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混战冠军
契约物的影响是双向的,获得力量的同时,必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骇魂之容”的力量与代价便是恐惧,敌人会感到深入骨髓的恐惧,这样的恐惧同样会在伯洛戈的心底升起。
将面罩缝合的铁丝歪扭,仿佛有了生命般,铁丝扭动着,穿透皮革刺伤了伯洛戈的脸颊,如同蛆虫般,用力地钻进血肉下,大快朵颐着。
疼痛与恐惧。
诡异的雾气溢散,散播着恐惧与疯嚣,某一瞬间伯洛戈仿佛不再是人类,而是某种邪异诡诈的东西,它扭曲肮脏,穿戴着人类的皮囊。
狭窄的走廊挤满了恶魔,伯洛戈喘息了几秒,再度挺进,朝着它们挥起羊角锤与折刀。
狂乱的嘶吼与鲜血中,伯洛戈一刀贯穿了恶魔的心脏,身体与其紧贴着,将其当做盾牌。
子弹在尸体上炸开一朵朵血花,伯洛戈推动着尸体,如同一堵前进的肉墙,朝着走廊尽头的敌人攻去。
“开火!开火!”
恶魔们大吼着,它们从眼前的恶灵身上,感受到了无穷的恐意,但挥发的液灵药剂,又散播着甜蜜的气息。
它们既恐惧又欣喜,就像被夹在了地狱与天国之间。
扳机被反复地扣动着,明亮的枪火不断地闪灭着,就像摄像机的快门,每一道光的闪灭后,都是被定格的一帧,而在那一帧的画面上,尽是染血与残肢。
尸体里不知道囤积了多少的弹头,伯洛戈一把推开尸体,压倒了为首的恶魔,紧接着一脚踩着尸体,从恶魔们的头顶跃去。
黑暗之中,伯洛戈宛如幽魂的魅影,每一次移动都带着大抹的鲜血。
就像有名糟糕的艺术家在这里作画,灰白的墙壁上涂抹满了由赤红勾勒的图案。
“你最好处于我视线之内,伯洛戈。”
声音从脑海里响起,外墙上的帕尔默看不到伯洛戈了,这家伙一头杀进了最阴影里。
“别急,我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
过了一会,伯洛戈的声音响起,但他没有再继续说什么。
帕尔默紧盯着漆黑的工厂内,他能看到的只有不断闪灭的枪火,还有恶魔们的吼声。
近身搏斗下,枪械反倒限制了战斗,恶魔们拔出短刀朝着伯洛戈砍来,折刀率先抵住一把短刀,进而一举压住了挥刀的手臂,卡在了第一头恶魔的喉咙前。
它被伯洛戈一只手顶在墙上,只能死死地挡住折刀,以免锋利的刀刃切开它的喉咙,紧接着伯洛戈松开了第一头恶魔,俯身朝着另一边翻滚,同时挥起羊角锤,一锤砸碎了第二头恶魔的膝盖。
它本是朝着伯洛戈挥刀,但随着膝盖的剧痛,整个人无力地倾倒了下去,在这狭窄的走廊内,它的短刀劈在了被伯洛戈松开的、第一头恶魔的身上。
还没等哀嚎声响起,从地上起身的伯洛戈便刺出折刀,贯穿了第一头恶魔的喉咙,再挥起羊角锤,砸碎第二头恶魔的头颅。
解决掉这两头恶魔,放下折刀,伯洛戈听到了那快步而来的声音,回过头一把抓住了恶魔的手腕,恶魔大吼着,双手握刀誓要将伯洛戈当头劈开。
伯洛戈一时间被压制住了,整个人被恶魔压在墙上,单手勉强支撑着劈下的短刀,另一只手在这时则反握住羊角锤。
恶魔双手高举着短刀,力量确实很大,甚至能暂时地压制住伯洛戈,但它没注意到的是,它的整个腹部这时都暴露了出来,毫无遮掩。
锋利的羊角如凿子般,朝着腹部便是猛砸,一下、两下、三下,转眼间恶魔的腹部便被鲜血染红,血肉与骨骼搅在一起。
伯洛戈最后一击将锤头完全砸了进去,用力一扯,就像破裂的水袋般,鲜血如注。
恶魔身体一软,靠在了伯洛戈身上,内脏混合着血浆洒了一身,又哗啦啦地落在地上。
“啊哈……啊哈……”
推开尸体,伯洛戈喘着粗气,这还真是个体力活。
拔出尸体上的折刀,他浑身鲜血淋漓,朝着另一条走廊走去。
“杀了他!”
昏暗里闪烁着光芒,泛着金属的冰冷色泽。
恶魔朝着自己跑来,伯洛戈大步迎了上去,抬脚便是一记直踢踹翻了恶魔。
枪声响起,一朵血花在伯洛戈的肩膀处炸开,另一边的黑暗里,恶魔抬起手枪,大笑着。
空气里翻滚着甜蜜的气息,这种令人痴狂的味道,哪怕是嗅闻都能带来莫大的满足感,每头恶魔都红着眼。
“该死的。”
伯洛戈咒骂着,恶魔还想开火,但在它扣动扳机前,伯洛戈便猛地掷出羊角锤。
他枪法烂的不行,但在投掷这方面,却意外地准,锋利的羊角直接嵌进了恶魔的眼眶里,卡在了头顶。
它惨叫的同时,伯洛戈朝着它大步而去,也是在这时,更多的脚步声响起,红着眼的恶魔们,朝着伯洛戈扣动扳机。
纷乱的枪声间,枪火不断地闪灭,伯洛戈一举扑倒了那头恶魔,强拉着它的身体挡在自己身前。
飞驰的子弹将恶魔射杀,伯洛戈抢过它的手枪,朝着黑暗里不断地开火,也不管自己有没有打中目光,伯洛戈干脆打光了所有的子弹。
不等继续做出什么行动,身后的黑暗里突然出现了一张狰狞的面容,又一头恶魔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
它从身后将伯洛戈扑住,两人在地上缠打着,伯洛戈心想有些不妙,在被控制住的这短暂时间里,更多的恶魔围了过来,就像一场酒后斗殴,一群人在黑暗里撞来撞去。
伯洛戈半个身子都被压住了,他想挥起折刀,根本没有施力的空间,羊角锤则卡在尸体上,黑暗里伯洛戈也不确定它在哪。
胡乱地摸索着,伯洛戈也不管自己抓到了什么,直接当做武器朝着最近的头颅砸去。
头颅凹陷了下去,鲜血飞溅。
也不顾自己身上多出了多少道刀伤,伯洛戈也杀红了眼,松开折刀,在恶魔之间挣扎着,手肘钳住了一头恶魔的喉咙,死死地勒紧,转眼间它的脸庞便红了起来。
挥起手中的武器,照着面门狠狠砸下,血肉模糊牙齿迸飞,也是在这时,伯洛戈才看清自己握着的是什么。
一把染血的扳手。
“啊哈哈哈!”
伯洛戈见鬼地笑了起来。
惨叫声、撞击声、流血声,一群人在地面上扭打着。
臃肿笨拙的战斗持续了有几分钟,地面上躺满了尸体,还有一些恶魔没有死去,但也奄奄一息着,身体多处骨折,肢体歪扭着。
就像有人打翻了一大桶的番茄酱,地面变得猩红粘稠,横立的尸体间,一个狼狈的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最后的赢家!”
他高举着扳手,宣告着这次混战的赢家。
还存有意识的恶魔看向那个身影,它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它们捅了这个家伙不知道多少刀,但这家伙总是能重新站起来。
伯洛戈深呼吸,他觉得自己的身体黏糊糊的,尚未冷却的鲜血,还在不断地升起白气,就像过载的机器,烧出阵阵白烟。
“你还好吗?”
帕尔默的声音响起,他看不到伯洛戈的情况,但他刚刚听到了伯洛戈吼声,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些什么。
“还好,刚打了一场摔跤比赛。”
伯洛戈抬起手,看了眼自己手中的扳手,也不知道它究竟砸断了多少根骨头,这扳手看起来居然有些歪了。
在地上摸索着,伯洛戈取回了自己的折刀与羊角锤,但这一次他没有继续突袭,而是压低了呼吸,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躲进了一侧的阴影里。
“我之前就在想一些事,帕尔默,丘奇的报告里说,这里一到夜幕就处于黑暗,明明有着照明也不开启。”
伯洛戈分析着。
丘奇的报告很全面,其中一行字引起了伯洛戈的注意,便是这间工厂一到晚上就保持着黑暗,巡逻全靠手电照明。
伯洛戈觉得这部分很不合理,如果他是对方的话,作为专家伯洛戈不会做出多余的事,除非这件事另有目的。
“像你喜欢五金店一样,说不定这里的黑暗,是因为那个凝华者喜欢黑暗。”帕尔默说道。
“首先,我没说过我喜欢五金店,其次,这和喜欢没关系。”伯洛戈纠正道。
“这是一种‘环境’,就像狩猎者会将自己隐藏进丛林里一样,这黑暗的环境对于那个凝华者而言,便是他的丛林,也只有这才能解释,这家伙为什么不开灯。”伯洛戈说。
“他完全可以等我们突袭了,再拉闸关灯啊,”帕尔默不理解,“这黑暗的环境,限制了这些恶魔的战斗。”
“说不定从一开始,那家伙就不在乎恶魔们呢?”
伯洛戈的话让帕尔默一怔。
“就像我的佯攻,是为了试探出对方的秘能一样,对于他而言,这些在黑暗里惶恐死去的恶魔,也是他的牺牲品,他用来佯攻我们的士兵。”
伯洛戈接着说道。
“我之前猜的那样,他喜欢这黑暗的环境,这是他的丛林……他的秘能可以和黑暗配合。”
“我懂,我懂,就像你在五金店里一样,对吗?”帕尔默还惦记着五金店,“到处都是金属,随手便能握起一把利剑……这样说,最适合你的是炼钢厂啊!”
伯洛戈直接忽视了帕尔默的话,这时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说不定我已经处于他秘能的影响中了,他正看着我。”
“那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帕尔默正经了起来。
“这还用想吗?”伯洛戈看了眼满地的尸体,“佯攻失败了,他最多能猜到,我这人比较扛揍而已。”
“那么……”
粉碎的巨响打断了伯洛戈的话语,只见一只粗壮的手臂直接破开了墙壁,伸手就要抓向伯洛戈。
“那么就是看我到底有多抗揍了啊!”
伯洛戈快步后撤着,那粗壮的手臂缩了回去,而后一声声巨响中,比尔硬生生用拳头敲开了墙壁。
幽蓝深邃的光轨在他身上爬行着,化作一副瑰丽泛光的纹身。
第八十八章 随机应变
重重撼音中,拳拳猛击之下,比尔依靠着血肉之躯,轻易地击碎了墙壁,尘埃飞扬,碎石溅得到处都是,可这无法遮盖那燃烧的辉光。
黑暗里,光芒映照着坚韧的肌肉,他的身体宛如一座石膏雕像。
伯洛戈的心情沉重了起来,倒不是因为对方的凝华者出现了,根据回忆里的情报,伯洛戈可不认为眼前这个壮汉是戴维。
这里不止一个凝华者。
“还不使用秘能吗?”
比尔声音冷冰冰的,高大的身体从墙面的破口中探出。
“还没到时候。”
伯洛戈回应道,目光游离着,计划着接下来的行动。
恶魔们无法试探出自己的能力,按理说对方应该按兵不动,亦或是寻找机会袭杀自己才对,可现在比尔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杀了出来。
伯洛戈很快便想到这是怎么回事了,比尔和自己一样,也是用来试探秘能的牺牲品,一旦伯洛戈有所失误,潜藏在黑暗里的戴维,想必在第一时间就会出手。
那么……比尔凭什么作为牺牲品呢?
伯洛戈能毫无顾虑地赴死,因为他是不死者,每一次倒下,他都将卷土重来,那么比尔呢?
对戴维的忠心?还是说他也不会死?
不,伯洛戈知道欧泊斯很小,但他没觉得这里会小到,让两位不死者狭路相逢。
比尔不是不会死,而是不容易死,他也有足够的试错机会,让戴维察觉到伯洛戈的弱点。
是这样吗?
伯洛戈思考的同时掷出了歪扭的扳手,面对凝华者他也不再隐藏什么,“以太增幅”的加持下,扳手掀起一阵呼啸的风声,直接砸向比尔。
比尔没有躲闪,随意地抬起手臂,只听到一阵金属碰撞声,扳手被他随意地弹开。
“真硬啊……”伯洛戈嘟囔着,“帕尔默,我遭遇凝华者了,但不是戴维。”
“我已经感受到以太波动了,离开那里,处于我的视线下。”
帕尔默的声音严厉了起来,这次他没开玩笑。
工厂的外墙上,帕尔默架着枪械,虽然工厂内一片黑暗,但凝华者身体上的始动现象,会迸发出辉光,那是最为明显的靶子。
只要伯洛戈处于他的视线下,帕尔默随时都能增援伯洛戈。
“没有我的指令,你不许出手。”
伯洛戈冷冰冰地说道,他的计划便是螳螂捕蝉,而对方也抱着和他同样的想法。
他与比尔在工厂内厮杀,黑暗里还潜伏着戴维与帕尔默,只待机会降临之时,两者便会如雷霆般出击。
帕尔默沉默不语,他听从专家的意见。
这时呼啸的风声迎面而来,伯洛戈猛地撤步躲过了比尔的一记直拳,身体向后仰,姿态失衡,可身下的步伐却稳固了起来,就像被释放的弹簧,伯洛戈抬起身体,用尽全力挥起羊角锤。
伯洛戈这一锤砸向了比尔的太阳穴,在羊角锤将要命中比尔时,紧握着锤柄的手微微松开,羊角锤向前滑行,将要脱手时又被伯洛戈牢牢攥住。
一瞬间羊角锤的攻击范围被延长了几厘米,也就是这致命的几厘米,精准地将锤头送向那脆弱的部分。
黯淡的光芒在伯洛戈的手臂上泛起,以太被注入其中。
以太增幅。
这是必杀的一击,无论是血肉还是骨骼,都会在他的全力下被砸得粉碎。
伯洛戈觉得有时候凝华者之间的战斗,没必要那样精于算计,有时候你过于在意算计,反而会忘记了,你本可以强杀对方的。
钢铁碰撞的余音回荡,震耳欲聋。
伯洛戈高举着羊角锤,泛起的微光照亮了金属斑驳的表面,也映亮了伯洛戈的面容,他有些不敢相信。
“有力的一击,是‘以太增幅’吗?”
细密繁琐的纹路从羊角锤下延伸,遍布着比尔的头颅,他冷着脸,平静地说道。
伯洛戈感到了危机,攻击确确实实地命中了,但这感觉就像命中一块铁锭般,无法撼动分毫。
升躯学派。
伯洛戈心里升起这样的判断,根据自己对于秘能学派的理解,这种针对于自身的强化,被归于升躯学派之中。
力量强化、躯体硬化?
伯洛戈没有停下动作,他尝试挪移身体,和比尔保持安全的距离。
在他命中比尔的同时,比尔也再次挥起了拳头,就像拳击手一样,手臂弓起,蓄满力量。
比尔依旧是那副平静的神态,越发璀璨的光芒缠绕在他的手臂上,勾勒出壮丽的图景。
“以太增幅。”
冰冷的话语回荡,挥起重拳。
刹那间,轰鸣的巨响响彻工厂,大地也随之颤抖,短暂的延迟后,数不清的玻璃被震碎,化作无形的刀刃,纷纷扬扬地坠下,带来一阵繁杂的声响。
“发生什么了!”
帕尔默的声音在“心枢之网”内回荡着。
巨变蔓延到了工厂的外壁,他身前的玻璃尽数碎裂,身影不断地摇晃着。
要不是明确地感受到,那狂涌的以太来自工厂内部,帕尔默还会以为自己暴露了,遭到了敌人的袭击。
但即使不是被袭击,眼下的情况也足够严峻的,好像有人用尽全力挥出一记重锤,将大地砸的四分五裂。
“是‘升躯学派’的凝华者,并且掌握‘以太增幅’。”
短暂的混乱后,伯洛戈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你没死吧。”帕尔默问道。
“没死,侥幸躲过去了。”
工厂内,一道钩索命中了横梁,将伯洛戈高高挂起,如果没有适应之臂的钩索,伯洛戈还真不确定自己能否躲开这一拳。
杰佛里说的对,在复杂的城市环境里,这东西简直太好用了。
看向身下,比尔的身上燃烧着辉光,脚下的大地四分五裂,连带着一旁的石柱都布满了裂痕,尘土不断地落下。
“帕尔默,这家伙可不是靠袭杀能解决的了。”
伯洛戈分析着,从这短暂的交手来看,能勉强地判断出比尔秘能大概性质。
“其秘能应该是体表硬化,硬度如钢铁一般,常规的攻击难以对其造成伤害,然后便是他的‘以太增幅’。
我不确定刚刚那一击,究竟是完全由‘以太增幅’造成的,还是说配合了他自身的秘能,但我建议最好不要让他触摸到我们。”
伯洛戈汇报着情况,这是他舍身换来的情报,要不是反应及时,伯洛戈现在说不定已经是一地肉泥了。
“多半是秘能配合的,一阶段凝华者的秘能,可无法造成这么大范围的影响……如果他是祷信者的话,刚刚那一击你是躲不掉的。”帕尔默回应着。
“看样子对方在‘以太增幅’这方面造诣颇深啊。”
“你能解决掉吗?”帕尔默问。
“我试试……反正你是够呛了,子弹与狂风伤害不了他,而且戴维还没有出现。”
这也是伯洛戈不让帕尔默出手的原因,这家伙无法迅速地解决掉比尔,并且戴维还没有出现。
“这可说不定,伯洛戈。”
帕尔默举枪瞄向了比尔,这家伙身上散发着辉光,就像个燃烧的靶子。
“等我命令。”
伯洛戈强硬地回答着,紧接着他的目光没有看向下方的比尔,而是看向另一侧。
漆黑,绝对的漆黑。
从这横梁处,向一侧突进便是戴维的办公室,刚刚比尔的猛击也震碎了办公室的玻璃,此刻那里门户大开,就像是在邀请伯洛戈前往一样。
其中滚动着深邃的黑暗,伯洛戈相信,那个家伙就在黑暗里。
“列比乌斯,还有杰佛里,你们在听吧。”
突然,伯洛戈冷不丁地问道。
“心枢之网”以尤丽尔为枢纽,将所有人联系了起来,伯洛戈与帕尔默的交流,想必这些远在指挥室的家伙们,也一定能听到。
不等脑海里有所回应,伯洛戈再次说道。
“是时候随机应变了。”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伯洛戈向来是个行动优先于话语的人,在他说出这些时,他早已伸出手触及那头顶的横梁,细密璀璨的花纹沿着手臂蔓延,仿佛他穿戴上了一双精致优雅的臂甲。
有时候伯洛戈觉得自己的秘能比较无用,仅仅是能歪曲触及的固态物质而已,并不具备针对其他凝华者直接杀伤的能力,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这力量十分惊人,无论是坚韧的钢铁,还是高耸的建筑,都将在他的触及下土崩瓦解。
秘能·征召之手。
青色的微光沿着横梁闪过,就像有巨人伸来手臂抓住了它,咿呀的声响不断,仿佛是建筑在惨叫,横梁整体开始了扭曲偏转,搭建在一起的钢材发出颤抖的悲鸣,随着以太的狂涌,它们扭曲在了一起,化作一条钢铁的游蛇,肆意挣扎着,最终崩溃。
犹如万千的雷鸣在头顶炸裂,比尔抬起头,沉重的钢铁混杂着砖石,如化作死亡的大雨坠下。
沉重的撞击声中,货物们就像被碾压的血肉,暗红色的液体溢得满地都是,一息尚存的恶魔们也在惨叫声中被埋于废墟之中。
比尔此刻什么也做不到,他只能跑到墙角,尽可能规避这些坠物,同时以太填满了躯壳,将身体的硬度拉到最大,有歪扭的钢铁砸在身上,也只是被随意地弹开。
“你是在拆迁吗?”
帕尔默的尖叫声从脑海里传来,但伯洛戈完全没有在意这些。
崩塌扬起了大片的尘埃,令黑暗的工厂内视线进一步受限,戴维冲到了观察窗旁,眼神死死地盯着下方的废墟,他怎么也没想到伯洛戈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破坏,并且他也明白了伯洛戈的意图。
伯洛戈或许无法杀掉他们,但他在第一时间摧毁了所有的货物,这些价值非凡的货物,从做到这一点起,伯洛戈就已经赢了。
怒火直冲脑海,四周的黑暗在一瞬间都躁动沸腾了起来,可最后戴维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让愤怒压过理性。
可不等他做出什么挽救手段,戴维惊觉地发现,一道钩索不知何时钉入了窗沿上,而钩索的另一端直入升腾的黑暗与尘埃间。
耳边响起某种空气撕裂的呼啸之音,下一秒朦胧的烟尘被疾驰的铁矛贯穿,或许是黑暗影响了伯洛戈的判断,震撼的声音响起,歪扭的铁矛钉在了戴维身前,只差一步就能贯穿他的身体。
看向前方,青眼的恶灵如同张开蝠翼的怪物,手握着钢铁锻打的长剑,破雾而至。
第八十九章 破绽
升腾的尘埃与滚动的黑暗里,伴随着以太的注入,骇魂之容完全地活了过来,扭曲的铁丝如同触肢般,牢牢地嵌进伯洛戈的血肉,鲜血浸透着皮革,将它化作令人骇然的面容。
仿佛常理的现实世界正在崩塌,噩梦打破了虚实降临此界。
面对这突然浮现的恶灵,强烈的恐惧顺着青色的眼眸,冲击着戴维的心神,他第一时间居然没能做出任何反应,整个人反而有种被震撼的感觉,身体止不住地向后仰。
“啊哈!”
恐惧是双向的,伯洛戈也被这巨量的骇意折磨着,可和被震撼的戴维不同,伯洛戈一想到对方能感受到相同的惊恐,他反而兴奋地大笑了起来。
征召之手驱动着手中长剑,在短暂的飞驰之中锻造仍在继续,歪扭的剑身变得越发笔直,仿佛有数不清的重锤敲打着,令它变得更加坚固凝实,直到具备断钢之力。
“比尔!”
戴维大吼着。
巨大的恐惧带来本能的反击,炽目的光轨在戴维的身上蔓延,一瞬间他化作了黑夜里燃烧的炬火。
四周的黑暗沸腾了起来,嘶哑的、野兽般的吼叫声不断。
恍惚间,仿佛有庞大的兽群集结在了黑暗里,它们挣脱镣铐,成群结队朝着伯洛戈撕咬而来。
秘能·影噬之兽。
不等伯洛戈突入室内,蠕动的黑暗凝为了诡异的实体,被赋予了扭曲怪诞的生命,它们张开尖牙、挥起尖爪,就像活过来的荆棘,朝着伯洛戈鞭打着。
漆黑将伯洛戈包裹,伯洛戈只察觉到一阵不可视的黑暗,紧接着身上便被划出了数道伤口,鲜血飞溅。
好在他在最后时刻架起了长剑,钢铁之上迸发着耀眼的火花,金属的锐鸣里,伯洛戈护住了自己的胸口,没有遭到致命的一击。
但他进攻的步伐也被就此打断,突进的身姿失衡,钩索回收,整个人直接坠向下方的废墟。
戴维大步踏出,站在窗沿上,他抵挡住了伯洛戈的猛攻,但他还是输了。
为了击退伯洛戈,关键时刻,戴维将自己的秘能展露了出来,虽然只有一瞬,但也足够伯洛戈猜到够多的信息了。
换做平常的战斗,戴维还不会这么谨慎,但这一次他很清楚自己在面对着什么,是秩序局,这座城市的统治者,哪怕是强大的国王秘剑,也在七年前的纷争中,落败于此。
根据戴维对秩序局的了解,这些执行任务的行动组,向来都是成群出动,也就是说伯洛戈并非一人,在黑暗里一定还有潜藏的凝华者,他观望着这里的战斗,通过伯洛戈的试探,来分析自己的秘能,并刺出致命一剑。
“看清了吗?帕尔默。”
伯洛戈坠在废墟上,鲜血沿着手臂淌下,在“恩赐”的驱动下,这些伤势都在愈合着,也不清楚这有没有被他们观察到。
始动现象下,凝华者的身上都闪耀着辉光,在学会“以太遮蔽”这一极技前,这种现象都难以遮掩,所以四周虽然黑暗、弥漫着尘埃,但三人的身影却极为明显。
就像黑夜的明星,无处躲藏。
“看清了,你说的没错,黑暗便是他的丛林。”
帕尔默站在工厂的房顶上,随着伯洛戈摧毁横梁,天花板在短暂的延迟后,便被自身的重量压垮,破碎的尘土间,帕尔默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继续窥视着战场。
身处于黑暗中的伯洛戈,可能无法看清这一切,但从帕尔默的角度去观察,在戴维身上亮起辉光的一瞬间,四周的黑暗便被扭曲成了怪异的模样,从虚无凝聚为了实体,朝伯洛戈猛攻着。
想到这,帕尔默觉得伯洛戈还真是善于随机应变,在对比尔束手无策后,他直击戴维,逼迫他使出了秘能。
“我们需要利用好机会,一旦袭杀失败,他必然会警惕起来。”伯洛戈说。
“那你准备怎么办?那个叫比尔的,你也没有什么办法,不是吗?”
帕尔默问道,从刚刚戴维的喊声里,他大概明白另一个男人叫比尔。
“不知道。”
伯洛戈给了个意料之外的回答。
“再完善的计划,也会出意外的时候,我们现在正处于意外之中,所以才需要我们随机应变。”
伯洛戈说着架起了长剑,沉重的脚步声响起,朦胧的烟尘间,比尔犹如光铸的巨人,朝着伯洛戈大步走来。
秩序局,指挥室。
列比乌斯与杰佛里都微眯着眼,就像熟睡了般,实际上他们是在聆听“心枢之网”内的对话,虽然无法看到行动的现场,但也能从两人的对话中,大概判断出现场的情况。
“你觉得如何?”
杰佛里在纸张上写下这样的一段话。
“合格。”
不愧是列比乌斯,哪怕是写字也极尽冷淡,对此杰佛里无声大笑着。
伯洛戈注视着眼前的强敌,常规的攻势对比尔无法产生丝毫的影响,如果换做尤金的秘能,这倒简单了许多,只要短暂的对视,震爆之视便能粉碎比尔的意识。
深呼吸,伯洛戈思索着,注意力全放在了比尔身上。
戴维在上方虎视眈眈,但伯洛戈并不担心,在更上方有帕尔默俯视着战场,只要戴维稍有异动,帕尔默便能提醒伯洛戈做出反应。
那么比尔,你的秘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在获得了秘能后,伯洛戈从秩序局图书馆内,借阅了不少相关的书籍,其中令伯洛戈获益匪浅的,便是那些讲述秘能学派特点的书籍,还有一些秩序局外勤职员所写的任务记录。
在记录里他们详细描写了战斗时的心理博弈,伯洛戈简单地归类,意识到凝华者之间的战斗中,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区分“阔钝”与“狭锐”。
“阔钝”很好分辨,释放速度慢、威力巨大便是“阔钝”,最麻烦的是“狭锐”,它被种种条件限制着,从而释放出诡诈的力量。
从那些记录里伯洛戈发觉,限制“狭锐”的条件,一旦被识破,往往将决定战斗的走向。
就像伯洛戈的征召之手,一旦他被斩断双手、无法触及固态物质,或者置于液体环境中,他的秘能就完全没有了用武之地。
伯洛戈推测比尔的倾向便是“狭锐”,从刚刚的战斗来看,他身体硬化的极为迅速,哪怕是伯洛戈施加了“以太增幅”的锤击,都能被轻易地抵挡,现在伯洛戈要做的便是找到限制“狭锐”的条件。
没有任何征兆,伯洛戈双手高举长剑,朝着比尔当头斩下。
金属的碰撞声再次响起,比尔一拳挡开了伯洛戈的斩击,另一只拳头从侧面砸下,伯洛戈用尽全力转体,手中的长剑化作圆盾,硬生生挡住了这一击,紧接着伯洛戈如炮弹般被弹飞,在废墟间翻滚了好几下,才稳住了身影。
“‘统驭学派’的凝华者吗?”
比尔再次朝着伯洛戈走来,交手中他也逐渐摸清了伯洛戈的力量,这种对现有物质歪曲塑形的力量,是“统驭学派”的专属。
伯洛戈没有回应,现在的局势他们占优,伯洛戈仅凭一个人,便将他们逼到了这种地步,他这边还有帕尔默潜伏着。
手中的圆盾化作长矛,伯洛戈助跑了几步,朝着比尔奋力掷出。
长矛呼啸而至,瞄准了比尔的头颅,他这次甚至没有格挡,仅仅是偏过头便躲过了这一击,可下一秒,身处远处的伯洛戈,突然突进到了身前。
在掷出长矛的一瞬间,伯洛戈便甩出了钩索,在钩索的拉动与“以太增幅”的助力下,他速度飞快,与此同时他将磅礴的以太注入面具之中。
物理攻击对比尔无效,但精神层面的却不一样,以太抵达了峰值,一瞬间伯洛戈仿佛化作了猛鬼,惧骇之意转瞬间将比尔完全包裹。
诡异的呢喃与纷乱凄惨的画面闪回着,哪怕比尔是个杀人无数的雇佣兵,坚韧的心神也如戴维一样,有了那么一瞬间的颤抖。
在这一瞬的空档里,伯洛戈掷出长锥,进而挥起拳头猛砸着长锥的尾部,就像锤打钉子般,扎进比尔的胸口之下。
没入了大约一厘米的深度,长锥便无法深入,这时比尔已经清醒了过来。
他受伤了,细密的花纹沿着长锥没入的部分蔓延,将它死死地挡住。
“你的秘能需要时刻维持。”
冰冷的话语回荡,时刻维持,代表着时刻需要消耗以太。
伯洛戈一脚踏在了比尔的身上,高高跃起的同时甩出腰间的锁链。
锁链鞭打在胸口,所触及的位置纷纷亮起了耀光的花纹,紧接着锁链缠绕向了比尔身后,他怒吼着抓住了锁链,腾空的伯洛戈没有借力的地方,他被一把拉过去。
意外的是,伯洛戈居然没有松开锁链,他被拉向比尔的同时从衣下抽出另一把折刀,迎着比尔挥起的拳头便砍了下去。
轰鸣的巨响迸发。
烟尘弥漫后,两个被耀光环绕的身影立于废墟之中。
比尔脸上带着吃力的笑容,刚才那一瞬伯洛戈确实给他带来了足够的压力,可现在他赢了,就像他以往那样,将敌人砸的粉碎。
事实也确实如此,伯洛戈手中的折刀被锤得粉碎,连带着整只手臂都歪扭无力地耷拉着,其中的骨头已经碎得不成样子,可他的另一只手却死死地抓着锁链,上面浮动着微光。
比尔感受到了什么,惊恐的眼瞳里倒映着幽魂般的青眼。
“你的硬化并非是整体,而是局部的硬化,也可能是整体的硬化过于消耗以太了,所以你往往将秘能聚焦于局部,对吗?”
伯洛戈说着扯动了锁链,缠绕在比尔背部锁链不知何时已化作了铁棘,长满了锋利的尖刺。
战斗中,伯洛戈吸引了比尔全部的注意力,令他将硬化全部倾注于身前,他的后背则毫无防备,没有秘能的保护。
铁棘拉扯,血肉的撕裂声响彻,大抹的鲜血喷涌而出。
“杀了他!戴维!”
剧痛中,比尔怒吼着,下一刻黑暗完全沸腾了起来,扭曲嘶哑的影兽们朝着伯洛戈呼啸而至。
第九十章 年度最佳新人员工
明明是操纵黑暗的使者,但戴维身上却燃烧着止不住的光芒。
他走出了办公室,站在高处的走廊上,呼唤着影兽们。
嘶吼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扑向伯洛戈,此刻已经没有必要寻找那藏起来的凝华者了,戴维决定和比尔一起率先击杀伯洛戈。
如果帕尔默在此时出动,那么他也彻底暴露了出来,如果他不营救伯洛戈,戴维便可以先斩杀掉这个阻碍。
一切都想的很美好,但他们绝对想不到自己面对的敌人,他并不会死去。
比尔忍着剧痛抬起拳头,准备彻底砸垮伯洛戈,四周袭来的影兽也遮蔽住了所有的逃生空间。
在他们看来这是个死局,伯洛戈没有生还的希望,伯洛戈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无处可躲……可他根本没想过要躲。
你是在笑吗?
比尔看着那双骇人的眼睛,不知为何他从其中感到了喜悦的情绪,好像接下来等待他的,是另一个更加可怕的圈套。
他想不明白,但也没必要想了。
重拳砸下,伯洛戈的身影瞬间被烟尘覆盖,大地撼动,随之而来的影兽撕咬着伯洛戈的身体。
戴维感受到了,他是“幻造学派”的凝华者,能通过黑暗幻造出影兽为自己作战,并且还能共享到影兽的感官。
从伯洛戈踏入工厂的那一刻,他便踏入了影兽的领地内,保卫这座工厂的从不是什么恶魔,而是这些游走于黑暗的幻想造物。
脸上涌现痴迷的笑意,在影兽的感官下,戴维就像亲身将伯洛戈撕碎了般,这种畅快的杀戮感,让之前的暴躁与愤怒一扫而空,并直到伯洛戈死去,战场已经没有发生任何异样。
伯洛戈的队友没有来救他,好像至始至终只有伯洛戈一人,又好像在伯洛戈死后那人放弃了战斗,又或者……他在等待这个机会,伯洛戈死去的机会。
在戴维想到这种可能的瞬间,枪声响起。
先是拂过脸颊的狂风,而后是姗姗来迟的剧痛,鲜血喷涌而出,恍惚间戴维觉得自己的体温都降低了几度。
在这战场之上,另一颗星辰燃烧了起来,以太奔涌而至。
伯洛戈死亡的瞬间,也是戴维放松警惕的一刻,帕尔默抓住了这个机会扣动扳机,可不清楚是戴维有所察觉,还是帕尔默总是这样倒霉。
在子弹将要爆掉戴维的头颅时,这家伙居然移动了一点,也就是一点的动作,让本该爆掉戴维头颅的子弹,擦着他的脖颈而过,带起大片的血肉,鲜血淋漓。
“在上方!”
戴维用尽全力地大吼,声音带着几分扭曲的嘶哑,并且溢出了更多的鲜血。
多亏自己在最后意识到了这种被袭杀的可能,不然戴维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觉得自己的喉咙被打破了,冰冷的风从伤口处涌入呼吸道,一只手捂着伤口试着止住失血,同时深邃的黑暗也袭上了戴维的身体,将他包裹起来。
在戴维保护自己的同时,帕尔默没有停止开火,他大笑着。
“这可比秘能好用多了!”
打空所有的子弹,哪怕戴维试着奔走逃亡,但前几发子弹也精准地命中了他的手臂、躯体,直到影兽团团将他包裹起来,剩余的子弹才被凝实的黑暗挡住。
“到我这来!”
比尔朝着蠕动的黑暗喊道,有他的硬化在,常规的枪击根本无法伤害到他,剩下的只需戴维指挥着影兽,将敌人撕碎就好。
如果说戴维与柯德宁是友情关系上的好友,那么比尔与戴维便是战场上的好友,比尔的秘能可以抵挡绝大部分伤害,用自己来试探出敌人的力量,再由戴维那诡诈的影兽杀死对方,他们这样的配合下,斩杀过数不清的强敌。
比尔觉得今夜也是如此,他们不会输的。
钻心的剧痛从背部传来,令人颤栗的幽魂之音从背后响起。
“你在看哪呢?”
伯洛戈手握着尖锐的金属碎片,硬生生地刺进了比尔的身体。
锐利的金属刺伤比尔的同时,也割伤了伯洛戈的手掌,他试着进一步刺穿,但那繁琐的花纹已从伤口处亮起,伯洛戈无法再推进半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一旦使用秘能,以太的波动必会引起比尔的注意,伯洛戈只能随便捡点东西捅他了。
“怎么可能?”比尔不敢相信。
“朋友,这世界很大,不可能的事多的很呢。”
伯洛戈笑着甩出钩索,快速脱离了比尔的身边,这家伙力量极大,但速度却不够快。
成为凝华者后,伯洛戈曾问杰佛里一个问题,如果自己的“死而复生”是消耗以太进行的话,那自己自愈与复活时,必然会引起以太波动,令其他凝华者注意到,可在与诺姆的战斗中,他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点。
对此杰佛里思考了一阵,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份文件,仔细地阅读了一番,对伯洛戈解释着。
“你的‘恩赐’在启动时,确确实实会消耗以太,有趣的是,消耗以太的这一过程,却不会引起波动,准确说,引起了波动,但常规手段是无法感知到的,就像在你‘恩赐’发动时,顺便发动了‘以太遮蔽’一样。”
伯洛戈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执意要看看那份文件,却被杰佛里断然拒绝了。伯洛戈猜里面一定有着关于“死而复生”详细的记录。
“真是好用的‘恩赐’啊,伯洛戈。”脑海里响起帕尔默的声音。
“确实,那么就按你说的来,这家伙交给你了!”
“有时候你得信任你的搭档,”帕尔默的声音在脑海里响个没完,“要知道,我曾经也是年度最佳新人员工啊!”
战场的局势巨变,复生的伯洛戈甩出钩索,跃向了高处那蠕动的影子,帕尔默则乘风而至,冲向了比尔,两人在一瞬间交换了对手。
比尔追不上伯洛戈,只能发出一阵吼声迎上帕尔默,两人就在快要相遇时,帕尔默发出一阵戏谑的笑声,也学伯洛戈一样,甩出钩索跃向另一侧。
不等比尔怒骂着什么,咆哮的狂风将他完全笼罩。
得益于伯洛戈交手中获得的情报,帕尔默发现自己简直天克比尔,并非他能对比尔造成什么伤害,而是可以对比尔进行不间断的消耗。
狂风掀起破碎锐利的铁渣,宛如混入风中的利刃,反复切割着比尔,他只能疲于应对着,将硬化覆盖至全身,可这无疑大大加剧了他对以太的消耗,很快身上灼目的花纹开始变得暗淡,乃至硬化无法完全覆盖,身上逐渐出现了细密的划伤。
鲜血溢入风中,比尔完全放弃了防御,任由身上多处数不清的伤口,他并非放弃了,而是多年战斗的经验告诉他,他不能再这样被消耗下去了,他必须打破这种僵局。
比尔迈步朝着帕尔默跑去,可这家伙见鬼地灵活,就像泥鳅一般,钩索荡来荡去,有时候还能借着狂风在空中短暂地滑行。
哪怕比尔蓄势的一拳能直接打死伯洛戈,可遇到帕尔默这种神经病,这一身的蛮力硬是没有了用武之地。
“混蛋!”
比尔咒骂着,好在这些铁渣所造成的都是皮外伤,看起来惨了些,但他还有着一定的战力。
狼狈的追逐战没有持续太久,帕尔默突然停了下来,看着气喘吁吁的比尔,随手拿起背在身后的步枪,枪口指向比尔,他戴着黑头套,俨然一幅悍匪模样。
扣动扳机。
激烈的枪火覆盖了比尔,比尔举起双臂,双肘并在身前,就像盾牌般,挡住了所有的弹头。
秘能展开了到了极限,比尔的正面坚硬如厚重的铁门,并且在抵挡枪击的同时,他还在不断地向前迈步,两人的距离被一点点地缩短。
帕尔默打空了步枪子弹,转而掏出了手枪,继续开火,但很快手枪子弹也打空了,他干脆放下了武器,就这么冷冷地看着比尔。
比尔被帕尔默和伯洛戈折腾怕了,满怀着怒火却没有冒进,而是警惕地看着帕尔默。
“知道吗?人的感官是可以被欺骗的,就比如痛觉,”帕尔默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粗糙的铁渣会带来剧痛,但一把足够锋利的飞刀,在它切开你身体时,你甚至不会有什么感觉,尤其是你本身已经被铁渣的痛觉覆盖了。”
比尔怔在原地,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后背,内心被冰冷的寒意覆盖。
他触摸到了一道细长的伤口,从颈部一直延伸到了背部,几乎要将他的身体切开。
比尔被骗了,那把致命的飞刀从一开始便混入了铁渣之中,借着黑暗的环境,自己根本没有察觉这一切,刚刚激烈的枪击,也是帕尔默故意让自己把所有的注意力转移到正面,对背部的伤口浑然不知。
“该死的啊!”
比尔暴怒着,辉光的花纹遍布了全身,他不再有丝毫的弱点。
“我一直在想,你秘能起效的地方,应该仅仅是体表吧,那么你脆弱的内脏呢?应该不会如外表这样坚硬吧。”
面对着暴起而来的比尔,帕尔默依旧自顾自地说着,然后他居然双手十字相扣,就像在祈祷什么一样。
“拜托了啊,我的‘恩赐’,就让我猜对,走一回运吧。”
语毕,咆哮的狂风再次将比尔包裹,可这次不再有什么飞刀与铁渣,仅仅是狂风、令人近乎窒息的狂风。
狂风之中,帕尔默猛地袭来,他速度飞快,就像和风融为一体了般,璀璨的光芒从帕尔默的体表升起,就像闪耀的星辰。
秘能·风源。
帕尔默化作了鬼魅之姿,在狂风的托举下,他躲过了比尔的直拳,轻易地从他头顶跃起,挥起手敲向比尔颈部的伤口。
以太高涨掀起炽烈的风暴,几乎要吞没一切,可在它升起的刹那,风暴自身便崩溃了,就好像它从未存在过一样。
同时一切都结束了。
风平浪静。
比尔觉得很累、很疲惫,连带着躯体的上的辉光也在不断地黯淡着,最后彻底熄灭。
他转过身看着悍匪打扮的帕尔默,只要抬起拳头,便能将这个该死的家伙砸成肉泥,可比尔却提不起半点的力量,就像自己已经死了一样,肢体麻木。
“你……做了什么?”他问道。
“你的秘能只能覆盖体表,却无法保护脆弱的内脏,裂开的伤口便你致命的‘尾’。
至于我的秘,它能很简单,仅仅是操控风而已,但风这种东西很有趣,它无形且无处不在,可以令人窒息,也可以顺着伤口挺进……你知道人一旦往血管里注入大量的空气会导致什么吗?”
帕尔默抬起手,随意地接住从黑暗里疾驰而来的飞刀。
“空气栓塞、脑梗、肺梗、急性心衰、猝死等等……”
越过死去的比尔,帕尔默的声音回荡。
“别小瞧年度最佳新人员工啊。”
第九十一章 影噬之兽
跃上高处的走廊,伯洛戈满心欢喜地松开锁链,沉重的铁锁落在地上,堆积成一团。
这场突袭他们已经赢一半了,现在只要将这两个家伙斩杀,便能将另一半也赢过来。
作为自己的第一次执行任务,今夜的突袭对伯洛戈而言意义非凡。
就像报纸里常提及的一些变态杀人狂,每次得手后,他们都会从目标的身上,取下些东西作为纪念品,有的时候是毛发,有时候是牙齿,有甚者甚至会保留一节指骨。
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伯洛戈真的在思考,自己要不要捡点东西回去当做纪念品。
当然,这种想法也维持了几秒而已,作为一名专家,在工作结束前,他可不会把注意力分散在其他的地方,还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上。
望着另一端那团蠕动的黑暗,影兽团团地缠绕在了戴维的身上,如同暗影的甲胄。
甲胄只能保护他,却无法治愈他,由帕尔默掀起的暴躁风声里,伯洛戈能隐约地听见鲜血流淌的声音。
戴维受伤了,颈部不断地出血,加上帕尔默那精准的跟枪,身上的弹孔也在不断地溢出鲜血。
这种伤势换做普通人,现在多半会因为失血而昏迷,但戴维是凝华者,强大的战斗意志与超凡之力支撑着他,让他还有没有昏死过去。
“很疼吧?朋友,为什么不就此歇歇呢?”
伯洛戈拖拽着铁锁,另一只手甩出折刀,朝着戴维走来。
戴维没有理会伯洛戈的话,他甚至没有问伯洛戈为什么会复活。
疑问无意义,反正也改变不了现状,倒不如保存好体力,想办法脱身。
蠕动的黑暗里亮起了辉光,下一刻伯洛戈感到整个走廊都被扭曲了起来,地面墙壁都开始了扭曲……并且是走廊被扭曲,而是这无处不在的黑暗受到了命令,化作活体的猛兽,朝着伯洛戈袭来。
不再是之前试探性的攻击,而是戴维的全力释放,以太在炼金矩阵之间奔涌,就像有另一颗心脏在剧烈地跳动着,它大力地压榨着以太,将这股超凡之力传输至炼金矩阵的各个脉络之中。
以太高涨,如同撞向堤岸的浪潮。
秘能·影噬之兽。
那是伯洛戈难以形容的怪异之景,绝对的漆黑下,他看不到什么详细的轮廓,只能看到黑暗里戴维身上闪耀的余晖,他就像黑夜里的启明星,为伯洛戈指引方向。
一切都很简单,只要伯洛戈将刀刃送进那余晖之中,便能结束一切,可前往余晖的路途却布满苦难与死亡。
细长的漆黑手臂从黑暗里探出,手掌上生长着锐利的尖爪,它们无穷无尽,就像茫茫的人海,狂欢中挥舞着手臂,化作漆黑的荆棘,愤怒地撕裂沿途的一切。
这是不可视的黑暗实体,伯洛戈本看不清它们才对,但在戴维的余晖下,微弱的光芒映照出了那狰狞的剪影。
伯洛戈此刻仿佛不是站在一处走廊里,而是某种怪物的食道中,周围的肉臂上生长满了锋利的倒刺。
怪物吞咽着。
视野陷入黑暗,伯洛戈荡起沉重的锁链,在征召之手的驱动下,它化作一面圆盾挡在身前。
锐利的金属摩擦声几乎击穿了伯洛戈的耳膜。
荆棘抽打着圆盾,溅起一重重的火花,它们成千上万,鞭打也犹如咆哮的风暴,光滑的盾面转眼间便被刻印上了数不清的划痕,就像被风蚀的岩石,摇摇欲坠。
尖锐的痛楚不断地袭来,从背部、肩膀、大腿、脚踝……黑暗无处不在,伯洛戈的盾牌只能挡住正面的猛攻,却无法抵御从身后袭来的利爪。
他就要被撕碎了。
“出局一位!”
关键时刻,帕尔默的声音在脑海里升起。
剧烈的燃烧声响起,随即宛如白昼的光芒在工厂内炸裂开,将蠕动混沌的黑暗完全驱逐。
照明弹划过炽白的轨迹,精准地命中了伯洛戈所处的走廊,至于那些缠绕的黑暗实体,在接触光芒的第一时间,它们就像烈日下的积雪,迅速地消融消失。
上千度的燃烧炬落在伯洛戈与戴维之间,咆哮的影兽们尽数死去,连同戴维身上的黑暗甲胄也一同泯灭。
“看样子今天是我的幸运日。”
帕尔默这次直接说了出来,声音在工厂内回荡,伯洛戈的余光看向下方,比尔的尸体就倒在帕尔默的身后。
“比尔……”
戴维也看向了那具熟悉的尸体,声音听不出悲喜。
“很意外吗?”
伯洛戈发问道,炽热的光芒在身前燃烧着,强光弄得他眼前只有模糊的惨白,想必戴维也是如此,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意外。”
这次戴维终于回应了伯洛戈。
“有时候黑暗的环境,不止是你的丛林,说不定这还表明了你在惧怕什么……就像我绝对会讨厌泳池一样。”
手中的圆盾开始塑形,化作一把歪扭的长矛被伯洛戈提在手中。
“‘统驭学派’只能操控现实存在的物质,却不能对它们进行更深一层的歪曲,就比如赋予虚无的黑暗以实体……你是‘幻造学派’的,虽然不清楚你究竟是‘阔钝’还是‘狭锐’,但看起来,你的幻想造物需要以黑暗为媒介。”
有时候媒介即是限制。
遗憾的是强光阻碍了视线,不然伯洛戈真想看看戴维此刻的表情。
“仅凭这点信息便猜到了这么多吗?”
戴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最后会输在这里,影兽是基于黑暗才能诞生的,当作为基石的黑暗被驱逐,影兽自然也将消亡。
光芒将他与伯洛戈笼罩,光影之间的分界线极为清晰,在那锐利的边缘外,黑暗依旧蠕动着,数不清的手掌浮起,敲打着光芒的障壁,渴望撕开光的阻碍。
“也不是,只是做了很多准备而已,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多做点准备准没错。”
伯洛戈回话道。
这并不是战斗的中场休息,专家从不在工作中做多余的事,伯洛戈是在麻痹戴维。
他和戴维保持沟通的同时,悄无声息地抬起了长矛,做出了投掷的动作。
身前的光芒逐渐衰弱了下去,很快便要熄灭,而伯洛戈也根据戴维声音的方向,大致地判断出他的方位。
强光熄灭的一瞬,人的眼中会产生亮光的残留,这会影响伯洛戈的判断,同样也会影响戴维。
光芒消逝的瞬间,影兽们咆哮而至。
群狼环伺中,伯洛戈掷出一道雷霆。
长矛是如此地纤细与锐利,它被掷出时,只能隐约地听见尖锐的低鸣,紧接着又一发照明弹升起,但这一次它被射向崩塌的棚顶,落下的光芒帮助伯洛戈再度驱散了群狼。
黑暗里传来沉闷的撞击声。
伯洛戈视野逐渐恢复了清晰,看向前方,长矛洞穿了一头头的影兽,残留的躯骸仍在挣扎蠕动着,就像某种焦油塑造的怪物。
照明弹的吊伞开启,悬挂着燃烧炬,宛如死去的流星般,缓慢地下坠着,让光芒多停留了那么一阵。
映亮伤痕累累的大地。
黑暗的尽头,戴维依旧站在原地,只是这次他的左臂空荡荡的,那枚铁矛轻易地贯穿、撕碎了他的手臂。
鲜血汇聚在脚下,变成一层浅浅的血泊,鲜血之中还浸泡着几个空针剂,其中暗红色的液体早已不见。
戴维看着伯洛戈,失血惨白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笑意。
“说来,这还是我第一次用这种东西呢。”
禁忌的力量被赋予给了戴维,狂暴如海啸般的以太在体内爆发,它们横冲直撞,在炼金矩阵的脉络里奔涌挺进。
强烈的痛意险些让戴维昏迷,但随之而来的力量感,令他如获新生。
光芒铸就的花纹迸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强光,甚至说一度盖过了头顶降落的燃烧炬。
炼金矩阵根本无法承受这一切,繁琐密布的花纹在灿烂的燃烧中,纷纷布满了裂纹,其上还闪动着电流,就像被损毁的机器,濒临崩溃。
“见鬼,这以太强度是怎么回事!”
帕尔默尖叫着,他没有半点犹豫,甩出钩索的同时,狂风托举着他。
伯洛戈伸手触及着一侧的墙壁,砖石崩塌延续出一道锐利的岩刺,随着伯洛戈朝戴维的奔袭,岩刺也在墙壁上游动着,一同突进。
不知道戴维做了什么,但两人都清楚,绝对不能让戴维将秘能发动。
来不及了。
戴维微笑着伸出仅存的右臂,就像发号施令的将军,他轻语着。
“进攻。”
无尽的黑暗蠕动着,哪怕帕尔默将剩余的所有照明弹发射,强光也仅仅是勉强地遏制住黑暗的生长。
戴维克服了自身秘能的限制,在这一刻抵达了更高的阶位,虽然只有一瞬间,虽然在这之后他将死去,但戴维并不后悔。
凝华的卫戍向前挺进,短暂地夺取那祷信的力量。
整间工厂活了过来,所有的黑暗汇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一头庞大的巨兽。
它呜咽着,夺去了所有的光芒,将废墟完全吞没。
“他撑不住太久的!”伯洛戈大喊着,“想办法活下来!”
这种强度的秘能,根本不是一个凝华者能掌握着,哪怕是祷信者也会极为吃力,加上戴维的伤势,这是他死前的最后反扑了,两人只要活下来,便能取得胜利。
“我知道!我知道!”
帕尔默也大声回应着,在视野完全陷入黑暗的那一刻,他便呼唤着狂风,将自己仅存的以太全部释放,如猎隼般直冲天际,试图脱离黑暗的范围。
追击这种事就交给伯洛戈了,他可以随便死,但帕尔默需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
戴维的叹息声中,死寂的黑暗吞没了一切。
第九十二章 遗愿
本就快变成废墟的工厂,在影噬之兽的暴虐下,几乎要彻底崩塌。
撞击声与劈砍声不断,还能听到某人的咒骂声,从他破口大骂的声音来看,这家伙还活的好好的。
算了,反正戴维也没准备杀死他,或者说,他根本杀不死伯洛戈。
伯洛戈第一次“死而复生”时,戴维便意识到,自己很可能遇到了一个不死者,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大的欧泊斯,实际上这么狭小,这种只存在于故事书的家伙,居然能被自己碰到。
戴维苦笑了一声,紧接着呕出大抹的鲜血。
液灵药剂算得上液体的哲人石、液体的“灿金的灵魂”,戴维一次将数支药剂注入了体内,换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
可力量是有代价的。
他的灵魂容量无法支撑这样的力量,因此炼金矩阵正在崩溃,连带着自己的灵魂也一同死去着,更不要说戴维还受了如此重的伤,大失血下,他还能保持清醒,全靠液灵药剂的维持。
也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说些什么抱怨的话。
迈动着疲惫的步伐,戴维沿着破损的台阶返回了自己的办公室,四周不断地传来震动,这里崩塌成废墟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戴维深呼吸,努力地保持清醒,在死前他还有些事情要做。
坐回自己的办公椅上,之前坐在这里的自己威风凛凛,现在却要死去了。
戴维没有什么感想,而是不断地低声祈祷着。
说来可笑,他这种人最后居然还会祈祷,马上要死了,无论是神明还是魔鬼,只要愿意伸出手,他都不介意牢牢抓住。
只可惜谁都没来。
戴维拨通熟悉的号码,拿起电话,听筒里传来阵阵的电流声,心慌的等待中,熟悉的声音响起。
“戴维?”
谢天谢地,经过这么激烈的战斗,电话线居然没断。
“呦,柯德宁。”
戴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松些,不等柯德宁说什么,他继续说道。
“作为一个专业的雇佣兵,我应该奋战到最后一秒,哪怕身死,也要挥出最后一刀……就像故事里的骑士们,站着死在战场上。
可我又想,我敬业了一辈子,在死前不称职一些,应该没问题吧。”
戴维看着眼前破碎的窗户,黑暗剧烈地蠕动着,他本可以操控暴虐的影兽作战,即使杀不死伯洛戈,也有机会重创帕尔默才对。
但他放弃了,尽可能地拖住两人,换得这最后一次通话。
“别说话,柯德宁,仔细听我说。”
玩笑话到此为止了,戴维偏过头,压住脖颈上的伤口。伤口穿透到了呼吸道,让他说话的声音有些听不清。
“秩序局的人来了,两个人看起来都是‘统驭学派’的,一个能操控气流,战斗时他喜欢在气流里藏飞刀,你需要注意,另一个人看起来能操控触及的物质,更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我现在有些过度失血,脑子转不过来了。”
戴维咳了两声,接着说道。
“最重要的是,后者疑似不死者……至少比尔没能杀死他,你知道比尔的拳头的。如果你遇到了他们,你知道该怎么做了。
然后货物全毁了,比尔也死了,真遗憾啊,这家伙当不成我的司机了,好在现在我也快死了,等这残存的以太燃烧完,我应该就会毙命吧,也不知道地狱里有没有公路,比尔飙车,我就坐在副驾上欢呼。”
戴维说道这犹豫了一下,他想说些什么人生感慨的话,到话到了嘴边,他发现自己除了在风源高地的大别墅美梦外,居然什么也没有了。
戴维突然觉得有些悲哀,他看电影里,一些角色死的时候,都会讲些震撼人心的大道理,简直帅爆了,可自己要死了,脑子里有居然只是风源高地的房价。
这样的感慨属实没什么意思,倒不如不说了。
“接下来的话,你认真听,柯德宁。
小心‘食尸鬼’,他决定放弃你了,如果没有今天发生的这些事,遇袭的应该就是你了,他准备暴露出你的情报,让你作为诱饵,掩护我们的撤离。”
戴维把秘密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今夜过后,就带上基妮离开欧泊斯吧,国王秘剑的人不可信,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棋子。
对了,还有我的存款,全部存在了莱茵联合银行里了,账户名就是我的名字,密码你知道的,是《欢乐颂》的简谱。”
这是他们上学时学到的,戴维对艺术无感,他脑子里只想着怎么挣钱,柯德宁则爱好于此,有次见柯德宁对着一行数字哼歌,戴维才了解到这些。
“最倒霉的事不过如此吧,赚了那么多钱,还来不及花就死掉了。
不过啊,柯德宁,那毕竟是我的钱,所以你要是用的话,我建议你把它花在风源高地的别墅上,即使不是别墅也没问题,只要住在那就好。”
浑浊的目光回忆起了从前。
“我老妈死前和我讲,我实际上是在风源高地出生的,那时我还小,根本不记事,她和我老爸离婚了,就带我离开了那里。”
戴维的声音顿了顿。
“我从没去过风源高地……但我想那里多少算得上是我的故乡吧?”
声音虚弱了下去,不知何时戴维身上的辉光已经变得黯淡,就像风中摇曳的火苗,几乎熄灭。
哼着歌,暴戾的目光逐渐平静了下来。
“3345、5432……”
炼金矩阵的辉光彻底熄灭了下去,戴维的手无力地耷拉下来,惨白的头颅偏向一旁,听筒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工厂内蠕动的黑暗消散了,随即一把疾驰而来的铁矛洞穿了一切,犹如降下的雷罚给予了建筑最后一击。
很快,摇摇欲坠的砖石彻底崩塌,将一切埋葬在了废墟之中。
……
歌声逐渐远去,然后是一段沉闷的撞击声,一切彻底归于电流的嘈杂里,就好像从未存在过。
柯德宁缓缓地放下了电话,目光里散发着迷茫……不知为何,他此刻有种不真切感,好像一切都是只是一场梦。
“戴维?”
他试着呼唤,但没有任何回应。
柯德宁就这样坐着,坐了很久。
这是一场梦,一场糟糕的噩梦。
自己睡在了化妆间里,只要醒来万物就会重归正轨,刚刚的所有只是梦境的片段,等自己醒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戴维还在看管着工厂,自己则要上台表演。
今夜的谢幕之后,他们便会开始撤离,自己会带着基妮与财富远离这座城市,他们可以在风源高地的买一栋小房子,甚至可以和戴维做邻居,然后经营一些小生意,足够让他们安然地度过一生……
嘶哑的声音从喉咙里传出,他求救似的,用僵硬的双手抓住脸庞。
看着镜中的自己,五彩斑斓的面妆下,柯德宁有种奇怪的陌生感,好像镜中人并非是自己,而是另一个自己熟悉又陌生的家伙。
用力地拉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面具扯下,好像它已经和自己的脸庞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指甲深深地陷进血肉里,留下一道道的小伤口,鲜血混合着颜料划过脸颊,变成诡异鲜艳的模样。
“啊,这不是梦啊。”
柯德宁喃喃道。
戴维死了,比尔也死了,国王秘剑也藏着阴谋……
柯德宁觉得自己应该悲伤才对,但他却哭不出来,甚至说一点难过的情绪都没有。
空荡荡的。
此刻的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具空壳,其中的内脏与灵魂早已被掏空。
刺耳的铃声响起,但它无法传入柯德宁的耳中,现在的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戴维生命最后的话语,在脑海里盘旋个没完,就像魔咒一样,不断地闪回。
这就是你说的,一切都交给你吗?戴维。
你对此作出的对策,就是用命换这些情报,来警告自己?这也太奇怪了吧。
柯德宁突然间笑了出来,只是他的表情看不出一点的高兴。
他有些搞不懂戴维最后这通电话的意义,他早就知道国王秘剑的计划,说不定还是其中一员,准备就这样,冷眼旁观着自己的死去。
可他最后却叫自己逃,这算是恶人死前的大发善心吗?知道自己死定了,倒不如做点好事……去拯救另一个恶人。
柯德宁笑的更开心了,他可不觉得戴维是那样的人,戴维是个冷血疯狂的家伙,他天生就是一名合格的雇佣兵。
说不定戴维也从未想过要杀了自己,他向来是个阴险的家伙,他一定还有着什么计划……
柯德宁想不明白。
戴维已经死了,没有人能解答这一切了。
记忆开始褪色,柯德宁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见过戴维了,不知从何时起,两人的交流也只剩下了电话,就在这么一个谁也没想到的时刻,他就这么简单地死掉了。
就这么……死掉了。
“柯德宁!”
呼喊声渐渐传来,柯德宁没有反应,直到有人大力地拍打着他的肩头,才把柯德宁从那疯狂的臆想中呼唤了出来。
布雷拍打着他,对他说道,“你没听到铃声吗?演出就要开始了。”
“演出?对啊,我还有场演出。”
柯德宁自言自语。
“你……你还好吗?这是什么新的妆容吗?”
布雷觉得柯德宁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但好像这些艺术家都是这副模样,每时每刻都呈现一种醉酒的状态。
再看柯德宁的面容,布雷误以为脸颊上的血迹是妆容,它们如此醒目,挂在脸上,给人一种说不清的诡谲感。
“没什么,我很好,我很好。”
柯德宁慢慢地起身,口中不断地呢喃着。
“我还有场表演。”
第九十三章 谢幕
这个世界是如此之大,每时每刻都有人相爱而拥,也有人拥抱而死,就像灿烂的流星群,不断地闪烁,不断地逝去,闪耀的一瞬间连绵在了一起,化作铺天盖地的穹光。
基妮剧场内此刻已经挤满了人,《徘徊之鼠》的受欢迎程度,比柯德宁预想的还要好,座无虚席,就连过道里也站满了人。
观众们窃窃私语着,时不时又将目光投向前方的舞台,他们都在期待今夜的结局,巴特的结局,他们好奇柯德宁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为这个有趣的故事划上结尾。
有人猜这是个合家欢的结局,巴特在工作与偷盗中,赚到了足够的钱,他自己开始经营一些生意,最后发家致富,也有人说结局可能是平庸的,巴特继续两个身份之间的生活,不断地工作,不断地偷盗,没有尽头。
还有些人指出,这或许是个悲观的结局,但没多少人赞同这点,毕竟目前来看,这是一个喜剧,一个喜剧不该有这样的结局。
突然四周的光芒都暗了下来,私语声一时间都消失了,大家满怀期待地看着舞台上的幕布,等待着它被拉开的一瞬。
“真是令人激动啊,柯德宁。”
布雷和柯德宁站在舞台上,暗红色的幕布将他们与观众隔开。
“你确定你想好最后一段独白了吗?”
“嗯,我想好了,”柯德宁说着,目光空洞,“会是个被所有人铭记的结局。”
“那可太好了,能参与其中,荣幸之至啊。”
布雷说着,虽然仅仅是个配角,但能成为舞台上的一员,也足以令人欣喜。
柯德宁露出微笑,这笑容看起来很正常,可仔细看去,布雷不知为何,居然感到了一股股的冷意,就像有双冰冷的大手,抚摸着自己的脊梁。
“我之前听一个人说过这样的话。”
音乐声渐起,幕布缓缓拉开,柯德宁直视着前方,不知道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布雷倾诉。
“人是复杂的,具有喜剧性与悲剧性的。”
布雷颤抖了几下,刚想说些什么,幕布被完全拉开,昏暗的观众席里,数不清的目光投来。
突然间布雷不是在面对观众,而是在面对一群贪婪的、怪异的、渴望某种东西的存在。
不……不对劲。
布雷心里升起了一阵惶恐感,一切都很正常,一切又好像完全不对,仿佛在某个时刻,这个世界被拖入了疯狂的旋涡之中,而自己浑然不知。
这时演出开始了,演员们交替出现,念着自己的台词,伴随着音乐的起伏,将故事推进。
布雷什么也做不到,舞台像一个精致的八音盒,他只是这复杂结构上渺小的一个,除了将这曲目进行到最后,他什么也做不了。
演出开始了。
自从偷盗起,巴特便夜不能眠,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正直的人,可到了最后,却走上了这样的歧路,在身份的纠结与惶恐中,有一日巴特终于下定决心,他要终止这一切。
巴特决心救赎自己,他不再偷盗,也不再因黄金而狂喜,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一切似乎又重回了正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有一天,意外发生了。
“巴特,看样子我要死了,真倒霉啊。”
朋友卧病在床,他本就是个酗酒的酒鬼,家里没有丝毫的存款,现在身患重病,他死定了。
“不,别这样,我这里还有些钱,我带你去看医生。”巴特对他说道。
“我问过医生了,这点钱根本救不了我的命,倒不如省着点,留着以后生活。”朋友摆了摆手,拒绝了巴特的提议。
“我的朋友并不多。”巴特的声音颤抖。
“我也是。”
巴特告别了朋友,朋友以为他放弃了,可实际上巴特没有,他回到家,跪在地上祈祷着,没人清楚他究竟在祈祷着什么。
直到夜幕降临,巴特打开了被锁起来的工具箱,从里面取出了自己偷盗时使用的工具,他本放弃了这一切,如今又将它们重新拾起。
这会是巴特的最后一次偷盗,但这一次巴特不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朋友,为了他的生命。
巴特出发了。
观众们的心都悬了起来,随着音乐逐激昂,好像巴特不再是猥琐的老鼠,而是头迈步的雄狮,他要去救他的朋友,哪怕是犯下这样的不义之事。
在《徘徊之鼠》的故事里,这是巴特第一次为了别人而战,有的观众甚至欢呼了起来。
舞台的光线暗了起来,巴特在阴影里悄声前进,可这时另一道光扫向他,好在他躲的及时,没有被发现。
“那只该死的老鼠,究竟在哪呢?”
音乐压抑了起来,布雷出场了,他所扮演的角色是工厂的保安。
在巴特作为小偷时,布雷是巴特敌对者,拥有强烈正义感的他,一直想要抓住巴特,可每次都让巴特逃掉,而当巴特做回那位老实的工人时,他们又是朋友,经常一起在下班后喝一杯,布雷经常醉醺醺地和巴特讲,那个经常光顾工厂的小偷,有多么的该死。
每次聊到这些时,巴特只能尴尬地笑笑,布雷不知道,他一直想要抓住的小偷,就在他的眼前,他们刚刚还碰杯饮酒。
巴特深呼吸,他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布雷抓住,哪怕他们是朋友,布雷为了心中的原则,也会把自己交出去,到时候自己会坐牢,朋友也活不下来。
他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只有寥寥几位朋友,有时候他觉得布雷也算是其中之一,巴特不想和朋友对峙,也不想让朋友病死。
巴特必须成功。
观众们的心都悬了起来,音乐急促,密集的鼓点声响起,巴特和布雷的身影来回交错着,好几次擦肩而过,只要一个回首就能发现对方。
巴特鬼鬼祟祟,布雷怒气冲冲。
终于巴特撬开了老板的保险箱,从里面拿到了大把大把的钞票,他的朋友有救了,可就在这时脚步声临近,光芒透过走廊照进室内,布雷握着警棍站在门口。
整个剧场静悄悄的。
“我终于抓到你了。”
布雷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颤抖,他太太激动了,这个故事终于走到了结局。
光芒照亮了巴特,这家伙戴着头罩,不等做些什么,布雷就挥舞着警棍冲了过去,巴特显然打不过巴特,几番搏斗下,便被布雷控制住了。
摘下头套。
“巴特!”
布雷不敢相信地喊道,他怎么也无法把老实的朋友,和眼前这阴险的盗贼联系在一起。
“不……别看我……”
巴特缩着头,躲避着布雷的视线,两人都沉默了下来,昏暗里只剩下了心跳声。
“跟我走,巴特,你做了错事。”
布雷努力平息自己那复杂的情绪,秉承着自己内心的公正。
听此,巴特苦笑了一下,正如他知道的那样,布雷是个正直的人,哪怕自己是他的朋友,他也会恪守自己的职责。
“不,这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的朋友,他就要死了,他需要这笔钱。”
巴特辩解着,目光祈求地看着布雷。
布雷的目光有了那么一丝的颤动与期待,但他还是冷着脸,仿佛戴着铁面。
对,再说些什么,巴特,快,再说些什么。
布雷的内心祈求着,他知道接下来的剧情,巴特会对自己倾诉内心的所有,秉持着公正的布雷,将被巴特打动,为他的盗窃进行掩盖。
最终巴特会救活他的朋友,盗贼的生涯也就此为止,这会是他与巴特间的秘密。
说完接下来的台词,这故事就到了尾声,只要巴特完成最后的独白,一切就都结束了,为这个故事划上尾声。
巴特抬起了头,目光直视着布雷,他想说什么,脑海里响起戴维最后的哼唱。
他快承受不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正直的人,你不会放过我的,但这是为了我的朋友。”
巴特鬼使神差地说着。
布雷听不懂这台词,他完全愣住了,剧本不是这样的啊。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能进监狱,我的朋友还在等着我。”
声音越发急促与疯嚣,布雷看着巴特,他泪流满脸,眼神里闪动着挣扎与惶恐。
身份之间的冲突已经让这个可怜人疲惫不堪,布雷的出现彻底打垮了他的精神,他此刻就像个偏执的疯子,下一秒举起了手枪对准布雷。
见鬼,舞台道具里可没有手枪,而且从那金属的光泽来看,布雷可以肯定,这是一把真枪。
布雷的脑海一片空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生之年会在舞台上,又一次被人拿真枪对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对不起,对不起……”
巴特继续说着,颤抖着扣动了扳机。
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令一切归于震撼的寂静。
观众们没有四散而逃,柯德宁的表演太投入了,这临时起意的枪击,在他们看来只是表演的一部分,但每一个演员都知道,剧本里根本没有这一幕。
布雷身体一软,瘫坐在地上,弹孔就落在他的身前,差那么一点就会贯穿他的躯体。
看向巴特,他看着自己,又看了看手中的手枪,目光呆滞。
“不不不!”
巴特狼狈地扑了过来,一把抱起尸体的布雷,布雷根本不敢反抗,在他眼前柯德宁已经疯了。
他抱起布雷的尸体,又哭又笑。
巴特为了朋友,杀死了另一个朋友,当他扣下扳机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深陷泥潭之中,无法自拔。
故事的走向完全失控,演员们不能拉下幕布,把柯德宁从舞台上拖下来,这样重要的一天,发生这种事,对于这个小剧场而言是致命的打击。
阻止柯德宁?谁敢呢?现在他手中拿着的是一把真枪,大家开始怀疑柯德宁是不是疯了,好像变成疯子很适合作为这些艺术家的结局。
这就是你最后的独白吗?布雷心想着,柯德宁把一切都毁了。
没人知道柯德宁是怎么想的,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扮演巴特扮演的太入迷了,可以说巴特就是他自己,夹在“常理”与“嗜人”之间,现在惩罚正追逐着这些恶人,挥舞着铁锤,将他们钉死在十字架上。
“我……究竟是谁呢?”
巴特喃喃自语着,将盗窃而来的钞票放在了友人的床头,他还在熟睡,脸上带着痛苦的神情。
窃贼,工人,杀人犯,还是……
他想不清,也没必要想的那么清了。
天蒙蒙亮,巴特失魂落魄地走向小巷的尽头,他的身影逐渐消失。
不久后枪声响起。
演出结束了,短暂的延迟后,灯光逐一亮起,剧场明朗了起来,演员们纷纷走上舞台。
柯德宁把演出搞的一团糟,但至少故事被划上了句号,他们继续演着戏,想办法拖到观众们离开。
有的人已经准备好事后报警了,还有的人偷瞄着柯德宁,想办法抢下他手中的枪。
至于柯德宁,他只是呆呆地站在舞台上,面向着观众们,脑海里一片空白。
观众们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布雷心想完了,《徘徊之鼠》好不容易累积起来的口碑,全被柯德宁毁了,他甚至在想辞职的事,还有要不要改行,当演员实在是太糟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枪指着。
不知平静了多久,雷动的掌声响起。
观众们纷纷起立,为柯德宁致以掌声与欢呼,他把巴特演活了,身份混淆的疯狂与迷茫,友人之死间的冲突。
所有人都被这精湛的演技打动,甚至都忘记了这原本是个喜剧。
但没人知道的是,这并不是演出,只是可怜的真情流露而已。
巴特就是柯德宁,柯德宁就是巴特。
演员们也被观众们的反应弄得一怔,紧接着大家都反应了过来,脸上带着笑意,又是鞠躬,又是感谢,只有柯德宁一副格格不入的样子,呆滞地站在人群之中。
柯德宁茫然地看着这一切,他有些搞不懂,搞不懂大家在开心什么。
他脑子乱糟糟的,数不清的幻觉在眼前闪现,
今天本是柯德宁最值得高兴的一天,结果这一天变成了地狱。
柯德宁仅有的朋友死掉了,故事终究是故事,他还是没能拯救他,巨大的阴谋笼罩着自己,名为秩序局的死神又近在咫尺。
一张张讨厌的脸上带着笑意,大声欢呼着自己的名字。
还真奇怪啊,自己难过的要死,这些人却高兴的像过节一样。
柯德宁想着想着,跟他们一起笑了出来。
第九十四章 王牌组合
“一点以太反应都没有,这家伙死的很彻底。”
微风拂过,帕尔默乘风落在了废墟上,回过头,满目疮痍的大地上,伯洛戈的身影缓缓浮现。
戴维暴走的时,帕尔默便乘风脱离了战场,从这家伙反应之迅速决策之果断来看,帕尔默没少这么跑路,现在的他除了流些汗外,基本没什么异样。
伯洛戈就不同了,一身的泥土,衣服破破烂烂的,如同一个刚在桥洞下睡醒的流浪汉。
他没有帕尔默那样迅捷的机动力,在影兽的猛击下,伯洛戈只能征召身下的大地,不断地升起土墙,建立一层层的土堡保护着自己。
可能是受伤严重,加上以太的暴走,戴维好像无法精确地控制影兽,这导致影兽对伯洛戈的攻击更像是泄愤,声势浩大,却没有之前那样诡诈与致命。
虽然狼狈了些,但伯洛戈在这猛攻中仅仅是受伤而已,并没有死去。
为试探出对方的秘能,并令对方露出破绽,今夜死一次足够了。
“你现在就像个矿工。”帕尔默评价道。
“嗯,这启发了我,或许我之后,可以靠挖地道潜入,就是以太的波动无法掩盖,我回去得看看‘以太遮蔽’怎么训练了。”
伯洛戈完全不在意帕尔默的调侃,认真地回复道。
帕尔默话语一塞,居然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好。
“这算是大获全胜吗?干掉了所有的敌对人员,并且摧毁了货物。”
伯洛戈回过头,看了眼化作废墟的工厂,仿佛今夜市政府下令拆除这里,紧接着拆迁队连夜施工,把这里搞的面目全非。
“大概吧,”帕尔默耸了耸间,辩解道,“我们只负责杀人,剩下的交给后勤部就好。”
伯洛戈难得认同了帕尔默的话,跟着一起点头,同时他也明白,为什么后勤部的人,每次看到外勤部的家伙,都会摆着一张臭脸。
他们绝大部分的工作压力,都来源于外勤部,能有好脸色就怪了。
伯洛戈俯下身,触摸着冷峻的废墟,砖石与钢筋都向着两侧挪移,用了几分钟,戴维那血肉模糊的尸体映入眼中。
“确认目标死亡。”
伯洛戈说道,短暂的延迟后,杰佛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行动结束,返回‘垦室’进行任务报告,后续会有后勤部处理。”
“好的。”
终于结束了。
伯洛戈一身的疲惫与伤痛,他和帕尔默慢慢悠悠地走下废墟,前方工厂的大门也只剩个框架,能从裂开的缝隙间,看到外面街道上挤满了车辆。
想想也是,即便处于欧泊斯的边缘,但这里也是市区,这番大战不被人注意,是不可能的。
“干的不错,至少比我预计的要好不少。”伯洛戈突然对帕尔默说道。
这是实话,伯洛戈以为帕尔默只会拖后腿,但看起来,这家伙还是有些真本事的。
“什么叫好不少,我当初也是年度最佳新人员工好吧,”帕尔默和伯洛戈勾肩搭背着,跟他畅想那美好的未来,“你也得努努力啊,伯洛戈,争取混个年度最佳新人员工什么的。”
“为什么?”对于名誉,伯洛戈并不在意。
“想一想,两位年度最佳新人员工互为搭档,一位暴躁的冷血不死杀人狂,一位克莱克斯家的幸运之星。”
帕尔默眉飞色舞。
“我们就是外勤部的王牌组合啊。”
帕尔默没完没了地叨叨着,什么几年之内踹掉列比乌斯,掌控特别行动组,十年之内把控外勤部,成为秩序局一方恶霸。
他说有着克莱克斯家的扶持,这一切都有可能,如果把秩序局视为一个公司,那么克莱克斯家就是最大的六个股东之一。
伯洛戈懒得理他,先不说就帕尔默这见鬼的运气,能不能走到那一步,他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外勤部的部长是直接由秩序局副局长担任的,帕尔默这已经不是称霸一方了,他这是要夺权了啊。
“王牌组合,你们最好赶紧从我们眼前消失。”
就在帕尔默单方面畅想着未来,伯洛戈沉默忍受他的废话时,另一个声音从前方响起。
男人穿着宽松的工装,头上戴着安全帽,在他的身后车灯闪烁,许多他相同打扮的人,在被拉起的警戒线间匆忙走动着,挥舞着警示的灯光,指挥着附近的人群。
“你是?”
伯洛戈一瞬间警觉了起来。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刚刚都听到了些什么,该死的帕尔默分散了自己的注意力,真正的专家应该等到撤离到安全地带,再放松警惕的才对。
要不要把他打晕,可眼下这么多人,又不太好处理。
思索间伯洛戈手已经伸向了怀里,握紧一把染血斑驳的羊角锤。
作为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的纪念品,伯洛戈在废墟里找了好一阵,才把它挖了出来。
“马里恩·罗德,誓言城·欧泊斯摆渡人公司,本公司从市政厅承包了所有的城建与事故处理工作,当然,主要工作是处理事故。”
男人拿出钱包,把证件的一页展现给伯洛戈看。
证件上的徽印引起了伯洛戈的注意,齿轮相互咬合着,最外沿被链条包裹,就像精密的机械,随时准备轰鸣作响。
伯洛戈见过这个徽印,这个徽印在秩序局内的出现频率,仅低于代表秩序局的锁链与剑。
这是外勤部的标志,眼前这个家伙是外勤部的?
过往的回忆撞在眼前,伯洛戈突然想起来为什么这个“摆渡人公司”如此耳熟了。
“外勤部还单独成立一个公司?”伯洛戈对帕尔默小声问道。
“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来面对常态的世界,一个处理城建与事故的公司,出现在崩塌的废墟上……这很合理。”帕尔默说道。
伯洛戈哑口无言。
“快走吧!回去做你们的报告吧,该死的外勤部。”
马里恩骂骂咧咧地越过两人,和其他人一起走向了废墟之中。半个小时前他准备去协定区看一场演出,那场演出他期待已久,结果关键时刻一纸命令下达,他带着人马匆匆赶来,为外勤部善后。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他抱怨着。
伯洛戈和帕尔默被闻讯赶来的记着包围,在马里恩的剧本里,他们两个人是这场事故的幸存者,为了演好这出戏,帕尔默头上还特意缠了几圈绷带,至于伯洛戈……他看起来已经够惨了。
两人躲避着闪光灯,在摆渡人们的掩护下,匆匆走个过场,绕道离开。
“所以他们该怎么解释这起事故?”伯洛戈回过头,看着倒塌的废墟。
“燃气爆炸?年久失修?这种事随便了,反正是由外勤部来头疼。”
帕尔默扯掉头上的绷带,满不在意地说道。
“这种事情,他们是专业的。”
……
秩序局,特别行动组办公室。
伯洛戈和帕尔默坐在椅子上,办工作后就是列比乌斯,杰佛里站在一侧,就像一位称职的保镖。
每次建立“心枢之网”后,作为活体枢纽的尤丽尔,都会承受巨大的精神压力,在任务结束后她便先去休息了,身下的事宜由列比乌斯和杰佛里处理。
“这就是行动的经过了。”
伯洛戈复述完了刚刚经历的全部。
做报告比伯洛戈想的要费劲的多,谁也没想到,他们把伯洛戈与帕尔默的对话全部记录下来,并且连时间节点都做好了。
他需要跟着这些对话,来复述当时的情况,很多细节被反复问询着,最糟的是对话里有大段是帕尔默的胡言乱语。
哪怕是伯洛戈在被提问这些时,表情都有点难以管理,帕尔默则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也算是一种自甘堕落了。
列比乌斯沉默地点头,和杰佛里相视了一眼,眼神交流着。
“好,你们可以休息了。”
“就这样结束了?”伯洛戈对列比乌斯问道。
“不然呢?仅仅是一次普通的外出行动,就连调动‘垦室’进行封锁都没有必要,这样的任务在你们之后的工作生涯里,会像日常工作一样频繁,没什么好注意的。”
从列比乌斯的角度来看,这次任务确实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要不是这是伯洛戈与帕尔默第一次一起行动,他觉得就连“心枢之网”也没必要建立。
伯洛戈大概明白了列比乌斯的意思,就像自己,第一次猎杀恶魔时,那时自己惶恐不安,现在却习以为常了,还能以此为乐。
“下班!下班!”帕尔默欢呼着。
“那么之后呢?我们只是摧毁了一个据点,还没有将‘嗜人’连根拔起吧?”
伯洛戈没有像帕尔默那样高兴,继续追问着。
摧毁的工厂里,存储的货物让伯洛戈心惊,难以想象在看不到的阴影里,还有多少人死于“嗜人”之手。
“这一点需要等待鸦巢的情报了,他们会顺着这条线继续挖下去的。”列比乌斯说。
“等待吗?”伯洛戈有些不悦。
“耐心,也是猎人重要的品质之一。”列比乌斯平静道。
“更何况,你现在需要做的是回忆与学习,”列比乌斯教导道,“你也察觉到了吧?凝华者之间战斗的狡诈。”
比尔的不动之躯,还有戴维那肆意咆哮的影兽……他们只是最卑贱的凝华者,在未来的战斗里,伯洛戈面对的敌人只会更加狡诈与强大。
诡异莫测的秘能,不知效果的炼金武装,辅助战斗的以太极技,甚至说用代价换以力量的契约物……
伯洛戈点点头,长叹一口气,坦然道。
“你说的对,我有些过于心急了。”
浑身传来阵阵的疲惫感,“死而复生”消耗着大量的以太,身体感觉空荡荡的,一时半会也无法补充完全。
“汲取”所存储的灵魂碎屑,更像是一种备用能源,在伯洛戈需要时释放,可为了帮助自己成为凝华者,灵魂碎屑也被消耗一空,在工厂里杀死恶魔所得的灵魂碎屑,也因一次死亡而被使用。
伯洛戈现在甚至能感受到些许的饥饿感,也不清楚自己是真的饿了,还是躁噬症在蠢蠢欲动。
想到这,伯洛戈看了眼帕尔默。
“要去吃个夜宵吗?”
第九十五章 夜生活
时间已至深夜,城市的光芒衰弱了不少,四周陷入了黑暗中,只有路灯还在如炬火般燃烧着,但在城市最为繁华的地带,灯火依旧,人来人往,好像这里不被日夜束缚。
“你这人还真是好胃口啊。”
伯洛戈表情有些复杂,在他的对面,桌子上摆了半只炸鸡、两份牛肉汉堡、薯条、土豆泥。
自己身前的餐盘上仅仅摆放着一分三明治,里面夹着煎蛋与培根,以及一杯橙汁。
伯洛戈是个自律的人,他觉得晚上不宜吃太多东西,尤其是这样油腻的东西,仅有的放纵,也是稍微饮酒而已。
“工作是很消耗体力的。”
帕尔默说着把鸡腿塞进了嘴里,也不知道他的嘴巴是什么构造,那么大的一只鸡腿塞了进去,只有一根鸡骨头被抽了出来。
吧唧吧唧地嚼着,打了个饱嗝,然后继续进食,风卷残云般,把食物都吃了个精光,吃完帕尔默居然还有些不满足,偷看起了伯洛戈的三明治。
“麻烦再来一份三明治。”
伯洛戈无奈地抬起手,为自己的搭档再点一份。
到了深夜,欧泊斯的很多餐厅都关门了,但协定区是个例外,作为欧泊斯最为繁华的地带,这里很多场所都是24小时营业的。
在秩序局内清理好身上的污渍,换好衣服后,两人便来这里吃起了夜宵。
“呜呼,感谢大方的拉撒路先生!”
帕尔默赞美着,将伯洛戈餐盘里的三明治叉走。伯洛戈面无表情。
“你这家伙真的是克莱克斯家的继承人吗?连夜宵都需要我来请?”
“大家族也有落魄子嗣,对吧。”帕尔默嘴里嚼着东西,声音含糊不清。
“可你不是什么继承人吗?怎么也算不上落魄吧?”
“和家里人闹僵了是这样的啦,虽然还有着名头,但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没有,吃的喝的都要靠自己赚了。”
帕尔默狼吞虎咽,有些噎到了,伸手去抓橙汁,却发现早就被他喝光了,伯洛戈只能无奈地叹气,把自己的橙汁推了过去,就此伯洛戈的身前一点吃的都没有了。
“先生,你的三明治。”
这时服务员走来,把本是给帕尔默点的三明治,放到了伯洛戈的身前。
“麻烦再来杯橙汁。”伯洛戈说道。
“呼,活过来了。”
帕尔默一头瘫倒在了椅子上,摸着肚子,伯洛戈则默默地叉起自己的三明治,吃了起来。
“说来,帕尔默,如果克莱克斯家算是秩序局的股东,那么克莱克斯家能影响秩序局做出什么决策吗?”
伯洛戈还记得帕尔默的话,他对此非常好奇。
“这个我不太清楚,秩序局是独立运行的,它更像一个联盟,一个名为秩序局的联盟,把六大创始者们团结在一起,还有那些愿意加入的秘密结社……就像莱茵同盟其本身一样。”
帕尔默懒洋洋地说着,手指向天,“这种事只有那些大人物才了解吧?就比如‘决策室’,说来,我入职了这么久,我从未去过‘决策室’,好像那个鬼地方不存在一样。”
“那你见过局长吗?”伯洛戈又问道。
“没见过,但我见过副局长,”帕尔默说,“我也有过这样的疑问,但听其他人说,历代局长都很少出面,他们大多都隐藏在‘决策室’里,而‘决策室’是秩序局的大脑,那里被严格保密着,就连部长们大多都不清楚‘决策室’的具体情况。
我们只能被‘决策室’召唤,却不能主动去‘决策室’。”
“听起来真神秘啊。”伯洛戈说。
“秩序局是这个样子,井然有序,该知道的就知道,不该知道的就不知道。”
“所以秩序局的标志,是源于你们六个创始者家族吗?”伯洛戈再次提问。
锁链与剑,六把交叉的利剑,这恰好地和六个创始者家族对应着,伯洛戈不觉得这是一个巧合。
“六个家族,六个秘密结社,六种秘能学派。”
帕尔默坦然道。
“没错,是这样的,每一把剑都代表着一个秘密结社,而那个秘密结社则在一种学派上,达到某种极致,我们克莱克斯家便是‘统驭学派’的极致,据说风源高地那永不休止的狂风,便是我们家搞出来的,但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
我虽然是继承人,但我还没真的继承这一切,不是吗?”
在某一学派走到极致……伯洛戈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了锡林·科加德尔的身姿,目前来看,所谓的“荣光者”便是极致所在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受冕者”的话。
伯洛戈无奈地笑了笑,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才能勉强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二货出身还是很尊贵辉煌的。
帕尔默随意地拿起剩下的薯条,沾着番茄酱继续往嘴里塞,一副颓废的样子。
虽然是24小时营业,但到了深夜,餐厅里实际上也没多少人,有些人醉醺醺地睡在角落里,有些人闲聊着,还有些人打包了些吃的后,继续加入舞池的狂欢。
两人都吃完了夜宵,享受着任务后的宁静,黑夜下城市静悄悄的。
“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你的家族呢?”
伯洛戈蛮好奇,这样高贵的出身,帕尔默本会有和现在完全不同的生活,哪怕他是个倒霉鬼。
“他们不喜欢我骑车,觉得骑摩托在街头闲逛,不符合身份。”帕尔默认真地说道。
“……”
伯洛戈叹了口气,感觉得出来,这是帕尔默胡诌的理由,他并不想说其中的理由,自己也没必要强求什么。
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像不怎么了解帕尔默,没有更深入地了解自己的这个搭档,但仔细想想,帕尔默好像也不怎么了解自己。
其实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小秘密,哪怕一起出生入死了,但还是没有将秘密倾诉的勇气。
这时一群人推开了餐厅的门走了进来,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脸上布满了欢愉,男男女女都衣着亮丽,看样子是从隔壁的夜店出来的,那里有音乐、有酒、有升腾的欢乐,但唯独没有可口的食物。
他们在前台点餐,闲聊着。
“听说兰德令区那边有座工厂倒塌了。”
伯洛戈和帕尔默的表情都有些糟。
“小事情,小事情,这鬼地方总是塌来塌去的,还记得几年前的‘秋伤事件’吗?大裂隙突然崩塌,一道分支的裂隙延伸了出去,直接导致了周边数个小区塌进了大裂隙里。”
“大裂隙那地方是真的要命,也不知道会不会塌到协定区这。”
“放心,地质局的人看过了,协定区这里安全的很。”
人们闲聊着琐事,就像在旁观他人零碎的人生。
“说来,你们看过《徘徊之鼠》吗?一个舞台剧,我的一个记者朋友今天去看了,他本来准备看完,和我们一起嗨的,结果这家伙说什么自己受到了震撼,要回去思考人生什么的。”
“听说过,怎么了,演出很出色吗?”
“不知道,反正听起来还不错。”
谈话引起了伯洛戈的注意,他今天的一大遗憾便是没能去看《徘徊之鼠》,还真是可惜了柯德宁的一番心意。
不过没关系,今后有的是时间去看。
“我去结账。”
伯洛戈起身道。
说来他今天还发工资,听杰佛里讲,外勤部每个月会发一定的固定工资,除了固定工资外,还有类似绩效的东西,而所谓的绩效就是外出执行任务,每执行一次任务,都会根据任务的难度来发放奖金。
今天是伯洛戈出狱以来,最富裕的一天。
两人正准备走出餐厅,街道上走过另一群人,这可让伯洛戈深感意外。
在申贝区,晚上基本见不到几个活人,但在协定区到处都是狂欢的人群。
浓烈的酒气与香水味扑面而来,艳丽的身影映入眼中,伯洛戈懵了,不止伯洛戈懵了,一同呆滞在原地的还有帕尔默。
此刻一支模特团正朝着他们迎面走来,女人们穿着性感的衣服,在身上勾勒出优美的曲线,她们就像一朵朵鲜花,凑在了一起构成一个巨大的花团。
但真正震撼到两人的,倒不是这深夜的靓影,而是在女人们中间,那个被花团锦簇的家伙。
“见鬼,这哥们谁啊。”帕尔默大叫着。
那人身材高大,一头灿金的长发,面孔英俊,露出迷人的笑容,紧接着那人发现了伯洛戈与帕尔默,脸上升起了阵阵喜悦。
“呦!伯洛戈!帕尔默!”
瑟雷从花团之间走出,一把拥抱住了二人,两人试着挣扎,可瑟雷这家伙力气大的不行,酒精与香水混合着浓重的雄性气息,几乎要让两人窒息。
视线的余光能看到,瑟雷的花团们明显露出了不悦的神情,看样子瑟雷对她们,都没有对两人这样热情。
“好巧啊,要和我们一起玩吗?”瑟雷直接邀请道。
“当然好……”
“不了,我们今天够累的了,需要休息。”
伯洛戈直接打断了帕尔默的话,拒绝道。
帕尔默目光悲愤,但和伯洛戈那冰冷的目光对视在一起,他还是听从了伯洛戈的意见。
“那还真遗憾啊,有机会常来玩啊!”
瑟雷大力地拍着两人的肩膀。他指的是不死者俱乐部。
重新陷入花团之中,瑟雷在一朵朵鲜花的环绕下,朝着另一个夜店走去,伯洛戈还能隐约地听见他们的对话。
“一会要来我家吗?我的室友是只叫薇儿的猫,它会后空翻哦。”
第九十六章 决策室
整理刚刚谈话的纸质文件,杰佛里熟练地将它们封入档案袋,然后塞进柜子里,之后的事有尤丽尔做,自己只要把这些东西工工整整地摆好就行。
做完这一切,杰佛里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办公室内静悄悄的,只剩下了列比乌斯看书时的翻页声。
“你下班之后就这样?窝在这看书?”
杰佛里问,他和列比乌斯很久没有在一起共事过了,对于列比乌斯的生活状态他也不了解,直到最近特别行动组的成立,两人才算是再次有了来往。
“嗯。”
列比乌斯回复着,别人看来,这样的回复有些敷衍冷淡,但杰佛里知道,列比乌斯就是这个样子,他早就习惯了。
通过多年的相处,周围人对列比乌斯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当列比乌斯能做出正常的对话应答时,他这属于正常状态,说的话比较多时,说明他心情不错。
至于列比乌斯愤怒时……他愤怒时通常是沉默不语的,就像平静的海面,鲨鱼在幽蓝的阴影下游弋着,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冲出海面。
因此很少有人能准确地判断列比乌斯的心情,他好像一个面瘫,只有一个单调的面容。
“除了工作外就是看书,没有社交,也没有娱乐活动,”杰佛里看向办公室旁的房门,“你甚至直接住在这。”
“你信教吗?列比乌斯。”
列比乌斯摇摇头,继续看着眼前的书。
“不应该啊,你虔诚的就像个苦行僧……秩序局真该给你颁发一个优秀员工奖。”杰佛里调侃着。
列比乌斯没有回话,他太沉闷了,让人觉得很烦闷,杰佛里觉得只有那种同样沉闷的人,才适合与列比乌斯相处。
想想那一幕杰佛里就有些想笑,两人沉默不语的人,呆在同一间屋子里,除了沉默外,只有沉默,这可太绝望了。
沉默持续了一段时间,杰佛里想和这位老朋友聊些什么,但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以一个什么样的话题开头。
比如婚姻?列比乌斯也差不多该结婚了,催催婚?
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杰佛里放弃了,苦行僧的人生里应该没有婚姻这种东西,研究接下来的行动?这回反倒是杰佛里受不了,好不容易下班了,他不想再谈工作上的事了。
杰佛里有些头疼,他觉得要不就算了吧,正准备起身离开,列比乌斯反倒开口打破了平静。
“杰佛里,你的面具还留着吗?”
杰佛里一怔,回应道。
“嗯,还留着,你问这个做什么?”
杰佛里曾经是外勤部的一员,他也有着执行任务时所戴的面具,在离开外勤部后,他再也用不上面具了,就把它挂在家里的墙上,跟装饰物一样。
“找时间擦一擦吧,之后要用到了。”
杰佛里沉默了几秒,他不解道,“我记得,我是不用上战场的吧?”
“来自亚斯的委托,之前就想和你说来的,但是忙忘了,他希望你我能作为保险措施,随时应对国王秘剑,以免他们将佯攻转为突袭。”
“等等,你我?”
杰佛里完全没有注意其它的信息,而是盯着那句“你我”。
他还记得自己和列比乌斯最后一次搭档是什么时候,在那秘密战争时,为了抵御国王秘剑的猛攻,外勤部倾巢而出。
那是杰佛里经历过最为惨烈的战争,也是他参与的最后一次战争了。
在那惨烈的百日里,他和列比乌斯都身负重伤,好在两人都活了下来,只是列比乌斯就此瘸掉了一条腿,之后的时光里,一个人坐进了办公室,一个人懒得继续参与纷争,转入了后勤之中。
就这样一直维持到今日。
“你什么意思?列比乌斯。”杰佛里神情严肃。
“必要时,你和我需要重新踏上战场,迎击国王秘剑。”
列比乌斯平静地叙述着,好像这只是一件普通至极的事。
“我……和你?”
杰佛里怀疑着,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开玩笑了,列比乌斯,我们都多久没使用秘能了,就连怎么调动以太都快忘了吧,这样的我们怎么可能上战场呢?”
“这样吗?那真遗憾。”听此,列比乌斯叹息着。
“别想多余的事了,你能活下来已经是最大的幸运了。”
杰佛里劝说,转身就要离开,可这时声音再次响起。
“没,我的遗憾的是,你居然真的荒废了这大把的时光,杰佛里,你是真的准备这样混到退休吗?”
杰佛里回过头,这时列比乌斯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
目光凝固住了,杰佛里惊觉地发现,这一次列比乌斯没有使用拐杖,没有使用任何辅助装置,就这么直接地站了起来。
杰佛里那副惊愕的表情,令列比乌斯很是满意,他甚至还走了两步,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站在杰佛里身前,挺直了腰板。
这家伙在办公桌后坐了七年,每天都埋头伏案,列比乌斯的腰板已经被沉重的文件压弯了下去,可今天他又站了起来,或者说从未倒下。
微弱的以太活跃着,杰佛里察觉到了什么,眼里焕发起些许的微光,而那以太的波动也越发清晰了起来,直到列比乌斯不再隐藏。
幽蓝的纹路沿着列比乌斯的体表泛起,与此同时,一个幽蓝的身影出现在了列比乌斯身后,双手轻轻托住列比乌斯,充当着他的拐杖。
冰冷的手落在杰佛里的肩膀上,列比乌斯那总是冷漠的脸上,罕见地绽放出了微笑。
“以太……遮蔽。”
杰佛里的声音毫无情绪。
他倒不是没有见过掌握这种以太极技的凝华者,只是少有人能做到像列比乌斯这样。
近乎绝对的遮蔽,就像抵达到了“极境”一样。
如此之近也没有暴露,要不是列比乌斯主动展开,杰佛里想要意识到这一切,不知道还要用多长的时间,而在战场上,这段时间已经足够杰佛里死太多次了。
“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初能隐藏的更好些,说不定我真的能刺杀掉他。”
列比乌斯坐在了办公桌上,严谨慎重的感觉不再,身上带着张扬的意味。
“但已经发生的事,再怎么辩解也无法改变,不是吗?幸运的是,我还活着,他也还活着,我还有着第二次机会,一个让我弥补过去错误的机会。”
冰冷的目光看向杰佛里,列比乌斯平静地说道。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杰佛里,一个星期的时间,你能重回状态吗?”
杰佛里沉默着,过了许久他才缓缓说道。
“呼,你还记得我们最开始搭档的那一阵吗?”杰佛里问。
“怎么了?”
“我们是同期,当年你我竞争年度最佳新人员工,可是很激烈的。”
列比乌斯记得那件事,他问道,“所以呢?”
“最后是我赢了,”杰佛里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不要小瞧任何一届的年度最佳新人员工。”
他说着活动了一下筋骨,有些地方列比乌斯说的很对,这几年以来,杰佛里的生活状态就和退休基本没区别,即便有着强健的肌肉,如今也被一层厚厚的脂肪包裹着。
“一个星期的时间太长了,重回状态这种事,一晚上足够了。”
杰佛里直接推门而去,他没有回家,而是直奔着实战室走去。
列比乌斯望着离去的背影,时光变迁,他居然有种回到从前的感觉,一切都变了,一切又好像都没有变。
坐回办公桌后,拿起伯洛戈的行动报告,将它们卷起,塞进一个铜制胶囊里,粘贴上编号。
没人注意到的是,在列比乌斯的办公桌旁,有着一条气动物流管道,它被办公桌挡住,只有坐在办公桌后才能看到它。
把铜制胶囊塞进气动物流管道里,空气压缩机开始运作,沉闷的声响后,传输瓶便带着其中的文件,没入了管道的最深处。
随着时代的变迁,诸多先进的通讯手段都被置入于秩序局中,按理说这样落后的气动物流系统应该被淘汰掉才对,但它却保存了下来,至于留下它的原因,只因这套系统是完全服务于那神秘的“决策室”。
没有电话线、没有无线电通讯,有的只是冰冷的管道,通向那黑暗的深处。
那里不止是秩序局的指挥中心,更是另一个独立的档案中心,所有封入档案室的资料,都需要在“决策室”进行备份,也就是列比乌斯刚刚所做的事。
做完这一切,列比乌斯看了眼时间,他的工作都结束了,是时候休息了。
他信任杰佛里,相信自己这位搭档不会让自己失望,这没什么好担心的。
起身,推开办公室另一侧的房门,这道门后便是自己的卧室。
拧开房门,一条明亮的走廊映入眼中。
就和秩序局内的走廊一模一样,洁白且巨大的砖石堆砌在一起,柔和的光芒从头顶落下,冷峻坚硬的线条构筑着理性,笔直向前。
列比乌斯沉默,看向自己的身后,办公室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面同样洁白的墙壁,堆砌的巨石挡住了去路。
没什么好说的,他坦然地向前迈步,走廊寂静且漫长,一路上只有列比乌斯一人,四周寂静的可怕,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与呼吸声外,什么也没有。
这种熟悉的场景如今看来是如此的诡异,好在列比乌斯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习惯了秩序局的种种,无论是理性还是疯狂。
最终他停了下来,走廊的尽头,一扇门屹立于其上。
它很普通,跟列比乌斯办公室的门一模一样,准确说,秩序局内的门好像都一个模样,只是它上头的一些标识有些不同。
比如那刻画着杖剑的标志,又比如那写有“决策室”字样的门牌。
列比乌斯深呼吸,敲了敲门,等待了几秒后,他拧动门把手。
第九十七章 食尸鬼
时间已至深夜,这个时间点,马南应该睡觉了才对,但现在的他可一点睡意也没有。
身上穿着灰色的睡衣,头上还顶着睡帽,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在酒店的走廊里匆忙地前行。
国王秘剑在七年前的秘密战争中战败,但他们对于这座城市依旧有着些许的影响,这座城市并没有完全地脱离掌控。
“该死的,该死的……”
马南嘴里嘟囔着,他很少这样急迫,但在几分钟前,一条紧急传达的情报,实在难以让他保持镇定。
停留在一扇房门前,他调整着呼吸,努力保持平静后,敲了敲门,随后步入其中。
窗户打开着,晚风涌进室内,托起了窗帘,令室内的温度也冷了几分。
男人坐在窗台旁,一身休闲的便装,一切都很正常,除了他腰间配着的那把长剑。
对于男人而言,这把佩剑向来不会离身,哪怕深夜居家也不摘下。
黑色皮革的剑鞘上,用银丝勾勒着繁琐的藤蔓花纹,隐约的浮光在其上游动着,泛起些许的、犹如尘埃般的光粒。
男人的手轻拂在银色的十字剑格上,指间不断地摩擦着这冰冷的金属,动作随意却又好像随时能拔起剑来。
这佩剑看似寻常,对于男人而言,却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这是由科加德尔国王赐予的“秘剑”。
并不是每一位国王秘剑都会拥有着这样的一把秘剑,只有那些受到王室认可的凝华者,才会收到把秘剑作为嘉奖。
这代表了他们的身份,也代表了他们直接效命于科加德尔王室,是国王隐藏在阴影之中,挥向超凡世界的利刃。
男人背对着马南,这个时间他也没有睡,目光深沉地看向窗外,沉默不语,也不知道他究竟在看些什么。
室内昏暗,只有床头的夜灯在散发微弱的光芒,借助着这些微光,马南能勉强地看清室内的模样,数个裹尸袋沿着墙角立起,一直延伸到深邃的黑暗中。
马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每次看到这些裹尸袋,他都有种袭进骨头的阴冷感。
和男人共事的这段时间,马南觉得是自己最难熬的时光。
“马南,每次看到这座城市,我都觉得这里充满了魔力……一种吸引我们将全部的一切,投入其中的魔力。”
男人抢在马南之前开口了,张嘴却聊了些马南听不明白的话。
“我还记得七年前撤离这里时的情景,我当时连凝华者都不是,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我也不清楚为什么,在离开这座城市时,我居然有种巨大的悲痛感。”
男人不解,这么多年来,他时常回忆那一天,可终究是想不出个答案。
“这里不是我的故乡,我对于这里本应没有什么归属感,至于是受挫的荣誉感?我觉得我并不具备那种东西。”
伸出手,他试着握住这座城市。
“可它就是这么令人迷恋,以至于我这么多年来,总能梦到它的模样……”
“别感叹了,桑代克,出问题了。”
马南大步走了过去,可桑代克没有理他,脸上依旧带着对这座城市的痴迷。
他已经习惯这些了,自从秘密战争战败,国王秘剑被迫扯出欧泊斯后,很多人都出现了这种奇怪的症状,就像战败的耻辱感被扭曲,转而变成了对这座城市的占有欲。
复杂的情绪与不同的目的,以及圣城之陨时的历史纷争,太多太多的情绪与目的被掺杂进了其中,让国王秘剑对于这座城市的欲望越发地畸变。
国王秘剑渴望再打一次秘密战争,将这座誓言之城重新夺回,每年国王秘剑内都有着这样的呼声。
还有一些极端的狂热者,说要再度杀入“垦室”之中,夺回锡林·科加德尔的尸体。作为国王秘剑史上最年轻的“荣光者”,他在国王秘剑很有影响力,甚至在的一部分人的心中,他宛如真正的神明。
“几小时前,秩序局突袭了‘嗜人’的工厂,里面的人都死了,包括戴维与比尔,货物也没有来得及转移。”马南开口道。
“我知道了,”桑代克指了指床头的收音机,“新闻播报里说了,码头的一处工厂发生爆炸导致崩塌,起因还在调查中。”
“我们该怎么办?秩序局已经注意到这一切了,”马南焦急地问道,“虽然这句话,你听了可能会生气,但要知道,这座城市确实是在秩序局的掌控之中。”
马南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悦,但他隐藏的很好,而且也没必要对马南发火。
“损失很多,但还可以接受,我之前见过一次戴维,从那时起‘嗜人’的货物便开始转移了,留在戴维那里的,只是一部分而已,绝大部分的货,我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正在往车站运去。”
情况比预想的要好,桑代克把一切安排的都很妥当。
听到这些马南那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不少,他长呼一口气,后怕着,“幸亏达到了指标。”
“是啊,幸亏达到了指标,也不知道上头需要这么多的灵魂,到底要做什么?”
桑代克困惑地摇摇头,秘密战争后他便晋升为了凝华者,从那时起他就活跃于与秩序局的对抗中,可怎么也想不到,不久之前一个奇怪的命令被下达。
收集灵魂,不择手段地收集灵魂,这种工作对于桑代克可是极为陌生,他只好找上了那群雇佣兵,利用“嗜人”来收集灵魂。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预计明晚我们就会搭上火车,离开欧泊斯。”桑代克说。
“火车?”马南愣住了,“这和之前说的不对吧?不是沿着莱茵河抵达自由港,通过海路返回吗?”
“那是说给‘嗜人’的计划,真正的计划是从铁路离开。”桑代克说。
“你从来没信任过那些人?”
“从未,我们的行动要绝对保密,只有死人才能守好秘密。”
桑代克冷漠地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让他们活下来,包括戴维,无非是死亡的先后顺序的不同罢了。”
极致残酷的话语从他的口中说出,也难怪他被人称作“食尸鬼”,就像头无情的怪物,贪婪地吞食温热的血与肉。
“只是戴维就这么死了,确实让我觉得意外,他这个人工作还蛮敬业的……”桑代克沉思了几秒,接着问道,“柯德宁呢?他还活着吧,我记得他今晚还有个演出。”
“他还活着,但演出结束后就消失了,我们的人去了他家,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他失踪了,”马南有些不安,“他也可能是遇袭了。”
桑代克眯着眼,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过了稍许,他说道。
“说不定柯德宁叛逃了。”
“什么?”
“实质上,柯德宁才是‘嗜人’的首领,虽然我很不喜欢他,但得承认,作为雇佣兵,他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说不定他早就察觉到了什么。”
桑代克突然想到了,虽然不太可能,但也是值得注意的一点。
“或许是戴维背叛了我们,他警告了柯德宁……算了,这种事不重要,反正接下来他们也没什么用处了。”
桑代克随意地摆手,慢悠悠地站了起来,走向昏暗之中,伸出手轻拂过那些立起的裹尸袋。
“不过,柯德宁还有些用处。”
桑代克转过头看着马南,对他吩咐道。
“通知‘长剑小队’,明晚配合我们的行动,去干扰秩序局的行动组,直到我们安全撤出欧泊斯,还有放出柯德宁的情报,立刻放出,不能让秩序局闲下来。”
“将小队派出去,谁来保护我们呢?其余人都只是在欧泊斯边缘佯攻,他们无法深入到城区内协助我们,现在城区内只有这一支小队,”马南反驳道,“这样的话,只有你我,还有一些士兵去护送这列火车?”
“这还不够吗?”桑代克反问着。
“我只是个普通人啊,我可不是你们这些凝华者,这样的话,只有你一位凝华者护送火车,一旦出现意外……”
“没有意外,马南,有我一个人就足够了。”
桑代克背对着立起的裹尸袋,站在了他们中间,举起手中的佩剑。
“别忘了,我是受到认可的。”
第九十八章 石头朋友
“柯德宁,其实你不适合从事这份工作。”
阴暗的小巷内,柯德宁蹲坐在墙角,呼吸急促,在他的对面,戴维满不在意地靠着墙壁。
“我……我……”
柯德宁看着手中的鲜血,它是如此地鲜艳,其上还传来阵阵温热感。
视野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柯德宁惊恐地看向一角,男人发出呜咽声,朝着自己爬来。
他本该死了才对,腹部中了数刀,但在求生意志的驱动下,他仍固执地爬行,渴求什么希望所在。
“虽然是你带我入的行,但我还是要说,有时候你的心得狠起来。”
戴维把玩着手中的短刀,上面还滴着血,抬脚重重地踩住男人,就像踩在一颗烂番茄上,微微用力便从男人的身体里挤出更多的血。
“是心狠,而不是说变得麻木,麻木只是你什么都感受不到了,但灰白的外壳下,你的心还是懦弱的。
你要狠毒起来,柯德宁,你不能说是为了基妮做了这一切,你需要为了你自己,为了你自己与基妮,这样你才能足够狠,也只有这样才能活下去。”
戴维教导着柯德宁,虽然说他也没杀过几次人,但从小的经历让他很早便有了颗狠毒的心。
“我没见过我的父亲,我母亲又很早便去世了,我的童年绝大部分时光是在孤儿院度过的,在很多故事书里,作者把那里描绘成了一个温馨的地方,可怜的孩子互相取暖。”
戴维蹲了下来,一边讲,一边看着濒死的男人,看着他那逐渐浑浊的目光,还有深处哀嚎的恐惧。
“遗憾的故事终究是故事,那里并不温馨,孩子们通常会为了仅有的东西、争抢打架。。
说来,我的性格你也知道,当时有人来挑衅我,我就把他们狠狠地揍一顿,哪怕打不过也要揍,久而久之,我开始受人尊敬了,他们尊敬我的拳头,知道我不好惹,是个大坏人。
可时间久了,我有些不想这样,我也想要朋友,但每個人都怕我,我开始散发些善意,有次我多分到了几块糖果,我就把他分给了其他人,我以为这是个好的开端。
但晚上我被人按在床上打了一顿,他们觉得我散发善意的行为是服软了,我开始害怕他们了,打完我后,他们的老大就站在我的床边,对我说着狠话,周围全是他的小弟,我知道我动手就是再被打一顿。”
戴维的声音顿了顿,看着染血的手。
“当时我还小,力气不够大,拳头也远不够硬,但我在枕头下放了一块石头,上面用蜡笔画着可笑的图案,每当别人问起时,我就说这是我的石头朋友。
我的石头朋友保护了我,我拿起他砸烂了那个家伙的脸。”
戴维说着笑了起来。
“那些小屁孩哪见过这样的阵仗,鲜血与牙齿纷飞,那家伙甚至痛的直接尿了裤子。”
笑声停了下来,他面无表情。
“但赢了之后,我并不开心。”
柯德宁沉默,他认识戴维也很多年了,但从未听及戴维讲述过这些,有时从别人口中问起,大家也只是知道戴维常混迹于街头而已。
“我不是在和你讲述童年的坎坷,我在讲的是一个例子。”
戴维将染血的短刀递向了柯德宁。
“所以你明白了吗?柯德宁,你已经没机会去做个好人了,看看你手染的鲜血,也别想着什么所谓的善意,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只会害了你。
你是恶人,我们是恶人,彻头彻尾的恶人,没有退路的恶人。”
柯德宁慢慢地握紧了短刀,看着身下的男人,男人目光求救似地看着自己,男人很清楚戴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柯德宁反倒有着几分人性残存,想要活下去只能依靠柯德宁的怜悯。
怜悯……对于恶人而言,最不需要的便是无意义的善意与怜悯。
男人惊恐的目光中,柯德宁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挥起短刀割开了他的喉咙。
鲜血汩汩地溢出,男人倒在地上彻底死去了。
“还不错,”戴维满意地看着这一切,目光落在柯德宁的脸上,“只希望你是真的狠下心来了,而不是封闭了自己的内心,让自己什么都感受不到。”
柯德宁没有说话,保持着绝对的沉默。
……
“柯德宁,柯德宁。”
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她伸出手,温柔地抚摸自己的脸庞,驱散走阴冷的寒意。
柯德宁缓缓地睁开了眼,虽然四周的光线昏暗,但他仍能看清自己身旁的女人,她靠在自己身旁,轻柔地抚摸自己的额头,用手帕擦去汗水。
“你是做噩梦了吗?”基妮问道。
柯德宁回忆着刚刚的梦境,神情有些复杂,但他还是点了点头,回应道。
“差不多吧,一个噩梦,糟糕的噩梦。”
“别害怕,没事的,我在你身边。”
基妮说着抱住了柯德宁的头,肌肤之间传来真实的触感,让梦境的虚幻散去了不少。
“没什么的,只是个梦而已。”
柯德宁轻轻地拍拍基妮的手,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里并不是熟悉的家,而是一处陌生的房间,一个柯德宁很早之前便为自己准备的安全屋。
脑海里传来尖锐的痛楚,柯德宁表情狰狞了一下,抬起手捂住头,用力地揉捏着。
大概这才是世界本该有的样子,一切都在飞速变化着,昨天柯德宁还是瞩目的演员,今日便是仓皇逃窜的老鼠。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剧场了,就连当时的心情也不得而知。
就像一段恍惚破碎的梦境,当柯德宁从其中惊醒时,他就已经呆在这里了。
基妮看着柯德宁,她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柯德宁不说,她也什么都不问。
她还记得昨夜的情景,自己难得地清醒,等待着柯德宁的归来,和自己讲述演出的成功,可当房门被打开时,出现在基妮眼中的不是柯德宁,而是一只失魂落魄的老鼠。
柯德宁连衣装都没来得及换,穿着一身演出服,脸上画着浓妆,一把抱住了基妮,短暂的停歇后,便是带着基妮离开。
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但基妮并不想怀疑柯德宁,柯德宁为自己做的够多了,而自己除了信任外,什么也给不了柯德宁。
“有什么想说的吗?”
待柯德宁平静下来后,基妮轻声问道。
先是沉默,不久后柯德宁的声音响起。
“我有时候分不清了,就像一个入戏太深的人,我有时候分不清什么是现实还是虚幻了,又好像一切都是现实,一切又都是虚幻。”
柯德宁面无表情地说道。
当“嗜人”成立之时,他就做好过身死的准备,可当真的有身边人死去时,柯德宁又悲痛万分。
他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个冷血的恶人,还是个误入歧途的普通人呢?
但很快,柯德宁不再想了。
“没什么,我会处理好一切,在这里等我回来。”
柯德宁轻轻地亲吻了基妮的额头,起来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推门离去。
窗外的天空蒙蒙亮,柯德宁根本没睡多久,眼瞳里带着血丝,其实他很想抱着基妮倾诉什么,可话到了嘴边,柯德宁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不能和基妮说你是头饥饿的恶魔,你每天使用的药物,里面都蕴含着灵魂,他也不能说自己是个双手染血的杀人犯,为了这一切献上了许多人的生命。
到最后柯德宁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没必要说。
电话被拨通,柯德宁开门见山地说道。
“我需要两张车票离开欧泊斯,今夜就离开,不能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价钱不是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电话里响起声音。
“当然可以,我们就是做这行的,”对方满口答应了下来,“请说明一下地址,午夜之前我会派人来接你们。”
柯德宁将视线挪向窗外,看着对面建筑墙壁上的金属铭牌,出于警惕,他报出了另一个地址。
做完这一切后,柯德宁思考着计划,他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于这些黑帮身上,他们和柯德宁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柯德宁了解他们正如了解自己一样。
柯德宁计划着之后的逃亡之旅,恍惚间有另一个声音在耳旁响起。
“柯德宁,你总要以某个身份活下去,你想好了吗?”
那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柯德宁身边,柯德宁认出了那人脸上的妆容,是巴特。
不……有些不太对。
柯德宁还不等说些什么,眼前诡异的幻觉消失,什么都没有了,他表情呆滞,好像刚刚的一切只是他的臆想。
头疼欲裂,就像把尖锐的钉子卡在脑子里,好在痛楚较为短暂,一瞬之后柯德宁便缓了过来。
“你做不成好人,又当不了一个纯粹的恶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柯德宁。”
“我……我……”
始终是没能给出答案。
“这可怜啊……”
男人好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和什么人对话,在静谧之中陷入疯狂。
第九十九章 私生活
睁开眼,新的一天开始了,伯洛戈慢悠悠地起身,用力地揉揉太阳穴,试着缓解脑海里的疲惫。
他这个人有着严格旳生物钟,并且睡的也很少,但这不代表伯洛戈就不需要休息了,昨夜到家时已经很晚了,睡了没几个小时就再次醒来,加上前半夜与凝华者之间的交战,伯洛戈浑身都充斥着疲惫感。
“啊……”
伯洛戈打了个大大的哈气,看向窗外的清晨,目光有些呆滞,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起身穿好衣服后,伯洛戈坐在沙发上,打开收音机等待着。
“各位听众好!我是杜德尔,您一天两播的忠实朋友,欢迎收听本栏目!”
熟悉的声音响起,这个电台节目俨然成为了伯洛戈生活日常的一部分。
随着歌声响起,伯洛戈闭上眼思考着。
他现在有些饿,倒不如是生理上的饥饿,而是心灵上的,那被称作躁噬症的恶疾蠢蠢欲动。
自植入仪式后,伯洛戈就一直处于饥饿的状态下,时不时便会感到一股来自内脏的不适感,这种久违的感觉令人很是不安与怀念。
一方面是躁噬症带来的痛苦,以及每当这种饥饿感涌现时,就像在以另一种方式提醒着伯洛戈,他是一名债务人,出卖了灵魂的可怜人。
深呼吸,努力平复着那种焦躁与饥饿感,伯洛戈庆幸自己没有出卖全部的灵魂,从而沦落为恶魔。
灵魂虽然残缺,却不会被躁噬症完全支配,就像将要兽化的人类,伯洛戈仍能保持着理智。
之前伯洛戈倒思考过,灵魂碎屑既然能转化为以太,那么以太是否能转化为灵魂碎屑呢?乃至说,以太是否能转化为完全的灵魂。
看向眼矮桌上的几本书,这是伯洛戈从秩序局图书馆内借来的,是之前杰佛里和自己提过的书籍,《以太论》与《灵魂学》。
伯洛戈有着强烈的求知欲,为了解开这种种谜团,他只要一有时间便会翻看这两本书。
书里的内容晦涩难懂,好在伯洛戈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经过一段时间的阅读后,伯洛戈勉强理解了其中一小部分的内容,然后他发现了问题所在。
恶魔们吞食灵魂后,灵魂只是短暂地控制住躁噬症,很快这些灵魂便会消逝,令躁噬症再度爆发。
可伯洛戈的躁噬症有些异常,他所囤积的灵魂碎屑,是无主的、可被束缚的“灿金的灵魂”,按理说这些灵魂碎屑不会自主消逝的才对,可伯洛戈在植入仪式后,却能感受到逐渐加剧的饥饿感。
之前他没有察觉,是因为他有着足够的灵魂碎屑,加上没日没夜地砍恶魔,这种消耗根本无法引起它的注意,而现在他重新开始,这些感觉越发明显了起来。
灵魂碎屑无法消逝,但同样在消耗。
伯洛戈怀疑是自己躁噬症的不同,自己的这种病症真的算是“躁噬症”吗?
灵魂碎屑替代他承受了躁噬症的影响,每当空洞焦躁不安时,灵魂碎屑便会消耗,以此抚平躁动。
对自己的种种异常越是了解,伯洛戈的心情越是有些低落,他意识到如果灵魂碎屑是以消耗品的方式,来抚平空洞的躁动,那么他无法利用这种方式补全自己的灵魂。
自己体内的灵魂碎屑一直处于消耗中,无论伯洛戈掠夺了多少的灵魂碎屑,最终都将被躁动的空洞消耗掉。
整理好自己,伯洛戈凝视着镜中的自己,这听起来有些糟,但伯洛戈确实在朝着真相前进,作为一个不死者,他有着漫长的时间查清这一切。
走到房门前,伯洛戈犹豫了几秒,神情有些纠结,好在他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很快他便做出了决定,拿起钥匙链,把一把古朴的钥匙插入房门的锁芯中。
……
当伯洛戈通过“曲径之匙”从门里走出时,他险些跪了下去,胃部翻涌着,带来阵阵呕吐的恶心感,仿佛自己的内脏都被扭曲了起来,调换了位置。
短期内多次使用“曲径之匙”是这样的,并且症状会随着次数的增多,变得越发强烈,好在伯洛戈是不死者,他倒不担心什么致死的症状,所以可以肆无忌惮地使用。
“这是哪?”
四周黑漆漆的,伯洛戈还记得杰佛里之前说的话,这个鬼地方好像有什么问题,每次来到这,开启的门都不一样,上次是从酒窖里出来,伯洛戈不清楚这次是哪里。
酒气与香水味迎面而来,同时还有隐约的呼噜声响起,伯洛戈突然感到有些不安,四下摸索着,在墙壁上摸到一个开关,按动开关,黑漆漆的世界一瞬间明亮了起来。
伯洛戈所处的地方是一间卧室,想不到这次居然在这种地方开门,也不知道伯洛戈下次开门,会不会从厕所里出来。
紧接着伯洛戈便感到强烈的奢华感扑面而来,随着灯光的亮起,他才看清了室内的一切,头顶便是水晶的吊灯,墙壁上挂满名家的画作,家具也尽是原木的……奇怪的是这间卧室没有窗户。
地面上散落着酒瓶与衣服,绝大部分都是女装,还有几个高跟鞋胡乱地落在一旁。
伯洛戈将目光挪到那足够好几人睡的大床上,一张熟悉的脸庞睡眼惺忪地从女人们的怀抱里爬起。
“谁啊?”
瑟雷迷迷糊糊地看着伯洛戈,酒精把这家伙本就不高的智商再度拉低了不少,他和伯洛戈就这样对视了得有一分钟,他才反应过来站在他眼前的人是谁。
然后……
“啊!”
瑟雷尖叫着扯过被子,一把捂住自己的胸口。
“虽然说是好兄弟,但好兄弟之间还是有些事是不可以的啊!”
曾经的夜族领主,目前不死者俱乐部的负责人,神秘且强大的不死者,瑟雷·维勒利斯,现在他叫的就像个被伯洛戈非礼的小姑娘。
伯洛戈捡起地上的酒瓶子便砸向了瑟雷,一阵惨叫声后,伯洛戈又拿起一个酒瓶,走到瑟雷的床边。
他目不斜视地看着瑟雷。
“现在酒醒了吗?”
“醒了,醒了。”
瑟雷连忙点头,视线的余光看了看床上的女人们,这家伙罕见地流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接着说道。
“三分钟,给我三分钟。”
三分钟后,伯洛戈坐在高脚椅上,吧台后是穿着睡衣调酒的瑟雷。
“这里也是一处‘虚域’吗?”
短暂的沉默后,伯洛戈突然问道,刚刚从瑟雷的卧室里出来后,迎接伯洛戈的便是一个螺旋的长梯,长梯就像树木的主干,又延伸出了不同的楼层与长廊。
这里远比在外头看着要大,就和“垦室”一样。
“差不多,‘虚域’的话,搬家比较方便。”
瑟雷随意地肯定了这些。
这里可是不死者俱乐部,一群不死者纵情享乐的地方,这里的历史要比现代的很多著名建筑都要悠久,藏有什么秘密与奇异,再正常不过了,如果说这里只是挂牌经营,反而会引起伯洛戈的怀疑。
“你平常都这样吗?”伯洛戈语气复杂。
“大家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大家。”瑟雷眉飞色舞。
“……”
伯洛戈懒得对瑟雷的私人生活做出什么评价了,这些闲得发慌的不死者,做出什么事也不意外。
“你是在骗她们,然后吸食她们的血吗?”伯洛戈问。
“没有,我已经很久没吸食过人血了。”
聊到这,瑟雷意外地严肃了起来,他从不在这种问题上开玩笑。
“那你是如何遏制自己的渴血症呢?”伯洛戈再次问道,“吸食什么兔子的血吗?”
“渴血症和躁噬症不同,虽然两者很像。通常我会为自己调配一些药剂,主要成分为‘芒银的灵魂’,再加点血液之类的。”
瑟雷说着调起了酒,也不知道他往里头都加了什么,一杯鲜红的酒水出现在了眼前,里面还滚动着银色的光点。
“身为不死者的一大好处就是,我们有着足够的时间,去学习任何我们想要了解的东西。”
“你还是个炼金术师?”
“算不上,只是略懂一些而已……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依靠着这种东西遏制渴血症,虽然‘芒银的灵魂’比不过‘灿金的灵魂’,但用来缓和痛苦已经足够了。”
瑟雷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白皙的脸颊上罕见地浮现了些许的血色。
“你今天来就是为了问这种事?”
“……”
伯洛戈沉默,内心怀疑着。
无论是遏制渴血症,还是抚平躁噬症,这些都有着一个共同点,那便是灵魂的摄取,只是达成的方式略微有所不同,但这也仅仅是将痛苦向后推迟,而非完全地解决它。
“这就像一个奇怪的激励机制,催促着人们去取得灵魂,更多更多的灵魂,不然就将迎来内心的折磨。”
伯洛戈说道。
他还记得“灿金的灵魂”的特性,人类的灵魂只能被血契束缚,恶魔将其吞咽,也只是短暂地束缚着它,它迟早会彻底消逝。
“可那些被吃掉的灵魂,它们真就此消逝了吗?还是说……”
伯洛戈没有继续说下去。
“谁知道呢?这个世界很大,有着诸多的疑云,就比如那些魔鬼们,”瑟雷看得意外的开,“幸运的是,我们是不死者,我们说不定有机会看到真相浮出水面的那一天。”
瑟雷低下身,猩红的眼里流露着一种邪气。
“被魔鬼偏爱的人,通常都有所不同,哪怕因此而来的躁噬症也是如此。”
第一百章 名字
躁噬症,这是用来形容空洞躁动的症状,但就目前的情报来看,这样旳症状在不同人之间也有着区分,就比如像瑟雷这样的夜族,他们需要以血液为媒介进行吸收。
伯洛戈开始思考,说不定自己“汲取”这个能力,也是自己躁噬症的一环,自己从恶魔的尸体中获得灵魂碎屑,而这些灵魂碎屑则被用来满足自己的空洞,至于它们被消耗后,去了何方……
伯洛戈觉得一阵头疼,他想不明白,紧接着他意识到,自己的一切疑问都源自于那头魔鬼。
那头与自己交易并赐予了自己“死而复生”的魔鬼。
只要找到那头魔鬼,伯洛戈相信所有的谜团都将得到答案,说不定伯洛戈还能知道,自己为何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
遗憾的是伯洛戈想不起来了,无论是交易的内容,还是与那头魔鬼有关的一切,他全部都记不起来了,就像伯洛戈从未经历过一样。
伯洛戈没有继续想下去,这样的精神内耗毫无意义,但就像瑟雷说的那样,他有的是时间去查明这一切。
“你是发觉了自己的不同吗?这很正常,每个不死者,都算是受到魔鬼宠爱的人,我们的病症有时也会随之不同。”
瑟雷解释道,“杰佛里没有和你提这些,大概是他也不太了解这一切,毕竟我们是神秘的不死者,很多有关不死者的资料,实际上都是我们不死者自己整理出的。”
“你为什么当时没有和我说呢?”伯洛戈问。
“你也没问啊!”瑟雷大叫道。
很快这家伙又露出了狡猾的表情,小声道,“主要是杰佛里当时也在场,虽然说秩序局是我们亲爱的房东,但我们又不能把所有的秘密都告诉房东,对吧?”
“当然,如果房东问起来的话,我们绝对会知无不答,但他不问的话,我们就只好装作不知道了。”
瑟雷狡辩着。
“你知道怎么找到魔鬼吗?”伯洛戈冷不丁地问道。
瑟雷怔住了,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低声问道,“你要做什么?”
“我只是意识到,我的诸多疑问都源自于魔鬼,那个与我交易的魔鬼,如果找到它,或许一切都会明朗起来。”伯洛戈说。
“嗯……这我不太清楚,很多时候都是魔鬼找上我们,而非我们找上魔鬼,虽然说也有些仪式能呼唤魔鬼,但呼唤而来的魔鬼,是不是和你交易的那个,没人能保证。”
瑟雷讲起了他所了解的魔鬼。
“魔鬼,一群诡诈神秘的存在,千百年过去了,人们对其的了解依旧是少之又少,很多时候它们不会亲自出现在我们的眼前,更多是一种虚幻的形体,乃至各种不同的介质与形式出现。”
“我知道,秩序局里有相关的记录,魔鬼常在一个人陷入绝境的时候出现,有时候是一段电话,有时候是脑海里的幻觉……它们几乎不会真实地出现在你眼前,而当你在它们的许诺下,立下血契时,那便是灾难的开始。”
在那强烈的求知欲下,伯洛戈在秩序局的时间里,除了工作就是看书,了解这些超凡之秘。
“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总会找上你,不是吗?伯洛戈,你只需要静心等候就好。”瑟雷说。
“等待吗?”伯洛戈长呼一口气,“我以为我已经学会等待了,但有时候还是觉得焦躁。”
“正常,毕竟你还只是个年轻人。”
在瑟雷的眼里,几乎所有人都是年轻人。
看着这个荒诞的家伙,伯洛戈依旧难以将他与传说中的夜族领主联系上,更不要说瑟雷还是夜王之子。
“要来点酒吗?”瑟雷问。
“不了,一会要上班,橙汁就行。”
瑟雷在吧台后满前忙后,从他这副样子,确实看不出来曾经身份的尊贵,但他又好像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什么名利皆虚妄,自己高兴最重要。
想起刚刚卧室内的那一幕,如果从这个角度来判断的话,瑟雷活的确实蛮开心的。
“其他人呢?”
伯洛戈看了眼空荡荡的俱乐部,和上次来的时的热闹相比,这一次要冷清了不少,也可能是伯洛戈来的太早的原因。
以这些不死者的性格来看,这些家伙大多都是午后才能睡醒。
“睡觉。”
果然如此。
“对了,伯洛戈,你一大早就来了,不用上班的吗?”瑟雷问。
“时间还很充裕,”伯洛戈看了眼大门,“这里离秩序局很近,能省上至少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回想起刚刚胃部的翻涌,又想到之后的上班通勤,伯洛戈犹豫了几秒,又说道。
“以后我说不定经常会从这借路去上班。”
“哈?”
这回反倒是瑟雷一惊,但他倒没有赶伯洛戈走的意思,反而说道。
“其实你可以直接住在这,楼上还有很多空房,”瑟雷说,“不用感到不好意思,这本就是为会员们准备的。”
说实话,伯洛戈有那么一瞬间心动了,但思考片刻后,他还是拒绝了。
“之后再说吧,等我工作一阵,再研究搬家什么的。”
倒不是心疼已经交完的房租,主要伯洛戈对于这群蠢蛋还是心怀敬意,在这住的话,指不定那天便被敲开房门,加入他们的狂欢之中,而且狂欢的理由还一定很扯。
“不过关于你的疑问,其实你可以去问一些,真正直面过魔鬼的人。”瑟雷突然又把话题扯了回来。
“你是想到谁了吗?”
“嗯哼,一个快要被莪忘记的老家伙,你说到这,我才想起来,其实我也没有直面过魔鬼,我认识的人里,能联系到的,真正直面过魔鬼的,应该也只有他了。”
“谁?”
“夜王。”
“算了算了,我上班去了,下次见,瑟雷。”
伯洛戈摆了摆手,他意识到对于瑟雷这种家伙,最好只抱一半的期望就好,他确实能带来解决的方案,但这方案究竟可不可行,就是另一回事了。
好在一切确实有了一定的进展,如果自己想要了解的更多的话,必然会涉及到炼金术之类的东西,这些东西可不是仅仅靠看书能学会的。
脑海里不禁响起了女人猖狂的笑声,伯洛戈表情复杂,现在他越来越理解杰佛里当初的话了。
很少有人能拒绝升华炉芯,如果能拒绝,说明他们给的还不够多而已。
离开不死者俱乐部,秩序局近在眼前,虽然早上可以借路不死者俱乐部,但晚上回家时,还是要慢慢地行进。
要是住在不死者俱乐部的话,通勤这一大问题就完美解决了,而且看样子还没有房租,并且这些不死者各个富的流油……
伯洛戈陷入思绪的争斗中,当他从思绪里挣脱时,人已经站在了秩序局的大楼前。
“今天来的这么早啊?”
杰佛里看了眼时间,伯洛戈来的比以往还要早,“刚执行完任务,我以为你会很累,晚到一会。”
“确实很累,但休息什么的,等把‘嗜人’这件事处理完再说吧。”
当投入工作中时,伯洛戈就是个工作狂,一头固执的野狗,咬住便不松口。
对此帕尔默怨言颇多,他经常说伯洛戈过于努力,导致带着他这个搭档也轻松不起来。
“你一个不死者,有的是时间休息,我呢?我呢?我一个普通人,有限寿命就这么长,让我多歇会好吧!”
帕尔默经常这样嚎来嚎去,最近他还学了一个新词,叫什么内卷,伯洛戈则是天天卷他的大罪人。
对此伯洛戈并不理解,也懒得理解,作为专家,敬业是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干一行爱一行,这是伯洛戈一贯的理念。
“帕尔默还没有到吗?”
伯洛戈看了一圈,没有找到帕尔默的身影。
“他应该又是最晚来的一个吧。”尤丽尔进门,手上端着两杯咖啡。
“可能在家睡死过去了。”伯洛戈评价道。
办公桌后的列比乌斯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对于他而言,只要能处理好任务,他不介意自己的组员是个天天上班迟到的懒狗。
急匆匆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伯洛戈和杰佛里对视了一眼,猜的没错的话,这应该是帕尔默了。
但又有些不太对,帕尔默向来是个悠闲的家伙,即使迟到了也慢悠悠的,应该不会这么急促才对。
来者很着急,甚至没有敲门,直接一把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伊凡?”
一个出乎意料的人出现了。
伊凡脸上带着焦急的神情,他这个人非常稳重,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绪,手中拿着一份文件,他直接朝着列比乌斯走去,把文件拍在了桌面上。
“今早铁哨们传达来的紧急情报,我们查到‘嗜人’的首领了。”
在场的所有人神情都为之一振,情绪起伏最为显著的便是伯洛戈了,他几乎要站起来,抢过伊凡的文件,看看那个该死的家伙是谁。
“他是谁?”
伯洛戈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冷静地问道。
“柯德宁·西泽。”
伊凡的声音在耳旁徘徊,起伏的情绪被冻住,伯洛戈毫无感情地重复着。
“柯德宁……西泽。”
他觉得自己听错了,但伯洛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第一百零一章 漫长的等待
室内的气氛有些压抑,每个人都沉默不语,视线来回地交叉,无声地传达着讯息。
柯德宁·西泽。
一个令人感到有些意外的名字,但联想起之前诺姆旳情报,作为基妮剧场的主人,他的名字此刻出现在这里,好像又没有什么问题。
伯洛戈低着头,双手合起,五指交叉顶在鼻梁上,一副沉思的样子。
按理说知晓仇敌的身份,作为复仇者,伯洛戈应该很开心才对,以杰佛里对伯洛戈的了解,他现在应该是一边哼着歌,一边磨着刀,思考该以什么方式处决柯德宁才对。
可现在伯洛戈看起来没有那么开心,就像遇到了些复杂的事,他有些困惑,想不出答案。
列比乌斯翻看完了伊凡带来的文件,看了眼办公室里沉默的几人,他开口道。
“要等帕尔默到了,再开始吗?”
“不,现在就开始吧。”
伯洛戈终于开口了,他面无表情。
“鸦巢一直在追踪着‘嗜人’的踪迹,但这些人隐藏的很好,几乎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得承认,我们能盯上‘嗜人’这件事本身就是种种巧合带来的。”
伊凡缓缓说道,同时目光还在伯洛戈的身上短暂地停留。
正如他说的那样,没有伯洛戈的固执追逐,他们真的很难注意到“嗜人”的存在,又或者说,当他们的注意力从国王秘剑的身上移开,真正注视到“嗜人”时,一切都晚了。
“我们沿着戴维这条线索追查,一直没有什么进展性的突破,直到昨晚我们发现了一个关键信息。”
伊凡看了眼杰佛里,接着说道。
“还记得之前我们审讯诺姆时,得到的情报吗?他在与‘嗜人’接头时,听到了基妮剧场。”
“对,之后我还让亚斯去调查了一番,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杰佛里说。
“所以说,这些人隐藏的真完美啊,按理说他们应该躲在阴沟里才对,可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协定区里,还进行着演出。”
“审讯?调查?”
伯洛戈疑惑地看着两人,他问道,“我怎么不知道这些事。”
“因为当时只是怀疑而已,一个疑点,我们想没必要小题大做,谁曾想这一切居然都联系了起来。”
杰佛里回答道,他最开始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让亚斯做这些的,之后也没有得出个结果,本以为就此结束了才对。
谁也想不到,现在一切都联系了起来。
伊凡从文件袋里取出一张黑白的合影照。
“这是戴维大学时的照片,站在他身旁的那个人便是柯德宁·西泽。”
伯洛戈简单地扫了一眼照片,照片中的另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她是谁?”
照片里的女人揽着柯德宁的手,脸上洋溢着欢喜。
“她是基妮,柯德宁的妻子,基妮剧场这个名字的来源。”
伊凡继续说道。
“几年前,他们三人来到了欧泊斯,就像很多异乡人一样,试着在这里拼出一片天地,从那时起柯德宁便开始了他的演员生涯,但他一开始并不顺利,只能演一些连台词都没有的配角。
可在某一天,他的生活出现了转机,这个远道而来的异乡人,不知道在哪里搞到了钱,居然在协定区租下了一片地,建立了自己的剧场。”
伊凡深知协定区租金的昂贵,以及经营起一家剧场所需要的财力,这完全不是当时的柯德宁可以负担的起的。
“你觉得他是从那时起便成为了‘嗜人’吗?”伯洛戈问。
“不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转机,”伊凡低声道,“比如和魔鬼谋易,以灵魂换取实现梦想的机会,就此柯德宁有了表演的舞台,而失去灵魂的他,在演出之余,还要掠夺着灵魂维生。”
“这样的故事多的数不胜数,好像每个堕落成恶魔的人,都有那么一段悲怆的经历。”杰佛里赞同地点点头。
“他身上没有恶魔的腐败味,”伯洛戈反驳道,“我可以肯定,他绝对不是恶魔。”
伯洛戈的肯定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杰佛里严肃地问道。
“伯洛戈,你是认识柯德宁吗?”
“差不多,见过几次,”伯洛戈深呼吸,“这也是我觉得最糟的地方,我和仇敌如此之近,几次我都能扭断他的脖子,可就这么和他擦肩而过。”
听着伯洛戈的话,杰佛里的目光担忧了起来,伯洛戈明白他的意思,接着说道。
“不用担心,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分的很请。”
伯洛戈的声音冷了下来,不掺杂任何个人感情,他看着伊凡说道。
“请继续。”
“具体的情况,我们也只能猜测着来了,真正让我们确定柯德宁首领的身份,是从工厂废墟里得到的情报,在你们昨夜突袭后,摆渡人接管了那里,在收尾工作中,他们找到了账本,一些重要账单上,都有柯德宁的签字。
里面详细地记述了‘嗜人’贩卖哲人石的生意,但经过比对,他们贩卖的远没有他们所囤积的要多,可以肯定目前‘嗜人’手中仍存有大量的哲人石。”
“我想他们应该不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吧,居然留下这样的证据。”伯洛戈说。
“我们觉得也是,明明鸦巢这么久的追查都毫无结果,结果昨夜‘嗜人’的一切就这么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我们眼前。”
伊凡明白伯洛戈的意思,他说道。
“就像有人放弃了‘嗜人’,将他们的秘密全盘托出。”
“国王秘剑。”
一直沉默的列比乌斯在此时开口道,他敏锐地发现了其中的疑点。
“‘嗜人’囤积了如此之多的哲人石,这远远超过了恶魔们需求,更重要的是,恶魔们也没有那么资金购入这些哲人石……他们真正的买家是国王秘剑,是国王秘剑在通过他们收集哲人石。”
听到列比乌斯这样说,伊凡的目光严肃了起来,之前被他忽视的情报,在这时联系在了一起。
“近期有关灵魂凝华的超凡犯罪越发地频繁,有人在暗中大量收集着灵魂。”
所有的点都被联系了起来,之后的事很容易便能猜到。
“国王秘剑要这么多的灵魂做什么?”
当事件与国王秘剑有关时,几人都不再如之前那般轻松,面对这个熟悉且未知的强敌,每个人都感到了沉甸甸的压力。
这一阵大家过的都不轻松,国王秘剑就像团驱之不散的阴云,不断地徘徊在欧泊斯的上空,谁也不清楚他们想要做什么,在那阴云之中又在筹划着什么样的阴谋。
一时间大家的思绪全部侧重于国王秘剑,居然没有人去想关于“嗜人”的事。
“国王秘剑的事你们不需要想太多,我之后会和‘决策室’报告的,我们现在首先要处理的是‘嗜人’。”
列比乌斯提醒道,今天讨论的主题是“嗜人”,而不是国王秘剑。
“既然已经是这种情况了,我猜柯德宁已经逃掉了,对吗?”伯洛戈问。
“没错,得到情报后,莪们便立刻赶往基妮剧院,以及他家,等我们到时,空无一人,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伊凡说。
“他在逃,他也知道自己被放弃了,就像困兽一样,横冲直撞。”伯洛戈说。
“从我们这些情报人员的角度来看,国王秘剑不会毫无意义地放弃柯德宁,除非他们需要柯德宁来做什么,比如吸引我们的注意力。”
“转移注意力?他们要做什么?”
“比如转移大量的哲人石。”
伊凡摆了摆手,无奈道。
“遗憾的是,我们目前知晓的情报也只有这些,关于国王秘剑的动向,是确实的一无所知。”
“柯德宁失踪,国王秘剑的动向也不清楚……我们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是吗?”
伯洛戈的声音带起了些许的起伏,那暴躁的情绪难以遏制。
“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伊凡无奈道,目前秩序局控制着欧泊斯,却被国王秘剑占据了主动权,这一点让人觉得很是不好受。
“我们没有时间了,越是等待,越是有机会让这些家伙逃掉。”
伯洛戈的声音高了起来,就像在斥责伊凡一样。
等待的越久,柯德宁越有可能逃离这座城市,还有国王秘剑,说不定现在他们正在不断地装货,今夜便会有一列火车,带着所有的哲人石驶向远方。
一旦这些人离开了欧泊斯,伯洛戈很清楚,自己将再无复仇的机会,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沉默,漫长的平静后,伯洛戈再次开口道。
“抱歉,我有些激动了。”
“没什么,我能理解。”
伊凡听杰佛里讲过伯洛戈的故事,多少也明白伯洛戈此刻的心情。
“我们已经对欧泊斯周边地区戒严了,他们没那么容易离开,虽然不知道国王秘剑究竟想做什么,但破坏掉他们的行动准没错。”
伊凡说出了秩序局的行动,“我们还会继续追查情报,一有消息你们便可以出动追击敌人。”
伯洛戈没有说话,有些事情他很清楚,戒严或许能拦得住柯德宁,但拦不住国王秘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