桑代克。
桑代克靠着栏杆、拄着秘剑,努力不让自己倒下,他觉得伯洛戈一定也是彻底力竭了,而且这短剑在争斗中刺错了方向,没能刺穿自己的心脏。
聆听着退去的脚步声,他想、这家伙也意识到这样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桑代克正想嘲笑伯洛戈那股虚假的狠劲,可退去的脚步声变得急促起来,并且越来越近。
伯洛戈助跑、飞踢,一记猛踹命中了裸露在外的剑柄,整个剑柄完全没入了躯体内,胸口被伯洛戈踹凹,锋利的剑尖从后背刺出,死死地钉入背后的栏杆里。
桑代克呕出大口的鲜血,而那个猛踹的身影则一副脱力的模样,在湿滑的地面上滑稽地摔倒。
“为什么?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呢?”
桑代克咳着血,他搞不懂伯洛戈哪来的动力,以及那股不死不休的狠劲。
一切都是如此莫名其妙,就像你走在路上突然被狗咬了一样,并且这头该死的恶犬意外地执着,他不仅想从你身上咬下一块肉,还想顺势咬穿你的喉咙。
宛如某种突然降临的惩罚,他就这么荒唐地来了,无论你问什么,他都沉默不语,只是冰冷地予以你裁决。
“你都说我是疯子了,疯子做什么事,还需要理由吗?”
伯洛戈狼狈地从积水里爬了起来,步伐踉踉跄跄,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以太烧尽了,灵魂碎屑也释放光了,浑身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每一步都是如此艰难。
现在他觉得自己就像块柴薪,不断地燃烧、不断地燃烧,终要熄灭时,又用力地引燃那些许的星火,如同对自己催眠一样,你还能再烧一阵……
越阶作战比伯洛戈想象的要难,也可能是他今夜杀了太多人,他从午夜钟响时便开始作战,一直砍到了几近破晓的时分,也算是从欧泊斯的东路一直砍刀西路了,尊称一句欧泊斯砍王也不足为过。
想到这,伯洛戈还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如果自己是以全盛状态面对桑代克,说不定几个回合就能宰了他……算了,反正现在宰了他也没差多少。
伯洛戈一步步地靠近,桑代克看着这具摇摇欲坠的身体,他仿佛下一秒就会倒下死去,但他又充满了力量,随时能给予自己死亡。
强大与脆弱,两个矛盾的词汇就这么并存在了伯洛戈的身上。
桑代克试着调动秘能,可剧痛、疲惫、恐惧,数不清的负面情绪侵扰着他,更不要说他也被伯洛戈消耗的够呛。
腐肉之令的倾向为“阔钝”,他能驱动数不清的食尸鬼,为此也要承担巨量的以太消耗。
四周的食尸鬼与鬼影开始了缓慢的移动,重伤之下桑代克的操控也迟钝了许多。
只要抢在伯洛戈之前,只要抢在他之前……
桑代克挣扎着站了起来,短剑这时完全贯穿了他的胸口,他只能捂住伤口朝着食尸鬼们逃去。
突然的剧痛重击了桑代克的脚踝,使他摔进了水泊里,一把羊角锤随后落在身旁,回头看去,伯洛戈保持着投掷的动作,然后大步而来。
当桑代克拄着剑站起来时,漆黑的身影遮住了桑代克,他抬起头,阴影中只看到一双青色的眼眸。
伯洛戈想起了之前看到过的电影,现在的剧情和电影里演的蛮像的,一个杀手杀死另一个杀手。
终于要结束了,但伯洛戈总感觉差些什么……对了。
一段残酷的、冷血的宣言,法庭处死犯人时都是这样的,高声朗读他的罪行,然后扣动扳机。
“当我执行那公义之举时,我便是她口中的天使。”
伯洛戈说着扯下了脖子上的项链,他将十字架握在手心,项链一圈圈地缠绕在指背上,宛如一把指虎。
“我手中的……便是那火剑。”
伯洛戈觉得自己的拳头都要燃烧起来,惩戒的火剑就在手中,伯洛戈只要挥动就好。
四周传来靠近的脚步声,食尸鬼们伸出尖牙利爪,遗憾的是,判决已下,没有人能更改他的意志,所以伯洛戈怒吼着挥起重拳。
“我是公理!”
桑代克挥剑砍向伯洛戈,但眼下并非剑术对决,而是街头的肉搏,伯洛戈突进了桑代克的里怀,迅捷的一拳砸在了肘关节上。
“我是铁律!”
剧痛中秘剑脱手,伯洛戈抬脚便猛踹桑代克的膝盖,将他踹倒的同时,骨骼传来一阵牙酸声,反曲成诡异的角度,鬼影们刺出利剑,贯穿了伯洛戈的身体,可这已经无法阻止他了。
嘴上说着愤怒的狠话,但伯洛戈的行径却像个街头的恶棍,对,这么想也没错,现在他就是故事里所说的恶棍天使,他不断挥舞的拳头里,握着十字的火剑。
伯洛戈一拳接着一拳,先是砸断眉骨,然后是敲碎鼻梁,鲜血覆盖满了桑代克的视线,很快眼球也在重拳下凹瘪了下去。
桑代克还试着反抗,举起双拳还击,但伯洛戈比他快、更比他狠,明明手掌都被剑贯穿了,但他仍能握紧如铁块。
不断地猛砸,如同举起大石,砸下、抬起、砸下、抬起……不存在什么优雅与体面,有的只是最原始、最血腥的暴力,也只有这样才能发泄那最深与最炽热的怒火。
极怒之后伯洛戈居然大笑了起来,过往的回忆伴随着狂风暴雨擦肩而过。
“你为什么一高兴就在喊什么……哈利路亚?这是什么意思?”躺在阴森的密林里,伯洛戈对着身旁的阿黛尔问道。
阿黛尔跪在伯洛戈身旁,为伤口换药的同时,她解释道。
“这是赞美的意思,当你高兴时就可以喊这句话,赞美那些令你高兴的事,赞美这个美好的世界。”
她说着伸出手替伯洛戈擦拭掉头上的冷汗,她温柔道,“比如现在,我们还活着,这时候就很适合说些赞美的话了。”
“哈利路亚?”
“对,哈利路亚!”阿黛尔语气惊喜,“我们还活着!哈利路亚!”
伯洛戈学着那时阿黛尔的话,双手抓起桑代克的头颅,对着血肉模糊的脸庞大笑道。
“朋友!笑一笑!这是个值得欢呼的时刻!”
“哈利路亚!”
伯洛戈大声赞美着,拳与血的交融中,他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狂风暴雨在四周咆哮,仿佛群魔怒吼,但其中又带来空灵的音色,好像唱诗班在轻声吟唱。
“哈利路亚!”
“哈利路亚!”
每一声赞美都是一记重拳,每一记重拳都伴随着一阵剧烈的苦痛,打碎锁骨,击断脖颈,砸烂脸庞,乃至将整个胸腔都砸塌下去。
将所有的仇怨愤怒砸个粉碎!
直到再无声息!
伯洛戈不知道自己究竟挥出了多少拳,又痛殴了多长时间,当他停下时桑代克的头颅已经瘪掉了,鲜血汩汩地溢出,和模糊的血肉混合在了一起。
抓起衣领,伯洛戈对着那扭曲的脸庞怒吼着,仿佛要将自己心底所有积压的怒火倾泻而空,现在的他宛如一头真正的狮子,它咆哮震怒,浴满鲜血。
吼声之后,万物都宁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伯洛戈才扶着栏杆,疲惫不堪地从那团难以辨认的尸体上站起,浑身冒着升腾的热气。
推开那些停滞的鬼影,将贯穿身体的利剑拔出,回过头迷雾已经消散,奇形怪状的食尸鬼们就倒在自己身边,它们差一点就把自己搅成肉泥了。
无力地靠在栏杆上,伯洛戈的视线有些模糊,转过头,他看到不远处的帕尔默正向自己招手。
他和自己一样,靠着栏杆休息,在帕尔默的身前,尸体堆积成山,有雨水冲刷过,汇聚成暗红的小溪流下。
松开手,伯洛戈将那满是污血的十字架项链戴回脖子上,一瞬间从未有过的安宁包裹了他仅有的灵魂。
“感觉如何?伯洛戈,你现在看起来像个颇具悲剧色彩、被乱石砸死的哲学家。”帕尔默走了过来,看着满脸污血的伯洛戈说道。
“为什么是悲剧的哲学家?”
“嗯?就感觉你现在这副臭脸很适合出现在油画里,”帕尔默思考道,“我家里有很多这样的油画,画里的那些家伙表情都和你差不多。”
“怎么说呢?有种大事已了,接下来就是身死的感觉了……好在你这家伙不会死。”
听着帕尔默的话,伯洛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这种既认真、又有几分烂话的语气,在现在听来真是有种活见鬼的感觉。
“那么拉撒路先生,事已至此,有什么感想吗?”帕尔默踢了踢桑代克的尸体,头颅凹陷血肉模糊,这样看来,他才是被乱石砸死的那个。
伯洛戈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我现在想去喝一杯”
“不不不,我不是问你接下来要干嘛,我是问你现在在想什么?”
帕尔默现在就像一名记者,不断地采访着伯洛戈,他非常好奇自己这个搭档的精神状态。
“我现在在想,一会我要去不死者俱乐部好好地喝上一杯。”
伯洛戈坚定地重复道,他看着帕尔默。
“所以,一起么?”
地平线的尽头升起柔和的辉光,映亮了伤痕累累的石桥与那堆积成山的死尸,肆虐的暴风雨逐渐衰退了下去,变为淅淅沥沥的雨滴,清洗着布满血迹的大地。
朦胧的晨光将两人包裹,潺潺的水声中,污血混合着雨水、裹挟着死尸,坠入幽深的谷底,消失不见。
第一百三十章 边陲疗养院
这应该是伯洛戈有生以来睡过最为安宁的一次觉,就像有天使在睡梦中庇护着自己,没有疲惫感,也没有什么所谓的头疼,整个人就像从温暖旳水池里醒来,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映入眼中。
嗯……好吧,这个天花板有些不对劲。
伯洛戈警觉地从病床上坐起,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正处于一间病房内,身上穿着白蓝条纹相间的病号服。
头顶的天花板有数米的挑高,病房的一侧的墙壁是整面由玻璃组成的落地窗,柔和的阳光轻易地洒满了房间,把瓷砖的地面映照得金灿灿。
窗外是一片草地,有病人正坐在长椅上晒着太阳,绿野外是隆起的树林,繁茂的树枝一直蔓延至了地平线尽头,山林里环绕着朦胧的雾气。
等会?这是哪?
欧泊斯是座充满雾霾与阴郁的城市,到处都是冷峻的钢铁与灰白的混凝土,这样的绿意繁盛的环境,只有在一些室内温室里能见到。
这里不是欧泊斯?
伯洛戈感觉有些不妙,努力地回忆自己来之前的记忆,他想起了暴风雨上的石桥,他和桑代克的生死搏斗。
记忆里自己把桑代克活生生地锤死了,然后和帕尔默聊着之后的事。
对,他们准备去不死者俱乐部喝一杯的,伯洛戈觉得大仇得报这件事,可以当做一个庆祝的理由。
那么……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酒精中毒吗?
无论伯洛戈怎么努力回想,记忆依旧是一片空白,他想自己大概真的是酒精中毒了吧,宿醉让自己失去了期间的记忆。
阵阵呼噜声从旁边的病床上响起,伯洛戈拉开隔帘,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睡梦中他还伸出手挠了挠屁股。
“醒醒!帕尔默!”
伯洛戈一耳光把帕尔默从睡梦里抽醒,这倒霉鬼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整个人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肉体苏醒了,但意识还是慢了几步,他一脸迷茫地坐了一会,才后知后觉地喊出声。
“啊!”
帕尔默捂着脸,尖叫道。
“别喊了,这是哪?怎么回事?”伯洛戈抓住帕尔默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帕尔默逐渐回过了神,看了看伯洛戈,这家伙又尖叫了起来。
“医生!他醒了!”
……
经过帕尔默的絮絮叨叨以及添油加醋,伯洛戈大概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哇,你说一起去喝一杯的时候,真的很帅,但还没帅完,你就昏死过去了,要不是我眼疾手快,你就摔谷底里去了。”
帕尔默一脸遗憾地说道,不清楚他是遗憾自己的昏死,还是没能喝上一杯。
“根据我们后续对你身体的检查,准确说,你当时并不是昏死,而是死亡,当然,这好像对你而言,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都只是连续性记忆中断而已。”
病床旁,女人拿着病历本,对伯洛戈解释道。
伯洛戈观察着女人,她就是被帕尔默喊来的“医生”,头上戴着医帽,几缕黑色的细发从边缘落下,口罩遮住了脸庞,宽松的白大褂遮住身体。
“以太枯竭,身体大失血,数处致命伤与多部位骨折,以及数不过来的外伤……”
看着上面所写的文字,医生也不得不惊叹不死者的强大,这些伤势单拿一个出来,都足以杀死普通人了,结果它们全部叠加在了一个人身上,而这家伙仅仅是睡了两天便缓了过来。
“根据外勤部给的资料来看,对你影响最大的伤势是以太枯竭,这直接导致了你‘恩赐’发动变得迟滞了起来。
为此我们把你放置于高浓度以太环境下,让你自行吸收以太,进行死而复生。”
“这花费了两天的时间吗?”
伯洛戈没想到以太枯竭对自己影响那么大,居然让复活的时间变得这么长。
这个世界充盈着以太,它们无处不在,即便是普通人,久而久之身体里也会沉积一定量的以太。
之前伯洛戈能迅速地死而复生,是因为他并非凝华者,根本无从调动体内的仅有的以太,而这些以太便全部被用来发动“恩赐”了。
和桑代克的战斗,伯洛戈不仅耗尽了自身的以太,连囤积起来的灵魂碎屑也挥霍一空,也难怪自己复活的这么慢了。
“没有,其实你用了几个小时便复活了,只是一直处于昏迷,我们观察了你好一阵,各项数据都处于正常范围……你可能只是太累了,累的睡着了。”
“一口气睡了整整两天,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帕尔默插嘴道。
“太……累了?”
伯洛戈有些意外,没想到会是因为这种事。
但仔细感受一下,伯洛戈确实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不止是肉体上的劳累,还有心灵上的疲惫,这时他才意识到,心神从未有过的轻盈,就像团柔软的棉花,漂浮在空中。
经过了这么久,紧绷的自己终于能放松下来了。
“所以,这里是哪?”伯洛戈想起了自己的要紧事。
“边陲疗养院。”
医生介绍了起来,就像位业务员,仿佛下一步就要问伯洛戈要不要办理什么保险了。
“本院位于欧泊斯的郊野,其本身被‘虚域’保护着,所以安全方面不必担心,这里主要的服务对象为外勤部的各位们,为各位提供治疗以及后续疗养。”
医生说着露了露胸前的徽印,徽印的主体为人类脑组织俯视截面,左右脑展开,中间被犹如虫卵般胼胝体连接,虫卵的上端延伸出两只触须……
徽印的形状突然在伯洛戈的眼中扭曲模糊了起来,他惊觉地发现这眼前的元素构成了一只展翼的蝴蝶,代表左右脑的蝶翼上布满由脑沟组成的繁琐花纹,凹凸之中,脑回沟又好像爬行在蝶翼上的群蛇。
“顺带一提,这里也是秩序局医疗部门所属的位置。”
“我以为秩序局的所有部门都位于‘垦室’中呢。”
伯洛戈看了看窗外的景色,这是只有在欧泊斯的边陲,没有被阴云与雾霾覆盖的土地,才能看到的景色。
“并不是所有部门都处于‘垦室’内。我们在进行一些精神类的研究时,会受到‘垦室’的干扰,所以很多年前就迁移到了这。”
医生继续解释着,但她没有言明来自“垦室”的干扰究竟是什么。
“本部门有着可观的防御力量,并被大型“虚域”保护着,笼罩这里的‘虚域’是升华炉芯根据‘垦室’建立的,请各位放心。
如果想要返回‘垦室’的话,在地下我们有着一条直通‘垦室’的地铁,大约二十分钟就能将各位送回‘垦室’。”
伯洛戈点点头,这件事他还是知道的。
“垦室”的大楼不止有正门一个出口,在深入地下的位置,它还接入了欧泊斯的地铁网,可以从一些“专属线路”快速抵达欧泊斯的任意区域。
“还有什么疑问吗?”医生最后问道。
“没……没了。”
“好的。”
医生说着伸出手,报出了自己的名字与身份。
“瑞秋·辛迪,目前为医疗部门的副部长,之后我们还有很多接触的机会,拉撒路先生。”
大概是过于放松了,伯洛戈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也伸出手,和女人的手握在了一起,柔软中带着些许的冰冷。
当瑞秋离开病房时,伯洛戈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到来的是一位副部长。
“你是怎么了?春心萌动了?”
帕尔默侧躺在床上,看着盯着自己手掌的伯洛戈,语气古怪地问道。
伯洛戈直接无视了帕尔默的屁话,“只是有些意外,部长居然这么年轻,而且看起来也不是很强大。”
瑞秋给伯洛戈一种绝对的理性感,配合着她那高挑的身姿与大长腿,就像行走的柳叶刀。
等等,柳叶刀?
伯洛戈努力晃了晃头,然后一脸迷茫地看着帕尔默,可能是和帕尔默一起行动久了,自己的思维有时候就像被帕尔默污染了一样,各种奇怪的形容词与荒诞的想法不断。
“你看我做什么?”
帕尔默被伯洛戈那股认真的目光瞅得发毛,他立刻正襟危坐了起来,还顺便把扣子扣紧。
伯洛戈没有理帕尔默,目光依旧停留在房门上,回忆着那个离去的背影。
想想也是,秩序局几乎囊括了整个莱茵同盟的超凡精英,这么多的精英难免出几个天才……就比如拜莉。
一想到那个女人,伯洛戈的脑子里就响起阵阵怪异的笑声,仿佛那个女人在一边笑,一边绕着自己跑圈。
至于强大与否,整个秩序局,除了一些要外勤作战的部门外,好像其它部门都不怎么在乎阶位。
“话说,你不想问问什么吗?”
伯洛戈又将视线落在帕尔默身上,在那个暴风雨夜里,这个倒霉鬼被自己拖上贼船,陪自己在地狱走了一遭。
之前伯洛戈可能还对帕尔默有所距离感,但当他一脸自信,和自己说我们一定能追上列车时,伯洛戈确确实实把帕尔默视作朋友、搭档了。
“问什么?”这个笨比显然没懂伯洛戈的意思。
“不过啊,”很快帕尔默又说道,“你这家伙一觉醒来,感觉整个人比之前开朗了不少。”
帕尔默歪着头,打量着伯洛戈的脸庞与那青色的眼瞳。
“如果说之前你是个摆着臭脸的杀人狂……现在最多是摆个臭脸了。”
暴风雨前的伯洛戈,眼中总是藏着阴郁与锐利,仿佛诸恶隐匿于眼瞳的黑暗下,可现在那些滚滚恶意消失了,现在伯洛戈最多算是个冷漠的酷男了。
“嗯,挺不错的,”帕尔默抱胸评价道,“现在的小姑娘都蛮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气氛沉默了下来。
换做以前伯洛戈可能会不理帕尔默,又或者说让他正经些,可这一次伯洛戈微微扶额,然后嘟囔着。
“很受欢迎?”
“对,很受欢迎。”
两人短暂地对视着,伯洛戈实在忍不住笑了出来,紧接着帕尔默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哈哈笑个没完。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重出江湖
“好吧,好吧,实际情况是。在你昏睡期间,列比乌斯来了一趟。”
帕尔默坐在轮椅上,伯洛戈在他后头推着他走。
和复活就完全自愈的伯洛戈不同,帕尔默身上还带着伤,即便有着炼金药剂的治疗,也需要一段时间旳修养。
听他讲,在自己和桑代克死斗的时候,帕尔默正被一群食尸鬼追着打,为了干掉这些食尸鬼,他也差点把自己的以太榨干。
本来一番鏖战下来,帕尔默奇迹般的只是受个轻伤,但在伯洛戈昏死过去时,为了防止自己摔下谷底,他用力地拉住了自己……顺便扭伤了脚腕。
这就是帕尔默整场战斗下来,受到最为严重的伤。
“你受治疗的时候,我就一边挂着吊瓶,享受着护士们的上药,然后被列比乌斯审讯。”
其实只是汇报行动,但任谁被列比乌斯盯着,都有种被审讯的感觉。
“汇报行动?”
伯洛戈疑惑,这是私人恩怨,他完全没有跟列比乌斯提及过。
醒来时,伯洛戈最大的疑惑其实是自己为什么会在疗养院里,在他看来,自己那一夜的行动,不知道违反了外勤部的多少条例,他以为自己会在监狱苏醒,待一番审讯后,被送进黑牢里。
“对,汇报行动,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好像我们那一夜的战斗,被划定为了特别行动组的行动,”帕尔默想了想,“说不定是为了包庇我们吧。”
包庇?
列比乌斯会做出这样的事吗?伯洛戈不清楚,其实他也不怎么了解列比乌斯。
了解一个人这种事,总是困难的,谁也不清楚他的面具下是什么……或许会是另一张面具。
两人在花园的一角停下,伯洛戈坐在长椅上,把帕尔默自己转动着轮椅,和伯洛戈正对而坐。
“谁知道是包庇,还是什么呢?反正他当着我面拿出了一沓的文件、手续齐全……我怀疑这家伙是蓄谋已久,就像猜到你会自己报仇。”
想到这,帕尔默对列比乌斯只有敬仰之心了,不愧是自己的老板。
“那你是怎么报告的?”
伯洛戈看了看四周的花花草草,在阴郁的欧泊斯待久了,看到这些鲜艳的颜色,总是令人感到安心。
“实话实说咯。”
帕尔默摆了摆手。
“我把我知道都说了出来,从在路上偶遇你,然后被你指引去追列车,”聊到这,帕尔默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疑点,“等会,你是怎么明确地知道列车的位置?这是连鸦巢都没调查出来的。”
伯洛戈昏死后,帕尔默还踉跄着在现场闲逛了一会。
他看到了那些狰狞怪异的食尸鬼,也看到了被伯洛戈活活砸死的桑代克,那家伙被砸的血肉模糊,帕尔默也看不清他的脸,可不久后,帕尔默看到了落在一旁的秘剑。
在秩序局内,秘剑不仅是敌人身份的象征,更是重要的战利品,直到那时帕尔默才意识到两人面对的居然是一个持有秘剑的祷信者……好吧,其实只有伯洛戈一个人面对了。
冷风吹过,帕尔默感到一阵寒冷与后怕,但在给了桑代克的尸体几脚后,他的后怕又荡然无存了。
帕尔默拉开了车厢。
望着那堆积成山的哲人石与液灵药剂,帕尔默反复拉开、关上车厢门,几番确认这不是幻觉后,他又看了看后方长长的车厢。
这……这是把国王秘剑的家抄了?
那一瞬间,哪怕出身超凡贵族的帕尔默,也体验到了什么叫所谓的暴发户。
“我自有我的办法,别小瞧专家。”
伯洛戈不打算把僭主的事告诉帕尔默,债务人与魔鬼之间保持着某种模糊的联系,一旦帕尔默知晓了僭主的存在,说不定他也会步入那真实的谎言所构架的陷阱中。
“好吧,毕竟你是专家。”
帕尔默没有继续问下去,每个人总得有些秘密,如果伯洛戈不愿意说,自己也没必要硬是追着问。
反正一切都结束了,就像老套的故事,他们干掉了仇敌,还全身而退,在边陲疗养院的这段时间,还算得上是放假,没有什么比这更棒的了。
“哇哦,这里真不错,到处都是漂亮的姑娘,仅仅是远远地看着,都令人感到满足。”
帕尔默四下张望着,他捂着胸口,“感觉心灵都被治愈了。”
伯洛戈也看向四周,他倒没有帕尔默那么激动,但伯洛戈也确确实实地感到了宁静与祥和,紧接着就是一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自己名为伯洛戈·拉撒路,生活在誓言城·欧泊斯申贝区,供职于莱茵同盟秩序与安全局外勤部特别行动组,每天的工作为砍砍人、杀杀恶魔,维系世界和平之类的,不怎么抽烟,也不怎么酗酒,爱好是音乐和电影,每天起床时会收听杜德尔主持的《灰雾、工业与美味鲜虾脆饼》节目。
伯洛戈觉得自己很正常……正常个屁啊。
这种见鬼的生活过久了,连自己也被骗了过去,现在彻底放松了下来,不需要砍人,也不用担心被人砍,伯洛戈在享受安宁的同时居然还有些害怕。
害怕自己沉沦其中……但有时候就这样稍适休息也不错。
想到这,伯洛戈摸了摸胸口,十字的项链还在,带来一阵安心感。
他学着帕尔默,目光游离着,落在不远处一个女孩身上。
那是个引人瞩目的女孩,一头白金色的长发在脑后盘成发髻,脖颈雪白如天鹅般,站在阳光下,她仿佛也在闪闪发光。
她背对着伯洛戈,伯洛戈看不到她的脸,一身墨绿色的斗篷风衣,这衣服看起来有些不太合身,对于女孩而言它显得有些太大了,她就像衣架般勉强撑起这件衣服,挡住身材。
有那么一瞬间,伯洛戈有个奇怪的猜想,说不定女孩是从密林而来的精灵,她需要穿上宽大的衣服,把自己隐藏在人类的世界里。
抬起手,露出的的手臂也隐藏在黑色的冰袖与手套下,看向下方,斗篷大衣下露出的脚踝也是同样的黑色,好像穿上的丝袜。
伯洛戈悠闲的目光逐渐凝重了起来。
“伯洛戈!”
低沉的喊声打断了伯洛戈的思绪,帕尔默伸出手硬生生地把他的头掰了回来,令视线落在帕尔默脸上。
“你在干什么啊!伯洛戈!”
帕尔默一脸的紧张,伯洛戈搞不懂怎么回事。
“欣赏,你懂什么叫欣赏吗?你那目光已经有些下流了吧!”
帕尔默语气已经开始扭曲了,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个冷酷的杀手搭档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虽然说大家都喜欢漂亮女孩,但也要遵守底线啊,影响她人可不好啊。
帕尔默平常总是很扯淡,但毕竟出生克莱克斯家,这家伙很重视这些,他常说,虽然时代变了,但礼仪还是要遵守的,不然我们和野蛮人又有什么区别。
伯洛戈也感到了四周传来的视线,他有些尴尬。
“哦,我知道了。”
伯洛戈冷漠地回答,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和帕尔默多做纠缠。
“说来,你这家伙是喜欢那种类型的吗?”
帕尔默突然单脚从轮椅上站起,坐在了长椅上,伸手搂住伯洛戈的肩膀,以一种极为认真的语气问道,和刚刚的优雅绅士判若两人。
帕尔默也看到了那个女孩,他不想看到也不行,阳光下她简直在闪闪发亮。
“论大长腿还是得拜莉,如果你愿意让她对你做实验,她说不定真的会穿丝袜给你看。”
帕尔默诱惑着,掌握了拜莉,就等于掌握了源源不断的炼金装备,这件事帕尔默可一直没忘,只要牺牲区区男色,特别行动组就能变成外勤部里的暴发户。
伯洛戈沉默。
帕尔默也沉默了。
沉默持续了半分钟,帕尔默的眼神逐渐诡异了起来,鬼知道他的大脑是什么样的结构,他仿佛发现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声音慎重且犹豫。
“乖乖,我以为只有武器与尸体能让你的脑子分泌多巴胺。”
伯洛戈一脚把帕尔默踹下了长椅,他一阵哀嚎,然后在地上试着爬回轮椅上。
这一脚踹出去,伯洛戈感觉心情舒畅了不少,他转过头试着寻找那女孩的身影,却发现她早已消失不见。
伯洛戈确实是在注视女孩的“丝袜”,可和帕尔默以为的下流想法不同,伯洛戈从那“丝袜”上感到有些熟悉。
那股深邃的黑色,让他想起了覆盖鬼影体表的炼金材质,女孩的四肢仿佛包裹着一层厌铁漆。
伯洛戈很快就把这些想法抛到脑海,他决定离开这里后,去借阅一些有关炼金材料的书籍,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但……居然只有一名祷信者护送吗?我总感觉那一夜的行动还是太顺利了。”
现在回想起来,伯洛戈觉得在阴谋之下还藏着另一个阴谋,战斗了那么久,居然没有国王秘剑的援军赶来。
虽然说当时列车已经安全驶出欧泊斯了,可伯洛戈总是隐隐觉得不对劲。
“不止一名祷信者,在我们行动时,列比乌斯市内捕获到一支小队,他们由数名凝华者与祷信者组成,我猜那就是援军,只可惜他们倒霉地遇到了列比乌斯。”
帕尔默补充道,“之后你可以去看看行动报告。”
“列比乌斯?捕获?”
伯洛戈的心思没在那支小队身上,而是他们是由列比乌斯捕获的,那个柱拐杖、坐轮椅的列比乌斯?
他还记得特别行动组组员互相介绍、认识的那一天,列比乌斯还十分肯定地说自己不会参与外勤。
“哦,对,这算得上外勤部的一个大事,只是你才醒,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事,帕尔默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先提哪个。
“列比乌斯复出了,字面意思的复出,重新编入外勤部序列,我们在追列车的同时,他也在行动,和他的搭档一起。”
“杰弗里?”伯洛戈感觉自己一觉醒来,世界大变样了。
“对,现在大家都说,外勤部双煞回来了。”
帕尔默兴奋地挥起手,他比伯洛戈入职早几年,对于外勤部的种种传闻了如指掌。
“群狼的列比乌斯、虎眼的杰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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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卷还有12章更完,预计6天结束,终章和尾声,还有感言会在一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