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大成功!
“啊啊啊!”
见到那翻涌的黑暗虚无,帕尔默就像脚趾踢到了柜角一样,失控尖叫了起来。
前有强大的特里克挡住去路,后有黑暗虚无包抄而来,帕尔默开始怀念屠夫之坑了,虽然那里的情况也没比这好多少,但至少有路可以让自己逃啊。
“该死的!瑟雷到底在干什么啊!说好的牵制呢?不会已经死了吧!”
慌张之后,帕尔默痛斥起了瑟雷,他气势倒是挺帅的,结果就撑了这么一会?他真的是夜族领主吗?
抱怨归抱怨,该做的事,帕尔默还是没有忘记的,见他转体、迁力,以太与狂风骤起,全身的肌肉紧绷,一鼓作气地将薇儿投向那雷霆环绕的战场核心。
一声猫叫后,薇儿像道黑色的流星划过战场。
也是在同一时刻,薇儿与帕尔默分离,那足以免疫现实干涉的幽魂状态,也从帕尔默的身上剥离。
保持着投掷的动作,帕尔默以一个极为连贯的转体,旋转面向黑暗虚无,同时唤起咆哮的狂风,朝着身后的黑暗倾泻而出。
以太抵达了峰值,这股飓风足以将敌人连同着载具一并掀翻,但对于这可以湮灭一切存在的黑暗虚无来讲,狂风是如此懦弱,毫无影响。
帕尔默阻止不了它分毫,再看向欣达,欣达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先不说她也仅仅是负权者,欣达本身就不善于这种正面战场。
她的职能是追踪与狩猎,能被派遣进来,完全是为了协助他们追踪夜族。
奈何计划赶不上变化,本以为的追踪渗透行动,到现在变成了可怖的大战场对决,欣达除了继续扣动扳机外,什么也做不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句话没说,但已从彼此的眼神里交流了海量的信息,他们得为伯洛戈争取时间,如果这黑暗虚无靠拢了过去,在特里克与黑暗虚无的夹击下,伯洛戈的落败是必然的。
一旦伯洛戈落败了,帕尔默等人毫无生还的希望可言,更不要说摧毁晦暗铁幕的仪式了。
“呼……我真的很讨厌这种时刻。”
帕尔默喃喃自语,擦了擦掌心的手汗,从口袋里取出那枚幸运骰子。
以太注入骰子之中,各个面数闪烁着微光,帕尔默没有去看骰子的点数,也不在意自己的恩赐到底有没有起效,有时候知道太多,反而是一种压力。
既然黑暗虚无的性质是湮灭存在,那么只要有足够的事物,让它湮灭,是否能在一定程度上阻止它的前进呢?
帕尔默神经病似地对黑暗虚无吼叫了起来,奋力地挥起细剑,徒劳地穿刺着黑暗虚无,欣达也在打空了所有的炼金弹头后,抽出插在大腿上的猎刀,大步向前。
两人尝试阻拦黑暗虚无的同时,伯洛戈与特里克的战斗仍在继续,耀光闪烁的电场内,以太铸就的电流无差别地轰击着范围内的一切事物。
奥莉薇亚不断地在阴影之间潜行,从先前的尝试来看,电场不止可以保护特里克,也可以被当做武器,对所有进犯者展开凶猛的打击。
只要奥莉薇亚一现身,万千的雷霆就如群蛇般盘踞过来,根本不给奥莉薇亚任何出手的机会。
伯洛戈倒没有避让,电场的持续攻击确实令他苦不堪言,肌肉还因电流的痉挛,难以发挥出全部的力量。
本来,伯洛戈还想与特里克周旋一下,但他同样也察觉到了汹涌而来的黑暗虚无,这股力量是如此可怖,就连弥漫的血肉瘟疫也被轻易地吞食殆尽。
现实彻底垮塌,就连始源塔也落入了以太界内,伯洛戈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必须速战速决。
挺身向前,冲破特里克编织起的电网,电场内涌动着高强度的以太,特里克秘能的场域并不大,范围大概与电场的大小相当,在这绝对的领域内,他凭借着雷霆与长戟,足以击退众多强敌。
伯洛戈是个例外。
持续不断的雷鸣与电流的激荡声中,啸叫的引擎声骤起,它是如此刺耳,仿佛有尖锐的钢铁彼此摩擦交错,迸发出耀眼的星火。
源罪武装·伐虐锯斧。
斧柄上的皮革绑带完全活了过来,它们如毒蛇般钻入伯洛戈的血肉中,沿着骨骼爬行,直至蔓延到了他的胸腔,将那颗跳动的心脏重重包裹,与锯齿的斧刃联系在一起,变成某种畸形的共生关系。
伯洛戈的心跳声越发响亮、沉重,频率也随之加快,直到与斧刃那引擎般的轰鸣同频,也是在这一刻,暴怒嗜血的力量从躯体的每一处狂涌释放。
似乎有股烈火在伯洛戈的体内灼烧,鲜血被蒸发成猩红的戾气,从一个个毛孔中喷发溢散,伤口里也不再溢出鲜血,而是扭曲交错的锯齿,尖锐的金属刺破表皮,将伯洛戈畸变成绝对的武器化身。
加护·献身戮武!
伯洛戈咆哮着荡起剑斧,这一次任由雷霆反复击打,也难以痉挛他的肌肉,就连损伤他的神经也做不到。
特里克头一次后撤了一步,拉开距离的同时,他沉稳地挥起长戟,雷霆再次纠缠在戟刃上,重重叠加下,化作闪耀的炽白之芒。
这将是荣光者的致命一击,孕育了万千雷霆的一戟。
特里克低吼着向前突刺,极境之力下,长戟因高速的穿刺,扭曲成一道耀眼的光带,伯洛戈也带着浑身的利刃,与特里克碰撞在了一起。
长戟刺向伯洛戈的咽喉,锯齿状的利刃也层层交叉,削向不朽甲胄的缝隙处。
针锋相对,绝不避让。
无比极限之际,特里克的长戟突然脱手,再度向前延伸了一截,如此之下,任由伯洛戈的攻势如何,特里克的攻击必将率先命中伯洛戈,刺穿他的咽喉,将他的整颗头颅绞下。
赢了。
特里克心想着,伯洛戈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但也仅此而已了,伯洛戈将心神献给暴怒之罪的加护,自身武器化、无视了雷霆的影响时,伯洛戈的内心也将被狂怒影响,从而丧失了判断能力。
他不该如此冒进的。
特里克轻视着伯洛戈,就像夜族身负的原罪那样,傲慢的姿态,直至死亡时也不知悔改。
戟刃带着雷霆穿透了交错的利刃,锋利的矛尖刺破了伯洛戈的喉咙,但破开皮肤后,矛尖触及的并不是血肉,而是从伤口中探出的锯刃。
遗憾的是,这不足以阻断长戟的前进,无论是金属、还是以太化,它们都将在荣光者的伟力下分崩离析。
特里克脸上溢出微笑,他几乎能预见伯洛戈的躯体被自己撕碎,随后在自己的反复雷击下,彻底陷入无力化。
一切都是如此完美,直到戟刃没入伯洛戈咽喉一半时,伯洛戈的身影忽然变得虚幻了起来,从柄身上传来的金属撞击的触感也消失不见,仿佛自己命中的只是一片泡影。
可这道泡影没有消散,反而轻易地越过了电场、长戟的阻碍,临近了特里克的眼前。
“杀呀!”
细长的声音突兀地插入了战场,随即薇儿从伯洛戈的头顶爬了出来,它薅紧伯洛戈的头发,就跟驾驶员一样,把自身的秘能覆盖住伯洛戈,令他与自己一同进入幽魂状态。
伯洛戈杀入特里克的内围,两人紧贴着,狭窄的距离限制了特里克长戟的挥舞,而伯洛戈则有足够的空间,令所有的锯齿刃爆发,将眼前的敌人刺穿扯烂。
薇儿大声指挥道,“动手!”
伯洛戈瞬间脱离了幽魂状态,虚无的锯齿刃有了实体,狂暴地劈砍在了不朽甲胄上,如同狂风骤雨般,发出连绵不绝的金属鸣音,耀眼的火花闪烁不止,犹如夜空的流星,短暂且璀璨。
特里克一时间被这海潮般的攻势压制住了,任由电场劈下海量的雷霆,依旧无法阻止陷入献身戮武状态的伯洛戈。
长戟横扫,扫断了一根根的锯齿刃,但最终就像卡进了树丛中般,长戟被交错的断刃死死地咬住。
伯洛戈单手挥起怨咬,致命的剑光坠下,凶狠地劈砍在了柄身上,一声空灵的颤音后,怨咬被震开,长戟的柄身也被砍出了一个浅浅的凹痕。
见此特里克嘲笑道,“你以为这会是什么凡器吗!”
自百年前,这把长戟就伴随着特里克的征战,经过后天的反复增幅重铸,它具备了极强的稳固性,并能引导雷霆的涌动,成为特里克指挥雷暴的权杖。
伯洛戈没有应声,只是以轻蔑的目光扫了一眼特里克,随即扭曲的曲径裂隙自两人之间绽放,横截在了长戟之上。
物理层面的斩击无法影响长戟,那么就让空间彻底撕裂它。
特里克愣了一下,他没料到伯洛戈居然还有这一招,紧接着伯洛戈再度向前,穿过曲径裂隙,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凌冽的杀意自身后爆发。
特里克没有任何犹豫,炼金矩阵咆哮运转,倾注全力。
加护·狂骄障仪!
雷光暴涨,几乎完全吞没了伯洛戈,轰隆隆的雷音在破败不堪的朝圣之庭内反复轰鸣,一场微型雷暴正在此酝酿、爆发。
只在几个呼吸间内,毁灭扩展至全局,帕尔默刚回过头,就看到了可怖的光团朝着自己蔓延过来。
欣达大吼道,“走!”
“往哪走!”
帕尔默快哭出来了,局势就和先前一样,前有雷暴,后有黑暗虚无,本以为自己能争取点时间,结果自己还未倒下,伯洛戈那边先出问题了。
作为近卫统领,特里克的战斗意识非常强大,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他果断地启动了加护,并以无差别的雷暴席卷全场。
空气被撕裂,气流疯狂地翻滚,仿佛一群失控的野马、奔腾、咆哮,闪电不再是那优雅的银蛇舞动,而是一道道疯狂的能量,向着四面八方爆射而出。
“往那走!”
欣达抬起手,向着帕尔默高呼道。
帕尔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头,在雷暴的影响下,朝圣之庭摇摇欲坠,大块大块的砖石坠落,贯通了穹顶的同时,也压垮了地面,暴露出了下一层的结构。
希望。
帕尔默一边燃起希望,一边暗暗抱怨着,伯洛戈与薇儿这俩家伙都是不死者,就算这里原地引爆了,他们也不带皱眉的,可自己和欣达都只是凡人。
突然,不等两人开始行动,猩红的血肉菌丝像是一群狂乱的蛇,从缺口中涌出,向四面八方蔓延。
朝圣之庭的崩塌,也令血肉瘟疫从周边区域扩散了过来,这次帕尔默真要哭出来了。
菌丝就像是有生命的红色触手,疯狂地扭动、卷曲,形成了一道道狂乱的波形,侵蚀物质的同时,它们还发出了阵阵可怕的噪音,就像是饥渴的野兽在撕咬猎物时发出的咆哮,与雷暴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可怕的交响乐。
菌丝狂舞、黑暗翻涌、雷暴近在眼前,哦,对了,现在他们还坠入以太界了。
精神紧绷到了极限后,帕尔默反而有种莫名的释然感,他一屁股坐在断裂的石柱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你在干嘛!”
欣达质问道,帕尔默这副样子就像在等死一样。
“还能干嘛,等待转机啊。”
帕尔默又叹了口气,“这种要命的情景,已经不是你我能扭转的了,倒不如期待一下奇迹的发生。”
“我不相信运气这种东西。”
“其实我也不太信,但没办法,我这人恩赐是这样的。”
提到恩赐,帕尔默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摊开掌心,将幸运骰子露了出来。
帕尔默的表情呆滞了一瞬间,坚冰融化般,一抹难以置信的狂喜涌现,情绪转变之大,堪称天上地下,情绪调动之真实,宛如一位技艺精湛的演员。
“怎么了?”
欣达疑惑道,自她加入这支小队起,各种怪事就没完没了,欣达都怀疑,秩序局是从哪里凑这么多怪人出来的。
“还能怎么了……”
帕尔默的声音颤抖了起来,欢呼地从废墟上站起,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骰子。
“大成功!”
希望的光芒在骰子上闪烁。
刹那间,雷暴之中,一抹炽热的火光乍现,骤燃!
重重火光犹如猛兽般爆发,冲散了雷霆,将朝圣之庭吞没,帕尔默尖叫地拉着欣达躲入掩体后,同时帕尔默唤起狂风,环绕成风盾,欣达也全力释放以太,铸就以太屏障。
炽热的火焰舔舐着每一寸土地,令那狂舞的菌丝在火光中化为灰烬,随风飘散,就连黑暗虚无也在这烈火面前无处藏身,耸立的火墙,将其完全杜绝。
流火填满了朝圣之庭,而后沿着破碎的缺口、缝隙,向着周边区域溢满,乃至穿过了特里克一直严守的廊道,朝着始源塔的顶端一路高歌猛进。
火光照亮了整座高塔,如同将要爆发的火山般,火苗从塔身的缝隙里溢出,直至将其完全冲破。
爆炎的光芒映亮了昏暗,散落成流星群,洒向大地,始源塔本身则陷入深深的火焰之中,在烈火的炙烤下扭曲、崩塌。
空气中弥漫着燃烧的烟雾和刺鼻的焦味,极致的高温中,特里克身上的甲胄都被加热的发红,体表被烫伤,浮现起大块大块的水泡。
特里克没有退却,他看向焰心处,伯洛戈正高举着烈火之源,宛如降世的烈阳。
沙哑的声音从伯洛戈那布满伤口与污血的喉咙里响起,“正如我预计的那样。”
伯洛戈攥紧晶核,凭借着坠入以太界后,周遭那无止境的以太。
光灼之力,全面燃烧。
这几天码字有点狠,手腕有些难受,恢复好,继续尝试当万字仔。
第一百二十九章 幽魂之逝
破败的朝圣之庭内,光灼熊熊燃烧,将墙壁和地面烧得焦黑一片,帕尔默与欣达从掩体后钻了出来,以太一刻不歇地向外宣泄,与周围那致命的热量源源不断地抵消。
欣达心惊道,“这是什么?”
“光灼,就是先前在遗弃之地内一直灼烧噬群之兽的那个火焰,”帕尔默解释到一半,才后知后觉道,“你知道遗弃之地的事吗?”
欣达的眼睛瞪大,略显呆滞地看着帕尔默。
帕尔默自言自语道,“等一下,我是不是泄密了?”
欣达不太清楚遗弃之地的事,毕竟她们这支行动组,常年都游荡在誓言城·欧泊斯之外,但这不妨碍欣达从这一个个陌生未知的词汇里,感受到这股火焰的强大。
都这种时候了,也没必要管什么泄密不泄密了,帕尔默继续为欣达解释道。
“那次事件后,伯洛戈用了些手段,获得了光灼之力,这东西非常致命……具体你也看到了。”
欣达望向四周,火焰的热量超越凡物承载的极限,一些砖石直接烧红熔化了起来,空气被加热膨胀,仿佛要将整个空间都烧毁。
令人窒息的热气吞吐着星火,从这破败的缝隙间溢出,水壶沸腾的尖锐声不断。
帕尔默后怕道,“这东西不仅能对敌人进行大规模的致命打击,对于自己人也是如此。”
海量的血肉菌丝在火焰中化作灰烬,一片片地飘散在空中,一股股令人作呕的恶臭徘徊在这灰白中,让人难以呼吸,死亡的气息均匀地弥漫在空气中。
“但你得承认,”帕尔默感叹道,“光灼的效果非常惊人。”
在伯洛戈引导的全面燃烧下,光灼不仅冲散了特里克的雷暴,还把黑暗虚无驱逐了几分,就连那些从缺口处钻入的血肉瘟疫们,也一并燃烧殆尽。
以光灼那持续燃烧的特性,帕尔默知道,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例如宫殿的深处、建筑的外围,光灼还在追逐燃烧,从遥远的地方望向此地,恐怕这里已经被熊熊烈火所覆盖了。
“效果确实不错,但它能杀死特里克吗?”
欣达依旧对伯洛戈的能力保持质疑,“又能否烧死夜王呢?”
邪异疯嚣的气息再度逼近,欣达回过头,废墟之中那骇人的黑暗再次弥漫了过来,如同无法抵御的潮汐。
“夜王本身也是此世祸恶,既然它能压制噬群之兽,肯定也能压制住他才对。”
帕尔默紧张道,“只是当初,所罗门王压制噬群之兽,可是用以太界那源源不断的以太,作为持续燃烧的燃料,以及整座神圣之城·雷蒙盖顿当作阵列的。”
虽然帕尔默当时没有参与遗弃之地的行动,但后来和伯洛戈的聊天里,他还是知晓了不少的具体细节。
想到这些,帕尔默心情复杂道,“坏消息,我们坠入以太界了,战斗强度将会只增不减,但好消息是,这里是他妈的以太界,有着源源不断的以太去给光灼燃烧!”
以太界,它给予了物质界奇迹之力,但又如将至的死神,正一点点地压垮物质界,将凡世化作扭曲的超凡之界。
作为因此而生的凝华者,帕尔默有想过自己来此朝圣,但从未想过,会是以这种方式。
“哈哈。”
突然,帕尔默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你又在笑什么!”
欣达快疯了,她觉得自己的队友没有一个是正常人。
“我在笑,这里被叫做朝圣之庭唉,我们现在又坠入以太界,朝圣这奇迹之地,你不觉得很巧,很冷笑话吗?”
欣达茫然了一瞬,而后痛斥道,“你神经病吧!”
得是何等愚蠢的脑子,才会在这种时候想到这种笑话。
“该死的,这次行动本就超出秩序局预计了,结果还配了这么一群人!”
欣达并不否认伯洛戈这群人的专业能力,但对于他们的工作态度,她实在难以恭维。
如果没有不死者俱乐部的横插一刀,欣达不敢想象如今自己的处境,伯洛戈或许能凭借着不死之身周旋一阵,但自己想必早已死在失心者们的围攻中。
至于帕尔默……他是个好运鬼,应该能比自己活的更久。
帕尔默忽然提道,“说不定这也在秩序局的预计之中呢?”
“你是在开玩笑吗?”
欣达知道,秩序局内一部分职员对决策室充满了盲目的信任,这种盲目甚至有几分狂热的信仰的感觉,可到了这种时候,还说这种话,未免显得太愚蠢了吧。
“你觉得不死者俱乐部的降临,也是决策室的力量?”
帕尔默先是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大概吧……谁又知道呢?我只是有一个模糊的预感。”
“什么预感?”
“这一切就像棋局一样,我们是棋局上的棋子,而我们背后所属的势力,则是棋手,但仔细想一想啊,欣达,目前我们已知的大多势力,其背后其实都有着魔鬼的身影……”
帕尔默说着说着便沉默了下来,与欣达对视在了一起。
欣达感到莫名的不安感,“你是说,其实秩序局的背后,也可能有着某头魔鬼在支配我们?”
“或许吧。”
帕尔默说完一把拉住欣达的手,再次将她扯进了掩体中,数秒后,耀眼的雷霆从前方的废墟里爆发,犹如无数的箭矢,胡乱地射向四面八方。
轰隆的雷音与撞击声响彻,本就破败不堪的建筑再次摇摇晃晃了起来,帕尔默和欣达从掩体后冲出,一边撑起以太屏障,一边慌张地逃窜着。
“但无论真相如何,我们得先想办法活下去!”
帕尔默大叫着,双手抱住欣达,狂风在他的脚下引爆,两人如同炮弹般高射弹起,一头撞入了朝圣之庭的上层之中,而在朝圣之庭内,伯洛戈与特里克的死斗仍在继续。
特里克跌跌撞撞地从滚滚浓烟中撤出,此时他身上的不朽甲胄已布满嶙峋的刀痕,就连那些挺立的尖刺,也被无情地削断了不少,可雷光在加护·狂骄障仪的加持下,没有丝毫的减弱。
遗憾的是,那把跟随特里克征战漫长时光的长戟,倒是在怨咬的反复猛斩,以及曲径裂隙的撕裂下,彻底断开。
特里克摒弃了下半部分的柄身,单手抓起上半部分的戟刃,把它当做短剑般,挥舞迎敌。
团团浓烟中,一道道带着火光的长矛激射而来,金属相交,刺耳的鸣响中,特里克从容地格挡了所有的长矛。
忽然,灼热的火光再度涌现,伯洛戈自火光中杀出,身上遍布着锋利的锯齿利刃,阴影如影随形,薇儿则骑在他的头顶,欢呼雀跃。
“杀呀!”
刀剑相接,雷火激荡。
高强度的搏杀中,特里克察觉到了些许的异样,那正是手中的断戟。
从他的观察中,可以发现,柄身断裂的横截面,并不是曲径裂隙强行切割后的光滑平整,而是布满了细小的碎块与开裂的微痕,仿佛它并不是因空间的错位断裂,而是被某种奇异的力量腐蚀,导致了内部的崩溃。
凭借着出众的战斗本能,特里克察觉到了情况不对,可伯洛戈连绵不绝的攻势,根本不给他任何思考的机会。
加护·献身戮武赋予了伯洛戈无视痛苦的特质,以及全身武器化的可怖杀伤性,奥莉薇亚化身阴影,不断地干扰着特里克,阻碍他的视野,薇儿则时不时地令伯洛戈进入幽魂状态,完全豁免了电场的侵扰。
在种种能力的交替掩护下,特里克一时间与伯洛戈僵持了起来,谁也奈何不了谁。
“它,得先解决掉它。”
刀剑戟刃的再一次撞击后,特里克将目光落在了薇儿的身上,其它的干扰因素还好,都无法令伯洛戈迅速地在特里克的手中,迅速地扩大战果。
倒是薇儿,它的幽魂状态,令伯洛戈获得了绝对的主动权,若想击败伯洛戈,必须先解决这只该死的黑猫。
薇儿没有察觉到特里克对它的心思,其他人都一副死战的姿态,只有它抓着伯洛戈的头发荡来荡去,发出阵阵喵喵的笑声,仿佛这是一场游戏。
特里克心想,是时候了!
突然间,漫天的雷霆聚集在一起,尽数坍缩进电场之内,而电场本身的领域也在迅速收缩,原本散乱的电光瞬间凝聚成一道耀眼的光芒。
一道纯净的、孕育雷霆的光附着在戟刃之上。
特里克向前迈步,极境之力的以太增幅下,他的迈步彻底击溃了摇摇欲坠的地面,大地分崩离析,不待它彻底破碎,两人坠下,纯净的雷光已抵至伯洛戈眼前。
无数的电流闪动着,反复电击空气中的尘埃,将它们一一点亮,在这灿烂的星火中,伯洛戈化身幽魂,轻而易举地避开了纯净的雷光。
伯洛戈也朝着特里克大步逼近,锯齿刃们如同张开的獠牙,试图一口咬住特里克,咬碎他的甲胄,咀嚼他的血肉。
雷光完全穿透了伯洛戈的身体,也是在这一刻,伯洛戈脱离了幽魂状态,锯齿刃凶恶地咬住了特里克的甲胄,咔嚓咔嚓的崩裂声鸣响个不停。
伯洛戈咬住特里克了,但特里克也抓住了伯洛戈。
又一道无比灿烂的雷光自特里克的另一只手中绽放,第二道纯净的雷光没有依附于任何实体,它就这样被特里克直接攥在手中,像是被冻结了般,雷霆之力凝固成扭曲延伸的幽蓝晶体,映射着无穷的光亮,化作闪电雷刃。
特里克嘲笑着伯洛戈,薇儿的幽魂状态固然强大,但它每次释放秘能,幽魂状态都先是覆盖住薇儿,才会蔓延到伯洛戈的身上,也就是说,伯洛戈每次切换幽魂状态时,都会有一个无比短暂的空隙。
他人无法抓住这一空隙,但对于执掌雷电的特里克而言,这片刻的时光是如此漫长,都足以让雷霆击打数次了。
伯洛戈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只待耀眼的光芒一闪而过,耀眼的雷霆贯穿了他的胸膛,紧接着凝固的雷光爆裂,万千的雷霆从内部绞杀着伯洛戈的内脏,猛攻他的矩魂临界,与他自身的以太化,进行极端的以太互斥。
电流犹如闪耀的群蛇般快速闪过,一切发生的是如此之快,快到伯洛戈的思绪仍放在进攻上。
于是在一声声金属崩溃的鸣响中,锯齿利刃冒着火星,强行切割开了特里克那厚重的甲胄,嚼碎了那嶙峋的甲片。
在特里克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身上的不朽甲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本身的超凡性质被剥离,金属本身从微观层面开始崩溃,如同老朽褪去的树皮般,甲片一个接一个地粉碎成了生锈的铁渣。
秘能·召驭之国!
刹那间,覆盖在不朽甲胄内的炼金矩阵完全崩溃,如同被篡取了凡物那冷铁的灵魂般,在一声声悲鸣中,沉重的不朽甲胄分崩离析成一捧捧的铁渣尘土,就连一个成形的碎块都没有留下,荡然无存。
咆哮的雷光将伯洛戈大半的身体吞没,但伯洛戈仍挺身而出,用仅存的手臂挥起怨咬。
那是轻且快的一剑,犹如微风般扫过,从特里克的喉咙处,带起一抹鲜红的血迹。
特里克恍惚了一瞬,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伯洛戈居然有能力直接击溃不朽甲胄,似乎他先前的种种都是在为了这一击做准备。
还不够,距离击败自己还远远不够!
仅仅是失去了不朽甲胄罢了,特里克仍能呼唤以太,压缩的电场再次膨胀,电流重新主宰战场,暴虐的电刑袭向伯洛戈的残躯,但在此之前,特里克脚下的阴影沸腾了起来。
奥莉薇亚破影而出,汲血之匕闪烁着致命的红光,朝着特里克的头颅当头斩下。
在视线的余光里,特里克看到了那把匕首,他记得这把武器,当年瑟雷正是用它,对着自己的血亲,展开那残酷无情的处刑。
血债的怒火从胸膛中涌出,特里克无声狂怒着,背叛者远比敌人可恨,也因这血债的憎恨,特里克那强大的战斗意识,头一次因情绪产生了偏差,他全然不顾伯洛戈的攻势,调动起全部的雷霆,卷向奥莉薇亚。
雷光万丈,几乎是在瞬息间就命中了奥莉薇亚,奥莉薇亚也不做过多挣扎,她高高地抛起汲血之匕,自己的身影则在雷光中破碎成阴影,再度藏匿起来。
突然,一股从未有过的、强烈的危机感从特里克的心头爆发,这一度磨灭了他内心的狂怒,令特里克冷静了下来。
纤细的阴影罩住了特里克,但那并不是奥莉薇亚的影子,而是另一个人,一个人凭空出现在战场的家伙。
艾缪高高跃起,一手抱着薇儿,一手接住了奥莉薇亚抛来的匕首。
虚实切换,血匕坠落。
没有遭到任何阻碍,在这一环又一环的佯攻陷阱后,汲血之匕轻而易举地刺入了特里克的头颅之中。
特里克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想不出艾缪是从何而来,更搞不懂这个仅仅是祷信者的家伙,为何能成为刺杀的关键。
特里克没有继续想下去,他近乎本能地引爆了自身全部的以太,尝试以绝对的雷霆击退所有人,为自己争取机会。
可艾缪就像猜到他的行动般,命中特里克后,她没有触发汲血之匕的力量,而是果断地后撤,与薇儿一同进入幽魂状态,同时在这以太高亢之际,另一股疯嚣邪异的力量,从特里克的身前爆发。
强烈的抽离感从特里克的心中涌现,仿佛有张大手钻入了自己的体内,对自己的力量进行强制的篡夺,事实上也如特里克感知的那样,被引爆的海量以太中,有那么一部分以太脱离了特里克的控制。
特里克找到了以太流经的方向。
“伯洛戈!”
在特里克失声高呼中,脱离控制的以太全部涌入了伯洛戈体内,被雷光吞没的躯干高速复生愈合,直至伯洛戈恢复成健全的状态,大步向前。
加护·吮魂篡魄!
嫉妒之罪的加护下,电场内四射的电流被强行截断,在强权下溃散成自由的以太,在特里克充满以太互斥的力场中,凿出一个可供前进的真空区域。
伯洛戈伸出手,一把抓住了汲血之匕,没有丝毫的犹豫,灵魂碎屑完全燃烧,磅礴的以太注入匕首之内,夺血之力完全爆发。
电火激荡,爆发出绚烂的弧光,仿佛一股巨大的能量在空气中爆发,荡起万千的尘埃星火,冲击波一重重地扫过废墟,轰鸣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伴随着电流的嘶嘶声和电弧的噼啪声。
待这一切安宁之际时,狼藉一片的废墟内只剩下了伯洛戈的身影伫立,他手握着匕首,身下倒着一具干瘪的枯朽躯体。
为了确保能彻底杀死特里克,汲血的瞬间,诡蛇鳞液还分化出数十道尖钉,死亡金属与银将特里克的生命完全钉灭。
伯洛戈站在原地像是愣神了一样,片刻之后,他不由地跪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汗水混合着鲜血,滴落了一地。
赢了,终于赢了。
伯洛戈用力地眨了眨眼,特里克远比他想象的要难缠的多,该说不愧是近卫统领吗?
“你还可以吗?”
艾缪抱着薇儿走了过来,多亏她一直藏在伯洛戈的体内,特里克完全没注意到,他一直在跟两个作战。
“还……还好,只是需要喘口气。”
伯洛戈心想着,接下来还有更严酷的战斗等着自己,光是想想双手就止不住地发抖,仿佛灵魂都跟着疲倦了起来。
“帕尔默和欣达呢?”
伯洛戈回头看了一眼,两人消失不见了,简单地回忆一下,在刚刚的战斗中,两人应该还活着。
“大概是躲哪去了吧,”奥莉薇亚也从阴影里现身,“刚刚的战斗太激烈了,他们根本没法参与。”
奥莉薇亚低头看了眼特里克那完全干瘪的尸体,表情莫名地沉重了起来,童年时,她和特里克也有许多共同的记忆,但随着破晓战争,一切都走向了不可挽回的方向。
“还要继续吗?”
薇儿摇着尾巴,它看起来很享受骑在别人头上的感觉。
“当然,都走到这了。”
伯洛戈深呼吸,努力平复着呼吸。
“接下来就是……”
“都靠过来!”
伯洛戈的话突然被薇儿打断,它失态地叫喊着,荣光者的伟力毫不保留地从黑猫之躯上爆发,瞬息内,幽魂状态自它身上延展,将伯洛戈、艾缪、奥莉薇亚完全笼罩在了一起。
如此高亢出力下,薇儿的躯体莫名地绽开了一道道狰狞的伤口,其下没有血肉,有的只是精纯耀光的以太。
“薇儿你……”
伯洛戈紧张地将薇儿抱了起来,刚想问询什么,忽然间,周围的视野完全漆黑了下来。
无光、无声、也无任何可以探查的存在。
只有伯洛戈等人依托着幽魂状态,茫然地站在这黑暗死寂之中。
“还愣着什么……快转移位置啊……”
薇儿的声音无比虚弱,突然释放如此强大的以太,对它的黑猫之身造成了无法逆转的损伤……薇儿正走向死亡。
没时间想别的了,艾缪果断与伯洛戈融为一体,奥莉薇亚也化身阴影,伴伯洛戈左右,他在黑暗中找准一个方向,头也不回地向前狂奔了起来。
“该死的,我怎么能在这种事上疏忽。”
伯洛戈在心底咒骂自己,很显然,在伯洛戈休整时,众人被潜伏过来的黑暗虚无,毫无征兆地吞没了,要是再晚些击杀掉特里克,一旦被特里克与黑暗虚无联手,恐怕几人已经落败了。
点点的光亮在前方升起,伯洛戈抱着薇儿一头冲出了黑暗虚无,简单地观察了一下四周,伯洛戈回到了朝圣之庭的入口处。
伯洛戈没有先去观察黑暗虚无的情况,而是低头担忧起了薇儿,在黑暗虚无内的短暂行进中,薇儿为了用幽魂状态保护众人,消耗了极大的力量,以太的撕扯下,黑猫的身体再也难以容纳这种力量,一点点地崩解。
“别紧张,伯洛戈,”薇儿有气无力地说道,“撑住了,我会回来找你们的。”
话音刚落,黑猫的身体彻底崩溃,变成了一块块干瘪的灰白,从伯洛戈的怀里坍塌了下去。
伯洛戈愣了几秒,他知道薇儿是不死者,可这如此真实的死亡情景,还是令他感到莫名的悲伤。
僵硬地抬起头,黑暗虚无没有蔓延过来,而是全部钻入了通往始源塔的廊道内,在那片深邃的黑暗里,短暂的宁静后,清晰的脚步声从黑暗里传来。
有人来,从始源塔上走来。
伯洛戈知道对方是谁,现在王城已坠入以太界,而那约束的枷锁也逐一断裂。
因此,他获得了短暂的自由,嗅着那熟悉的血气,跟随着本能的驱使,去完成那时隔百年的复仇。
夜王,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黑墙高耸
因枷锁的限制,夜王一直以来都受困于始源塔内,动弹不得,即便化身为此世祸恶·湮灭之暗后,他也仅仅是勉强将自身的力量,溢散至王城周边,始终都受到物质界的限制。
但现在,随着整座王城都因高涨的以太坠入以太界后,夜王彻底摆脱了誓约的限制,从物质界的挣脱中束缚,他也再一次地从那古朽的王座上起身,亲自走下始源塔,解决来犯的强敌们。
伯洛戈站在原地,警惕地架起剑斧,诡蛇鳞液重铸成菱形盾,环绕着他旋转,其实战斗到了这种程度,许多炼金武装已经难以再影响局势了,可就像为了让自己安心般,伯洛戈恨不得拾起所有的刀剑。
奥莉薇亚潜影待发,艾缪也专注地紧盯着廊道内的黑暗,随时准备为伯洛戈提供援助。
清晰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次声响,都像是清脆的鼓点,敲击在每个人的心脏上,伯洛戈逐渐屏住了呼吸,全身的肌肉与神经一并紧绷,如同死战的决斗者般,准备抢先刺出那致命的一剑。
突然,脚步声停了下来,夜王没有走出黑暗,而是站在黑暗内,纯粹的漆黑在他的身边蠕动、翻滚、咆哮,仿佛具备了自我的生命力与真实的实体般,漆黑的粒子像是飘荡的灰烬般,从黑暗里落了出来。
伯洛戈看不清夜王的真身,但他看到了那于深邃黑暗中睁开的猩红双目,血色是如此纯粹,宛如凝固的红宝石,在以太的影响下,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这已经不是伯洛戈第一次单独直面此世祸恶了,有些此世祸恶危险至极,能轻而易举地掀起大规模的灾难,覆灭一座城市,在那恐怖的伟力面前,就连伯洛戈也难以招架,就比如噬群之兽。
也有些此世祸恶并没有过于骇人杀伤性,但在其它方面的功能性十分出众,具备极强的战略价值,就例如那可以自由开辟曲径裂隙,带领军队快速转移的吞渊之喉。
因能力倾向的不同,伯洛戈应对起此世祸恶时,面对的战况、压力也完全不一样,与噬群之兽厮杀时,血肉造物固然可怕,但伯洛戈的剑与火依旧能对它起到有效的杀伤性,并且凭借着不死之身,伯洛戈完全有能力与其周旋一段时间。
对付吞渊之喉时,就更简单了,要不是那个狡猾的家伙跑的快,伯洛戈一度怀疑,自己真的有能力凭借着光灼之力,沿着当年希尔留下的疤痕,彻底击杀掉这头此世祸恶。
至于现在……夜王、此世祸恶·湮灭之暗。
简单地回忆一下那黑暗虚无带给自己的压迫感,伯洛戈可以确定,他是目前已知的此世祸恶里,最为强大的存在,剑刃斩不断黑暗,火光也无法将它烧尽,哪怕是伯洛戈的不死之身,也会在黑暗的湮灭下,逐渐趋于虚无,就连自我的意志,也会冰结崩溃。
伯洛戈低声道,“说来,我觉得傲慢之罪,真的是一个很有趣的罪孽。”
艾缪的回音响起,“怎么了?”
“虽然说,魔鬼们的弱点就其原罪所在,但其他的魔鬼们,就算想从他们的原罪里入手,也很困难,但傲慢之罪不一样,他就这么明明白白地告诉你,你的敌人无比高傲自大,你甚至不需要用什么刻意的计谋,他就会秉持着傲慢的态度,踏入其中。”
伯洛戈总结道,“一个孤立的、绝对的存在。”
因此哪怕在魔鬼们的纷争中,傲慢之罪也是个极为特殊的存在,他不会与任何一方结盟,他誓要成为唯一的赢家,哪怕眼下永夜之地内发生的种种,也是在极端情况下的无可奈何。
如果伯洛戈能赢下这一场,杀死傲慢的选中者,他或许可以将傲慢从这场纷争游戏中,彻底踢出局,之后……之后就是利维坦与玛门的正面对决了。
伯洛戈突然感叹了起来,“真好啊,艾缪。”
“啊?”
艾缪搞不懂眼下这有什么好的。
伯洛戈那紧绷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我有种预感,这罪孽的一切就要结束了,自然要欢欣鼓舞啊。”
“但愿如此吧。”
黑暗的尽头,猩红的辉光闪烁,呼啸的以太如同山崩的泥石流般,朝着伯洛戈倾泻而来。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隐藏,夜王干脆果断地向伯洛戈释放了全力,黑暗虚无如同巨大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涌来。
伯洛戈深知这诡异之物不可力敌,他迅速地后撤了几步,黑暗触手猛击他刚刚所处的地面,重击之下,地面没有被击碎,只是被黑暗触及的位置,像是凭空蒸发了般,消失不见。
湮灭……湮灭一切的黑暗。
它可以销毁所有事物的信息与存在,先前夜王受限时,这股力量还需要将伯洛戈等人包裹,再进行缓慢的蚕食,如今夜王脱困,这股力量得到了完整的释放,更不要说以太界内充裕的以太,正毫无差别地增幅所有人的力量。
伯洛戈接连闪转腾挪,黑暗紧随其后,像是一团无形的浓雾,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得无影无踪,本就破败不堪的朝圣之庭,在这般摧毁下,彻底垮塌了下来,成吨的砖石坠落,却无法影响夜王分毫,伯洛戈也在统驭之力的加持下,从容地躲闪在废墟中。
接连的毁灭下,历经无数岁月的王城正在这一重重伟力下走向分崩离析,从最外沿的高墙,到内部的城区楼群,乃至宫殿本身也在一步步走向毁灭,倒是始源塔虽然燃起熊熊大火,但依旧屹立,仿佛它是独立于整座王城的特殊存在。
战争仍在继续。
黑暗在夜王的意志下,如疯长的野草般,肆意蔓延,就连扩散至全城的血肉瘟疫,也被黑暗轻而易举地湮灭吞食,伯洛戈试图寻找攻击夜王的机会,但他完全被黑暗笼罩,根本不给伯洛戈任何近身的机会。
黑暗与废墟融为一体,在伯洛戈看不见的死角里朝着伯洛戈猛攻,伯洛戈躲避不及,手臂被黑暗轻轻地擦过,一瞬间大片的肌肤连带着下层的血肉一并消失,只要黑暗再深入几分,它甚至会把伯洛戈的整只手臂吞掉。
忍住强烈的剧痛,奥莉薇亚果断用阴影将伯洛戈包裹,她们化作漆黑的利箭,在废墟中反复弹跳,奥莉薇亚深知,继续在这废墟内作战,只会不断地陷入被动中,如果伯洛戈想要有所胜算,必须抵达更加开阔的地带。
一路向上,穿过一道道阴影的缝隙,幽蓝混合着炽白的虚空视界再度映入伯洛戈的眼中,冷彻的寒气随风而至,灰白的雪尘飘飘洒洒。
伯洛戈从阴影里显现,站在一处倒塌的钟楼上,在他的前方,黑暗如水般从废墟的缝隙里渗出,积蓄成一滩漆黑,而后一个模糊的人形从黑暗里浮起。
他没有具体的形态,也没有可视的衣装,乃至面容,有的只是一道漆黑的剪影,以及一双镶嵌在黑暗里的猩红的眼瞳。
夜王。
随着光线明朗起来,伯洛戈第一次看清了夜王的姿态,这应该不是他原本的样子,而是被扭曲成此世祸恶后的禁忌姿态。
他如一面黑墙般,挡在伯洛戈的身前,而在夜王的身后,则是那座耸立的始源塔,高塔拔地而起,耸立在这茫茫废墟间,光灼引发的火光仍在墙体上蔓延,但火势已经弱化了不少,除了烧黑墙壁外,什么也做不到。
伯洛戈的视线沿着塔身继续向上,本以为坠入以太界后,就能看清始源塔的全貌,可视线触及塔尖时,映入眼中的只有一团挥之不散的阴云。
塔尖的位置似乎是以太界与物质界重叠的边缘,它将晦暗铁幕的一部分也拖入此地,再一次笼罩住了那神秘的塔尖。
突然,拔地而起的黑墙挡住了伯洛戈的视线,看向四周,一道又一道的黑墙立起,它们轻而易举地分割了废墟群,拼凑成标准的六边形,将伯洛戈完完全全地包围了起来。
夜王似乎不急于速杀伯洛戈,也可能是他那胆小鬼的本质,令他对任何事物都保持着绝对的警惕心,他以一个十分稳妥且安全的方式,一点点地抹杀伯洛戈的生机。
黑墙缓缓推近。
转眼间,伯洛戈的可移动区域就所剩无几了,黑墙所到之处,事物尽数湮灭,而接下来,它们将把伯洛戈完全包裹,彻底湮灭掉伯洛戈自身的存在。
即便恩赐·时溯之轴可以挽救伯洛戈,但艾缪、奥莉薇亚必然无法脱身,将如尘埃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是故意的吗?”
伯洛戈阴沉地看向前方,黑墙压缩着伯洛戈的生存空间,却意外地给他留出了一道逃生通道。
一道狭路自前方延伸,夜王正站在狭路的尽头。
“说来,这些事本该由瑟雷来做吧。”
伯洛戈低声抱怨着,但手头的行动没有片刻的停歇。
伐虐锯斧已与自己的手臂长在了一起,就算伯洛戈想松开手斧,手斧也不会放过伯洛戈,为此伯洛戈松开了怨咬,不待剑刃坠落,诡蛇鳞液凝固成扭曲的锁链,衔接住了怨咬,如同延伸的尾巴般,环绕在伯洛戈身侧。
伯洛戈腾出来的手,紧紧地攥住了汲血之匕,这件针对夜族的处刑之器,将是伯洛戈战胜夜王的关键。
向前踏步,伯洛戈如离弦之箭般冲出,身子扭曲成模糊的虚影,几乎是在一瞬内,他便逼近了夜王,汲血之匕闪烁着致命的红光,如同一道疾驰的流星。
“奥……奥莉薇亚。”
突然,沙哑的声音从夜王那漆黑的剪影中响起,伯洛戈有料到夜王还具备一定的残留的心智,这突然的对话没有影响到他分毫,但伯洛戈身下与他一同疾驰的阴影,却在这时躁动了起来。
阴影忽然破碎,奥莉薇亚身子痉挛地显现了出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脸色苍白,动弹不得。
两侧的黑墙见奥莉薇亚现身,立刻延伸出数道黑箭激射而来,以其湮灭的特性,一旦触及奥莉薇亚,它们将无视以太屏障、以太化,轻而易举地贯穿奥莉薇亚的身体。
伯洛戈犹豫了一瞬,放弃了对夜王的攻势,立刻回头折返,诡蛇鳞液缠绕起奥莉薇亚的身体,迅速地向后撤去,再次拉开与夜王的距离。
“你这是怎么了?”伯洛戈紧张道。
“夜族……夜族之血的压制,”奥莉薇亚的呼吸因痛苦急促了起来,“他可是我们血脉的源头,对……对我这样的夜族,具备绝对的强权。”
伯洛戈当然知道这一点了,但他没想过,夜王的压制力如此恐怖……这也可能与奥莉薇亚的血统纯度有关,她是瑟雷之女,本身的血统就差上了一阶。
奥莉薇亚勉强道,“你应该继续的。”
“那可是夜王,就算我继续也没把握杀了他,”伯洛戈说,“但如果我不回来救你,你一定会死。”
伯洛戈顿了顿,接着说道,“瑟雷是我的朋友,如果你死了,他会很伤心。”
奥莉薇亚笑了两声,不知道她在笑些什么。
“你能恢复行动力吗?”
伯洛戈问询时,靠拢的黑墙遮住了大片的光,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还好,”奥莉薇亚艰难地站了起来,脸色苍白依旧,“但只要我对他产生敌意,就必然会遭到压制力。”
“像我这样的血统,至少还能在他的面前保持清醒和一定的行动力,如果血统纯度再劣化些的,会直接被他支配心智。”
伯洛戈预估着,“也就是说,瑟雷能扛住他的压制力,并进行一定的反击吗?”
“大概吧,我也不清楚。”
奥莉薇亚心想着,“毕竟瑟雷从未直面过他的父亲。”
“越来越糟了啊……”
伯洛戈心底叹息着,在他的原计划里,本就没有直接对上夜王这一环,夜王的强大与未知,哪怕伯洛戈晋升为荣光者,他也没有足够的底气,确定自己能胜过他。
为此原本的计划是突破防线后,凭借着伯洛戈自身的统驭之力,直接摧毁始源塔。
可现在王城坠入以太界,夜王脱困,亲自保护始源塔,不给伯洛戈任何机会,况且,就算伯洛戈现在摧毁了始源塔也无济于事了,这里是以太界,那和煦的阳光照不到这片土地上,自然也无法将夜王烧成灰。
如今,奥莉薇亚又丧失了对夜王的作战能力,这比刚刚与特里克对垒的局面,还要糟糕数倍。
“哈哈……哈哈……”
奥莉薇亚强忍着心中的异感与痛苦,疑惑地问道,“你在笑什么?”
“我在笑,我和帕尔默之间的一些事,”伯洛戈回忆道,“每次遇到倒霉的事时,我们都感叹,这已经够糟了,可在之后的事里,倒霉的下限又不断地被刷新,类似的感叹也出现了好几次。”
伯洛戈叹息道,“真倒霉啊。”
靠拢的黑墙忽然齐齐地向伯洛戈与奥莉薇亚坍塌了过来,那是致命的死亡黑暗,足以抹去途径上的所有存在。
伯洛戈大吼道,“你还能发动秘能吗?”
“我尽力!”
奥莉薇亚眼中闪烁着红光,在夜王的压制下,她难以升起作战意图,空有力量也无法调动,她的身体勉强地阴影化了一部分,可这根本来不及。
黑墙坍塌了下来,像是坠落的天幕。
伯洛戈一把抱住奥莉薇亚,扭头朝着反方向逃窜,要是能拉开和夜王的距离,应该可以缓解奥莉薇亚的情况,至于这黑墙,伯洛戈觉得只要自己的速度够快,完全可以拿自己当肉盾,抵消黑墙的湮灭,带着奥莉薇亚逃出生天。
一切预计的是如此美好,只可惜夜王也猜到了伯洛戈的想法,在伯洛戈行进的路径上,又有数道黑墙拔地而起,早在刚刚的争斗中,夜王便将黑暗扩散至了全局,至始至终伯洛戈都是在他的领域内奔走。
伯洛戈心底产生了一抹无力感,但下一秒,它就被怒火烧尽,荡然无存。
加护·献身戮武!
伯洛戈的身体再次进入了武器化,无视痛苦也无视那致命的损伤,试图以这极端的状态,突破黑墙的包围。
与此同时,荣光者的以太反应爆发,牵扰着以太界内充盈的力量,肆意塑造着它们的形态,在以太界内引导着一场以太的风暴。
无数的雪尘被扭转了方向,在空中闪烁着微光滑落,犹如延迟摄影下被拉扯的星轨们。
令人意外的是,荣光者的力量并非来自伯洛戈的后方,而是来自伯洛戈的正前方,那重重黑墙之后。
短暂的迟滞后,山呼海啸的力量撕裂了眼前的重重黑暗,在伯洛戈与奥莉薇亚那充满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爽朗的呐喊声响起。
“我来了!”
瑟雷目光热烈地看着奥莉薇亚。
“我来救你们了!”
以太浓缩成一道精纯的辉光,瑟雷紧握住这道凝聚的以太刀剑,转身横斩,荣光者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将丛生的黑暗拦腰斩断。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乱斗
活了这么久,经历了这么多事,伯洛戈被很多人救过,被艾缪救过,被帕尔默救过,被许许多多记得起名字,亦或是记不起名字的人救过,但无论如何伯洛戈都不曾想象过,自己有一天会被瑟雷拯救,这离谱的简直就像一个荒诞的笑话。
可事实就是这样,瑟雷来了,还一剑劈断了黑暗。
破碎的黑暗于半空中扭曲,崩溃成无数漆黑的颗粒散落,与雪尘交织在了一起,灰蒙蒙的,遮天蔽日。
“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猛?”
伯洛戈疑惑地看了看瑟雷,又看了看那团被他斩开的黑暗,虽然只逼退了数秒而已,但比起伯洛戈的殊死一搏,瑟雷的动作无疑显得过于轻松了。
“关于这个嘛……”
瑟雷手中的以太刀剑黯淡了下去,凝缩的以太消退平静,强光熄灭后,露出了那原本被瑟雷握在手中的事物。
一把精致的骨质匕首,刀背上骨节分明,像是用一段指骨制成的。
见到这把武器的瞬间,伯洛戈便感受到了伐虐锯斧上传来的阵阵躁动,如同共鸣般,骨匕上也传来了相同的回应,但它被瑟雷牢牢地攥在手中,动弹不得。
伯洛戈愣了一下,更加疑惑地望向瑟雷,瑟雷则把弄了一下骨匕,回应道,“这是赛宗给我的,希望以此帮到我。”
“一件源罪武装?”
伯洛戈没料到赛宗居然会给瑟雷这种东西,但倒也是,战争已经推进到这种程度了,也该把些好东西拿出来,武装一下自己的会员了。
“斩断黑暗并不难,伯洛戈,”瑟雷为伯洛戈解释道,“既然它可以湮灭事物,那么就用充足的以太去抵消它的湮灭,进而维持在黑暗里的存在,如果你释放的速度快过了它湮灭的速度,那么不仅可以在黑暗里保持存在,还能进一步地杀伤到它。”
破碎的黑暗重新收拢回了一起,如同被劈开的浪花再次聚成浪潮,不可阻挡地席卷而来。
瑟雷苦笑了一下,“当然,收效甚微就是了。”
伯洛戈叹了口气,很显然,瑟雷突然变得这么猛,很大程度来自于源罪武装的加持,另一部分则是对湮灭之暗的了解。
用超量的以太撑爆黑暗?说的轻巧,也只有像瑟雷这样的荣光者,才能从容地发动这样的攻势吧?
伯洛戈简单地觉察了一下自身的以太量,经过连番的大战,他已消耗了大半,虽然先前从特里克那里,用加护·吮魂篡魄恢复了一部分,但远称不上回归完美状态。
瑟雷反手握住骨匕,讨好般地对奥莉薇亚说道,“这次我可没有背誓!”
说实话,瑟雷那副谄媚的样子与语气,弄的伯洛戈浑身不适,但这确实是瑟雷能干出来的事,一个糟糕的父亲尝试挽回女儿的心……真奇妙,瑟雷明明让那么多女人爱上自己了,却唯独拿奥莉薇亚束手无策。
奥莉薇亚打量了瑟雷一眼,换做以往,她一定会一脸厌恶地避开瑟雷,但这一次千言万语汇聚心头,浓缩成了一句话。
“那就继续,瑟雷,”奥莉薇亚坚强道,“履行你的誓言。”
“那伱可以原谅我吗?”瑟雷反问道,“至少原谅一部分。”
奥莉薇亚皱眉,“你是在和我讨价还价吗?”
“只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和解的机会。”
瑟雷紧盯着前方,“你觉得呢?”
奥莉薇亚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迫于压力,还是真心如此,她说道,“我原谅你了,瑟雷。”
她又补充道,“前提是你履行誓言。”
瑟雷回头看了一眼奥莉薇亚,恍惚间,他仿佛又一次地看到了爱莎,不得不说,她们母女俩长的真像,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变成了一道枷锁,将瑟雷牢牢地拴在了尘世里。
“自然如此!”
瑟雷的脸上露出了真挚的笑意,奥莉薇亚的认可仿佛是一份至高无上的嘉奖。
然后,瑟雷满脸微笑地将骨匕刺入了自己的心脏,略显痛苦的喘息下,骨匕汲取着瑟雷的血,于他的心脏处层层增殖,如同根茎般疯长着,在心脏的周围重组成坚硬的骨板。
细密的骨网以心脏为核心延伸,肋骨逐一合并,化作骨质的胸甲进一步地保护住了瑟雷的躯干,暴怒之力沿着血管奔涌,渗入肌肉与骨骼,直至破体而出,嶙峋的骨质与被撑破的不朽甲胄长在了一起,宛如某种可憎的畸变体。
不朽甲胄没有因此崩坏,相反,它奇迹般地与骨质长在了一起,变成了某种金属与骨质交融的奇异景象,就连铭刻进不朽甲胄内的炼金矩阵,也没有因此中断,而是进一步地与瑟雷的炼金矩阵连接在了一起。
荣光者的以太涌动不止,瑟雷抬手,锋利的骨刃破开了他的掌心,它没有被瑟雷握在手中,而是像自身骨骼的延伸般,直直地立起,刃锋的表面带着丝丝的血迹。
仿佛重拾旧时荣光般,这一刻伯洛戈真觉得瑟雷是一位夜族领主了。
“说来,我之前看哪个哲学家讲来的。”
瑟雷注视着黑暗尽头的猩红双目,喃喃自语道,“他说,一个人想要得到完全的成长,摆脱过去的束缚,必须经历弑父,当然,他指的应该是一种理论、精神上的,而不是实践……”
长呼一口气,将心中的积怨与仇恨一并吐出,瑟雷幽幽道,“我都活这么久了,现在才想起来这些,是不是有些晚了啊。”
语毕,瑟雷的身影扭曲成了一道迅捷的光影,狂风沿着嶙峋的骨甲吹过,发出空灵的鸣响,仿佛有女子在低吟浅唱。
夜王那模糊的剪影抬起了手,随即一道道漆黑的高墙拔地而起,荣光者的力量爆发,海量的以太缠绕在骨刃之上,在瑟雷的挥动下,荡起两道交叉的以太涟漪。
第一道涟漪轻而易举地冲破了黑墙,不待黑墙重新凝聚为一体,第二道涟漪将尚未愈合的黑墙再度劈开。
瑟雷突破防线,可在这一道黑墙后,还有第二道、第三道,它们层层堆叠,将夜王严加保护了起来。
急速之下,已经没有足够的距离给瑟雷继续挥剑了,他便凝结起大量的以太铸就在自己身前,形成一层厚重的以太屏障。
与黑墙撞击在一起的瞬间,尖锐的腐蚀声便鸣响不断,在不知道穿过几层黑墙后,瑟雷的以太屏障已被完全湮灭,黑暗落在身上,在骨甲上轻易地湮灭掉一大块,但不等黑暗继续深入攻击瑟雷的肉体,骨质快速增殖,补住了缺口,和黑暗的湮灭速度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瑟雷猜,这便是骨匕自身的能力,赛宗也是在谨慎思考后,将这种力量交付给了自己,想到这,瑟雷发出一声莫名的狂笑,骨刃再度交叉,犹如迅速闭合的剪刀,凭借着荣光者的力量,完全突破了黑墙的限制。
漆黑的整体破碎成无数的碎片,碎片又分裂成漆黑的颗粒,如同烟尘一般,迅速地向外升腾、扩散,但不等它们完全地溢散掉,在夜王意志的约束下,黑暗再次凝聚。
一双猩红的眼眸近在眼前,而后是那漆黑的剪影,映入眼中。
这一刻,久远的怀旧感涌上心头,短暂地将瑟雷脑海里的狂怒压制下去,事到如今,瑟雷依旧记得这双猩红的眼瞳,但关于夜王的样子、性格,就连说话的声音,瑟雷都已忘的差不多了。
现在回想一下,似乎自许多年前,夜王就已开始了变化,永生的恩赐里,他的心灵趋于铁石般的麻木,不再有任何起伏。
瑟雷努力回忆自己的童年,但任由他如何在记忆的沙土里刨根问底,依旧是一片空白,仿佛瑟雷的人生中,从未存在过这种东西。
“你难道不会感到痛苦吗?父亲。”
瑟雷难过地质问道,骨刃再度交叉,直逼那双骇人的眼瞳。
夜王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回应,只是像之前那样,梦呓般地呼唤瑟雷的名字。
“瑟雷……”
伴随着真名的吐露,来自于血脉深处的压制力瞬间爆发,瑟雷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正一滴滴地凝固成冰,冻结住关节,乃至整个躯体也僵在原地。
换做之前,瑟雷一定会迅速后撤,拉开足够的距离以抵消这可怕的压制力,但现在赛宗的力量正在他的体内涌动。
暴怒之火令血液沸腾,即便是来自夜王的压制,也难以立刻将其冰结,而在这短暂的瞬息内,已足够瑟雷挥出数剑,将他心中的夜王、那不可撼动的强权砸的稀烂。
“爱莎,我没有失约。”
骨刃飞斩的那一刻,瑟雷的心中怒火忽然荡然无存,有的只是一片绝对的静谧,以及对爱莎想念的回响。
夜族作为傲慢之罪的债务人们,每一位夜族都有着获得加护·狂骄障仪的机会,但并不是每一位夜族都会刻意追求这份强大的力量。
夜族是傲慢之罪的从属,那份病态偏执的高傲早刻入他们的骨子里,没有一位夜族会轻易地为了力量而低下头颅,去寻求这份力量的加护,唯有走投无路之际,他们才会放下那毫无意义的自尊心。
也是在那一刻,瑟雷向爱莎发誓。
终结永夜。
交锋的瞬间,夜王那漆黑的剪影仿佛是通往深渊的大门,无穷无尽的黑暗从中喷涌而出,几乎是在顷刻间,它们便吞食了周遭的建筑、以太,连带着瑟雷一并包裹进其中。
骨甲与荣光者的以太量令瑟雷在浪潮中撑过了片刻,加护·献身戮武则赋予给了瑟雷无视痛苦的特质,在其与狂怒之意的驱使下,夜王对瑟雷的压制力逐渐分崩离析。
直到再也无法影响瑟雷分毫。
双刃狂舞,荡起暴虐的风暴,凄白的残影闪烁,瑟雷的斩击是如此迅速,轻而易举地洞穿黑暗,仿佛就连雷霆也能被其轻易斩落。
杀至夜王身前,黑暗狂呼咆哮,化作漆黑的枝条,穿透了瑟雷的躯体,将途径的以太、骨质、金属、血肉,一并湮灭。
与此同时,瑟雷也挥起了骨刃,朝着那双猩红眼瞳,疾驰斩下。
“瑟雷……我的儿子,你为什么在发抖呢?”
沙哑呢喃的声音从黑暗里响起,猩红的眼瞳向上看去,只见骨刃悬在了他的头顶,仿佛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了般,剧烈颤抖,却无从挣脱。
目光落回瑟雷的身上,他也与骨刃一同颤抖着。
夜王质问道,“是因为恐惧吗?”
瑟雷有些意外,没想到夜王还具备一定的对话能力,这反倒更好,杀死一块只会遵循本能行动的肉块,并不能给瑟雷带来多少复仇的快感。
“怎么可能呢?”
瑟雷恶狠狠地说道,“这是喜不自胜啊!”
极境之力笼罩全身,瑟雷以绝对的意志力抵御着夜王对自己的支配、压制,以至于他的手臂都因这恐怖的力量扭曲折断成畸形的模样。
但骨刃依旧被牢牢地攥在手中,与骨骼长在一起,挣脱了束缚,朝着夜王的眼瞳迅猛斩下。
瑟雷做到了。
骨刃被黑暗湮灭的同时,它也凶恶地斩开了夜王的左眼,血色的瞳孔破碎,分裂成两道崭新的猩红。
另一道骨刃如疾风般骤起,瑟雷蔑视着那些刺向自己的黑暗,磅礴的以太爆发轰鸣。
加护·狂骄障仪!
双重加护下,瑟雷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的强大,并在这份强大下,将眼前的剪影完全撕裂。
猩红的眼瞳破碎成了数块,但它们没有因此彻底消散,而是分化成了一道道崭新的眼瞳,数对猩红之目注视着瑟雷的挺进,怪异的笑声萦绕不绝,仿佛在嘲笑瑟雷的无力。
黑暗进一步地喷发,瑟雷双刃齐斩,分开了奔涌的黑潮,激荡的以太涟漪穿透黑暗,直奔猩红之瞳。
瑟雷深知,与夜王战斗的每一击,都需要消耗自身大量的以太,才能冲破黑暗,有一定的效果,为此留给他厮杀的时间不多了,再继续拖延下去,即便他是荣光者,也将陷入以太枯竭之中。
死志已有,瑟雷再次向前追击夜王,这时一道漆黑的影刃自战场的另一端激射而来,硬生生地挡住了交错的骨刃。
暴怒之力灌注于骨刃之上,屠杀的戾气仿佛无形的刀刃,环绕着骨刃狂舞,眨眼间便将影刃震碎。
对方明白,这种招数已经拦截不住瑟雷了,为此他在极限距离发动了秘能,色彩反相的涟漪爆发,瞬息间覆盖了全局。
瑟雷只觉得一阵奇异的色彩从眼前穿过,而后那蠕动的黑暗与夜王都消失不见了,不仅是他,就连伯洛戈等人也不见踪影。
荣光者的以太反应从不远处升腾,瑟雷看了过去,一道陌生的身影逐渐显现。
“抱歉,打扰了你的复仇,”破碎的影刃在摄政王的手中重组,“但很遗憾,我的誓言是捍卫夜王。”
瑟雷判断出了来者的身份,“你……你就是摄政王?”
“想必你就是瑟雷了吧。”
摄政王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其实无需多言,两人仅仅凭借着空气中飘荡的血气,便能判断出彼此的身份。
“就是你伤透了奥莉薇亚的心。”
瑟雷的神情变得更加阴沉了起来,声音冷彻极致,“也好,在向他复仇前,先解决你这个恩怨。”
摄政王无奈地摊手,作为一位体面人,他其实很不喜欢用刀剑解决问题,但事态发展到了这种程度,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了。
攥紧影刃,摄政王蓄势待发。
镜界之外,在瑟雷消失的瞬间,伯洛戈就感受到了摄政王的以太反应,凭借着那极为特殊的秘能,摄政王可以强制地把瑟雷短暂地放逐出这片区域,在平时,这只是一个强制一对一的秘能,可现在,它的战术价值得到了完美的体现。
没有了瑟雷,伯洛戈与夜王之间没有丝毫的阻碍,那些破碎的猩红之瞳齐齐地望向伯洛戈,黑暗再次蠕动了起来,爆射出数十道阴影之矛,湮灭途径上的一切事物。
“该死,那个家伙来了!”
伯洛戈一边抱怨一边闪转腾挪,他没有厚重的骨甲,更没有荣光者的以太量,对抗起夜王,他只能以规避为主。
阴影之矛于半空中溃散,忽然化作层层叠加的大网,封住了伯洛戈的所有去路,待它落下,伯洛戈只会被均匀地切成碎块。
突然,这些大网坠落的速度慢了下来,到了最后完全凝滞在了半空之中,伯洛戈迟疑了一秒,接着看向不远处,继摄政王的以太反应后,又一道荣光者的以太反应逼近了。
霍尔特气喘吁吁地跃上了建筑之顶,拄起裁铁断钢之剑。
“摄政王呢!”
霍尔特的声音里充满了怒意,决斗刚进行了一半,对手突然溜走了,任谁都会怒火中烧。
“他正和瑟雷作战。”
伯洛戈注意到了霍尔特的目光,接着为他介绍起那藏在阴影中的强敌。
“至于他,他是夜王。”
话音未落,剧烈的轰鸣声从王城的一侧响起,此时瑟雷恰好从镜界之中挣脱,他轻巧地落回伯洛戈身边,摄政王则反握着影刃,护卫在夜王身前。
这一次众人没有再度拼杀在一起,而是都被那天摇地动的异响引起了注意,所有的目光都落向了王城的边缘,只见两道巨大的、宛如巨人般的身影正激烈拼杀。
一位身披无尽的刀剑,宛如战争的化身,另一位则布满漆黑的焦油、千手千足。
他们如同背景一般屹立着,触不可及,但又近在咫尺。
或许是因自身与魔鬼的联系过深,即便他们已经面目全非了,伯洛戈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两者的身份。
赛宗、又可以说是永怒之瞳、暴怒之罪,而他的对手则是……傲慢之罪。
“差不多人齐了啊。”
屠夫之坑的尸山血海中,希尔遥望着王城内发生的一切,感叹两句后,他又低头看向下方的人群。
梅丽莎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她宛如奇迹的化身般,在她的引领下,无论是血肉菌毯,还是丛生的焰火,就连尚未死绝的嗜血者们,都无法侵犯她的领域半分。
在这绝对的净土内,梅丽莎遵循着心底的声音,带领着血民们朝着那燃烧的高塔走去。
“风暴要来了啊……”
希尔看到了远方朦胧的光芒,仿佛有道旋涡卷起了所有人的命运,将它们编织成一根丝线,指引着他们来到此地。
进行最后的殊死乱斗。
昨天没睡好,今天脑子沉沉的,还带猫去绝育了,然后它回家没绷住,走一路尿一路。
第一百三十二章 战争回响
按照学者们的计算,随着时间的推移,物质界将与以太界逐步重叠,大量的以太被注入到物质界内,形成一个个以太涡流点,它们将如尖刀一般刺穿物质界,把凡世弄的千疮百孔,直到其彻底破碎崩溃,坠入以太界的无尽虚无中。
从常规的角度去理解,想必,这就是世界末日的情景了。
帕尔默并不是一个习惯于过度思考的人,但因为伯洛戈经常焦虑着未来,他多少也受到了伯洛戈的影响,时不时幻想世界走向终局的那一幕。
一个又一个的以太涡流点爆发,掀起一重重凡人无法抵抗的超凡灾难,整片大陆都在以太的风暴下分崩离析,以太界如同一头饥饿的怪物般,大快朵颐着物质界的残躯。
山川崩裂、海水倒涌,火山喷发、阴云与烟尘无情地将城市吞没,东起莱茵同盟西到科加德尔帝国,上到群山之脊,下到遗弃之地,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也无净土可以避免……
帕尔默看过许多灾难片,把那一个个骇人的片段裁剪拼凑在一起,变成脑海里对世界末日的幻想。
原本帕尔默以为世界末日最多就是这副样子了,但现在,在这绝命的王城废墟之上,帕尔默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幻想有多么贫瘠,电影与现实又有着何等巨大的差距。
先是雷霆与丛生的黑暗,接着是从砖块缝隙里长出来的血肉菌丝,帕尔默不确定伯洛戈怎么样了,不过他是专业人士,本身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自己,刚脱狼口又入虎穴。
“快跑啊!”
帕尔默一边惨叫着一边引导着狂风,他和欣达一前一后,在不断崩塌的廊道内狂奔,而在他们身后,猩红的菌丝团成了一面肉墙,快速推进的同时,将沿途的物质纷纷纳入口器之中。
对于这等可怖的存在,常规的攻击手段完全无效,两人只能避其锋芒,在这不断崩塌的宫殿内,盲目地逃窜着。
“我可不想被这鬼东西抓住,”帕尔默眼泪都快溢出来了,“绝对会被啃成肉泥的啊,连尸体都留不下的。”
欣达疑惑道,“你就不能乐观点吗?”
两人和血肉菌丝仍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此地也没有任何外敌存在,以负权者的身体素质与以太量来看,他们完全可以溜着血肉菌丝跑上一整天。
“没办法啊!”
帕尔默亮出了手中的骰子,每一面数字都有一块晶石镶嵌在其中,微光闪烁间,其中一面的晶石已完全黯淡了下去,那正是刚刚帕尔默摇出大成功的一面。
“我这个人啊,运气很糟的,或者说,很守恒的。”
帕尔默挥了挥手,涌动的狂风宛如化作无形的刀刃,将前方半掩的大门一举撞开。
“也就是说,一旦走大运了,就一定会倒大霉的啊!”
两人穿过大门,突然间,密集的咻咻声响起,仿佛有蛇群环绕着他们,吞吐着信子。
不等帕尔默去观察四周,他便感受到了脚底下的一阵黏腻,腥臭的血气扑面而来,只见血肉菌丝已完全占据了这片空间,坚硬的墙壁变成了柔软的胃壁,极具腐蚀性的液体从表面析出,汇聚成一个个的积水坑。
“看啊!就是这样啊!”
在帕尔默的悲鸣中,他全力释放秘能,咆哮的风浪割开了丛生的菌丝,也将那强酸吹散,他接着抽出腰间的细剑,狂风的裙摆在他的身后绽开。
欣达意识到了帕尔默这一击的恐怖,她果断地放慢了脚步,与他拉开距离,紧接着重重涟漪覆盖在剑尖之上,帕尔默急速冲出,音锥在血肉群中钻出了一道畅通的道路,轰隆的余音后,深处的几面墙壁,也被帕尔默一头撞破。
尽头处,帕尔默的身影摇摇晃晃着,他回过头,大喊道,“还愣着什么呢!”
欣达这时才反应了过来,连忙跟上帕尔默的脚步,沿着他劈开的道路前进,她刚刚跑过,后方的菌丝便重新填补了上来。
“你这不是很强吗!”欣达说。
“强?说实话,当你经历了我这样充满戏剧性的人生后,伱也会对自身的能力感到怀疑!”
帕尔默说着用剑敲开又一面墙壁,门后没有安全的空间,而是一团密布的血肉。
“见鬼,我们是不是误入它们的老巢里了?”帕尔默没完没了地抱怨道,“我就说要倒大霉了!”
“你快闭嘴吧!”
欣达意识到,帕尔默确实很强,同时他的运气也是一等一的极品。
“我只是习惯用语言来舒缓压力!”
帕尔默再度唤起风暴,但这一次不等风暴突破,两人脚下的地面诡异地蠕动了起来,砖石破碎,腥臭的鲜血从缝隙里溢出,长满了毛茸茸的菌丝。
来不及回避,菌丝立刻抓住了帕尔默的脚踝,重重缠绕了上来,看似柔软纤细的菌丝末端,突然如钢针般坚韧锐利,直接钻入了帕尔默的皮肤下,在他的血肉里钻动,吞食着血肉。
“该死!”
帕尔默挥剑斩断了菌丝,可断掉的菌丝没有死去,它们依旧具备着十足的活性,如蚂蟥般吸着帕尔默的血。
地面彻底崩塌,欣达与帕尔默一并坠入下一层中,以太的辉光骤起,昏暗的光芒中,入目所及皆是猩红的血色。
“这……我们是被吃掉了吗?”
欣达皱眉,无论是脚下的地面,还是四周的墙壁,就连天花板都已血肉化了,变成缓慢蠕动的胃壁,分泌着粘稠的酸液,成群的血肉菌丝与触肢延伸了出来,虎视眈眈。
“看起来是这样的。”
帕尔默深呼吸,一手攥紧幸运骰子,祈祷自己能再走一次运,另一只手抓紧细剑,就算不走运,他也不能毫无抵抗地死了,不然这未免也太滑稽了。
“很高兴和你一起工作,欣达。”帕尔默说道。
“我也很高兴,”欣达握紧短刀,点点头道,“虽然你们这帮人,真的很古怪。”
“古怪?”
帕尔默自顾自地笑了笑,“听起来就像一种另类的夸赞。”
“算是吧。”
酸液漫过鞋子,呲呲的腐蚀声不断,两人都屏住了呼吸,以太蓄势待发,准备进行最后的殊死搏杀,在这危机之际,模糊的鸣响声从血肉胃壁之后传来,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尖锐。
帕尔默疑惑了几秒,而后一把拉住欣达,将她扯了过来,下一秒,高亢的以太伴随着咆哮的撕裂音横贯了这血肉巢穴,血肉瞬间破裂崩溃,被打成细腻的血雾,喷在帕尔默与欣达的脸上,留下一大片密集的小红点。
两人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就像一个等待老师训斥的学生,而在他们刚刚站立的位置上,此刻一杆冰冷的长枪破空而来,死死地钉入了地面,巨大的冲击力不仅震碎了周遭的血肉,恐怖的以太无声宣泄,就连饥饿的菌丝们也蜷缩了回去,不敢动弹半分。
帕尔默咽了咽口水,望向长枪袭来的方向,它似乎一口气贯穿了数道墙壁与血肉,层层缺口后射来朦胧的光。
阵阵羽翼拍打的声音响起,一头猎鹰从缺口中滑翔了进来,十分灵巧地踩在帕尔默的头顶上。
欣达看到这只猎鹰,完全呆滞住了,很显然,这只猎鹰正是欣达的动物伙伴,只是永夜之地的行动强度,远超她的想象,到了后面,欣达根本没有余力去管它们。
“哦豁,终于找到你俩了。”
猎鹰扇了扇羽翼,张口说起了话。
“啊?”
欣达的表情完全冻住了,她像只公鸡一样打起了鸣,“啊啊啊啊啊?”
见鬼,是幻觉吗?还是敌人的某种秘能,猎鹰居然开口说话了,而且……而且它的这个声音好耳熟啊?
“停一停,别乱叫唤了,是我,我!薇儿啊!”
猎鹰急的跺起了脚,锋利的尖爪踩在帕尔默的头上,疼的他龇牙咧嘴。
“薇儿?”
欣达有些反应不过来,她茫然地比划着小猫的形状,又比划了一下它现在这副模样。
“这是它的不死性质,意志与灵魂可以在动物之间穿梭,死了就换下一个,”另一个声音响起,“幸亏有你的动物伙伴在,不然在这鬼地方,薇儿多半会复活成一只藏在废墟下的老鼠。”
呼啸的狂风迎面而来,声音清晰了起来,一道高大的身影从层层缺口之后跃了过来,一把抓起长枪,随意地舞动了几下,荣光者的伟力迸发,将周遭的血肉扫成破碎的肉泥。
可能是今天倍感意外的事发生的太多了,在看到了博德那骷髅架子的可怖躯体后,欣达的心情意外地平静,仿佛麻木了般,轻而易举地接受了现实。
“简单地介绍一下,这位是博德,我们不死者俱乐部的资深会员,”薇儿挥起羽翼,“被他背在身后的那个雕像,是我们的另一位会员,斯科特……等等?斯科特,你带他来这做什么!”
“斯科特?”
博德说着将斯科特从身后取了出来,只见博德用一根根锁链将雕像重重缠绕了起来,锁链的另一端缠在他的手上。
“我只是觉得斯科特很好用……你不这样觉得吗?他坚硬极了,好像什么都能砸碎。”
薇儿已经能幻想到博德把斯科特当流星锤掷出的那一幕幕,敌人的血肉在雕像的撞击下被压成肉泥。
欣达茫然无措地站在这些怪胎之间,只盼着这噩梦早日结束。
……
层层堆叠的废墟之上,群魔乱舞的始源塔下。
伯洛戈遥望着不远处那交战的巨人们,他们的战斗是如此声势浩大,每一击都从彼此的身上撕裂出巨大的伤口,喷洒出漫天的焦油,仿佛是彼此的鲜血。
“赛宗……”
伯洛戈心惊地望着那一幕,虚幻的脐带在伯洛戈的腹部浮现,于半空中扭转延伸,与魔鬼的紧密联系与源罪武装的影响下,伯洛戈几乎本能地了解到了赛宗此刻所处的状态。
为了对抗傲慢之罪,同时不唤醒真正的暴怒之罪,赛宗执掌权柄的力量,并完全奉献了自己,化身为暴怒的此世祸恶。
永不休止、永不熄灭、永不终结的战争。
永世之役。
人类历史上所有诞生过的、被使用过的武器全部呈现在了那巨人的身上,他如同武器、杀戮、战争的实质化身般,完全畸变成了可怖的姿态。
无尽的刀剑斩击、成吨的火炮轰炸,每一次交锋,巨人都将从另一头庞然大物的身上,斩下大片的焦油与断肢。
两者缓慢地碰撞在了一起,刀剑崩溃、千足尽断,赛宗与傲慢之罪仿佛都一并失去了实体的化身,两道巨大的身影就这样交融在了一起,彼此撕咬、切割。
恐怖的姿态中,此世祸恶的力量不断爆发,那是属于永世之役的力量。
嘹亮悠远的号角声响彻以太界,无形的戾气肆意扩散,凡是触及的物质都被看不见的刀剑劈砍成了碎块,凡是聆听到这号角声的、具备心智的存在,都陷入了癫狂的杀戮状态,不分彼此地厮杀在了一起。
战争、战争、战争!
赛宗的力量无情地吞没了所有人,就连他自己也是如此,即便没有持有源罪武装,在场的人们仍察觉到了心底涌现了无名怒火,并且这股怒火愈演愈烈,几乎要撑破胸膛。
伯洛戈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可狂怒的号角始终徘徊在耳边,手中的伐虐锯斧也在低语着,试图让伯洛戈献祭自我的一切。
痛苦地看向其他人,瑟雷、奥莉薇亚都不好过,就连霍尔特也皱紧眉头,目光狂热地看向摄政王。
同样,摄政王也被这股力量影响着,锋利的尖牙从他的唇间露出,身后的夜王躁动不安,哪怕没有健全的心智了,但他依旧受到了这近乎本能的影响。
伯洛戈艰难地保持理智,喃喃道,“难怪赛宗这么不想让塞缪尔苏醒啊……一旦他醒了,对全世界来讲,都是一场浩劫。”
从目前看来,赛宗并不具备夜王那直观的致命杀伤力,但这不意味着赛宗的力量就很弱,相反,赛宗如今展现的力量,在伯洛戈看来,远比夜王要致命百倍。
夜王再怎么强大,他的黑暗可以吞噬刀剑、生命,乃至城市、王国,但这股黑暗无法消灭人们的意志与精神,无法抹去人类的团结。
但赛宗不一样,他存在的本身就是战争的鸣响,如同一个巨大的污染源般,在赛宗那广阔的领域内,所有的生命都将被狂怒支配,不再有理智可言。
永世之役或许无法一举毁灭一支大军,但它具备着打破秩序的力量,从一个根本的层面,彻底击溃原有的制度,令整个社会、所有的人类、无分性别、年龄、立场,将他们一并投入这厮杀的旋涡之中。
伯洛戈已经能预想到,过往的历史中,暴怒之罪是如何操纵人类历史的进程了,他都不需要什么阴谋诡计,只需要稍稍展示自我的力量,便可以令温文尔雅的人们变成歇斯底里的战争狂,令战火把大地烧的龟裂。
屠戮与杀伐。
暴怒与傲慢的两股力量互相纠缠,无穷无尽的以太汇聚于此,纳入那灭世的涡旋之中。
伯洛戈艰难地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作为高阶凝华者,他还没那么容易倒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是如此。
瑟雷忽然问道,“伯洛戈,你还能使用光灼吗?”
“当然。”
“我记得你和我说过,你先前就用光灼,并配合以太界的海量以太,成功烧死了噬群之兽,”瑟雷继续问道,“你还能做到吗?”
伯洛戈隐隐约约明白瑟雷要做什么了,他肯定道,“我可以试试,但我不确定……”
瑟雷的声音强硬了起来,“没什么不确定的,回答我,能还是不能。”
伯洛戈迟疑了起来,他先前之所以能击杀噬群之兽,依靠的并不止是光灼与以太界的力量,还有所罗门王留下的阵列系统,经过那一重重水晶的折射,把所有的光聚焦在了一起,才化作了那宛如烈阳般的利剑。
“能,”伯洛戈鼓起信心道,“除了能,我还能回答些什么呢?”
“这就好。”
瑟雷向着伯洛戈露出笑意,随后这笑意就冷了下来,神情凝重地说道,“我会想办法拖住夜王,而你,需要寻找机会,宰了他。”
伯洛戈点点头,这是个艰难的抉择,但也是唯一的抉择,经过连番的大战后,伯洛戈的状态很糟糕,加上他本身的阶位,并不足以直面夜王,这一场战斗便只能交给瑟雷了。
不,就算伯洛戈有能力参战,瑟雷也会拒绝的,这是属于瑟雷的复仇,涉及他的尊严、誓言。
瑟雷屏息凝神,手中被湮灭的坑坑洼洼的骨刃破碎,紧接着两道崭新的骨刃突出,与伯洛戈一样,瑟雷也承受着永世之役与源罪武装的双重影响,但他没有过分克制狂怒欲望,而是引导着他。
狂怒是一把双刃剑,它会令人失去理智,但也会赋予人强大的力量。
只是现在,还不是让狂怒支配心智的时刻。
瑟雷眼中冒着火苗,荣光者的力量蓄势待发,这时奥莉薇亚突然走了过来,和瑟雷站在了一起,她握起赤色的匕首,一副和瑟雷共进退的样子。
“你要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奥莉薇亚紧盯着夜王,视线没有丝毫的挪移,“这不止是你的复仇,也是我的。”
“你……”
瑟雷还想说什么,但被奥莉薇亚打断,“我能照顾好我自己……别忘了我的秘能是什么。”
秘能?
瑟雷当然记得奥莉薇亚的秘能了,帷幕之影最出众的点在于,它具备极强的隐匿性与保护性,以太化的自由变化下,几乎没有人能一击杀死奥莉薇亚,而这正是瑟雷为她选择的秘能。
潺潺的水声回荡在瑟雷的脑海里,那是他与奥莉薇亚之间的坚冰融化的声响,他不确定奥莉薇亚是否真的原谅了自己,自己又是否真的具备所谓的勇气,但瑟雷觉得,自己一定是走在正确的路上了。
霍尔特扯掉破破烂烂的上衣,神情严肃地望向摄政王,霍尔特不清楚那远处那两个交锋的恐怖力量到底是什么,也搞不懂这王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眼里只有摄政王。
“都挑好对手了吗?”
霍尔特架起秘剑,摆出刺击的架势,“那还等什么呢?”
话音未落,霍尔特的身影扭曲成一道模糊的虚影,作为最年轻、也是最强大的荣光者,瑟雷与他之间的差距此刻凸显了出来。
夜王主宰无穷的黑暗,升起一道道高耸的黑墙,将自我、始源塔一并保护了起来,除此之外,看向四面八方,有越来越多的黑暗从废墟之下升起,犹如一道道撑起天地的漆黑圆柱。
可这些黑暗根本拦不住霍尔特,在它们尚未凝聚起来时,黑暗便被霍尔特的秘能覆盖,迟缓地凝滞在半空中,霍尔特则依靠着自身的急速,在一个个狭窄的缝隙内穿行而过。
漆黑的颗粒溢散在空中,和茫茫的雪尘交融在了一起,幽邃的世界变得灰暗,如同蒙上了一层滤镜。
奥莉薇亚化身阴影,没入瑟雷的影子之中,瑟雷则紧跟着霍尔特迟缓出的间隙,越过一道道黑墙的防线。
摄政王站在夜王身前,他的神情里充满了不屑与厌倦,见霍尔特朝自己袭来,他的脸上居然浮现起了阵阵笑意。
“对,就是这样,霍尔特,快来吧。”
摄政王举起影刃,跃跃欲试,“快把我从这该死的誓言里带走吧。”
秘能·镜界决斗。
瞬息之间,摄政王与霍尔特一并消失在了原地,没有了两人的遮挡,瑟雷与夜王之间,再无一物遮挡。
伯洛戈远远地注视着他们的奔走厮杀,而他自己则在原地积蓄着力量。
“最后一搏了啊……”
伯洛戈闭上了眼,当他再次睁开时,滚烫的光芒填满了眼瞳,周遭万千的以太纷纷受到了他的召唤
以太虹吸,重振旗鼓。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斯科特!
伯洛戈的心神高度集中,统驭之力全面启动,几乎是在一瞬间,伯洛戈便抓住了自身场域内的所有以太,它们汹涌澎湃,全部流向伯洛戈的体内,注入进那干涸的炼金矩阵之中。
数秒内,伯洛戈便将这片区域的以太完全虹吸干净,此时他自身的以太量也已恢复了大半,而这快速且粗糙的以太补充,也令他的炼金矩阵急促地闪灭了起来,布满密密麻麻的裂纹,窜流着灼目的电弧。
还不够……想要烧死夜王,这远远不够。
伯洛戈深知,先前光灼之力能爆发出那么大的力量,不止是依靠以太界的无穷以太当燃料,更是需要雷蒙盖顿的阵列系统,来引导光灼集中起来。
如今雷蒙盖顿早已毁灭,就算残存,伯洛戈也没能力,把那么庞大的阵列系统拖拽到这永夜之地内,为此伯洛戈在燃烧光灼的同时,自己也必须承担起阵列的工作。
伯洛戈需要用自己的以太,强行统驭光灼,引导它们聚焦燃烧,化作一柄断罪的火剑,刺破这湮灭之暗。
“还要继续吗?伯洛戈!”
艾缪的声音响起,在伯洛戈进行以太虹吸时,她为伯洛戈优化着以太的流动路径,以避免对炼金矩阵产生过重的负担,可随着伯洛戈吞吐的以太量越来越大,艾缪的努力逐渐变得徒劳了起来。
“继续,”伯洛戈低声道,“我需要以太……更多的以太!”
以太虹吸下,整个场域内的以太都被伯洛戈吞食殆尽,以至于形成了一片短暂的以太真空,但这里是以太界,具备着无限充盈的以太。
以太真空出现的同时,四面八方的以太便纷纷塌陷了过来,此消彼长之下,伯洛戈的周边居然形成了一个模糊的旋涡,无数的雪尘飞舞,勾勒出了以太流动的轨迹,直至形成一场局部的风暴。
伯洛戈自身的炼金矩阵也在这重压之下不断的开裂,一道道致命的缝隙交错贯穿,有些伤口可以愈合,有些则完全开裂,在炼金矩阵的自愈下,形成一道道厚厚的疤痕。
大大小小的魂疤密布,但同时,伯洛戈自身的以太强度,也隐隐突破了守垒者的极限,触及了荣光者的边缘。
摇摇欲坠,但又炽热无比。
瑟雷察觉到了身后不断提升的以太强度,对此他没有感到意外,反而觉得这样才合理,毕竟那是伯洛戈,他总能给人带来十足的惊喜。
“伯洛戈都这么拼了,我们可得撑住了啊。”
瑟雷在喃喃自语中,骨刃竖劈,将眼前的黑墙一分为二,破碎的阴影与漆黑的粒子中,一双双骇人的猩红眼瞳显现了出来。
没有了摄政王的阻碍,瑟雷与夜王的距离是如此之近,几乎触手可及。
猩红的眼瞳迅速收缩在了一起,化作一颗巨大的竖瞳,而后一道道黑暗之矛激射而出,瑟雷快步转体闪躲,他避开了主要的躯干部分,但一部分的骨甲还是与黑暗碰撞在了一起,被轻易地洞穿削掉。
“真麻烦啊。”
瑟雷低声抱怨着,如果把整个世界压缩成二维的纸面,每个人都是纸上的涂鸦的小人,那么夜王就具备着橡皮擦的力量,无视差距强行抹除物质的存在。
骨甲的增殖与以太的充盈,确实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黑暗,但也仅仅是抵抗了,这鬼东西仿佛介于虚实之间,就算瑟雷撑过了一轮轮的攻击,但当他逼近时,骨刃命中的也只是一团虚妄。
“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狂怒之余,瑟雷也在接连的拼杀中,不断思考着,正当他逐渐怀疑自己时,奥莉薇亚的声音响起。
“别想那些多余的事,”奥莉薇亚语气强硬道,“做你该做的,拖住他,之后的事,交给专业人士。”
“专业人士?”
瑟雷躲过又一道黑暗之矛,不由地轻笑道,“你就这么信任他?”
奥莉薇亚的头脑十分清醒,“除了信任他,还能怎么办?天真地相信所谓的奇迹吗?”
“嗯……奥莉薇亚,你比我想象的要坚强的多。”
“我也不想这么坚强,但现实总会逼迫你成长。”
听到这,瑟雷的神色有些暗淡,但手中的骨刃却毫不减速地劈开了夜王脚下的地面,大片大片的砖石扬起,尘埃滚动着向前,完整罩住了夜王。
“抱歉,我没能见证你的成长……”
“你想说什么?瑟雷。”
奥莉薇亚化身阴影,挥起一道道阴影之爪,替瑟雷挡下了几道黑暗的攻击,两道阴影碰撞在了一起,以夜王的力量将奥莉薇亚压制为结束。
“你想说,你本该照顾我,带着我一起去那个见鬼的不死者俱乐部,这样我就不会被摄政王骗,也不会惹出接下来的这些乱子?”
奥莉薇亚的言语里满是不屑,好像这些夜族们说起话来,都是这个态度。
“大概吧……”
瑟雷真有想过这样的可能,或许一切都将截然不同。
“没有大概,我才不要!”
奥莉薇亚强烈反对着,“我承认,我干了蠢事,惹出了乱子,但我也承认,没有这些该死的经历,我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我。”
“想想看,瑟雷,在你的保护下,我会活成什么样子,一个天真的、在俱乐部里擦杯子的侍者?”
奥莉薇亚从阴影里跳跃了出来,挥起猩红的匕首,她尝试刺击夜王,但只斩中了一片虚无的黑暗,随即她的身影破裂,再次遁入阴影之中。
“该死的,你觉得我变成那副样子,会很好吗?”
瑟雷刚想反驳一下,奥莉薇亚的话把他声音堵了回去。
“如果我真的变成那副样子了,你现在会不会还窝在那个俱乐部里,不愿面对自己的噩梦?”
奥莉薇亚咒骂道,“会的,绝对会的,瑟雷,你这个王八蛋一定会继续待在那里,直到世界末日之际,也没有勇气站出来,到时候,我说不定和你一样,也变成一个胆小鬼,蜷缩在那狭窄的阴影里。”
瑟雷被奥莉薇亚说的哑口无言,心中的愤懑也无处宣泄,只能凝聚在骨刃上,将眼前的黑暗劈烂。
两人虽然一直在斗嘴,但手头的工作没有懈怠半分,瑟雷为主力,奥莉薇亚为协助,两人居然真的短暂地牵制住了夜王,虚无的黑暗接连爆射,可不等命中瑟雷,瑟雷就被奥莉薇亚的阴影吞没,两人化作影子潜行,接着破暗而出。
争论声与刀剑声毫无间歇。
“对吧,瑟雷,”奥莉薇亚大喝道,“不要美化任何自己未曾选择的路。”
瑟雷沉默了下来,他真的有仔细幻想过那一幕,瑟雷有勇气为奥莉薇亚的人生负责,他们可能会周游世界,活在别人看不见的阴影里,他也可能和奥莉薇亚一起,来到不死者俱乐部,开始那荒诞的日子。
奥莉薇亚不会再遇到摄政王,而是一直活在自己的保护下,因此而发生的诸多事情,也将不复存在,之后等待瑟雷与奥莉薇亚的,只有近乎永恒的、麻木的安逸。
“对……”
瑟雷沙哑地回应道,“你说的对,奥莉薇亚,确实不该美化那些未曾选择的路!”
他振臂高呼,断裂的骨刃再次增殖,像是一把永远不会折断的剑,斩开一面又一面的黑暗。
如果不经历这些事,奥莉薇亚不会如此坚强,瑟雷也不会重拾自己的勇气,履行那未完的誓言。
“所以没什么好道歉的,”奥莉薇亚像是在开导瑟雷一样,“要是你真的感到愧疚,那就把现在、未来的事,做的更好!”
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涌上瑟雷的心头,记忆里好像有谁说过类似的话,短暂的回忆后,瑟雷想起是谁了。
是艾缪,那次谈话发生在艾缪引发时轴乱序之后,艾缪和自己聊,讲述伯洛戈对她的宽容与要求。
已经发生的事无法改变,与其浪费时间去进行那满足内心安慰的忏悔,不如把时间与精力用在眼下的事、未来的事。
“你没能履行誓言,那么就去完成它,我导致了忤逆王庭的崛起,那么就想办法摧毁它!”
奥莉薇亚又一次从阴影里闪烁了出来,她一直在尝试刺杀夜王,可至始至终都找不到一个可供杀伤的实体。
“犯了错就弥补,血债便血偿!”
瑟雷大步向前,紧跟在奥莉薇亚的身后,忽然间,夜王那漆黑剪影的身体迅猛膨胀了起来,与周遭的黑暗连携在了一起,变成遮天蔽日的黑潮。
与此同时,刻苦铭心的痛楚从奥莉薇亚的心头爆发,夜王再一次展现了自身血脉的压制力,所有忤逆者,都将受到严酷的惩罚。
奥莉薇亚突进的动作当即便慢了下来,她感到自己的血液正一寸寸地冰结,连带着关节一并锁死,这一力量超越了矩魂临界的防护,从灵魂血契的层面,直接控制住了奥莉薇亚。
瑟雷同样也受到了影响,但他有着双重加护的保护,加上自身血脉的高贵,他仍具备着一定的行动能力,但黑潮将至,绝对的漆黑笼罩住了四面八方,沸腾翻涌。
没有任何回避的空间,也不再有反应的时间,浪花拍过奥莉薇亚的身边,她的整只脚踝直接被削掉,断面整齐,鲜血喷涌而出。
奥莉薇亚身体失衡,直直地向着黑暗跌倒了下去,但这时瑟雷一把拉住了她,将她护在了身下,随后又一朵浪花从黑潮里席卷而过,瑟雷的整只左臂变得血肉模糊,外层的不朽甲胄与骨质尽数消失,不朽甲胄的完整性也被打破,高亢的以太其强度跟着降低了几分。
猩红的眼瞳宛如一面血色的镜子,倒映着二人。
永世之役的狂怒不止影响着瑟雷等人,它同样也无差别地影响着夜王与摄政王,更不要说傲慢之罪已于这一刻展现起了自己真实的形态,千手千足蠕动着,像是在进行一场邪异的仪式。
瑟雷痛苦地咳血,以太在伤口之中狂涌而出,以自身的鲜血为介质,一道道赤色晶体拔地而起,挡住了又一重浪花的扑打。
清脆的碎裂声鸣响不断,赤色晶体也未能支撑太久,逐一分崩离析。
在这争取来的片刻时间里,瑟雷单手扛起奥莉薇亚,向后快速撤退,他俩都是不死者,伤势虽然可怖,但只要有一定的时间,他们总能恢复过来。
可夜王不打算再给背叛者们机会了。
湮灭之暗全面运转,漆黑的浪潮仿佛连接起了天地,化作一面快速推进的黑墙,阴影将瑟雷与奥莉薇亚完全罩住。
瑟雷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奥莉薇亚,她的血脉纯度根本挡不住夜王的血脉之力,此时已丧失了大半的行动力。
正当瑟雷打算将奥莉薇亚尽可能地丢到安全地带时,上空传来了一声刺耳的破空之音,随后一道宛如石柱般的物体猛砸在两人身前,它与黑墙对撞在了一起,将它一分为二。
点点的浪花从瑟雷身边擦过,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洞。
荣光者的力量从头顶袭来,博德屈膝,稳稳地落地,一手拄着长枪,一手弯曲,像是拎猫一样,把帕尔默与欣达夹在其中,猎鹰振翼降落,踩在博德的头顶。
猎鹰开口说道,“呦,瑟雷,居然还活着啊,真可惜……”
瑟雷茫然地看着它,“薇儿?”
“哇!你神经病吧,怎么把我们带这来了!”
帕尔默在博德的怀中挣扎了起来,这里是战场的核心中的核心,最次选手都是守垒者,他这样的负权者出现在这,简直就是送死,一旁的欣达反应比帕尔默平静了许多,也可能是她完全麻木了。
“你希望我做什么,用这个牙签插死他吗?”
帕尔默掏出细剑,对着博德声泪俱下。
“我又没说让你和他拼命,”博德把帕尔默放了下来,接着又将他推向瑟雷,“你有别的用处,帕尔默。”
帕尔默愣在原地,不明白他的意思,瑟雷倒是反应了过来,一把按住了帕尔默。
“配合点,帕尔默,这个事我不会告诉伏恩的。”
“等一下,你要干嘛!”
帕尔默有试过反抗,但在荣光者的面前,他就跟小鸡一样乖巧,瑟雷撸起帕尔默的袖子,对他那伤痕累累的手臂就是一口。
伴随着清晰的吮血声,帕尔默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了下去,同时得到血液的瑟雷,他那遍布伤口的身体高速愈合了起来。
“呼,已经很久没有喝人血了,这真不是一个品尝美味的好时机。”
瑟雷放开帕尔默,他的精神充沛,就像伯洛戈的恩赐·时溯之轴一样,状态完全重置了。
帕尔默捂着自己的手臂,一头栽倒在地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喊些骂人的话。
欣达和奥莉薇亚对视了一眼,和充满抗拒的帕尔默不同,欣达很配合地伸出了手。
“谢谢。”
奥莉薇亚一口咬了上去。
恢复状态的短暂间隙里,博德承担起了对抗黑潮的工作,他虽没有暴怒的加护,但凭借着不朽甲胄与自身磐石般的力量,长枪轻挑,击灭了一朵朵浪花。
但比起这些,真正保护了几人不被黑潮吞没的,其实是前方分开黑暗的东西。
那是一具雕像。
瑟雷的目光迷茫了几分,而后清醒地大叫道,“斯科特!”
他接着控诉道,“他妈的!你把斯科特都扛出来了!你是人吗?”
“斯科特也是俱乐部的一员,他也得出力,”博德解释道,“况且理论上,我是不死者,不是人类。”
瑟雷一脸担忧地看着斯科特,随后他惊奇地发现,斯科特完全不受黑暗的影响。
从与夜王作战至今,无论是源罪武装、光灼、以太,都只是暂时与黑暗抵消,唯有它,奇迹般地将黑暗完全分割了,仿佛它是亘古不变之物,哪怕湮灭之暗也对它束手无策。
瑟雷后知后觉地发问道,“斯科特的不死性质是什么来的?”
“大概是坚不可摧、永恒不变之类的性质吧。”
博德也讲不太清楚,但他还是安慰道,“说不定斯科特此时很开心呢?他终于有点用了。”
浪潮之中,斯科特的雕像无声地屹立着,雕像的面容也保持着一个平静的神态,但不知是光线问题,还是以太导致的空间扭曲,他好像在皱眉,又好像在苦涩着脸。
遥远的日升之屋内,贝尔芬格看着荧幕中的斯科特,笑的后仰了过去,而在那镜界之中,霍尔特与摄政王的决斗仍在继续。
刀光剑影彼此重叠,激烈的火花连绵不绝,两人都是技艺精湛的决斗者,每一击都带着骇人的力量与杀意。
待一声尖锐的鸣响后,两道鲜血淋漓的身影就此分离,他们保持着安全距离,遥相对望着,气喘吁吁,热腾腾的白气弥漫,仿佛有烧红的铁被浸入冷水。
“我很好奇一件事,摄政王,”霍尔特拄着秘剑,目光锁在对方身上,“你说你的誓言是保护夜王,但我怎么在你的身上看不到一点对他的敬意呢?”
霍尔特还记得几分钟前摄政王说的话,他希望自己能把他从誓言中带离,这听起来矛盾至极。
“有时候并不是所有的誓言,都是要遵循我们本意的。”
摄政王理了理自己的衣领,即便他的衣服已经被斩的破破烂烂了。
霍尔特问,“哦?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还能发生些什么,不过是一些俗套的事罢了,”摄政王活动了一下肩膀,“获得力量,就必然付出代价。”
话说到这里,一切都已经很清晰了,在摄政王面见夜王,获得血脉提升时,他也被迫向夜王发誓,保护这位懦弱的胆小鬼。
“我不喜欢我的这位君主,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他能作为一种吉祥物的存在。”
摄政王自说自笑了起来,“当然,你们要是能杀了他更好。”
“你还真是一个富有野心的家伙。”霍尔特架起秘剑,跃跃欲试。
“野心?可能吧。”
摄政王单手举起影刃,目光望向这寂寥的镜像世界。
“我对某些事,确实有着十足的野心。”
话音刚落,两人再度交锋在了一起,刀剑相鸣,震耳欲聋!
第一百三十四章 闪光
以太彼此交织,秘剑与影刃反复碰撞、交叉,每一次接触,裁铁断钢之力都毫无保留地释放,将触及的一切物质完全撕裂,影刃固然无法抵挡这股力量,被轻而易举地击碎,可不待碎片落地,它们便蠕动着,再度拼凑在了一起。
霍尔特的攻势如同爆裂的野火,肆意侵袭,摄政王的风格则像他那把影刃,如同流水般,即便被斩断切碎,依旧能重振旗鼓。
“野心?你的野心想必也是些无聊的东西吧!”
霍尔特挥洒秘能,无形的琥珀如同盾牌般,覆盖在他身边,各个区域迟缓的速度不一,营造出了一片致命的差速地带。
“例如重建永夜帝国,让晦暗铁幕覆盖大陆的每一处?”
霍尔特大步向前,与此同时影刃迎头斩来,不等触及霍尔特,它便被琥珀凝滞在了半空中。
“这算是什么刻板印象吗?”
摄政王从容地后撤,手中的影刃无限延伸,“好像我们这种野心家都有什么强迫症,恨不得世界地图上只有一个国家的名字。”
阴影蠕动,瞬息间分裂出数道延伸的影刃,从各个方向朝霍尔特袭来,但正如先前的攻势一样,它们被琥珀一一迟缓,无论具备何等的力量,都难以触及霍尔特半分。
“果然,这种花招对你没什么用啊。”
摄政王扭动影刃,抬手震断了那些被抓住的剑刃,阴影蠕动回手中,又再度凝实为一把纤细的剑刃。
霍尔特冷声道,“既然没用,就别浪费以太了。”
摄政王眼神低垂,露出了莫名的笑意,紧接着抬起头,他说道,“好啊,那就回归本质吧。”
影刃的蠕动逐渐停歇了下来,直到那虚幻的影子拥有了实体,像是丧失了所有的超凡性质般,变成了一把光滑漆黑的细剑。
霍尔特怔在了原地,他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真的就让摄政王放弃了影刃,它那诡异的性质虽然可以被琥珀克制,但仍需霍尔特时刻提防它的狡诈。
“这是陷阱吗?”
“怎么会,”摄政王摆摆手,“只是一些仪式感,以及少量的自我追求。”
说完,他再一次将细剑举了起来,轻薄的剑身贴在脸前,仿佛要将自己的面容一分为二。
“霍尔特,我的野心没你想象的那么平庸,我觉得……我觉得这是一种可以被称作理想的东西。”
“比如?”
霍尔特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指,以太界的低温仿佛连镜界都能影响。
“比如,我复兴永夜帝国,只是我实现理想的一环,”摄政王平静地阐述着自己的想法,“我只会占据大陆的一角,然后扩大夜族的人口……”
“掀起战争?”
“战争?怎么会呢?”摄政王再一次笑了起来,“其实我很讨厌战争的,战争会影响多少的生产力啊,除非必要,我真的很不想启用战争这一手段。”
霍尔特反问道,“那我们现在在进行着什么呢?”
“战争,”摄政王说,“没错,现在我们就处于必要的时刻。”
霍尔特有些厌倦了摄政王的话,以太增幅覆盖全身,他如炮弹般向前推进,自身的场域也完全张开,无论摄政王发动什么样的攻势,霍尔特都可以在瞬间凝滞住。
摄政王依旧保持着举剑的动作,好像完全不在乎霍尔特的进攻。
一重重色彩反相的涟漪爆发,面对霍尔特的攻势,摄政王依照之前的经验,进行了镜界切换,这令霍尔特的场域出现了一瞬的空档,也令两人再一次回归到了以太界的厮杀中。
王城废墟之上,始源塔下,黑潮遮天蔽日,吞没着可触及的所有的事物,即便博德与薇儿加入了战场,也没对战局有多少的改变,最多是让瑟雷的压力轻了些许。
博德扛起斯科特,把他当做盾牌般,抵挡着一重重的浪花,瑟雷则反复尝试突破,试图杀到夜王眼前,薇儿与奥莉薇亚合作了起来,虽然奥莉薇亚受到了血脉的压制,但两人都具备着规避伤害的能力,倒是在浪潮中,也具备了一定的自保能力。
至于欣达与帕尔默这两个移动血包,在给瑟雷与奥莉薇亚补充完后,他们就一溜烟地朝着后方逃去了。
镜界切换下,摄政王与霍尔特直接出现在了黑潮之中,摄政王早有预料,磅礴的以太填充在周身,化作厚重的以太屏障挡住了黑潮的侵袭,霍尔特也同样保持着高度警惕,但他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直接出现在湮灭之暗的力量中。
摄政王倍感意外道,“哦?你居然连这种力量也能迟缓吗?”
黑潮中的霍尔特屹立依旧,那些无比致命的黑暗如同定格的画作般,缠绕在他身旁,却无法靠近半分。
其实霍尔特做不到真正的时间停止、完全凝固,他只是将事物的速度无限迟缓了下来,以达到这样的错觉。
“这对我而言并不是什么困难事,别忘了,我是最年轻的荣光者,身负着最先进的炼金矩阵。”
霍尔特望着摄政王,气势十足,但隐隐的痛意从周身传来,在镜界切换的真空期,溅起的漆黑颗粒打在霍尔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细小的血洞。
这点伤势对于以太化的躯体,算不上什么问题,可接连的战斗,已经令大大小小的伤势布满了霍尔特的身体。
霍尔特的战意高昂,但他的身体却不清楚还能撑多久,而这正是霍尔特与摄政王之间最大的不同。
摄政王是不死者,只要有足够的血液与时间,他总能恢复过来,而留给霍尔特的容错空间不多了。
“既然如此……”
摄政王扣动响指,色彩反相的涟漪再度扩散,将彼此吞没,他们又一次回归到了镜界之内,没有湮灭之暗,也没有其他人存在,只有他们两个,一对一。
“我们刚刚说到哪里来的?”
摄政王走向霍尔特,慢悠悠地说到,“哦,对了,重建永夜帝国,到时候我会转换大量的凡人,将他们变成夜族,他们会是一批极佳的劳动力,只要有少量的血就能维持生机。”
“我不会把他们用在战争中,而是在工厂里发挥他们价值的极限,想一想,一群不死、不知疲倦的劳动力,这能搭建起何等宏伟的城市啊。”
“然后呢?就像曾经的永夜帝国那样,以血脉划分等级,层层吞食……”
“不不不,我已经从历史里吸取教训了,”摄政王强硬地打断了霍尔特的话,“在我的治理下,永夜帝国将不再有那些臃肿的贵族体系,有的只有高效的行政工具。”
“没错,我会创造一个新的社会,一个新的国家,每一位夜族都将有自己的职责,将不死的力量发挥到最大,而不是虚度着光阴。”
霍尔特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他开口道,“听起来就像凝华者至上的理念。”
“有些相似,但本质上还是有所不同,凝华者至上的理念,是为那终极凝华者服务,而我创造的新帝国,将是一个文明的加速器。”
摄政王少见地向他人诉说起了自己的理念,“想一想,霍尔特,限制人类的最大因素是什么?是寿命,如果我能赋予那些天才们永恒的生命,他们会把我们的世界,发展至何等奇迹的地步呢?”
霍尔特发觉摄政王的话,和议长的话很像,但议长是为了自身利益,而摄政王倒是想利用这种手段,强行加速文明的进展。
“看吧,你也感兴趣了,”摄政王微笑,“我会建立一个筛选委员会,从凡人之中挑选那些最优秀的,他们将被赋予永生的生命,作为代价,他们需要在自己擅长的道路上,燃烧殆尽……这对他们而言,应该是一种幸福吧?”
“然后……然后……”
摄政王还想说些什么,但这一次他摇了摇头,平静道,“算了,反正我的那些想法也没指望有人能理解,说出来也只是被嘲笑罢了”
霍尔特摇摇头,不屑地说道,“疯子的臆想。”
“哈哈。”
摄政王笑了几声,神情忽然严肃了起来,狰狞可怖,“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第二次机会,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第二次机会?”
霍尔特注视着摄政王的眼睛,那猩红的眼瞳闪闪发光,“对啊,我都快忘了,你原本就是这样的人,空有一肚子的想法,却无从施展,然后就像大家都熟知的俗套剧情那样,你跌入人生谷底,遇到了奥莉薇亚。”
提及奥莉薇亚时,摄政王的神情出现了一丝的颤抖,转瞬即逝。
霍尔特说,“算了,都是一些已经发生的事了,讲的再多,也改变不了你是个恶人的事实。”
“我从未想过为自己辩解。”
“我知道,所以我也懒得控诉你,不是吗?”
霍尔特凝聚着以太,缠绕在手臂、剑刃之上,和摄政王闲聊的同时,他也在思索着该如何杀死摄政王。
作为荣光者,霍尔特的秘能杀伤性不强,难以突破摄政王的矩魂临界,同样,摄政王的秘能也是如此,几番交手下,秘能在两人的战斗中占比并不大,更多的时候,两人都只是在刀剑互搏、以太对轰。
霍尔特奈何不了摄政王,摄政王也杀不死霍尔特,换做往日,霍尔特很有耐心与摄政王交锋,但今日不一样,僵局继续拖延下去,只会对自己不利。
摄政王突然问道,“那你呢,霍尔特,你又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样的理念呢?”
“我?”霍尔特笑了笑,“除了荣光者这一身份外,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健全心智与正确的世界观,理念就是秩序局的理念,这种事没必要重复太多次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直到霍尔特率先打破沉默,“摄政王,你这家伙其实还挺有意思的,虽然是个恶人,但在我接触的恶人里,你是少有的、具有原则性的。”
“我喜欢有原则的人。”
摄政王点头回应,“我也是。”
没有任何征兆,两人一并消失在了原地,爆鸣的声响响彻时,两人已拼杀至彼此眼前,影刃与秘剑相交,以太纠缠在了一起。
正如先前所发生的那样,秘剑毫无阻碍地劈断了影刃,经由极境之力的增幅,这一剑深深地嵌进了摄政王的肩头,劈断肌肉与骨骼,陷入他的胸口,搅碎了他的肋骨与肺叶。
同时,破碎的影刃也再次拼凑了起来,伴随着摄政王的挥舞,它越过秘剑的格挡,朝着霍尔特的脖颈落下,但这一次在触及血肉之躯前,琥珀将滑落的剑刃减速,直至停滞。
“果然,还是你更胜一筹啊!”
摄政王仿佛感受不到痛般,可怖的伤势只会令他欣喜若狂。
霍尔特没有理会摄政王的话,琥珀急速膨胀,将摄政王完全包裹,即便以太互斥为摄政王争取出了些许的活动空间,但以太互斥的范围外,各个区域依旧被琥珀占据了,无论摄政王朝哪个方向突破,都只会落入霍尔特的陷阱中。
不过,只要摄政王再度发动镜界切换,霍尔特所布下的陷阱便会纷纷失效,他将再一次脱困,至于肉体上的恐怖伤势,也有不死之身来治愈。
一想到这,霍尔特的心中不由地升起了厌烦的情绪,类似的战斗已经发生好几次了,每一次都是以这种方式结束。
正当霍尔特准备应对镜界切换后复杂的战况时,摄政王却罕见地没有发动秘能,而是一脸狂笑地喊道。
“你看起来有些厌倦了,霍尔特,你觉得这样很无聊,是吗?”
海量的以太从摄政王的体内喷发,与琥珀互相挤压着,他奋力向后撤步,将秘剑从胸口拔出,剑刃与血肉分离的前一刻,霍尔特的以太终于突破了摄政王的以太,一道道细长的伤口从剑伤之中爆发,覆盖了摄政王的整个胸口,扬起细腻的血雾。
霍尔特不明白,摄政王完全有机会发动镜界切换,躲避这一击的,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继续发出那扰人的笑声,大喊道。
“我也觉得这样很无聊啊!”
摄政王站稳了身子,胸口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他没有立刻向霍尔特发动攻击,霍尔特也少见地没有追击。
两人平静地对视了一眼,或许他们都从彼此的身上看到了相似的地方,即便立场不同、理念不一,但他们都是一群傲慢的家伙,有着莫名其妙,甚至说可笑的坚持。
摄政王开口道,“一对一。”
霍尔特点头,弥漫在周遭的琥珀突然消失了,他放弃了秘能,转而将全部的以太都倾注在极境之力上。
“公平决斗。”
听到霍尔特的话,摄政王露出笑容,“好,至于胜负……就看谁能砍下谁的头颅吧,如何?”
“你是不死者。”
“这倒也是……”
摄政王苦恼了起来,不知道该如何弄一个公平的规则。
突然,霍尔特又说道,“没事的,就按这个规则来吧。”
摄政王反问道,“真的可以吗?我可是不死者。”
“这一点得问你自己,而不是问我。”
霍尔特的言语里,居然莫名地带上了对摄政王的信任,摄政王神情困惑了起来,随后笑意变得狰狞起来。
“真好啊,霍尔特。”
霍尔特依旧懒得理会摄政王,率先向前,不再考虑发动秘能后,霍尔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了剑尖之上,他是如此专注,斩击又是如此致命。
激烈的火花骤起,这一次影刃没有破碎,秘剑也没有释放力量,就和先前说好的一样,纯粹的剑斗,没有任何外物影响。
摄政王心情激荡,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愉悦过了,双手抓紧影刃,自上而下,反复地重劈,力道一次比一次猛烈,火花一次比一次灿烂。
尖锐的鸣响快要让两人失聪,可他们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霍尔特向着一侧迅速转身,避开了又一次的重劈后,秘剑迅捷横斩,带起一抹触目惊心的血色。
伤口沿着摄政王的腰侧延伸,血肉开裂鲜血混合着精纯的以太汩汩溢出,换做之前,伤口出现的同时,就已开始自愈了,但这一次摄政王的不死之身仿佛失效了般,伤口就留在那里,带来阵阵钻心的痛楚。
“你的剑术并不高明!”
霍尔特叱喝着,由防守转为进攻,剑光连绵不绝,宛如洪流般向前侵袭。
摄政王回应着,“没办法,我没有剑术老师,所有的技艺都是实战中练出的。”
“那更令人失望了。”
霍尔特突然低下了身子,双手握剑,向前突刺,秘剑避开了影刃的横扫,趁着摄政王防御的空位,一举刺入他的腹部。
“不死之身给予了你无限的容错空间,所以你其实体验不到在刀尖上跳舞的危险感,更无法从生死之间,学习到真正的技艺。”
霍尔特如同一位老师般,冷冰冰地评价着摄政王的技巧。
“我知道,”摄政王任由剑刃刺穿了自己的腹部,一手抓住剑刃,另一只手高高地扬起影刃,“所以我才如此痴迷决斗啊,希望能与死神共舞!”
影刃斩下,霍尔特毫不犹豫,学着摄政王的动作,抬手抓住了影刃,即便有以太化的躯体以及以太保护,影刃还是切入了霍尔特的掌心,鲜血流淌而下。
“不,我是说,留有退路的决斗者,是赢不了我的。”
霍尔特拧动秘剑,锋利的剑刃将摄政王的手割的血肉模糊,有几枚指节甚至直接断了下来,而后如同致命的腰斩般,向着一侧迅猛抽离,将摄政王大半的腹部切开。
鲜血与血肉的碎块混合在一起洒了一地,热腾腾的白气从污血中升腾。
畅快的痛意令摄政王兴奋地高吼着,他使出全力下压影刃,将霍尔特的半个手掌完全切下,影刃带着血液,调转方向,朝着霍尔特的脖颈再度袭来。
“斩首!”
摄政王高呼着,欣喜若狂。
可能这是不死者们的通病,为了令自己的心智保持健全,都会莫名地痴迷于某些事,而对于摄政王来讲,除了自身的理想外,能令他倾注所有的,便是这血腥的决斗。
越是感受不到死亡的存在,越是渴望与死神共舞。
霍尔特漠然地看着袭来的影刃,他的内心宁静无比,就像先前说的那样,和摄政王这种畸形的存在不同,霍尔特接受了良好的教育,有着一个还算幸福的家庭,他是故事之中最标准的一类人,平庸,但又令人羡慕。
但即便是这样平庸的标签下,霍尔特也有着一些不可退让的坚持。
霍尔特不会被死亡吓倒,他深知有些东西要远远超越于死亡。
没有丝毫的犹豫,霍尔特再次抬起受伤的手臂,如同盾牌般挡在了头颅的一侧,就像防御的拳击手。
两股以太交锋,漆黑的影刃没入血肉之中,没有丝毫的阻碍,剑刃直接斩断了霍尔特的小臂,霍尔特进一步抬起肩膀,挺起的大臂硬生生地卡住了影刃,将它强行留在了原位。
“不死者怎么可能懂舍身的意义呢?”
霍尔特低吼,无视痛苦、秘剑折返!
摄政王狂笑的神情彻底定格,纤细的血线沿着他的喉咙暴起,直至化作血色的轨迹,一分为二。
秘剑一举削断了摄政王的头颅。
刹那间,色彩反相的涟漪再起,镜界破碎,摄政王一直维持的秘能,随着他陷入短暂的死亡而终止,霍尔特回归了以太界,无边无际的黑潮从他的四面八方涌现,仿佛要吞没尘世。
霍尔特大口大口地喘息,整只左臂自小臂起都消失不见,断面整齐,流淌着精纯的以太与鲜血,霍尔特不确定这种程度的伤势,以太化的躯体能否自愈,但眼下危急的情景,根本没时间让他考虑自身的安危。
几分钟前,博德等人还和夜王有来有回的,现在湮灭之暗居然如此高涨,霍尔特果断地发动秘能,迟缓住了周围的黑暗,而在他的不远处,瑟雷几人已深陷浪潮之中。
博德扛着斯科特,靠着雕像的不死性质,暂时抵御住了部分的黑暗,薇儿也释放自身的秘能,给予奥莉薇亚以及瑟雷庇护,但现在他们完全被困在了黑潮之中,黑暗翻滚上涌,距离他们被完全吞没只是时间问题。
血肉蠕动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霍尔特回过头,只见摄政王捡起自己的头颅,脖颈处的血肉愈合,他再一次活了过来,但这一次摄政王没有向霍尔特发起攻击,就连蠕动的影刃,也被他收了起来。
摄政王只是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眼中尽是高傲地看着霍尔特。
含糊不清的声响从黑暗的深处传来,像是夜王的低语,他似乎在诉说着什么,摄政王的神情立刻变得痛苦了起来,浑身的肌肉抽搐,肢体诡异地移动起来,手掌不受控制地抓住影刃。
“闭嘴,你这个懦夫。”
摄政王一脸厌恶地看向黑暗尽头,即便不情愿,他还是被迫地重新抽出影刃。
“你这种家伙,真的配成为傲慢的选中者吗?”
摄政王恶狠狠地说道,与赛宗有些相似,夜王的存在也极为特殊,他不止是傲慢的选中者,也是傲慢的此世祸恶,摄政王猜,其实傲慢也不太喜欢这个家伙,但奈何夜王是控制夜族的重要一环,傲慢无法轻易舍弃。
影刃颤抖地指向霍尔特,在血脉与誓言的压制下,夜王对摄政王的掌控力要比瑟雷强太多,也可能正因瑟雷的背叛,才令他想把一切都抓在手中。
想到这,摄政王不由感到一阵好笑,他怀疑是这否是一种传统,瑟雷背叛夜王,如今就连自己也要这么做。
不,这不算背叛,一直以来,摄政王效忠的都只有自己,夜王只是他达成目的的工具。
霍尔特强忍着断臂之痛,抓紧了秘剑,正准备再次与摄政王交战时,影刃忽然蠕动延伸,漆黑的影子闪过,摄政王的双臂齐齐断裂,带着影刃一起,摔进了湮灭的黑暗洪流之中。
摄政王就像不知痛般,依旧保持着那副笑意,“我和他可不一样。”
霍尔特深深地凝望了摄政王一眼,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两人都是彻彻底底的敌人,恨不得将对手挫骨扬灰,可两人又是如此相似,彼此恪守着准则,无论对错。
一股莫名的、畸形的认同感缓慢浮现,摄政王承认霍尔特的强大,霍尔特也认可摄政王那沾满鲜血的尊严。
轰隆的声响从头顶传来,霍尔特仰起头,只见那千手千足的怪物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始源塔附近,与它一直交战的永世之役,也与它完全交融在了一起,手足与刀剑乱舞,破碎的铁渣与淅淅沥沥的鲜血洒下。
疯嚣的力量扰动的世间。
霍尔特深呼吸,他只是解决了一个对手而已,战争还未结束,作为荣光者,他有自己的责任要承担。
炼金矩阵高速运转,自身存有的以太,完全燃烧。
秘能·琥珀。
无形的涟漪在霍尔特的意志下高速展开,几乎是瞬息内,它便笼罩住了周围的区域,接着是整个黑色浪潮,乃至王城全境。
雪尘凝滞在半空中,漆黑的粒子与烟尘停止了流动,黑色的浪潮高高地翻涌,它们本该一口将博德等人吞没的,但这一刻仿佛时间静止了般,海浪高耸,犹如一座座黑色的山峰,边缘被以太的辉光照亮,形成一道道银色的光晕。
浪潮内部是绝对的漆黑,看不出任何纹理细节所在,霍尔特浴血而来,诡异的电弧在体表映射的炼金矩阵上闪动。
强制迟缓一头此世祸恶,比霍尔特想象的要艰难的多,他的以太正以高速被消耗,炼金矩阵也快抵达了承载的极限。
“还愣着做什么!”霍尔特大喊道,“撤离啊!”
声音未落,奥莉薇亚化作阴影,一把将博德、瑟雷吞没,随后扭曲成箭矢,在靠近霍尔特的瞬间,连带着霍尔特一同纳入阴影之中。
薇儿振翼飞驰,与阴影同行,当他们脱离危险地带的前一刻,霍尔特再也无法承载这压力,秘能崩溃。
黑色的浪潮挣脱了迟滞,山呼海啸而来,也是在这同一时刻,烧红的万丈辉光拔地而起。
伯洛戈身上燃烧着,仿佛快要熔化了般,骇人的辉光下,炼金矩阵崩碎成一块又一块,血肉变成焦炭,又被新鲜的血肉顶替掉,以太止不住地从缝隙里溢出,化作火苗蹿升。
一直以来,伯洛戈都不觉得自己是真正意义上的不死者,他只是一个极难被杀死的凡人,毕竟不死者寻求不死的本质是畏惧死亡,但伯洛戈并不害怕死亡,相反,他具备着不死者们少有、近乎没有的精神。
“伯洛戈,无论结果如何……”他自言自语着,“献身的时候到了。”
炼金矩阵崩溃,光灼再也不受约束,化作焚灭的闪光。
第一百三十五章 火剑
一直以来伯洛戈都无比坚信,自我牺牲的献身精神,会将他与懦弱的不死者们完全区分开来,他是恶人、凶手、屠夫,但无论如何,伯洛戈都绝不会是懦夫。
在以太虹吸的抢掠之下,无穷无尽的以太被强行压缩进了伯洛戈的体内,炼金矩阵再也难以承载这份压力,一节节地崩溃,以太转换为扭曲现实的奇迹之力,将伯洛戈的躯体化作锅炉一般,高温高压下,孕育着可怖的力量。
伯洛戈就像一台过热熔毁的反应堆,待他那坚韧的意志彻底崩断之际,最后的保险丝也就此熔化。
如同一场被引爆的灾难,光灼全面爆发,掀起炽热的焚风,无差别地席卷了范围内的所有生灵与事物。
刹那间,每个人都看到了那将天地映照成黑白两色的致命闪光,而后足以灼瞎双眼的光亮从前方爆发,迫使所有人都移开视线。
光灼的爆发不止带来的致命的光和热,也带来了狂乱的以太流,因此在这无差别的冲击下,奥莉薇亚的阴影崩溃,被她包裹的众人直接显现了出来,毫无障碍地暴露在光灼下。
“小心!”
奥莉薇亚声嘶力竭地大喊道,在那光与热的面前,莫大的恐惧在她的心底爆发——那是源自于对太阳的畏惧。
“撑住了!”
博德大步向前,白骨的躯体没有丝毫的血肉,因此感受不到流火的灼烧与高温,挺身站在所有人之前,将斯科特顶起,犹如一面盾墙般,招呼着众人躲在斯科特的阴影下。
“靠你了,斯科特。”
博德低声道,既然斯科特能抗住湮灭之暗,那么光灼之力,应该也不在话下。
斯科拉那石铸的脸庞朝向光灼,强光的映照下,居然有那么几分安逸祥和。
冲击扑面而来,一瞬间,就连博德这位荣光者,也险些被掀倒,炼金矩阵高亢运转,用极境之力撑住斯科特的同时,他还在不断地组建起以太屏障,抵御着那致命的高温。
仿佛涉身于燃烧风暴之中,又好像被膨胀的烈阳完全吞没,视野之内尽是纯粹的流光,无法辨别方向,更无法了解更多的情况。
炽热的气流扑面而来,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火炉之中,高温和烈焰让人窒息,仿佛每一次呼吸都会吸入火焰。
霍尔特察觉到了不妙,就算博德能挡住光灼的正面冲击,余热也足以杀死其他人了。
“这比我想象的要艰难的多。”
霍尔特再次艰难地运转起了炼金矩阵,致密的琥珀包裹在了四周,迟缓了焰流,连带着致命的热量也被凝滞在外。
薇儿也施展起自身的秘能,将幽魂状态一点点地覆盖到所有人之上,即便这会令它的躯体快速崩溃,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幸存者全都团结在了一起,用尽各种手段,尝试在光灼的洪流中生还,而光灼则无情地席卷而过,吞没途径的一切。
火焰犹如红色的海洋,翻滚着、咆哮着,将整座王城吞入火海之中,灿烂爆发的强光中,光灼如同烈阳坍缩般,烈火燃烧着无穷无尽的以太,在压缩的极限之际,再次喷发。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以惊人的速度扩散开来,将一道道流火如雨点一般抛射出去,它们在空中四溅开来,犹如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在王城废墟上留下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始源塔也被光灼的洪流侵袭着,本来快要熄灭的火光再度燃起,焰火直入云霄,冲天而起。
在伯洛戈的舍身燃烧下,就连夜王的黑暗也被无限压缩了下去,黑暗湮灭的速度远远比不上光灼燃烧的强度,阴影一点点地崩溃,直至变成一道突兀、漆黑的礁石。
“燃烧……燃烧……”
模
糊的声音回荡在刺眼的光灼之中,像是有头可憎的炎魔在诅咒着尘世。
位于光灼的焰心处,此时伯洛戈的炼金矩阵已因这可怖的出力熔毁了大半,魂疤交错布满了残破的灵魂,整只手臂也已经碳化成纤细的枯骨,躯体破碎的灰烬被加热成闪亮的光点。
自光灼燃烧的第一刻起,恩赐·时溯之轴便对伯洛戈开始了自愈,但很快,自愈的速度就追不上伯洛戈自毁的速度了,按理说,他早该在这等恐怖的伤势下死去才对,可伯洛戈的意志却坚挺着,保持着一定的清醒。
伯洛戈知道,他还不能停下,绝对不能停下。
这道耀眼的光芒,仅仅是削弱了夜王的力量,还远不止于将他杀死。
光灼洪流中,除了夜王外,还有一座礁石艰难地屹立着,那便是瑟雷等人搭建起的脆弱防线,几位荣光者保护在最外围,内部则是帕尔默、欣达,还有奥莉薇亚。
此时欣达已经快要昏厥了过去,反复的以太冲击与高温,把她折磨的苦不堪言,即便没有直接与灼气接触,她的体表就像烫伤了般,逐渐浮现起了大片大片的水泡。
同样是负权者,帕尔默并没有比欣达好多少,只是帕尔默倒霉惯了,接受能力与适应能力都比欣达强上不少。
帕尔默问询道,“这能杀了那个混蛋吗?”
“看起来没有!”
瑟雷扯着嗓子回应着,光灼燃烧的余音回荡,像是山崩般,轰轰隆隆。
凭借着血脉的联系,瑟雷可以感知到夜王的状态,那个混蛋还活着,和众人一样,屹立在光灼之中。
“该死的,他再杀不死夜王,我们就要死了!”
帕尔默眯起眼睛,看向将众人完全笼罩住的流火,到处都是纯粹的光与热。
“这感觉就像置身于焚化炉一样!”
薇儿踩了帕尔默一脚,怒骂道,“有人说过,你的形容手法总是很糟糕吗?”
“反正对你们也糟糕不到哪里去啊!”帕尔默叫的更起劲了,“你们可是不死者啊!”
博德懒得参与进众人的斗嘴中,他只想尽可能地保护大家,敬业可靠,就像往日他在不死者俱乐部里那样。
光灼之力是如此热烈,帕尔默等人、夜王、始源塔,都位于它的直射路径上,王城的废墟已被烧的发红,极致的高温下,就连砖石都纷纷熔化,滴下了大块的熔融物,灰烬横飞,雪尘也被蒸发。
瑟雷看不清外面的情况,但他可以确定,这座屹立多年的城市,在今日迎来了彻彻底底的毁灭,然后……然后便是始源塔。
响彻天地的爆炸声从前方传来,夜王那漆黑的礁石终被伯洛戈那竭尽全力的光灼击穿了一角,焰浪溅射,一道巨大的流火腾空而起,直接命中了本就在烈火中摇摇欲坠的始源塔。
都不需要多么长时间的燃烧,仅仅是短暂的撞击接触下,始源塔的塔身就再次被凿出了一个空洞,洞壁烧红,熔融物如粘稠的血液般,缓慢流淌。
爆炸声接连不断,又有数道流火从洪流之中分离出来,有的将始源塔撞的摇摇欲坠,有的落向了更远处的战场,不知道掀翻了多少头不死者,亦或是夜族。
按照伯洛戈的这番攻势,即便无法击穿夜王的防御,他也可以顺势摧毁整座始源塔,终结晦暗铁幕,而这恰好也达到了他们的战略目的。
可当又一重重流火溅起时,庞大的身影黑压压地降临了,千手千足的庞然大物硬生生地挤进了光灼洪流之中,不仅帮夜王承担了大半的伤害,还把溅射的流火纷纷挡住,而那一直与它拼杀纠葛的永世之役,此时那无尽的刀剑已碎裂了大半,狂涨的怒意也有了衰败的迹象。
在破晓战争之前,傲慢之
罪一直是魔鬼之中最为强大的存在,即便后来没落了些许,可他依旧具备着骇人的威能。
在以太界内,傲慢的力量得到了完全的展现,赛宗即便掌握着权柄,化身为此世祸恶,可他终究不具备那本质的原罪,是一件赝品、伪装的魔鬼。
此消彼长之下,赛宗逐渐落入了下风,傲慢也逆转了局势,干扰起了夜王与伯洛戈等人的战斗。
一旦战败,傲慢必将在之后的纷争中退场,而他的自尊心、他的原则,决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万千的刀剑反复切割,暴戾之气搅碎了一重重的焦油,即便对千手千足产生了重创,可依旧无法阻止它的行动。
瑟雷躲藏在斯科特的阴影之下,低声道,“光灼……光灼快要熄灭了。”
片刻的时间里,光灼从起初的猛烈之势,变得逐渐虚弱了起来,虽然这种虚弱的程度也足以抹杀绝大部分的生灵,可这无疑表示着,伯洛戈的力量已经抵达了极限,作为光灼的承载体,伯洛戈即将走向彻底的崩溃。
“那夜王还活着吗?”帕尔默茫然地问道。
“他……”
瑟雷眼瞳呆滞,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他知道,这可能是他此生唯一一次杀死夜王的机会了,但他也知道,想要杀死那样强大的存在,必须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勇敢点,瑟雷。”
瑟雷喃喃自语着
,而后目光看向奥莉薇亚。
父女就这样对视了几秒,瑟雷一句话未说,也没必要说什么了,他是高高在上的夜族领主,说太多矫情的话,反而让人觉得自己是个懦夫。
他、瑟雷·维勒利斯、夜族领主、不死者俱乐部的酒保……可能有些晚,但现在还不算迟。
瑟雷不再是懦夫了。
瑟雷准备好了。
没有任何征兆,瑟雷直接走出了阴影,脱离了薇儿的保护,他就这么站在了光灼洪流之中,一瞬间体表的衣服被烧尽,皮肤蒙上了一层碳化的灰黑。
剧烈的痛意中,瑟雷在心中感叹着,这等恐怖的攻势,落在一些稍弱的荣光者身上都足以将其抹杀了,可打在夜王的身上,却难以撼动他分毫。
“自我牺牲的精神,会将懦夫与不死者分隔开来……”
这句话瑟雷也知道,毕竟当初就是伯洛戈和他讲的,他站在一片璀璨的光芒中,些许的噪音从一侧传来,好像是博德和奥莉薇亚在喊些什么,但瑟雷的双耳已被高温洞穿了,他什么也听不清。
仅存的视力也快速模糊了起来,依靠着血脉间的联系,瑟雷在彻底失明前,判断着夜王的方位。
瑟雷经常和伯洛戈一起喝酒,准确说,他喝酒,伯洛戈喝橙汁,瑟雷会为伯洛戈讲述许多关于不死者的故事,伯洛戈则适当地讲述一些,他的行动经历。
例如遗弃之地事件。
在伯洛戈的回忆中,瑟雷了解到,其实驱动光灼之力需要三要素,以太界内源源不断的以太、光灼晶核本身,以及可以将这力量成倍放大的阵列系统,不过,说是复杂的阵列系统,其实就和用镜面折射光芒令其聚焦的原理差不多。
瑟雷真希望自己没有了解到这些知识,这样自己就能心安理得地藏在阴影下了。
秘能·凝腥之狱!
瞬息内,瑟雷引爆了自身的血液,几乎将它们完全抽干,铸就成一簇簇巨大的赤色晶体,在光灼洪流的轨迹上,拔地而起一座高山般的水晶丛。
光灼穿过晶体,折射出一道道耀眼的光轨,所到之处,如同焚灭的火剑,轻而易举地烧尽了触及的物质。
瑟雷位于水晶丛中,大失血下,他的脸色苍白,到了这种时候,他的心情意外地轻松了起来,
心里思索着,早知道这样,刚才就该从帕尔默身上多喝点血的。
光灼与水晶碰撞在了一起,晶体熠熠生辉,闪烁不止,瑟雷来不及欣赏这美景了,他的晶体可不是什么无坚不摧之物,光灼每时每刻都在将它们一一焚灭。
至于现在?
榨干体内仅存的以太,瑟雷统驭着耸立的晶体山峰,令它们强行转向,直至散落的光轨逐一重迭、并齐,直至分散的力量被统一在一起……
直至瑟雷以自身化作阵列的一部分,直至无数散落的光芒被约束成唯一。
瑟雷喃喃自语着,“这回应该算是救世主了吧。”
这一刻,曾经夜族领主凝聚起了万丈的光芒,将它们铸成火剑,横跨天地,刺向那永夜的罪孽之源。
光与暗交织,灼烧的尖啸声响彻全场。
瑟雷能感到自己因失血、因高温、因炼金矩阵的负担在一点点走向崩溃,他也听到了那一座座耸立的晶体山峰,在光灼的影响下,逐一崩裂,他知道自己再有不久,也会被光灼吞没。
死亡将至,可瑟雷的心情却意外地宁静。
喧闹声逐渐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渐起的歌声,如同千万支交响乐团在同时演奏,如同万众齐声的咆哮,如同天地之间的哀嚎与欢歌,它们激荡在烈阳的每一个角落,回响在寂静的宇宙之中。
恍惚间,瑟雷看到有人朝自己走来,她有着和爱莎一样的面容。
“想不到吧,爱莎,”瑟雷开玩笑道,“其实我自己也没想到,我有一天居然会成为手持火剑的天使。”
“真荒谬啊……”
火剑穿过王城废墟、穿过千手千足、穿过湮灭之暗,连带着始源塔一并洞穿,赤红的轨迹跨越了漫长的距离,如同一道永恒的疤痕般,铭刻在了以太界的冰原之上。
漫天的雪尘滚过,熙熙攘攘。
第一百三十六章 升变
光灼渐息,水晶峰群也逐一崩塌,清脆的破碎声中,大片大片的雪尘弥漫了过来,盖过了烧焦的废墟、血肉模糊的尸体,吹散了滚滚硝烟,也将丛生的野火逐一扑面,直至将整片战场都掩埋在了苍白之下。
霍尔特疲惫地抬起头,薇儿的阴影与斯科特的庇护下走去,他看向夜王的方向,茫茫的雪尘扑面而来,如同大雾一般,遮蔽了视野。
冷彻的寒风滚动,仿佛有场风暴近在咫尺。
霍尔特独臂抓紧秘剑,没有因战场的平静而放松警惕,可警惕了好一阵后,并没有任何异常的以太反应出现,仿佛那一道火剑真的将所有的强敌都就此贯穿。
紧绷的神经直到这一刻才稍稍放松了些许,霍尔特看向周围人,“大家都还好吗?”
“我没事……斯科特也没事。”
博德费力地将斯科特扛了起来,简单地检查了一下,斯科特很健康,除了雕像的表面多了一些划痕外,他就跟全新的一样。
真可靠啊,博德打算等回到不死者俱乐部后,把斯科特放在门口,当做迎宾雕像,如果可以的话,博德甚至想把他当成不死者俱乐部的吉祥物。
“我也没事,”帕尔默痛苦地咳嗽了几声,推了推身旁晕厥的欣达,见她还有呼吸,便补充道,“欣达也没事,至少还活着。”
帕尔默接着又戳了戳薇儿,但薇儿没有任何反应,把它抱了起来,用力地摇晃了两下,一片片羽毛脱落了下来,血肉自行裂解,温热的血液淌过帕尔默的双手。
“薇儿有点问题,它死掉了。”
为了在光灼洪流中庇护几人,薇儿再一次地超常发挥,代价便是它的肉体再一次地崩溃,丧失了生机。
帕尔默把猎鹰的尸体丢到一边,喃喃道,“你也算是安全了。”
经过这接连的大战,帕尔默不确定这以太界内是否还有躯壳供以薇儿复生了,或许它会直接刷新在永夜之地内,再糟点的话,就是变成附近海域里的某只海星。
帕尔默希望薇儿最好不要变成海星,难以想象,在茫茫大海中回收一只海星会有多么麻烦。
彼此确定了一下自身的状态后,霍尔特的目光落向了附近的不远处,朦胧的雪尘里,一道黑色的影子逐渐显现了出来,他向着那里走了几步,微弱的以太反应升腾,是奥莉薇亚。
“你还好吗?”
霍尔特关心道,但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奥莉薇亚很不好,光是用眼睛就能看出来,在瑟雷献身跃入光灼洪流后不久,奥莉薇亚也跟着冲了进去,濒死之际,瑟雷还一度产生幻觉,把奥莉薇亚视作了爱莎,而在瑟雷被光灼焚灭之前,她利用秘能·帷幕之影保护住了瑟雷。
帷幕之影确实是一个不错的秘能,它不具备直接的杀伤性,却可以给凝华者提供极为可靠的保护,但即便是这样,奥莉薇亚依旧遭到了重创。
曾经神秘典雅的衣装变得褴褛,大半的身体被光灼烧焦,躯体血肉模糊,渗出点点的鲜血,她的面纱也在高温中灰飞烟灭,精致的脸庞有一半都被严重烧伤,就连一枚眼球也蒸发出成虚无,只留下一个黑漆漆的血洞。
奥莉薇亚的状态极糟,但作为不死者,这还不足以杀死她,可她怀中的瑟雷就不一样了。
瑟雷几乎完全被烧成了一块焦炭,皮肤表面碳化开裂,仅存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渗出,奥莉薇亚甚至不敢用力抱他,似乎有些许的挤压,就可以把瑟雷揉成一团破碎的灰烬。
呼吸渐止,死神已至。
霍尔特走到了瑟雷身边,一言不发地举起断臂,在以太化的影响下,这可怖的伤口已经愈合了不少,但霍尔特还是毫不犹豫地用秘剑再次切开伤口,也不管断臂能否重生,又是否会留下魂疤。
鲜血淅淅沥沥地溢出,洒落在了瑟雷那干涸的喉咙里。
奥莉薇亚抬头看向霍尔特,仅存的眼瞳视力极为模糊,但还是勉强辨认出了霍尔特的身影。
“谢谢。”
“没什么好谢谢的。”
霍尔特止住了伤口,再一次警惕地看向四周。
眼下战局情况不明,而具备战斗力的,也只剩下了他与博德,就像一场竭尽全力的死斗,一位又一位斗士倒在了沙场之中,生还者寥寥无几。
一阵狂风掠过,周围的雪尘被纷纷荡开,视野也因此清晰了不少。
霍尔特看到了那横贯冰原与王城废墟的巨大疤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难以想象是何等的伟力,能在以太界内留下这样的伤疤。
目光沿着逐渐冷却的疤痕挪移,在这毁灭的尽头,霍尔特看到了艾缪。
艾缪应该是众人之中,受伤最轻的一位,但哪怕是这样,此时她的部分机体也早已过热,指节更是熔化,冷却后又焊接在了一起。
她就像一个无法控制双手的病人,以一种极为畸形的方式,试着将她身下的身影抱起来,但无论艾缪如何努力,僵硬的双手始终难以挽起对方,她的目光无比焦急。
霍尔特走了过来,在这疤痕尽头,艾缪所处的位置,就像一个巨大的爆炸坑,周围的熔融物已经冷却了下来,层层堆列,像是被凝固的水上涟漪,在更下方,恒久冰封的冰原表面被融化出了一个凹陷,炽热的余温中,一具几近破碎的残骸就躺在这核心处。
“伯洛戈……”
霍尔特轻声道,内心一片冰冷。
此时的伯洛戈已经变成了一块难以分辨的碳化尸体,就像和整个废墟、冰原镶嵌在了一起一样,双臂完全消失,下肢也破碎成了灰烬,他的躯干如枯树一般开裂,但缝隙之下依旧是灰黑色,毫无肉体与血液可言,仿佛这一切的一切,都在光灼的燃烧中消耗殆尽。
伯洛戈的面容已经无法辨识,眼窝也空荡荡的,整张脸的皮肤都变成一层轻薄的硬壳,嶙峋的骨骼完全凸显了出来。
如果不是知道伯洛戈是不死者,以这种程度的伤势,霍尔特已经打算开始默哀了。
“他还需要多久能复活?”
“我……我不知道。”
艾缪摇摇头,茫然地看向霍尔特,眼中尽是惊恐,仿佛伯洛戈这一次真的要死了。
霍尔特也被艾缪的眼神惊到了,察觉到她的情绪后,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怎么回事?”
“他,他的炼金矩阵过载了,”艾缪努力回忆自己感知到的情况,“为了引导光灼,超量的以太彻底压垮了他的身体,这就像……就像……”
霍尔特神情凝重地说道,“炼金矩阵完全熔毁。”
每当凝华者遭遇深入炼金矩阵的伤势时,伤势愈合后就会在炼金矩阵上形成一道魂疤,它会阻碍以太的流动与炼金矩阵的效率,影响凝华者力量的同时,也令他们有种区域崩溃的风险。
用霍尔特听到的一个比较有趣的形容来讲,炼金矩阵就像电路,魂疤则是电阻。
眼下伯洛戈的状况要比魂疤糟糕百倍,引导光灼下,他的炼金矩阵完全崩溃、熔毁,即便能够再次愈合,那也将是一个布满魂疤的炼金矩阵,更不要说,它真的能愈合吗?
伯洛戈的恩赐·时溯之轴,难道连炼金矩阵的伤势也可以治愈吗?
艾缪不清楚,霍尔特更不知道,他只是意识到,现在他们又失去了一个可靠的战力,局势再一次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我找不到他了,”艾缪紧张地抬起手逐渐变得虚幻的双手,“明明之前,我都可以潜入他心灵深处的,但这一次我找不到他了。”
当伯洛戈遭到到绝对的重创后,他的复活周期会变长,但即便这种情况下,伯洛戈的心智依旧存在,但这一次艾缪能看到的只有一片虚无的黑暗。
霍尔特紧张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他死了,彻底死了?”
说是不死者,但很多不死者还是有着可以被击杀的方式的,一旦伯洛戈是真的死了……霍尔特有些不敢去想了。
艾缪焦急地看着伯洛戈,她想做些什么,但又什么都做不到,手臂无意义地比划着,像是快要崩溃的病人。
此时又一道寒风涌过,整片区域的雪尘都被荡开,霍尔特的视线再次沿着疤痕前进,他看到了被毁灭的王城宫殿,也看到了烧焦的战场,在这一切的尽头,邪异狰狞的身影艰难地屹立着。
摄政王半跪在废墟之上,和众人不同,光灼洪流来袭时,他直接踏入了镜界之中,完美地避开了这致命的洗礼,但当他从镜界里回归时,等待他的只有憎恶的黑暗。
“叛徒……该死的叛徒……”
低沉的斥责声从摄政王的头顶传来,只见黑暗如同寄生物般,牢牢地抓住了摄政王的身体,缠绕住他的喉咙,限制住了他的身体,在摄政王的背部高高隆起,猩红的眼瞳再次注视大地。
比起先前那可怖的姿态,如今夜王的形态看起来要弱小了很多,火剑确确实实地重创了他,几乎一剑彻底抹杀了他的生命。
但在那固执癫狂的求生欲下,在以太界的充盈力量前,夜王再一次侥幸地活了下来,侥幸地得到了魔鬼的庇佑。
巨大的阴影投射了下来,遮天蔽日。
霍尔特的视线缓缓上移,只见那千手千足的庞然大物再次屹立了起来,火剑贯穿了他,但远没有能力杀死这位原罪的存在,至于永世之役的万千刀剑,此时已经消失了大半,只剩一些零零散散的剑刃,徒劳地从他的体内刺出,做着最后的反抗。
很显然,在傲慢的力量下,赛宗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霍尔特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感涌上心头,付出了如此之多的代价,引动了这般的奇迹之力,可最终,他们还是失败了。
可这并不代表霍尔特要放弃。
抓紧秘剑,霍尔特向前迈步,仿佛以太界了解了他的意志,赞赏他的精神,世界给予了奇迹的回应。
周围的寒风变得更加凛冽了起来,无穷的狂风袭来,牵动着万千的雪尘,无情地扫过每个人的脸颊。
一抹炽白的强光从霍尔特的身后升起,他回过头,那贯天彻地的炽白风暴近在咫尺。
秘源。
霎时间,空灵的神圣感萦绕在每一位具备炼金矩阵的人身上,他们齐齐地感受到了与秘源的联系,就连傲慢之罪那焦油的躯体,也在这炽白辉光下,开始分崩离析,只得后退。
霍尔特仰望着那神圣的存在,作为荣光者,他自然知晓起始绘卷上的秘密。
第八人、炼金矩阵的源头……凝华者之神。
霍尔特是个无神论者,但这一刻,他愿意将秘源视作神灵对待,祈祷那虚无缥缈的转机。
于是密集的脚步声从秘源的辉光之下响起,霍尔特怀疑自己是否出现了幻觉,他看到一群衣衫褴褛的血民们正从风暴之中走去。
血民们成群结队,每个人的神情都狂热无比,口中诉说着玄奥的祷言,如同一支虔诚的朝圣者。
梅丽莎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在她引领下,净土的光环依旧庇护着他们,无论是寒风还是雪尘,哪怕是黑暗与烈火都无法侵犯他们丝毫。
所有人都冻结在了原地,仿佛失去了行动能力,只能这么旁观着,注视着他们的到来。
梅丽莎越过了霍尔特,越过了艾缪,抵达了那燃烧的坑底,神情悲怜地抚摸着伯洛戈那寸寸崩裂的躯体。
“烈阳熄灭了。”
滚烫的泪水从梅丽莎的眼中滴落,渗入伯洛戈枯萎的躯体之中。
悲伤的氛围还来不及弥漫开来,梅丽莎站了起来,神情愤怒,振臂高呼。
“烈阳永不熄灭!”
“永不熄灭!”
血民陷入了与梅丽莎相同的狂热之中,他们一并高呼着,就像在讲述某个可以改变现实的咒语。
“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
优雅的声音在人群之中响起,声音仿佛不会衰减一般,扫过冰原,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无论是霍尔特还是艾缪,哪怕是夜王、摄政王,他们在听到这声音的瞬间,一股强烈的不安感从心底升起,仿佛有某种邪异癫狂的事物正逐步呈现,他远比此世祸恶还要可怕,比原罪还可憎。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有任何异常。
身穿宇航服的希尔就这么出现在了众人之中,金色的面罩映照着梅丽莎的眼神,映照着所有人的眼神。
他再一次问道,“告诉我,你们想要什么?”
“烈阳。”
梅丽莎说,其余的血民也一一应和着,声音此起彼伏。
“不,我是指更本质一些的东西。”
梅丽莎的眼神恍惚了一下,但转眼间,就再次坚毅了起来,她明白希尔的意思,坦言道。
“复仇……”
梅丽莎的声音颤抖了起来,充满了抑制不住的情绪。
“我寻求烈阳的复仇,将这些夜族、所有邪异的存在,统统晒死于阳光之下,我寻求烈阳打破这鲜血的地狱,烧穿那厚重的阴云。
我寻求……烈阳的再次升起!”
希尔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一把将残破的伯洛戈抱了起来,双手抬起他的身体,高高举起。
“那么各位还等什么呢?”希尔欢呼道,“给我你们的灵魂,而我将实现你们的愿望。”
血民们痛苦万分,血民们一无所有,血民们不祈求希望,也不在乎所谓的灵魂是否存在,又归属何人。
复仇,血民们只想复仇,向着这些吮吸他们血液的怪物复仇。
血债血偿。
直到黑夜被燃烧殆尽,直到一切宁静之际,直到他们能重获自由,一睹白日的模样。
希尔察觉到了那一缕缕被释放的灵魂,感受到了那汹涌的憎意,他将伯洛戈朝着秘源高高举起,仿佛要将他献祭给这伟大的存在。
“你还等什么呢?”
希尔对着秘源大喊道,声音宛如雷音一般,滚滚而过,回荡在以太界内。
秘源沉默地屹立着,耀光的丝带从伯洛戈的躯体中延伸出来,缕缕丝线纠缠在了一起,凝聚为实体的缠结,将伯洛戈缓缓吊起。
如同一场宏大的仪式,残破的躯体悬停于秘源的注视之下,伴随着渐起的心跳声,伯洛戈那枯朽沉寂的身体上,再一次闪烁起炼金矩阵的辉光,那些破碎的、零零散散的路径在秘源的力量下,奇迹般地复位,重新拼接在了一起。
以太流过,将路径一一点亮,就像打破定律了般,本该层层堆起的魂疤荡然无存,就像时间回溯般,破碎的炼金矩阵回归到完美的状态。
不……这还不够完美,远远不够完美。
鲜血的血肉从伯洛戈的残躯上快速生长,骨骼重铸,一道道肌肉纤维重重纠缠,血管穿插而过,鲜血凭空溢出,如同精致的解剖模型,直到新生的皮肤将这一切包裹起来。
血淋淋的眼窝中,眼球再造,晶状体调整到初始的姿态,紧接着以太的辉光填满了眼瞳,宛如苏醒的天神。
霍尔特等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短暂的震惊后,霍尔特反应了过来,他意识到了希尔魔鬼的身份,也意识到了希尔引导着这群血民,以他们的灵魂许愿为伯洛戈许愿。
为什么?
霍尔特不明白,他只觉得自己好像踏入了某个未知的阴谋之中,而后更令他震撼的一幕上演。
伯洛戈那破碎的炼金矩阵已经完全重铸了,可秘源对伯洛戈的调整没有结束,原本的路径一分为二,如同树木深扎进大地的根须,就像血肉之中复杂的毛细血管,路径不断分化、越发复杂,遍布在灵魂的每一处,映射在身体上的每一寸。
“在这以太界内,秘源的见证下,灵魂的燃烧中……”
以灵魂的献祭为材料,以魔鬼的力量为引导,以血契的约束为凭证。
霍尔特后知后觉道,“这是一场仪式。”
“一场荣光者的……升变仪式。”
自植入炼金矩阵的那一刻,伯洛戈就便化身为了一枚棋子,穿过层层阻碍,战胜诸多强敌,终达底线——升变至那荣光的皇后。
漫天的雪尘纷纷凝滞在了半空中,辉光的照耀下,它们宛如群星般璀璨,而在这绚烂的华光之中,伯洛戈睁开了双眼。
激荡的以太涟漪横扫冰原。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光
当伯洛戈清醒过来时,他的眼前唯有一片燃烧的炽白,它是如此宏大雄伟,仿佛占据了天地间的一切,没有丝毫的隐藏,也毫无遮掩,就这么坦坦荡荡地在伯洛戈的面前展现了它的全部。
伯洛戈看到了那溢散的流光,无数飘荡回旋的缕缕丝带,每一个分支与光点,都是一颗重归秘源的灵魂,无穷无尽的灵魂汇聚起了这场伟大的风暴,自亘古起,便在以太界内一刻不停,追逐着黑暗。
曾经,伯洛戈对秘源一无所知,而如今,他知晓了秘源的一切,心情也和当初有了截然不同的转变。
魔鬼们为了欲望,占据了七大原罪,第八人为了人世,则拾起了献身的美德。
对秘源那未知的恐惧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敬仰与赞美,伯洛戈无法想象,何等高洁的灵魂才会在那主宰世界的诱惑下,毅然决然地选择了献出己身,但他知道,第八人的献身并非徒劳、愚行,原罪也并非深刻进人类的灵魂之中……
那高贵的美德,依旧存在。
利维坦,或者说、希尔,他以血民们的灵魂为柴薪,重铸了伯洛戈的炼金矩阵,将破碎的灵魂再度拼接在一起,主持起这荣光的仪式,在秘源的见证下,令伯洛戈完成了升变。
游弋的万千丝带拧在了一起,沿着缠结的轨迹将全部的力量注入伯洛戈的体内,伯洛戈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升变仪式从他根本的凡性上,对他进行了超凡的改造。
炼金矩阵扩展繁化,血肉之躯高度以太化,纯粹的能量流淌在骨血之间,如同提炼金属般,将那凡性的杂质不断地剔除,将伯洛戈的灵魂、炼金矩阵高度提纯,直到伯洛戈的意识完全复苏,重新掌握了躯体的控制权。
瞬息间,磅礴的以太在伯洛戈的炼金矩阵燃烧涌动,灼目的强光映射在体表的纹路上,伯洛戈于半空中缓慢地伸展躯体,以太扫向四周,统驭之力无差别地抓住大地。
隐隐的崩裂声响起,而后冷却的废墟逐一破碎,大片大片的碎石扬起,沿着既定的轨迹朝着伯洛戈飞去,半空中碎石诡异地自燃、熔化了起来,模糊的铿锵铁音下,大量烧红的金属从熔融物中被提取了出来。
废料化作尘土散去,烧红、尚未冷却的金属则肆意变形,被无形之力敲打成一片片轻薄的甲片,逐一覆盖在了伯洛戈那新生的肉体之上,直到嶙峋的甲胄将他的身体完全覆盖,缝隙间溢出炽白的辉光。
伯洛戈长长地呼气,属于荣光者的伟力全面爆发,向着战场内的所有幸存者,宣告着他的归来与降临。
也是随着伯洛戈的完全复苏,那诡异的冻结感终于从众人的身上消退了下去,同样是荣光者,霍尔特率先从这异感中挣脱,但他的目光没有落在伯洛戈的身上,而是看向伯洛戈的下方,那站在血民之前的魔鬼。
这一刻霍尔特可以肯定,这个身穿臃肿潜水服的家伙,是一头憎恶的魔鬼,并且他极有可能,就是那头夺走伯洛戈灵魂的魔鬼。
嫉妒的利维坦。
在秩序局内,有许多关于魔鬼的记录,但唯独有两头魔鬼,秩序局对他们的了解知之甚少,其一便是傲慢的晨星,他信息的缺失很合理,毕竟在破晓战争之后,傲慢就隐藏了起来,而那时秩序局还未建立。
另一个无比神秘的魔鬼,就是嫉妒的利维坦了,他是如此神秘,以至于秩序局内部对他的记录,除了他的名字与身负的原罪外,了解几乎为零。
未知带来恐惧。
霍尔特紧盯着利维坦的背影,先前心中那种步入阴谋的感觉变得越发强烈了。
在这魔鬼争斗的战场上,突然又出现了一头魔鬼,并且他还引导着血民,以他们的灵魂为代价,强行令伯洛戈在战场上完成了升变仪式……甚至说,就连秘源也被引来了此地。
霍尔特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巧合,那么如果这不是巧合,眼下傲慢与暴怒的争斗,对永夜之地的行动,这一切的一切,是否早已落入他的计划中呢?
没有人回答霍尔特,滚动的风雪中,利维坦依旧保持着高举双手,将伯洛戈献祭的动作,待伯洛戈的目光落下,看向那金色的面罩时,他才缓缓收起了双手,诡异的笑声响起。
“伯洛戈,可不要辜负大家的期望啊。”
利维坦说着,身影崩塌成一片溃散的焦油,他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了一片浅浅的、粘稠的黑色水渍。
伯洛戈的视线向前,血民们纷纷跪了下来,满怀期待地望着伯洛戈,望着这位由他们的祈祷与愿望所诞生的天神。
每个人都是一副虔诚狂喜的模样,每个人的眼中都饱含着热泪,在血契成立的那一刻,他们体内的灵魂就已被利维坦抽离,熔铸进了伯洛戈的炼金矩阵内,至于他们肉体的本身,在肢体的末端,浮现了一道道黑色的印记。
就像毛细血管被污染了般,黑色的纹路遍布了他的指尖,沿着手臂一路向心脏蔓延,呼号的雪尘打在他们身上,顷刻间,一两个身影就倒了下去,他们艰难地爬了起来,却被这冷彻的风,弄的快要窒息。
血契达成的那一刻起,一直笼罩在血民身上的净土光环便消失了,梅丽莎虔诚地跪在最前方,忍受着极寒与以太的压迫。
以太界内充盈着精纯的以太,对于凝华者而言,这是一片畅游的海洋,可对于普通人来讲,这里是危险密布的丛林。
凡性的肉体正在以太的流经下逐步走向崩溃,就像一场缓慢的处刑,以太之力肆无忌惮地侵占着血肉之躯。
伯洛戈知道,自己该行动了,即便这一切建立在利维坦的阴谋下,他也要为了这些血民,实现他们的愿望。
伯洛戈抬起双手,整片冰原再次颤抖了起来,层层堆迭的废墟之下,怨咬与伐虐锯斧受到了伯洛戈的召唤,破土而出,重归伯洛戈的双手。
光灼晶核悬于伯洛戈的胸前,接着,它宛如宝石一般,被镶嵌进了胸甲之中,至于诡蛇鳞液,很遗憾,这件炼金武装在光灼洪流中被完全蒸发。
伯洛戈落在了冰原上,沿着火剑切割出的巨大疤痕,向着摄政王、夜王,向着那千手千足的强敌走去。
始源塔依旧屹立,但火剑早已在它的塔身上凿出了一道恐怖的伤势,塔身布满了裂纹,在以太的余波中微微摇晃,仿佛稍加施力,就能将它彻底推倒。
湮灭之暗重重缠绕在摄政王的身上,以他为载体,强迫着摄政王履行那加护的誓言,保护夜王直至最后一刻。
摄政王挣扎地站起身,他讨厌被支配的感觉,更讨厌为这等肮脏的东西而战,可面对这上一级的力量,他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可言。
湮灭之暗榨取着摄政王的以太,掠夺着以太界内的以太,黑暗的躯体再度膨胀了起来,猩红的眼瞳于黑暗里睁开。
夜王注视着大步而来的伯洛戈,从他的身上,夜王本能地感受到了彻骨的恐惧,头顶蠕动的千手千足在这一刻也向伯洛戈投来了目光。
傲慢一边压制着赛宗,一边低吼道,“利维坦!”
锋利的刀剑又一次地刺破了焦油的躯体,被包裹的怒火,仍在不息地燃烧着。
“赛宗,你疯了吗!”傲慢斥责着,“我们两败俱伤,只会便宜了他!”
傲慢久违地感受到了恐惧,那是落败的恐惧,从永夜之地的战火燃起那一刻,利维坦就潜入了此地,静静地旁观着,他如一位阴险的刺客,在关键的时刻给予致命的一击。
赛宗没有理会傲慢的话,相反,利维坦的降临仿佛是一个讯号,赛宗提起仅剩的力气,向着傲慢发起最后的反攻。
战争的号角声再次回荡在以太界内,一根根百米长的刀剑粗暴地撕裂了千手千足的躯体,暴戾的杀意纵横,仿佛要用怒火烧尽这邪异的焦油。
一直以来魔鬼们之间都未有过真正的出局,大家都彼此警惕着、害怕着,没有人敢于真正地舍身一搏,自此这宛如折磨般的游戏便从未停止。
但赛宗不是魔鬼,他并不如原罪们那样懦弱,他也不受那填不满的欲望所扰,自始至终赛宗渴望的只有一件事。
永恒的安宁。
歇斯底里的无名怒吼声中,锋利的刀剑再一次斩断了那生长不歇的手足,连带着傲慢试图协助夜王阻止伯洛戈的行动,也一并打断。
伯洛戈大步向前,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秘源居然也跟随着伯洛戈的前进而前进,炽白的风暴吞没了废墟,吞没了那无数的尸体,厚厚的雪尘扫过冰原,将一切的罪恶掩埋。
博德靠着自己那宽大的臂膀,单手抱起了瑟雷与奥莉薇亚,另一只手拖拽着斯科特,作为本次行动中的功臣,博德可不会这么放弃他。
霍尔特对着艾缪大吼,“快离开!”
艾缪点头回应,立刻朝着霍尔特跑来,在不远处,帕尔默紧跟着博德的步伐,将昏厥的欣达背在身后。
秘源
临近了,海量的以太挤压着所有人的生存空间,几人汇合后,艾缪看向了那些祈祷着的血民,梅丽莎等人没有任何逃生的想法,仿佛被寒冷冻僵了身体,化作冰雕般,就那么跪在原地,望着伯洛戈的前进。
艾缪难过地移开目光,秘源无声咆哮着,以太界再度剧烈震颤了起来。
博德与霍尔特对视了一眼,作为荣光者的两人,对于以太变化的感知十分敏锐,他们察觉,周遭的以太浓度正迅速降低。
此时再看向那临近的秘源,炽白的风暴如此之近,但又那么遥远,就像介于虚实之间般。
博德怀疑着,“这是……”
“我们在离开以太界,”霍尔特比博德先明白了情况,“以太浓度正迅速降低,我们正从以太界内被放逐回去!”
重迭的两界开始分离,万物躁动、颤抖。
霍尔特的心中涌现起了喜色,只要回到物质界,局面就会朝着他们一方倾倒,夜王在物质界内会受到誓约的影响,并且失去了以太界的庇护,物质界的阳光将成为致命的杀器。
最重要的是,魔鬼们受到物质界的限制,无法展现自身的力量,也就是说,无论傲慢与赛宗之间输赢如何,他们的战争始终只能留存在以太界内。
两个超越凡人能理解的存在,就这样被剔除在了战场之外,而剩下的就由凡人来决断了。
只是,霍尔特不明白,为何两界会在这时分离,是伯洛戈的力量?不,这不太可能,哪怕成为了荣光者,也无法这般轻易地影响以太界,那么是利维坦,还是说……秘源?
霍尔特不清楚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但他能看到,幽蓝深邃的世界变得虚幻了起来,脚下的冰原也逐渐融化,露出了坚实的土地,广阔的世间迅速下坠,重新回归至物质界内,而那焦油撑起的千手千足,则不断地发出不甘的吼声。
傲慢试图阻止这一切,但回光返照的赛宗成功地拖住了他,此时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界分离,重归现实。
厚重的阴云再一次浮现在众人眼前,犹如一个巨大的灰铁色穹顶,让人喘不过气来。
伴随着与物质界的重新接轨,永夜之地也再一次呈现在众人眼前,在王城外沿,零零散散的不死者们与夜族们的拼杀仍在继续,血肉瘟疫不知道吞食了多少的生命,远处的大地已经完全泛起了血色。
以太界的战事进行时,物质界内的纷争也一刻未停,好在这一切都要结束了。
伯洛戈越过了所有人,眼前的废墟熔化后又冷却在了一起,如同一团狰狞蠕动的嶙峋岩岭,以太涌动,冷却的熔融物们逐一碎裂、崩塌,仿佛有道无形之刃将它们逐一劈开,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出现在伯洛戈的脚下。
荣光者的伟力下,仿佛不再有任何事物能拦住伯洛戈的脚步。
这一刻他不由地想起多年前,一位朋友对他说过的话。
“群山让行,大海也将分出狭路。”
狭路延伸到了夜王脚下,如同一场邀约,进行这最后的决斗。
胸甲上的晶核微颤,炽热的焰火迅速燃起,它们缠绕着伯洛戈的甲胄,沿着怨咬的剑身蔓延,这一刻焰火没有肆无忌惮地燃烧,相反,伯洛戈完美地统驭起了它们,令那致命的热量紧贴着剑身,约束成一道炽热的火剑。
血民们用着仅存的意志,满怀期待地望向伯洛戈。
刹那间,黑暗暴涨,拔地而起的黑色浪潮汹涌而来,它们无边无际,如同张开的深渊。
伯洛戈面无表情地与黑暗对峙,几乎是自身以太接触到浪潮的瞬间,那弥漫的黑暗在他的眼中就发生了变化。
它们不再是绝对单纯的漆黑,而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纹路,那是以太流动的轨迹,是构筑成这庞大伟力的炼金矩阵的一角。
伯洛戈看清了它的微观结构,也从这以太的涌动间,找到了一个个薄弱的点。
身影扭曲成一道炽热的流火,极境之力的增幅下,每个人都听到了那嘹亮的尖啸声,短促的余音后,伯洛戈已穿过了黑潮,黑色的浪花崩溃翻涌,自火剑之下一分为二。
接连的鏖战下,无论是摄政王还是夜王,都已步入了枯竭之际,摄政王尝试对抗伯洛戈,可不等他有所行动,无形的斥力从四面八方袭来,像是有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他的身体。
这种感觉与霍尔特的秘能·琥珀很像,但不同的是,琥珀是延迟速度,而这是绝对的力量,压制着己身。
“胜负已分了,不是吗?”
直至这一刻,摄政王依旧没有放弃他那固执的有些愚蠢的尊严,努力地保持平静,在脸上挤出一个难堪的笑意。
夜王歇斯底里地咆哮着,黑暗蠕动翻滚,暴虐的力量反复抽打着摄政王,他搞不懂摄政王为什么要背叛自己,更搞不懂,摄政王难道不怕死亡吗?
生存刻在生物的本能之中,如同最根本的灵魂一般,夜王不觉得自己的苟延残喘有什么错,他只是在遵循着生命的最基本逻辑罢了,同样,他也无法理解,无法理解那些甘愿奉献自身生命的人,他们这无疑是背叛了生命本身,背叛了自己。
难道这世间还有什么比自己更高贵的东西吗?
炽灼的热浪扑面而来,怨咬之上缠绕的熊熊火光,如同迫近的烈阳。
刹那间,遥远的回忆从夜王残存的心智中涌现,他模糊地想起了那千百年前的事,那血色般的夕阳,那是夜王最后一次直视烈阳,自那之后,他便在阴影里藏匿至今。
火剑从夜王的头顶扫过,并非斩中这片蠕动的黑暗。
夜王恍惚了一下,他难以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最后时刻,伯洛戈的火剑偏移了,难道他不想杀死自己吗?难道他也渴望着夜族之血,共筑那不死的帝国吗?
微弱的崩裂声打断了夜王的胡思乱想,只见在他们之后,始源塔那残破的塔身上,一道纤细的裂口自下而上贯穿了塔身,点点的火苗从缝隙里溢出,随后汹涌的大火撕裂了裂纹,喷涌而出。
“我并不是烈阳……”
伯洛戈无情地挥洒着以太,释放着那强权统驭之力。
“但如果你们需要,我便可以是烈阳。”
仿佛有地底熔岩从始源塔下爆裂喷发,源源不断的火光烧穿了始源塔的内部,从一道道裂隙里喷发宣泄,直到焰火彻底包裹住了这座高塔。
夜王驱使着黑暗,尝试逃离,但扑面而来的斧刃,裹挟着海量的以太,遏制住了湮灭之暗的吞食,并反过来切开了又一颗猩红的眼瞳。
“没错,就像魔鬼一样,你们需要什么,我便是什么。”
伯洛戈低吼着挥起燃烧的剑斧,无情地压制着夜王,如同锁链一般,将他牢牢地牵制在原地。
“你们需要火剑的天使,那么我便是火剑的天使!”
秘能·统界驭世。
滚滚火光爆裂至始源塔塔顶,撼天动地的爆炸声中,那一直隐藏在阴云之中的塔顶完全炸裂,破碎成燃烧的石块,火光汹涌澎湃,仿佛是燃烧至天穹的火炬,将整片阴云烧红。
伯洛戈的狂吼声回荡在轰鸣的爆响与燃烧中,无情地灼烧着黑暗,享受着夜王那凄厉的悲鸣。
海量的以太从阴云之上传来,隐隐的雷鸣中,一具残破的尸体从天而降,它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形成一道深深的凹陷。
层层的尘土下,赛维林的面容显现,猩红的眼神空洞地望向阴云之上,浓密的云层里,伏恩气喘吁吁地回看向大地。
虽然中间发生了许多曲折,但看样子行动还是按照计划的那样顺利进行了,光灼的爆燃彻底烧尽了始源塔,也将塔顶的仪式一并摧毁,咆哮的火光在云层间翻滚,如同夕阳般,染成刺眼的血色。
伏恩的力量已经抵达了极限,这是个不错的时机,他再也不用维系这庞大的超凡灾难了,只要将它引爆就好,自此那孕育已久的风陨之歌彻底失去了荣光者的束缚,可怖的力量瞬息迸发。
广阔的阴云中,蓄势已久的风暴轰然崩溃,无数的乱流如同逃窜的蛇群,疾驰地冲向厚重的阴云,将它们切割的支离破碎,待那核心的以太被引爆,空灵的余音响彻天地。
阴云的溃散就像烟头烫穿薄薄的纸张,巨大的云层空洞就那么平滑地展开,和这厚厚的阴云显得如此格格不入。
可就在这突兀的空洞中,炽白的烈日高悬于天际之上,正午的阳光化作金色的大雨,洒进永夜之地。
霍尔特望着那熟悉的阳光,感受着那落在脸上的温暖,一股说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博德立起斯科特,又搬来几块碎石,搭建起了一个简易的遮阳掩体,小心翼翼地把奥莉薇亚与瑟雷放下。
梅丽莎高高地仰起头,不可置信地注视着那明亮的白昼与蔚蓝的天际,还有那如金色般的阳光之雨,从未有过的温暖
遍布她那消瘦苍白的身体上,瘦小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热泪决堤,不能自已。
她看到了,她终于看到了,那温暖的、只存在于他人故事之中的白昼。
焰火再一次在永夜之地内燃起,这一次并非是光灼在燃烧,而是在阳光的洗礼下,大批大批的夜族自燃了起来,他们悲鸣奔走,试图寻找躲避的阴影,可等待他们的只有不死者们的狂笑,他们一剑斩碎了那些燃烧的躯壳,又或是将他们从阴影之下拽出,欣赏着夜族的垂死挣扎。
凄厉的哀嚎声从伯洛戈的眼前的黑暗里响彻,阳光的炙烤下,夜王的身体就像清水般,在烈阳下迅速蒸发,焦灼的恶臭气味中,还混着凝腥的血气。
黑暗肆意扭动,粗暴地钻入摄政王的体内,用血脉的威压强行控制着他,摄政王的动作逐渐扭曲了起来,不受控制地迈动着步伐,像是一个快要坏掉的傀儡。
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烧出大片的灰白,可并未能立刻杀死摄政王,高贵的血统赋予给了他强大的再生能力,可即便是这样的再生,也无法在阳光下长期屹立。
摄政王本能地想要发动秘能逃离,只要躲藏进镜界之内,他便可以避开阳光,但当以太流过炼金矩阵时,强烈的以太互斥从摄政王的体内爆发,就像有一根根以太铸就的钢针刺入了他的炼金矩阵内,将他的秘能强行瘫痪掉。
不止是秘能被瘫痪,摄政王发觉,就连自己的肢体也僵死在了原地,无论是自己的意志,还是夜王的驱动,都无法动弹分毫。
以太的辉光吸引到了摄政王的注意,循着光线看去,伯洛戈正平静地注视他,秘能无声运转,将那极具侵略性的以太逐一打入摄政王的体内,把他那疲惫不已的矩魂临界彻底击穿,连带着炼金矩阵一并瘫痪。
“没错……我不该逃的。”
摄政王的笑容被阳光烧毁,眼瞳破裂成大片污血,“请维系我的尊严。”
火剑横斩,摄政王的身体如同沙塑的雕像般分崩离析,变成团团的灰烬,随风而逝。
失去了载体,夜王从摄政王的身上脱离,黑暗艰难地蠕动着,朝着远处的阴影逃去,只要一息尚存,夜王总能活下来的。
没错,就和往日的种种一样,他总能活下来……
骇人的以太从四面八方涌现,如同一道道无形的枷锁,死死地压制住了夜王的移动,湮灭之暗无情地吞没掉这些以太,可那些来不及吞食的,则更进一步地渗透夜王的黑暗。
绝对的统驭之力强制凝滞夜王的身体,即便他是此世祸恶,阳光的重伤之下,他已然失去了反抗的余力,并且夜王也察觉到了。
伯洛戈的统驭不止是物质层面的统驭,他还在更微观的层面,以太、灵魂的角度不断地侵袭掠夺。
夜王爆发起最后的余力,顶着阳光与伯洛戈的双重压制,强行挣脱,化作黑色的利箭朝着阴影疾驰而去。
悠远的枪声响彻。
夜王的思绪迟钝了一瞬,他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命中了自己,不……那不是命中,更像是凭空从自己的体内生成。
一枚银质的子弹。
遗憾的是,此世祸恶化后的他,已经没有了明确的实体,无论是银还是抽干血液,都无法杀伤到他。
夜王嘲笑着那位刺客的无力,湮灭之暗不断地剥离着银质,直到层层金属之下,一枚枯萎的种子显露了出来。
以太自枯萎的空想种内爆发,它形成了一个极为狭窄的场域,在这极小的范围内,一切的幻想都将成真。
丘奇收起既定之枪,喃喃自语道,“我许愿——阳光。”
这是一个廉价、甚至有些无意义的愿望。
在往日,哪怕许愿出这样的阳光,也不足以彻底抹杀掉夜王的存在,但在这一刻,在这阳光笼罩的圣洁之刻,这最后一道阳光,成为了击溃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卑微的愿望化作光铸的匕首,刺穿了这自亘古延续的罪恶血脉。
夜王的身影诡异地膨胀了起来,一道道阳光像是要将他撑垮般,逐一亮起,把黑暗撕扯的四分五裂,光芒的爆闪不止,黑暗逐一蒸发。
瑟雷艰难地从阴影里站了起来,勉强愈合的眼瞳中,他看到了那漆黑的身影逐渐模糊在了金色的阳光里,就像一个人正离自己远去,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下。
忽然,脑海里仿佛有条紧绷的弦断裂了般,瑟雷再一次重重地倒了下去,平躺在地上,看了眼博德,又看了眼撑起掩体的斯科特,瑟雷冷不丁地笑了两下。
时隔百年,金色的阳光再度沐浴在永夜之地上,回荡的灾厄散去,蔚蓝的天幕笼罩万物。
第一百三十八章 自助餐
永夜之地处于怒海的核心处,风暴环绕在岛屿的四周,却未涉及到陆地之上,那卷积的雨云也未遮挡住天空,而是留下光明的一角,好令那阳光洒向大地。
帕尔默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享受着这难得的日光浴,休息到了足够的时间后,他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眯着眼打量起了四周。
战后的休整工作总是充满了无聊与繁琐,更不要说这涉及了多方势力、各种可怖存在的永夜之地事件了。
原本的王城已在接连的战斗下荡然无存,只剩下了茫茫的一片废墟,外围的废墟好歹还有一个模糊的模样,在核心位置,砖石已经完全被高温熔化成了熔融物,冷却后粘连在了一起,就像火山喷发后,冷却的岩浆一样。
大地坑坑洼洼,凹凸不平,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身影行走在冷却物上,那是秩序局的后勤职员,在战斗结束后不久,他们就乘着一艘艘坚船,在克莱克斯家凝华者的庇护下,穿过了怒海风暴。
几个制服上带着旋涡之门标志的职员在另一处空地上忙忙碌碌,他们是瞭望高塔部门的,帕尔默猜的没错的话,他们正在施工的位置应该是屠夫之坑。
原本的尸山血海先是被血肉瘟疫同化,接着又被以太界撕裂,后又遭到了光灼打击,那里的血肉造物已经被蒸发殆尽了,有的只是一片烧黑的地面,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挑在这个地方,他们打好地基,从零开始搭建一扇曲径之门。
待曲径之门建立,帕尔默就能舒舒服服地回家休息了,后续更多的后勤职员,也能通过这条道路,来打扫这片骇人的战场。
“啊……真漫长啊……”
帕尔默双手抱膝,幽幽地长叹着,明明行动只持续了一个上午,他却觉得自己经历了一场数月之长的堑壕战,下到无心智的嗜血者,上到各种超凡灾难、此世祸恶,乃至魔鬼本身都遭遇了个遍。
这要是写进档案里,光是这次行动,就能让帕尔默的档案厚上一倍不止,当然,整个人的履历也将是含金量拉满,只可惜,这些堪称奇迹的经历,因保密协议,他无法和更多人吹嘘,这倒令帕尔默内心空虚了不少。
阴影遮住了帕尔默,帕尔默看向影子,眯着眼,“你忙完了吗?”
“还没有,永夜之地很大,还有很多地下设施之类的东西,都得逐个搜查一遍。”
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欣达,战斗结束后不久,她悠悠转醒,对于昏迷过了整个决战,她表现的格外愧疚……虽然就算保持清醒,她也做不到什么。
为了弥补内心的亏欠感,欣达短暂的休息后,就运用起了自己的狩猎技术,和后续的登陆的职员一起,去猎杀那些逃进阴影中的残留夜族们。
战斗的余波还在继续,但这和帕尔默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那你加油啊!”
帕尔默举了举拳,为欣达加油打气。
待她离开后,帕尔默往后挪了挪,靠在一块凸起的碎石上,尽情地舒展了一下身子。
在王城废墟的附近,白骨累累的博德正拄着长枪站在那,他毫不遮掩自己荣光者的力量,为此一些刚到的后勤职员,都会被他吓个半死。
确实,一个白骨的不死者大大咧咧地站在这,任谁都会吓一跳,更不要说他还是高高在上的荣光者了。
不过……他们害怕的应该不止是博德,还有博德身前那群奇形怪状的东西。
一排排造型各异、古怪无比的不死者们站在了博德的面前,他们都是不死者俱乐部的会员,这场战争的奇兵,他们替伯洛戈等人承担了大部分的压力,和成千上万的夜族、嗜血者们拼杀个没完。
有些不死者倒霉被带入了以太界,还有一些留在物质界内继续奋战,战斗结束后,博德把他们召集了起来,站好队列,挨个点起了名。
哦,对了,斯科特站在第一排第一个。
“报数!”
“……二、三、四……”
战斗开始前,赛宗把会员名单交给了博德,简单地核实了一下,大部分还能行动的会员都在这了,另一部分的要么处于漫长的复活阶段,要么就是失踪,又或是因某个巧合,迎来了彻彻底底的死亡。
过了一会后,一名不死者扛着一扇沉重的门板,从远处跑了过来。
王城已经完全化作废墟了,别说找个可以开合的门了,就连一面完整的墙壁都不存在,为此博德特意吩咐一位不死者,去永夜之地的其它城市扒一个门下来。
把门板插在地上,检查了一下这扇门可以正常开合后,博德插入曲径之匙,拉开了一片熟悉的黑暗。
“好了,大家,感谢各位的努力工作,可以回去睡觉了。”
博德拍了拍手,招呼大家返回不死者俱乐部。
第一排第二位的不死者主动扛起了斯科特,和博德打了个招呼后,他率先钻入了曲径之门内,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大家队列有序,俨然是一支纪律整齐的军队。
其他的职员们纷纷向这里投来异样的目光,要知道,这种画面在他们的短暂人生里可不常见。
在送走全部的不死者后,博德也算是歇了口气,但休息没几分钟,博德又动了起来,向着王城废墟外的荒野走去。
帕尔默开口问道,“博德,你要去干嘛?”
“我去找一下薇儿,鬼知道它又转生成什么了,”博德头也不回地说道,“要是又转生成海星,那就麻烦大了。”
“哦……”
帕尔默又一次地重复道,“那你加油!”
博德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远处隐隐约约能看到外勤职员们在追逐着些什么,更遥远的地方传来模糊的以太反应,零星的战斗发生在永夜之地的边缘。
一阵微风吹过,帕尔默觉得冷,用力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仰起头,看向头顶那蔚蓝的天际。
晦暗铁幕在永夜之地的上空盘旋了百年之久,即便始源塔倒塌、仪式解除了,在怒海这以太涡流点的影响下,还是有大量的阴云囤积。
伏恩在经过简单的休息后,再次升入高空,与他一同升腾的还有克莱克斯家的高阶凝华者,这一次他们没有投入战斗之中,而是引导着风向,一点点地吹散阴云,将这蔚蓝的空洞逐步扩大。
这次伏恩多少像是一位好父亲了,刚刚和帕尔默简单地交流,确认一下自己的儿子还活着后,他就加入工作中了,并没有像帕尔默猜测的那样,强行把自己也拉进去。
帕尔默今天已经够累了,他只想赶快找个温暖的地方睡一觉,永夜之地这个地方阴冷潮湿的不行,待久了,感觉哪怕是凝华者也会得风湿。
“说来,你不和他们一起走吗?”
帕尔默留意到不死者们撤离的差不多了,他对着附近一个支起的小帐篷喊道。
此时在小帐篷前,职员们已经站齐了一支队列,每个人都撸起了袖子,神情紧张,充满不安,虽然说上级的指令是绝对的,可再怎么忠心的职员,现在也不由地怀疑起了,这命令的正确性。
“下一个……”
沙哑的声音从帐篷里响起,队列最前方的职员捂着自己的手臂,表情略显苍白地离开,在他后方的职员,则一脸忐忑地将手伸进了帐篷里。
数秒后职员清晰地感觉到,有尖牙一口咬住了自己的手臂,大口吮吸着自己的鲜血,那是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血液的流速加快,诡异的流动声回荡在耳边。
帐篷里的人吧唧了一下嘴,评价道,“嗯……味道一般般,我可以给到七分,你觉得呢?”
“十分。”
“为什么?他的血液明显很稠啊,你没喝出来吗?”
另一个声音怒了起来,“有人给你献血已经很不错了,你不仅不怀着感恩的心,还在挑三拣四啊!”
“嗨呀,我这不是缓和一下气氛嘛,你看他们几个,已经紧张成什么样子了。”
瑟雷伸手抓住下一个倒霉鬼的手臂,那是一位年轻的女性职员,表情紧绷着,心跳快的不行。
只看第一眼,瑟雷就知道这是一个新人,他绅士地亲吻她的手背,沿着青色的静脉咬下。
“呜!”
女孩发出一阵悲鸣。
“嗯?哇哦,”瑟雷松开口,把她的手拉到奥莉薇亚面前,“你尝一尝,年轻人的血相当不错啊,太健康了,这是货真价实的十分。”
“你控制一下你自己!”奥莉薇亚咒骂道,“她已经快哭出来了!”
女孩眼中蒙着一层水雾,咬紧牙关,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就如瑟雷猜测的那样,她确实是一个新人,刚入职秩序局没多久,心中满怀抱负,充满激情。
在今日秩序局的紧急调动下,她和大批的职员一起穿过咆哮的怒海,来到了这片神秘的永夜之地上,她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了,但谁知道,当她登陆时,一切好像都结束了。
没有什么要命的战事,也没什么古怪的异常,上司交给她的唯一工作就是排队献血,为两位纯血夜族献血。
如果自己感知的没错的话,这两位夜族一位是荣光者一位是守垒者,对于女孩来讲,这可能是强到不能再强的存在,更不要说,他们还是夜族。
等一下,我们来这不就是为了打夜族吗?怎么又给夜族献上血了?
女孩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和其他人一样,茫然地加入这献血的队伍里,让这两位纯血夜族,爽吃自助餐,也是在各位的帮助下,他们俩从刚刚那副焦炭干尸的模样,转眼间就长出了血肉,活蹦乱跳。
“下一个!下一个!”
瑟雷兴奋地喊道,自亲眼目睹夜王的毁灭后,他的情绪就一直处于高涨的状态。
又一只手臂伸进了帐篷里,瑟雷皱了皱眉,来者的皮肤有些干燥,并且有着大大小小的疤痕,以及汗毛,和先前的美食相比,这简直让人难以下咽。
好在瑟雷并不是一个挑食的。
“我估摸着他最多三分。”
瑟雷深吸一口气,张口就要咬时,手臂迅速抬起,一把扼住了瑟雷的喉咙,把他从帐篷里拽了出来。
“要死了!要死了啊!”
阳光打在瑟雷身上,他歇斯底里地乱叫了起来,混乱的光线中,瑟雷看清了来者的面容,他的表情随之变得僵硬起来。
“下……下午好啊,耐萨尼尔。”
耐萨尼尔打量了正在燃烧的瑟雷一眼,感叹道,“你居然还活着啊,瑟雷。”
瑟雷露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意,随后耐萨尼尔把瑟雷丢回了帐篷里,他倒在地上迅速地打滚,压灭了身上的火苗。
“都散开去,去做你们该做的,”耐萨尼尔驱散了献血的队伍,“你们没看到这头夜族已经吃撑了吗?”
耐萨尼尔回过头道,“怎么,今天你就这么高兴吗?”
“当然啊,”瑟雷在地上摆出了个大字,“我终于摆脱那场噩梦了,怎能不轻松呢?”
瑟雷坐了起来,“说来,耐萨尼尔,你也该高兴才对吧?”
耐萨尼尔沉默了下来,视线从瑟雷的身上移开,望向了那嶙峋狰狞的王城废墟之上。
“霍尔特伤的很重,说不定会落下残疾,以及魂疤,”瑟雷叹了口气,“一位崭新的荣光者的强势期如此短暂,确实很令人遗憾,但是……”
耐萨尼尔看向王城废墟的上空,一道身影踩着悬起的碎石阶梯,如同乐团指挥般,随意地挥舞着双手,而后大地上传来撕裂的悲鸣,冷却的熔融物逐一崩溃,成吨的巨石像是摆脱了重力般,挣脱了大地的束缚。
“但你们又获得了一位新的荣光者,”瑟雷感叹道,“还是一位不死的荣光者。”
耐萨尼尔眯着眼,那道身影逆着光,竭尽所能看到的,也只是一道漆黑的剪影。
“不止如此,瑟雷。”
耐萨尼尔突然开口道,“他不仅是一位不死的荣光者,更是我们的、属于秩序局的霸主。”
霸主?
瑟雷被这个词汇弄的愣了一下,就算他避世已久,瑟雷也知道,通常这个词汇在超凡世界里,只代指一个人……
猩红的眼瞳瞪大了几分,瑟雷此时才回过神,一脸惊愕地看着耐萨尼尔。
“你们……成功了?”
瑟雷的大脑一片空白,此时再看向那阳光中的身影,瑟雷怎么也没想到,他还身负这样的谜团,并且就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下。
耐萨尼尔没有回应瑟雷的话,只是留给他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一百三十九章 公私分明
伯洛戈推门而入,办公室内熟悉的布置映入眼中,明明没有离开多久,伯洛戈却有种久违重逢的感觉,就像回家了一样,内心充满了安定。
“呦,各位,我回来了。”
伯洛戈站在门口,微笑着和众人打着招呼,“很抱歉,永夜之地那个地方没什么特产,我也只能空手而归了。”
办公桌后的列比乌斯抬起头,这是个一向冷酷的家伙,帕尔默一度觉得他是个面瘫,几乎不会对外界的任何事情,做出明显的表情反馈。
但这一次列比乌斯的脸上溢出难以压制的激动与欣喜,他还能保持一定的严肃,另一个人则完全做不到,见伯洛戈回来,他放下报纸,几乎要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伯洛戈!”
杰佛里一把抱住伯洛戈,双手抓着他的肩膀,就像在审视一件玩具般,上上下下,反复打量着他。
伯洛戈现在的状态很好,头发梳的工整,脸也干净无暇,衣服标志且体面,上面还有着克莱克斯家的印记。这件衣服是伯洛戈从克莱克斯家那拿回来的,毕竟后勤职员们,可不会特意带几件换洗的衣服给伯洛戈。
坐在一旁的尤丽尔也站了起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没有像杰佛里那样直接表达自己的情绪,但看待伯洛戈的眼神里,也充满了庆贺。
伯洛戈被按在椅子上,杰佛里站在他身边,列比乌斯也放下了手头的工作,目光齐齐地落在他身上,就像在进行一场拷问。
杰佛里发自内心地感叹道,“真没想到啊,你就这么成为了荣光者?”
永夜之地的事件结束后,霍尔特等伤员率先返回了秩序局,前往边陲疗养院接受治疗,伯洛戈则留在原地,和后续部队一起,对永夜之地进行了一轮轮的清洗。
同时,在这短暂的几日里,关于永夜之地的情报,也逐一传回了秩序局内,向基层职员们公开的情报不多,但像列比乌斯这些高级职员们,除了以太界内魔鬼们的纷争外,大致的经过他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消息传的真快啊,”伯洛戈笑道,“我还想给各位一个惊喜呢?”
“惊喜,惊吓才差不多吧。”
杰佛里用力地捏着伯洛戈的肩膀,几年前,这活还是伯洛戈做的,现在角色互换了。
“只可惜了霍尔特,”杰佛里一脸虚假地说道,“他这个‘最年轻的荣光者’头衔,只保留了几个月而已。”
最年轻的荣光者,其实也可以被理解为,炼金矩阵最先进,也是最强大的荣光者。
“成为荣光者的感觉如何?”
列比乌斯开口道,就算他是个再怎么冷静沉稳的人,对于这至高的存在,他依旧心存向往。
伯洛戈轻松道,“没什么感觉,觉得自己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怎么可能啊,”杰佛里说道,“你还不止是最强的荣光者了,还是一位不死的荣光者。”
一个又一个离奇的称号从杰佛里的嘴里冒了出来。
伯洛戈微笑着摇摇头,他对于这些称号并不在意。伯洛戈是个欲望很低的人,不需要什么豪宅别墅,只要一个可以睡觉的卧室、一个可以看电影的客厅,穿戴一直是标准的工作制服,吃喝也是最基础的面包片抹果酱。
除了在执行任务时,伯洛戈会使用自己的权与力外,平常的生活中,他简直就像一个苦行僧。
“真是暴殄天物啊!”
帕尔默经常这样控诉伯洛戈,“你知道,伱的个人价值多么恐怖吗?”
那时,伯洛戈坐在沙发上看书,头也不抬地问道,“有多恐怖?”
“只要你想,我们可以直接把整栋楼买下来,当员工宿舍的啊!”帕尔默声嘶力竭,“你知道有传闻说,副局长那个家伙,一年会挪用多少公费吗?”
“哦。”
伯洛戈毫无兴趣地敷衍道。
见他这副样子,帕尔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捶胸不止。
突然,伯洛戈放下书本,抬起头问道,“所以,获得那些东西,有什么意义吗?”
帕尔默愣了一下。
“就算买下了整栋楼又如何,难道我们要一天换一间卧室睡吗?你难道不觉得很麻烦吗?”
帕尔默想了想,“是啊。”
伯洛戈再次反问道,“帕尔默,现在给你一大笔财富,你第一时间会想做些什么?”
帕尔默陷入沉思,皱紧眉头,抓耳挠腮。
“好像确实没什么想花钱的地方。”
帕尔默一直没有意识到,其实他和伯洛戈一样,是个没有什么强烈欲望、偏执的人,为此遇到这些事时,他总会畅想个没完……然后该做什么做什么。
伯洛戈拿起遥控器,“要看电影吗?”
“好。”
从回忆里挣脱,伯洛戈长长地呼了一口气,杰佛里与列比乌斯的声音在他的耳中逐渐模糊了起来,不知不觉中,伯洛戈已经爱上了这个地方,在这个不算太大的空间里,他的内心格外平静。
与列比乌斯和杰佛里又聊了聊永夜之地内的详细经过后,伯洛戈挥手告别,离开了特别行动组的办公室,接下来,他还有其它事要做。
耐萨尼尔在永夜之地的工作还要持续一阵,夜王之死只是杜绝了高阶夜族出现的可能,但那些幸存下来的夜族,仍具备着不断赋血的能力,他们掀不起什么风浪,但仍对世界有危害,必须赶尽杀绝,不留一个。
霍尔特则在事件结束后,就住进了边陲疗养院内,作为备受瞩目的荣光者,医生们正想尽办法抢救霍尔特的手臂,补全他的炼金矩阵。
伯洛戈今天才回来,关于霍尔特具体的情况,他了解的也不多。
然后是欣达,这个倒霉的家伙经历了前所未有的可怖行动,事件结束后,帕尔默建议她去看看心理医生,哪怕不治疗,单纯诉诉苦也好,欣达强硬地拒绝了他的提议,经过几天的休息后,和后续的第五组组员们一起,参与进了对残余夜族的狩猎工作中。
至于帕尔默……伏恩本想让他留在晨风之垒,协助克莱克斯家进行后续的工作,虽然他在决战中没有什么用,但帕尔默好歹也是负权者,无论放在哪,都是一个实打实的顶尖战力。
帕尔默表面上答应了伏恩,背地里,混在后勤职员之中,偷摸溜回了秩序局,比伯洛戈还要提前几天回来。
伯洛戈猜帕尔默一定在家里躺的很舒服,比起权与力,帕尔默更渴望安静祥和的生活。
穿过走廊,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不远处,就和伯洛戈第一次见到她那样,奥莉薇亚浑身笼罩着朦胧的黑纱。
“结束了?”
“结束了。”
奥莉薇亚先是点点头,接着又补充道,“《破晓誓约》的见证下,我和瑟雷进行了誓约的补充,自这之后,我和他都不将赋血任何人,也再无子嗣可言……夜族之血将在他和我之间彻底断绝。”
“听起来还不错,”伯洛戈又问道,“这一切都结束了,你之后打算做什么?”
“瑟雷邀请我加入不死者俱乐部,”奥莉薇亚和伯洛戈并肩前行,“但说实话,我不怎么喜欢和一群酒鬼混在一起。”
“但……”
奥莉薇亚神情犹豫了起来,“但不和他们一起,我在这个世界上又显得格外孤独,不是吗?”
伯洛戈说,“你是个害怕孤独的人。”
“不,更像是难以忍受孤独的人。”
黑纱下,奥莉薇亚露出苦涩的笑意,当初正因受够了孤独,她才选择赋血他人,寻找可以陪伴自己度过漫长岁月的家人们,但她太天真了,比起陪伴,获得不死的“家人们”,渴望着更多的东西。
忤逆王庭这一最大的危机解除了,但奥莉薇亚高兴不起来,只要她还活着,关于孤独的威胁,就一直追逐着她。
奥莉薇亚注视着脸,她想起自己与伯洛戈的第一次见面,想起这一系列事件中,伯洛戈所展现的强大与责任心。
“伯洛戈……”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伯洛戈的动作比她的话语更快,他总是这么一个行动胜过言语的家伙。
伯洛戈轻轻地抱了抱奥莉薇亚,声音柔和道,“没关系的,奥莉薇亚。”
“与其说,你是一个难以忍耐孤独的人,倒不如说,你是一个缺爱的人,你失去了你的母亲、家庭,虽然说,那永夜的家庭非常畸形,但那仍是你的庇护所。
可这一切都消失了,就连仅存的父亲也漠然离去,你就像一个被人遗弃在荒野里的孩子,无依无靠……”
伯洛戈的言语像是一把冰冷的刀,但他的语气又是如此柔和。
“我能理解你,奥莉薇亚,那时的你什么都没有了,孤零
零的、瑟瑟发抖,你是如此渴望他人的关爱,只要有一点点的温暖,你都会毫不犹豫地抓住,无论这温暖是否真实。”
伯洛戈轻抚着奥莉薇亚的后背,就像在哄一个孩子入睡,“没关系的,奥莉薇亚,一切都结束了,而你总会好起来的,在你的漫长人生中,你会变得更加坚强,你会找到那些你所热爱的东西。
对,自那一刻起,你便不再需要他人的爱了,你自己的心底就会升起源源不断的爱,孤独再也无法侵扰你半分。”
伯洛戈慢慢地放开了奥莉薇亚,神情宁静,就像一位受到神恩的信众,就差一缕光芒打在他额头上了。
奥莉薇亚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她可能是在思考伯洛戈的话,也可能在想那些未能说出来的话,忽然,奥莉薇亚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你这样的变态杀人狂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奥莉薇亚不由地捂起了脸,一闭眼她就能看到伯洛戈嗜血杀伐的姿态,可睁开眼通过指缝,映入眼中的又是一个世俗意义下的大好人。
这太反差了……但又不矛盾。
奥莉薇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她还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打消了念头。
“接下来你要去哪?”
“我?”伯洛戈指了指自己,接着看向走廊的尽头,“我打算去找艾缪。”
“那个炼金人偶?”
奥莉薇亚勉强想起了艾缪的样子,永夜之地的行动中,绝大部分的时间里,她都藏在伯洛戈的体内,存在感稀薄的不行。
“嗯哼,”伯洛戈略带自豪感地说道,“她是我的命运共同体。”
“那是什么鬼东西?”
“女朋友。”
“哦。”
奥莉薇亚又打量了一眼伯洛戈,向后退了几步,靠着墙壁蹲了下来,低头沉思,过了好一阵,她才重新抬起头,汗颜道。
“真恐怖啊,伯洛戈,你绝对是个精神变态的家伙吧。”
“为什么?”
伯洛戈有种被冒犯的感觉。
奥莉薇亚试图形容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可话到嘴边,她却什么都说不上来,那种感觉太难形容了。
“就像……就像……就像工作时是变态杀人狂,下班了就是合法公民。”
“这有什么问题吗?”伯洛戈说着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领带,“工作和私生活分的很开,也是专家的职业素养之一。”
伯洛戈向奥莉薇亚挥了挥手,“我该走了,晚上不死者俱乐部有聚会,记得来啊!”
奥莉薇亚点点头,目送着伯洛戈消失在走廊尽头,许久之后,她又一次地叹息着,喃喃自语。
“从索取爱的人,变成生产爱的人?听起来真奇怪啊……”
不死者俱乐部内,浓郁的酒香萦绕在吧台间,瑟雷一脸疲惫地拖地,自永夜之地事件后,大批不死者凯旋,这些家伙在吧台内没日没夜地狂欢着,直到不久前才玩够了,各自回到房间之中,呼呼大睡了起来。
这些家伙自然不会收拾吧台,这些工作便落在了瑟雷的头上,他忙活了好一阵,才把这里收拾的稍微能看些。
“哈……真累啊。”
瑟雷拖完最后一块,坐在吧台后,为自己倒上了一杯清水,通常这活应该是博德来做的,可这家伙说去找薇儿后,就没了消息,也不知道进度如何了。
话音刚落,不死者俱乐部的大门被用力推开,只见一个白骨的身影大步而入,与此同时,一声爽朗的笑意响起。
“我!复活归来!”
只见博德一手拄着长枪,一手拖着一个球形鱼缸,鱼缸内一只金鱼转圈游动。
“呦!瑟雷!”
终幕 吧里啦
“吧里啦~吧里啦~”
旋律跃动在夜幕下的不死者俱乐部中,瑟雷在吧台后忙忙碌碌,敷衍地调配着一杯杯的酒水,博德则在后厨,用他那精湛的厨艺,炸出成堆成堆的薯条与鸡块。
酒香与美食的香气间,伯洛戈和艾缪坐在吧台上,一脸笑意地注视着鱼缸里吐泡泡的金鱼。
“别说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变成任何一个海洋生物了,你知道我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被动死了多少次吗?”
鱼缸里的金鱼发出阵阵的控诉声,“哇,真的是大鱼吃小鱼啊!”
随后它又补充道,“好在我没变成海星,变成海星可太麻烦了。”
伯洛戈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拿起勺子,搅了搅水,金鱼随着旋涡转来转去。
“说来,我还和其他人赌来的。”
“赌什么?”
薇儿又转了几圈,迷迷糊糊地停了下来。
“赌你会复活成什么东西。”
“你赌了什么?”
“赌你复活成一只螃蟹。”
艾缪忍不住发出笑声,打断了伯洛戈和薇儿的对话,她低下头,靠近了鱼缸,水面的折射下,只见一双巨大的眼睛盯住了薇儿。
“你怎么会变成金鱼啊。”
“很可爱吧!”
“可爱归可爱……也有几分滑稽唉。”
薇儿用尾巴用力地拍打着水面,溅起点点水珠,落在艾缪的身上。
“好了,好了,对不起啦!”
见艾缪服软,薇儿这才停了下来,继续在这狭窄的鱼缸里转圈,变成金鱼后,确实麻烦了不少,但这确实也是一个新奇的体验,在薇儿觉得厌倦前,它都会老老实实地待在鱼缸里。
大门被用力推开,一个嚣张的身影站在门口。
“各位好啊!”
帕尔默高兴地和大家打着招呼,在他身边是沉默的丘奇,这个冷冰冰的家伙,一改往日,脸上居然挂起了浅浅的笑意,再往他的身后看去,阿菲亚小心翼翼地冒了个头出来。
伯洛戈略感意外地看着阿菲亚,没想到她会和丘奇一起来,但这倒也在情理之中,先前丘奇就说准备和阿菲亚订婚了,按照秩序局的条例,直系家属确实有着一定的知情权,同时她们也将被纳入秩序局的管理范围内。
“阿菲亚,来认识一下各位。”
丘奇主动地将自己的朋友们介绍给了阿菲亚,阿菲亚拘谨地站了出来,和各位打招呼,然后在丘奇的引领下,坐在了伯洛戈附近的桌子旁。
“别紧张,阿菲亚,”丘奇安抚着她,“就当误入了一个惊悚片拍摄现场,或者是扮装派对。”
阿菲亚点着头,很早之前,她就知道丘奇身份的特殊性了,即便后来丘奇和她讲述了一些关于超凡世界的事,但没有亲身经历过,那些苍白的文字,很难在阿菲亚的脑海里形成一个具体的概念。
“哦?新朋友!”
瑟雷留意到了阿菲亚,向着他俩打起了招呼。
阿菲亚看向瑟雷,这个家伙在外表与气质上确实很有魅力,就像一个浪荡的游子,只是再多看几眼后,阿菲亚就注意到了瑟雷身上那滑稽的衣装。
上衣是鲜艳的紫色宽袖,挂满了闪闪发亮的亮片,下身隐约间能看到紧身的黑色皮裤,脖子与手腕上都戴上了黄金的饰品,整个人的装束就像从衣柜里随机组合排列出来的产物。
一阵莫名的欢呼声后,瑟雷一脚踩在吧台上,就像伯洛戈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起跃、转体,稳稳地落在了丘奇的身旁,手中的盘子仿佛沾在了他手上,酒杯也被牢牢地固定,滴水未漏。
“玩得愉快。”
瑟雷微笑着为两人上酒,接着又把一杯清水放在了两人之间。
阿菲亚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努力克制着内心的疑惑,保持平静,紧接着又一欢呼声响起。
“我来了!”
物体坠入水中的声音响起,吧台上的鱼缸空荡荡的,清水杯中则多出了一只金鱼。
“怎么样,我的精准跳跃很不错吧。”
金鱼开口说话的瞬间,阿菲亚觉得自己的脑袋宕机了一下,不等她处理眼前的信息,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吧台后的厨房里走出,他手中端着薯条与鸡块,放在了阿菲亚眼前。
“你好。”
“你……你好。”
阿菲亚看着眼前这具巨大的骷髅架子,她觉得自己对于丘奇工作内容的认知,似乎产生了一些误差。
丘奇拍了拍阿菲亚的后背,“别想太多,放轻松些。”
欢声依旧,甚至有些吵闹。
今天来参加聚会的人并不多,只有伯洛戈这些人来,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九死一生的行动,在决策室的仁慈下,获得了休息的假期,而其他人则被各种各样的任务缠身,纷纷处于加班状态,其中绝大部分的任务,都是处理永夜之地事件的后续。
虽然聚会的人数并不多,但每个人都是发自真心地快乐,毕竟换任何人从地狱里活着爬出来,都会加倍地热爱生活。
欢乐的气氛麻痹着每个人的神经,游离于现实与虚幻间,享受着活着的窃喜。
忽然,大门被再一次推开,冷风吹了进来,一个朦胧单薄的身影显现。
她的到来就像一声警铃,让所有人从飘忽的幻想里回归现实,随手带上大门,她走了进来,站在众人之间。
奥莉薇亚沉默地看了看伯洛戈,又沉默地打量了一下瑟雷,随着她的沉默,所有人都莫名地屏住呼吸,在窒息的极限之际,她开口了。
“有什么我能做的工作吗?”
伯洛戈和瑟雷对视了一下,两人的眼中都充满了相同的震撼与不可思议,直到博德走了出来,主动回应道。
“我们这缺个服务员,你可以吗?”
不死者俱乐部一直很缺人手,准确说,缺少运营酒吧的人手,瑟雷是酒保兼管理者,博德是后厨还是保洁员,薇儿单纯是个吉祥物,并且这个吉祥物还会惹乱子,从永夜之地回来后,瑟雷一直在考虑,要不要把斯科特当做吉祥物摆出来。
然后是……赛宗……
“好。”
奥莉薇亚点点头,很容易地就接受了自己的工作,“我现在需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需要,”瑟雷探出头,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今天是聚会,找个位置随便坐。”
奥莉薇亚深深地看了瑟雷一眼,目光的审视总是令人如此不安,瑟雷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你的衣品真的很烂。”
“啊?”
奥莉薇亚说完便不再理会瑟雷,走到了吧台的角落里,瑟雷则仍保持着恍惚的状态,来自女儿的拷打,总是如此锐利,令人心痛。
插曲过后,歌声依旧,瑟雷和博德忙完了,纷纷走出来,加入派对之中,薇儿则在一个个清水杯间跳跃着。
帕尔默不怀好意地问道,“说来,你要不要试一试?”
“什么?”
帕尔默亮出了一瓶啤酒。
金鱼的眼中发出诡异的光,作为不死者,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新奇的体验。
“试试!”
帕尔默起开瓶盖,将酒水倒入鱼缸之中,薇儿继续转圈,越转越快,吐起了泡泡。
瑟雷坐在伯洛戈身边,有气无力地抱怨道,“真想不到,之后的日子会是什么样。”
“怎么了?”
瑟雷神色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道,“在我们离开以太界后,赛宗与傲慢的战斗仍在继续,你觉得胜负如何?”
“我不知道。”
伯洛戈摇摇头,放松的神情与瑟雷一样,也变得凝重起来,这几日过的虽然轻松,但一想到赛宗的存活,每个人都不由地绷紧了神经,这将涉及一位魔鬼的出局。
“但现在,不死者俱乐部依旧存在,这应该说明,赛宗还活着吧?”
伯洛戈猜测着,不死者俱乐部之所以如此诡异,正因为,这里是魔鬼的国土,在物质界内肆意扭曲的特权所在。
“不一定,”瑟雷否决道,“原罪的力量不会消失,只会转移,也就是说,如果赛宗战败了,这里也不会毁灭,只是会换个主人而已。”
伯洛戈说,“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在赛宗战败的前提下,只要傲慢想,我们这些人就会在这被他一网打尽?”
“差不多。”
“那我们还活着,就说明赛宗还活着……”
话说到一半,伯洛戈忽然否定了自己的话,“也不一定。”
利维坦的身影在伯洛戈的眼前闪现,在那最后关头中,他引导着血民们献祭,令自己升变成了荣光者……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之中,那么赛宗与傲慢的决战,是否也与他有关呢?
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当赛宗与傲慢两败俱伤时,利维坦会成为那真正的赢家?
伯洛戈没有继续想下去,思考这些事实在是太令人痛苦了,更不要说,现在正是欢乐的时刻,想这些事,只会坏气氛。
“聊聊你吧,瑟雷。”
伯洛戈和瑟雷碰杯,为了庆祝这难得的胜利,伯洛戈少见地把橙汁换成了酒水。
“聊什么?”
“杀死夜王,摆脱了噩梦……会有一种如获新生的感觉吗?”
伯洛戈的眼神里充满好奇,在他的角度看来,自己与瑟雷之间都有很多的相似处,都因某个噩梦被困扰着,并在解决那个噩梦后,迎来了新生。
瑟雷沉默了很久,苦笑了一下,“要听实话吗?”
“不然呢?”
瑟雷挪开酒杯,双手拄着脸,用力地抓了抓头发后,他说道,“没什么感觉,真的,伯洛戈,非要用一个具体的词汇来形容的话,我能想象到的只有空虚。”
“空虚?”
“是啊,空虚。”
瑟雷保持着那副淡淡的笑意,眼神中却充满哀伤,“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该享受的也享受过了,就连这最终的夙愿也消失不见了……我已经想象不到,我活着的理由了。”
一直支撑瑟雷的驱动力消失了,他就像一辆停在荒野上的汽车,找不到前进的道路。
“其实现在回顾起来,我觉得,我当时那番胆小懦弱,可能也是在害怕这点吧?只要夜王还活着,我就有理由活下去,为了那遥不可及的复仇蓄势待发。”
瑟雷和伯洛戈对视在一起,“知道吗?现在我觉得我就是一具苍白的尸体。”
伯洛戈思索着瑟雷的话,试图将自己代入进他的视角中,但无论伯洛戈怎样努力,一个客观的事实拦住了他,伯洛戈确实没有瑟雷活的那么久,经历的那么多。
“那你想怎么办?”
“谁知道呢?”
瑟雷向伯洛戈举杯,“别想那么多了,享受现在吧。”
欢乐仍在继续,直到午夜时分,丘奇带着阿菲亚率先离开,然后是伯洛戈与艾缪,接着是帕尔默……
瑟雷苍白地坐在吧台后,望着一位位朋友的离开,脑海里幻想着百年之后,他们的逝去,再怎么浓厚的欢乐,都将在时间的洪流下,变得稀薄枯萎。
博德保洁完之后,捧着薇儿,带着奥莉薇亚去挑选自己的房间,吧台内只剩下了瑟雷一人,呆滞地坐在原位。
瑟雷的瞳孔微微扩散,视线失焦,他就像具雕塑般待在原地,许久许久后,才僵硬地起身,来到了酒窖的门前。
划开自己的胸口,取出染血的钥匙,瑟雷拉开了一道漆黑之门,穿过他,昏暗的天幕映入眼中,平静的海岛如画般,呈现给他。
“吧里啦~”
瑟雷哼着自己最喜欢的歌,涉过柔软的沙滩,来到了那颗遮阴的大树下,树下有着两座坟墓,一座是爱莎的,另一座是瑟雷给自己留下的,许多年前坑就已经挖好了,只是那该被埋葬的枯骨,一直未到。
抚摸了一下冰冷的墓碑,瑟雷倒头摔进了坟墓里,沙土像冰冷的被子掩过身体,树叶的缝隙间,能看到闪烁的群星。
“爱莎,我爱那个和你一起生活时的瑟雷,我爱那段为你而活的人生。”
瑟雷的声音很轻,就像是梦呓,他舒展了一下身子,舒服地躺在了冰冷的坟墓中。
直至今日,瑟雷可以确定,自己已经准备好了,准备去与爱莎相遇,准备让那温暖的阳光温暖自己这颗苍白的心。
瑟雷安静地闭上了双眼,等待着日出时刻。
遥远的海平面上升起一道金色的天际线,仿佛是由熔化的黄金铸就,它漫过大海,侵向小岛,瑟雷已经能嗅到那阳光的味道,但他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充满了向往,令自己这具苍白的尸体,寻找到一个容身的归处。
有人打破了瑟雷的美梦,一把拽住瑟雷的衣领,将他用力地从坑底下提了出来。
瑟雷趴在沙滩上,一脸惊愕地看着这个站在坟墓旁的家伙。
“你是打算做什么?寻死吗?结束你这无聊透顶的人生?”
奥莉薇亚居高临下,冷冰冰地评价着瑟雷,蠕动的阴影在她的周身溢散,看起来她偷偷跟踪了瑟雷,酒精的麻痹与极境的以太遮蔽,让瑟雷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我……”
瑟雷的话没说完,奥莉薇亚一脚又将他踹回了坟墓里。
“我……我只是找不到目标了,奥莉薇亚。”
瑟雷平静地望着天,“该走的路,该行的事,一切的一切我都经历过了,现在我的人生的拼图似乎只剩下了一块——死亡。”
他向奥莉薇亚问道,“刚刚我们在酒吧里喝的很愉快,对吧?可过几十年、百年,我熟悉的人与物,都会消逝,只留下我来承受这一切。”
瑟雷笑了笑,“真奇怪啊,之前我明明那么恐惧死亡,现在却有些向往,或许我真的意识到了,这个世界上,有许多事,要比死亡还要可怕。
所以……所以我想在她的身边寻找一些安慰。”
压抑的沉默萦绕在彼此之间,金色的天际线缓慢地挪移,盖过所有的黑暗。
“不,瑟雷,并不是一切都会消逝。”
忽然,奥莉薇亚摇摇头,跳进了坟墓里,“几十年后、一百年后,你并不是一无所有。”
“你还有我,”奥莉薇亚拥抱着瑟雷,轻声道,“我原谅你了,瑟雷。”
瑟雷茫然地接受着奥莉薇亚的拥抱,他觉得自己抱住了一团炽热的烈火,并不烫,反而温暖至极。
注视着升起的白日,瑟雷热泪盈眶。
第六卷卷末感言
大家好,这里是Andlao,您一天一更或两更的忠实朋友。
首先,我忏悔……
啊……这几天睡眠又差了起来,作息混乱,还上吐下泄,今天4点多才起床,然后开始码字,中间因为肠胃不适,又抱着马桶吐了半天。
关于本卷的,感觉没什么好说的,最开始的打算就是写完几个角色的故事线,然后把剧情导入到最终决战中。
我脑海里预想的剧情,和如今写出来的剧情,具体上没有差太多,只是在关键人物的存活上,有一些分歧。
按照我原本的想法,本卷结局会更黑暗一些,例如,霍尔特原本的剧情是连战数位强敌后力竭倒下,奄奄一息,这时阳光落了下来,夜王和摄政王都没死,准备开逃,为了把他们留住,霍尔特喝下瑟雷的血,打破自身的原则,变成夜族,用琥珀锁住所有人,大家一起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另一个本该死掉的角色则是瑟雷,根据我原本的想法,事件结束后,他会陷入人生大虚无,和不死者俱乐部的各位告别,去周游全世界,但其实是选择在阳光下死去,和爱莎葬在一起。
当然,计划赶不上变化,写到结局时,我觉得既然是爽文,那当然是全员幸存合家欢了,再加上我本人算是比较珍惜角色吧,反正都是完成人物故事线,比起赴死结局,倒不如来点救赎结局。
所以霍尔特走运地活了下来,瑟雷也以父女和解的方式,开始新生活。
然后,末尾时的大决战写的比较长,主要按照我的想法,参与的人物角色众多,场景转换也比较多,以我的笔力,没法以比较简短的方式快速略过,更不要说,还要铺垫一下人物情绪这些。
啊……这几天脑子疼,先想到哪写到哪了。
对了,先感谢一下,verzweiflung的盟主。
我这一阵没怎么看作家后台,更不要说看打赏通知了,过于佛系了,这才注意到,感谢感谢,如果有那位盟主打赏了,我却没注意到,可以来拷打我,我也在这里道个歉了,我是摆烂小子还真是对不起啊。
感恩的心,感谢有你……
然后感谢一下御板17784的盟主,就和之前一样,这位不需要我加更小说内容,只需要加更卷末感言就行。
嗨呀,每次想起来,都觉得莫名其妙啊,居然有人打钱看我讲废话。
所以本来今天一口气写完这些,我想草草结束感言,然后去请假休息,把所有想说的话,都留到完本感言里的,被迫加班,多写几页感言了。
下一卷差不多就本书的最后一卷了,从开头写到结尾的谜团,也会彻底揭晓。
然后废话一点的话,就是,这本书写到初期时,我就悲哀地意识到,我这本书的风格又再一次地倾向于小众,或者说,阅读体验较差这样。
这是源自于我个人写作习惯、风格上的问题,并不是说一两天可以改变的。
所以,确定成绩涨幅没有太大的空间后,我就选择了在不饿死自己的情况下,选择弄点高兴的。
本书我虽然说是爽文,基于弄点高兴的情况下,我还是和以前一样,尝试一些新奇的东西。
就比如说在战斗!爽!里加点其它的小佐料,让我的书在战斗!爽!中,有点区别在。
我喜欢在剧情里加点我浅显的哲思,也会让除了主角外,其他角色也有自己的故事,无论正派反派,让大家的故事线,从小说开始,贯穿到小说结尾。
甚至说,就连基本的战斗!爽!我也希望能玩出一些不同的,从大家互相对波,变成各种团战,又或是机制,甚至说放下刀剑本身,用言语结束一场战斗,听起来有些像嘴遁,hhh。
但不管怎么样,我确实是想写不同的东西出来,至于成绩如何,只要暂时饿不死自己就好。
也是基于这些想法,其实我觉得,哪怕我自己写的是爽文,和传统意义上的爽文也不太一样。
然后……然后……
嗨呀,确实讲不出什么一二了,也可能是起床就在写,今天的精力条已经到头了。
不如讲讲我个人生活上的一二三。
嗯……说实话,这一阵的個人生活也挺无趣的,作为一名作者,我每天的流程就是起床、码字、吃饭、打游戏、上床睡觉。
时不时和我室友交流两句,聊聊今天又做了什么梦。
比如,“我梦见我用望远镜看月亮,发现一群外星人。”
“然后呢?”
“我刚想给群友看两眼,接着我手机就弹了个短信。”
“短信上写啥?”
“管好你自己。”
嘎嘎,可能我笑点有些低吧,一些比较冷的、愚蠢的对话,都能让我笑好一阵。
猫养的也不错,已经开始有点肥了,因为懒狗,我家猫吃饭都是自助餐,啃啃啃啃啃。
为了利用起充裕的时间,我今年还给自己制定计划,看一百部电影,遗憾的是,有些摆了,今年快结束了,也只看到大概40来部。
然后生活就是,之前说的那样,码字、开摆、码字……
有时候我觉得我的时间就像凝固了一样,除了小说的进度在一点点地向前,少有东西能证明时间的流逝。
但不管我怎么想,时间还是坚定不移地向前迈进,我也在这份坚定不移中,被无情地碾了过去。
嗨呀,随着年岁的增长一些有的没的想法,也在困扰着我,其实我觉得,每个人的生活里,都有着大大小小的问题。
我一想到,一些对于我来讲,沉重的不能再沉重的问题,其他人也有,每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活过的人都有,甚至说绝大部分人的都比我沉重。
想到那亿万万的沉重感,突然间,我就觉得我的沉重轻飘飘的,简单来讲就是麻木了。
不过人不能麻木,更不要说作者这么一个需要保持热情的工作了,很幸运,直到现在,我对于写作依旧保持着十分高昂的热情,脑海里有很多想法等待实现。
我最早的写书经历可以追溯到我的初中,然后是高中、大学,我写书经历就和绝大部分人一样,都是从扑街做起。
有时候看评论,看群友的聊天,大家都觉得我很有天赋,但我自己又觉得,其实我没什么天赋。
但是啊,既然大家都说我有天赋,不管有没有,也不能浪费各位的期待是吧。
本书的下一卷就是最终卷了,预计写的不会太长,但我不会为了赶进度早日放假,而压缩内容,敷衍了事的。
我努力日更万字,在年前结束,如果结束不了,那就年后再说,反正码字这种事又没有死线,撑死每天刷新算一个。
在写整本书的时候,我的一个习惯就是,一切都是为故事服务,现在回顾一下,本书并没有过于复杂的设定,也没有成排的装备数据表,就连等级制,大部分时间也没什么存在感。
可能这就是我写书的一个倾向吧,就像网游一样,我写不来过于繁多的数据,光是脑子就记不住,为此我更喜欢于,一切为故事服务,故事是由角色诞生的,彼此互相交织。
对于最终卷,我有很多想法想要实现,就比如我在书中提到的许多思考,都将得到一个解答。
就比如先前说的,或许故事的终点不必战斗!爽!,大家平静地走向结局,感觉也很有意味。
还有许多角色们,我为几个重要的角色,都设定了一条自己的故事线,和主角一样,大家都会在整本书的结局里,走向自己的结局。
当然,需要写的好!所以本卷结束了,请几天假,我想给各位一个截然不同的结局。
我再想想说点什么,毕竟盟主都掏钱听我废话了,这再敷衍有点对不住衣食父母了。
啊啊啊啊,对不住啊。
我真的想不出什么了,今天脑子完全被掏空了,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大概就是这样,大家几天后见。
虽然刚睡醒,但我很困,寝了先。
各位2024好!
大家好,这里是Andlao。
特定的时刻,往往会在我们的心里留下特别的印记,以至于让这段记忆哪怕在数年后也变得格外清晰,作为一名常年码字的作者,我自然也是有过这样的经历。
码字已经有几年了,也过了几次年,让我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写余烬时,零点时刻,我正在乡下农村,一边手机敲字符,说些洋洋洒洒的话,一边站在炕边,挥舞着铁锹,连铲带敲,把什么苞米棒啊之类的可燃物,铲进炕里烧火取暖。
虽然被冻的怀疑人生,但也因这寒冷,那次年岁跳动,让我记忆犹新。
现在我的生活因码字逐步改善,没有回农村,而是在城里待着,交着2000的供暖,开着电热毯和电暖气,还有1250w的电脑,一天电费40、40的跳,在这燃烧的可都是各位供给我的稿费啊。
感恩,感恩的的心,感谢有你……
嗨呀,又是一年初末交替,真挚地感谢各位对我的订阅支持,也感谢大家的宽容,让我能靠文字恰口饭,有个一席之地。
这几天休息没怎么码字,因作息的日常混乱,一直处于醒醒睡睡的状态。
最近入睡前,我开始听电台,讲鬼吹灯的故事,说到这个,也可以和各位聊聊我古早童年时期的事,我记性比较差,要是之前提过了,就当2.0新版本吧。
我最早接触到鬼吹灯这个故事,还是我小学的时候,那个时候应该是零几年,我父亲开了一个修车铺,角落里堆满了从出租车上收下来的坏收音机。
当时各种条件匮乏,为此我童年时的一大爱好就是拆解这些收音机,就像一种比较复杂的拼装玩具一样,能用螺丝拧就用螺丝拧,拧不了就用榔头拆。
因这过于粗野的拆装风格,我倒没怎么挨我父亲骂,可能当时他也忙,没时间管我,有点事让我折腾挺好的,有一次拆狠了,失手打在水管上,直接在室内引爆了一波大瀑布之术。
有一说一,挺酷的。
水遁的结果如何,就先让它遗失在回忆里吧,反正在那之后,我父亲倒教了我些手艺,他维修工作的时候,我也像個徒工一样,能跟着搭把手。
我自然不是小说里的什么天才,不是说学了点手艺,就年纪轻轻成为了先天修车圣体,仅仅是会点电线插电瓶两极,能让这东西动起来。
靠这浅显的知识,以及年幼时对世间各种危险的茫然无知,我怀揣着一种绿皮的工匠精神,试着让任何可以看起来动的东西动起来,现在回忆起来那些东西简陋的就像初中物理第一节学的基础知识,但在那时确实给我带来了一些微乎其微的成就感。
在我没完没了拆东西的时候,工作台上会摆着一个修好的收音机,那时里面就播放的是鬼吹灯这个故事,因为是年幼时接触的第一个“鬼故事”,我清晰地记得,当时讲述的是精绝古城的篇章。
后来又过了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反正当时还是小学生,家里只允许我看电视到8点,之后的时光就有些难以消磨了,我就在家里弄了一个收音机,当时也不懂调频道什么的,只知道,只要这些按钮随机按动,就会刷新出来一些主持的节目。
r卡是老年保健品节目,sr是一些幼儿广播,ssr就是鬼吹灯这类有声书了。
我室友说,他听这个睡不着,越听越精神,我说我就好这口,很助眠。事实上确实也挺助眠的,第一天我还听和鼠哥做兄弟,第二天接着听时,突然主角就去当兵了,中间故事因我睡过去了,完全衔接不上。
这倒也挺好的,至少说明我睡着了。
这几天精神头有些太差了,有时候记得吃安眠药调整,有时候忘了,睡的短,起来还睡不着,一整天都没精神。
本打算1月1开始更新,但到了现在,存稿只写了7000字不到,所以我准备再多歇一天,一同歇五天,就和之前的卷末休息一样,1月2恢复更新。
2024年的第一天,开个好头,我希望是休息日,而不是工作日,也希望各位也是休息日,不是休息日的未来也期待变成休息日。
这几天除了调整乱来乱去的作息外,还带猫去看了个病,也不是啥大病,猫猫口腔溃疡了,室友本打算给它喷点西瓜霜得了,人用药,劲大,但猫猫反抗的很激烈,我又在上网百度了一下猫猫疑似得口腔溃疡是怎么回事?
然后我这只前几天才一口咬碎显示器的猫猫,在我眼里立刻变成了一只垂垂将死的病猫。
带它去完医院后,医生说再来晚两天,口腔溃疡就好了,您们来的可真及时啊。
总之,最近能想到的废话也就这些了。
祝大家2024有个好开始,也祝我2024的睡眠有一个好的开始,感谢各位读者一年、或是数年以来的支持,实在是太感谢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