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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债务全文阅读

作者:Andlao     无尽债务txt下载     无尽债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作者已死

    “所罗门王的一生中有过数不清的伟大造物,而这些造物都随着圣城之陨一并毁灭。”

    杜瓦轻柔地抚摸着漆黑的恒定金属,言语里尽是惋惜,视线的余光扫过列比乌斯等人时,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恶意。正是科加德尔帝国与来茵同盟联手摧毁了神圣之城。

    “硫磺与火毁灭神圣之城,但它没能毁灭所有,烈火再怎么燃烧,终究会剩下些温热的灰尽。”

    杜瓦语气深沉,这一刻他像极了一位真正的学者,眼神里蕴含着对过往历史的哀伤,以及对知识的追逐。

    “真理修士会内部收藏了一些所罗门王的手稿,里面记录了许多他的伟大造物,很长一段时间里,真理修士会的工作都是根据手稿描述的性质,去尝试复刻所罗门王的伟大造物。”

    伯洛戈说,“这件东西……恒定金属就是其一?”

    杜瓦点头肯定,“按照所罗门王手稿上的记述,他创造出了一种‘绝对现实’的金属,而后他将这种金属名为为恒定金属。”

    看着几人那茫然的眼神,杜瓦既心急又厌烦,他很想立刻找间研究室,开始对恒定金属与原初之物展开研究,而不是对这些白痴们没完没了地解释。

    “来让我们回忆一下一些基本知识。”

    杜瓦叹了口气,“以太是一种溢散在世间的奇异能量,凝华者们通过植入于灵魂内的炼金矩阵,进而驱使以太达到某种可以扭曲现实的效果。

    就比如焰火、雷电、塑造钢铁、凝滞他人等等,这都是利用以太为能源,打破物理定律,也就是说,我们力量的本质是对现实的扭曲。”

    杜瓦停下了讲述,他一脸困扰的模样,试着以其他人能理解的语句去解释恒定金属的力量,“‘绝对现实’的力量会使恒定金属拒绝一切力量对其的扭曲与影响,进而保持本质的绝对真实。”

    “看啊,无论我们怎样影响它,它都会将所有影响的力量一一拒绝,排斥所有的外界干涉。”

    杜瓦说着不知道从哪抽出一把锤子,照着恒定金属就勐砸了下去,这家伙的行动太突然了,谁都没反应过来。

    火花四射,金属的鸣音回荡,杜瓦的手臂震的发麻,而恒定金属一如既往,它不受以太的扭曲,也不受物理攻击的影响,只维持着原本绝对真实的现实模样。

    “见鬼,你能控制一下你自己吗?”

    伯洛戈拦了上去,他大概知晓了恒定金属的性质,以杜瓦对原初之物的疯劲,他说不定真的会把高尔德的手砍下来。

    伯洛戈注意到延伸的锁链紧紧地捆在高尔德的手臂上,“等一下,既然如此,那么高尔德是怎么将它戴在手上的?”

    杜瓦像是看蠢蛋一样看着伯洛戈,反问道,“你觉得真的存在不受外界影响的物质吗?”

    “可你说的,它不受现实扭曲。”

    “那也只是不受一定程度内现实扭曲,”杜瓦补充道,“即便是所罗门王也创造不出那样东西,就像物理学概念里的绝对刚体,完全不受现实扭曲影响的东西,是不存在的,即便存在,也只是在理论中。”

    “至于高尔德怎么做到的……只是力量与力量之间的对撞,以太与恒定金属就像同性的磁铁,彼此排斥,但当你的力量压制过恒定金属的斥力,那么你就能扭曲它。”

    听着杜瓦对恒定金属的解释,杰佛里不明白,“那么它造出来有什么用?”

    以杰佛里的认知来看,他想不出恒定金属的应用情况,毕竟它能稳定、不受干扰的只有自身。

    杰佛里接着说道,“还是说像诡蛇鳞液那样,只是一次意外的畸变产物?”

    不等杜瓦回答,列比乌斯提出自己的猜测。

    “武器与枷锁。”

    列比乌斯敏锐地察觉到恒定金属的诸多应用环境,例如利用恒定金属制造的弹头,可以无视以太的影响,就像受到以太缄默的庇护一样,轻易地洞穿诸多的防护。

    至于枷锁,这一应用已经展现在几人眼前了,按照杜瓦所说的,想要对恒定金属产生干涉,至少需要守垒者阶位的力量,而这样的力量可不多见。

    杜瓦摇摇头,几人的回答他都不是很满意,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艾缪身上,他很期待同为炼金术师的艾缪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桉。

    “容器。”

    艾缪思考片刻后说道,“一件用来避免以太干涉的容器。”

    伯洛戈说道,“解释一下。”

    在座的各位对炼金术的了解只限于一些皮毛,他们很难去理解炼金术师们那专业且复杂的想法。

    “以气体举例子,以太和气体有着很多相似之处,气体充盈在世间的每一处,不同的区域,气压也不一致,以太也是如此,有些区域以太浓度高,有些区域以太浓度低,空气会对物质产生氧化,而以太同样会侵入物质之中,对其产生影响,这一点凝华者本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常年与以太为伴下,以太会逐渐改造凝华者的身体,抵达第三阶段的负权者时,所能拥有的以太化最为显着。

    艾缪的解释有些过于通俗了,令伯洛戈意识到,以太化或许也可以看做一种“氧化”。

    艾缪走上前,轻轻抚摸恒定金属的表面,她的手臂变得虚幻起来,尝试穿透恒定金属,但就和之前一样,一股斥力传来,拒绝艾缪的僭越。

    “一些炼金材料如果长时间与以太接触,其本身也会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以太的影响,就像金属被氧化一样,影响的范围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影响也是确确实实存在的。”

    艾缪严肃道,“在严谨的研究中,这样的误差是绝对不允许的,通常这些极易与以太发生反应的物质,会被安置于以太真空的条件下,但维持以太真空需要花费极大的资源,并且以太真空的环境很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

    这一点艾缪深有感触,一次实验中,外界的以太浓度突然升高,直接压缩了以太真空的范围,导致了艾缪实验的失败。

    “可有了恒定金属就不同了,只要将它作为容器,它就能排斥掉所有的以太,进而保持内部的稳定性。”

    就像被琥珀封藏的昆虫。

    杜瓦分析道,“这样看来,原初之物很有可能是一件极易与以太发生反应的物质,所以所罗门王才要用它来保护它。”

    列比乌斯沉默了一会,认可地点了点头,现在杜瓦逐渐展现出了他的价值,他开始期待后续对原初之物的解析。

    “也就是说,我们得换个办法返回秩序局了,”杜瓦这一次直接对列比乌斯说道,“要知道曲径之门本身就是一种对进入物质的现实扭曲,我们能轻易地迈入门中,但恒定金属一定会对门产生排斥,拒绝曲径的扭曲。”

    杜瓦打着比方,“人进去了,但恒定金属还留在外面。”

    这一刻,一些未解的谜题也有了答桉,在第十组遇袭时,高尔德没能将原初之物带回秩序局,是因为恒定金属拒绝了现实的扭曲,他只能携带着恒定金属奔走逃亡,寻找着返回秩序局的办法。

    几人再次激烈地交流了起来,但没有人注意到,在那光滑的宛如镜面的金属表面上,伯洛戈刚刚触及的位置正一点点地崩裂出微小的裂痕。

    伯洛戈撼动了恒定金属,尽管影响几乎趋近于零,如果不用透镜去观测,甚至难以看清这种微观的变化,可如同现实铁律一样,它是真实发生并真实存在的。

    交流中杜瓦的目光也若有若无地落在伯洛戈的身上,他注意到了伯洛戈的秘能的异样,杜瓦觉得自己仿佛在哪见过相似的力量,可他记不起来了。

    ……

    帕尔默的一生里有过两次世界观崩塌,第一次是他在成人礼时,帕尔默那亲爱的老父亲一脸微笑地对他讲述超凡世界的种种险恶、危机四伏,那时年幼的帕尔默直接吓的泪洒当场,自闭多日。

    第二次世界观崩塌是在帕尔默工作了一段时间后,遭遇邪教献祭仪式,自己被迫无奈成为债务人时,那幸运与厄运戏耍着帕尔默的人生,将他像只老鼠一样踹来踹去,再怎么年少轻狂、满腔热血,到最后都只剩下被玩弄后的麻木。

    如果可以的话,帕尔默觉得这两次世界观崩塌已经足够了,无论他的精神还是肉体,都很难承受第三次崩塌冲击了,但无论如何帕尔默都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还是以这种奇特的方式。

    帕尔默坐在厄文的床边,像是被人辜负的凄凉少女般,声音有些抽泣,身子抖个不停,眼神空洞,他已经撑不住了,但还是故作坚强地问道。

    “所以……他的退场,只是你单纯地不知道该怎么写了,而不是因为别的深意?”

    “是啊,”厄文肯定了帕尔默的话,“我当时写这个角色,只是觉得字数有些不够,需要一些角色填充一下内容,至于退场,是因为他身上的故事线太多了,捋不干净了,我懒得想了,不如直接退场。”

    帕尔默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窒息了过去,要不是祷信者的体格好,他真觉得自己会心脏病发作。

    “那么这段剧情也是如此?什么难得的甜美温馨都只是假的?”

    “哦?这部分啊,”厄文挠了挠头,“我的编辑说,现在年轻人都喜欢看些合家欢的,就让我写点这类的,嗯……就是这样。”

    帕尔默捂住胸口,他感到一阵心绞痛,“那……那这部分呢?这部分总不会也是你胡诌的吧?”

    厄文随意道,“这部分不是,但说来遗憾,这部分我本该能写的更好的,可当时急于交稿,凑合了两笔就交上去了。”

    帕尔默完全地沉默了下去,按照小说情节,这种时候他应该颤颤悠悠地拿出一根烟叼在嘴上,然后以一种悲哀的目光眺望远方,又或者掩面痛苦。

    “唉……算了,这就是幻想与现实的差距吗?”

    帕尔默安慰着自己,试着释然这一切。

    “别想太多朋友,你没必要问我这些,”厄文能理解帕尔默此刻的心情,刚刚他用了同样的手段对待辛德瑞拉,“也不要太在意我的话,有时候我的回答不能代表一切。”

    “可你是作者啊,那些故事、角色,是你写出来的东西啊!”帕尔默悲鸣着,厄文的回答无疑给自己的所有幻想判了死刑。

    “不,你不能这样想,”厄文拍了拍帕尔默的肩膀,“我一直觉得,当一个作者写出一份作品后,它就不再属于作者本人了。”

    帕尔默问,“你是指作品的版权归属吗?”

    厄文愣了一下,“啊?”

    帕尔默也不是很懂这些东西,“就是什么稿费、收益之类的?”

    “不不,我指的是对作品的解释权,”厄文好奇起了帕尔默的思维方式,这也是个怪家伙,“比起作者,我觉得我更像是一位转述者,这个故事并不属于我,只是我恰好地幻想到了它,当我将我的幻想转述给你时,这份幻想就独立于我之外了。

    那一刻起作者就死了。”

    “我想法并不重要,我的解释也是如此,就像一道光有着数不清的形容方式,而我的言语只是其中一种。”

    厄文微笑,“我一直觉得创作本身是一种分享的过程,所以读者很重要,就像一场绝美的演出,它再怎么惊艳,如果台下没有观众,也会变得落寞无趣。”

    他接着小声道,“当然,读者们的付费也弥足珍贵。”

    帕尔默大概明白了厄文的话,他接着说道,“也就是说,我可以把你刚刚那些解释,都当做废话吗?”

    “如果这能让你好受些,我觉得可以。”

    帕尔默沉默了一阵,他捂着胸口再次心绞痛了起来,厄文说的容易,可这些该死的话已经如钉子般钉进了帕尔默的脑海里。

    他想忘记刚刚的对话,以保留对作品纯真的美好印象,但显然帕尔默已经做不到了。

    两人之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辛德瑞拉夹在中间,坐立不安。

    帕尔默意味深长道,“话说回来,还真是令人意外啊,厄文。”

    这几天的时间里,帕尔默已经从诺伦的口中知晓了关于厄文的故事,这位大名鼎鼎的作者,在暗地里一直追逐着超凡世界的知识,持续了数十年之久。

    帕尔默问,“只是为了创作灵感吗?”

    厄文知道他在问些什么,“不然呢?”

    帕尔默将目光落在辛德瑞拉的身上,据厄文所说,她是厄文的侄女,只是这个侄女的名字听起来怪怪的。

    辛德瑞拉,这是来自童话里的名字,帕尔默读过的。

    帕尔默问,“那她呢?”

    辛德瑞拉的心态之好,已经引起了帕尔默的注意,虽然帕尔默有着种种劣性,但作为秩序局的优秀员工,他还是分得清事情的先后。

    “一个意外,我根本没想过会被卷入这种事里。”

    这部分厄文说的是实话,他单纯地想来见见诺伦这位老朋友,可却被卷入了纵歌乐团与无缚诗社的纷争里。

    厄文补充道,“况且你看我这个样子,如果我有什么阴谋诡计……我这难道不是送死吗?”

    帕尔默仔细一想确实是这样,如果没有自己的关键救援,厄文差一点就死在了乐土号里,而且怎么想,帕尔默也想不出厄文有什么险恶的动机,厄文只是个普通人,纯纯粹粹的普通人,别说是凝华者了,哪怕是最低贱的恶魔,也不是厄文能从容应对的。

    厄文问,“你们会怎么处理我?”

    提及这些时,厄文的呼吸不由地紧张了起来,友好的读者互动结束了,真正重要的环节才刚刚开始。

    现在厄文算是被软禁在了惊骇号上,他的死活完全由这些神秘的凝华者们决断,将自己的命运交由他人,总是令人倍感不安。

    厄文问,“记忆清除吗?我记得这是你们最常用的手段。”

    “嗯……我不清楚。”

    帕尔默摇摇头,“那是后勤部负责的事,但是……”

    忽然,帕尔默的表情鬼祟了起来,他一把揽住厄文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模样,帕尔默这突然的热情弄的厄文极为不适,随即帕尔默低声对他说道。

    “我们来做笔交易,只要你答应我了,我会想办法的。”

    帕尔默对厄文讲述自己的要求,厄文起初还有些担忧,紧接着他的表情变得古怪了起来,皱起眉头,以一种奇怪的眼光看待着帕尔默。

    从要求的内容来看,帕尔默真的是自己的狂热粉丝。

    厄文感叹,“好怪啊……”

    ……

    夜幕降临,伯洛戈站在甲板上,眺望着远处的风景,因暴风雨的侵袭,如今自由港的灯火暗澹了不少,像是一大片将要熄灭的烛火,摇曳不止。

    在反复的测试下,恒定金属的性质被确认,它不受曲径力量的影响,故而无法穿过曲径之门,这一最为便捷的移动手段就此失效。

    杰佛里提议集结几人之力,尝试强行打破恒定金属,直接携带恒定金属下的原初之物离开,但这一提议被杜瓦严格否决了。

    “你是没听清我的话吗?这是件容器,能以这种特殊性质金属保护的物件,一定是极易与以太反应的物质,说不定我们打开恒定金属的瞬间,就会毁掉原初之物!”

    杜瓦强烈要求回到升华炉芯后,再对恒定金属进行切割,他的态度很坚决,如果不是事先知道,伯洛戈都以为杜瓦也是升华炉芯的一员了。

    短暂的思量后,新的计划制定,特别行动组将会在惊骇号上再停留一阵,等待第六组、镇暴行动组的增援。

    这批援军的到来在伯洛戈的意料之中,最开始的行动中,特别行动组与镇暴行动组就是前后出发,镇暴行动组替特别行动组吸引了火力,在自由港的外围和纵歌乐团连续交战了数天,乐土号事件爆发时,他们还在荒野里休整。

    得到成功回收高尔德以及恒定金属的情报后,镇暴行动组正在向自由港靠拢,这一次他们会和特别行动组一起返回秩序局,为行动保驾护航。

    这一消息令伯洛戈对于回归之旅放心了不少,有这么一批本源学派凝华者在,他们何止是实力大增,光是靠着亚斯的缄默与禁绝,就能令敌人苦不堪言,更不要说配合上杰佛里的虎眼,一个封锁以太,一个凝滞肉体,低于负权者阶位的敌人,在他们的眼里就和靶子一样。

    成群结队的本源学派凝华者,无论对上什么样的敌人,都有着一战的能力。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声音很轻,像是轻盈的小鹿踩过干枯的落叶,如果不仔细去听,很难将它从风声里分辨出来。

    伯洛戈知道是谁来了,杰佛里的脚步会比较沉重,列比乌斯则根本不会让人察觉到脚步声,至于帕尔默,他会先大声打着招呼,然后撒欢地走过来。

    艾缪趴在围栏旁,“你看起来有些烦躁啊。”

    “在想一些事。”

    伯洛戈没有说明是什么事,艾缪见此也没有继续追问。

    两人的谈话陷入了寂静中,四周只有海风的呼啸声,艾缪觉得自己的脸颊被海风吹的微微发热、发烫。

    艾缪寻找着话题,“你有尝试自由港本地的特色美食吗?”

    伯洛戈摇摇头,他不饿,简单地吃了几块饼干后就结束了晚餐。

    “味道如何?”

    “很糟,太糟了。”

    艾缪用力地摇摇头,她觉得自己永远都不会习惯这些水手的食物,紧接着她抬起手,按在伯洛戈的头上,虚幻的手掌与伯洛戈重叠,与此同时艾缪回忆着食物的味道。

    “你觉得如何?”

    “好怪啊。”

    艾缪肯定道,“是吧!”

    “不,我是指你这个行为好怪啊。”

    伯洛戈无奈地转过头,艾缪就像要将自己的脑袋掏出来一样,“但说实话,这个食物的味道更怪了。”

    “哈哈,是吧!是吧!”

第二百一十三章 出发

    “所以我们的自由港之旅就这样结束了?”

    帕尔默看向车窗外的港口城市,经过几天的抢修,人们已逐渐抚平了风暴对城市的创伤,这座繁忙的城市重新运转了起来,就像它从未停止过一样。

    “不然呢?”

    伯洛戈坐在帕尔默的对面,手中拿着一份报纸,上面写满了与乐土号事件有关的信息。

    重建秩序后,与乐土号有关的阴谋如雨后春笋般长起,本以为需要后勤部进行信息管制,这时作为自由港的主人,联合公司展现了他们的力量。

    联合公司没有强硬地堵住所有人的嘴,而是以大量的假消息冲刷着人们的认知,各种离谱的言论在人群之间传递,才过了几天而已,这件恐怖事件,就已经变得有些娱乐化,据说还有人要以此写书,还有投资商说要电影化,但前提是需要和联合公司交流一下……

    将报纸丢到一边,伯洛戈明白,他们只是离开了自由港而已,这次事件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诺伦负伤,本地力量遭到了纵歌乐团的重创,这时负责猎杀赫尔特的怒潮卫队们,恰好地填补上了力量的空白,惊骇号就停靠在自由港的近海处,威慑着所有不怀好意的人。

    视线沿着过道延伸,在车厢的尽头,列比乌斯的身影浮现在伯洛戈的眼中,他还记得发车前,火车站台上,列比乌斯与诺伦的对话。

    “终究还是被你们拖下水了啊,列比乌斯。”

    诺伦语气的毫无情绪,像是一具冰冷的机械,他的眼神也是如此,冷漠里夹杂着复杂扭曲的情绪。

    赫尔特由列比乌斯亲手斩杀……

    诺伦已经做好了失去赫尔特的准备,这么多年以来,愧疚一直折磨着所有人,可事实真的摆在他眼前时,强烈的精神冲击还是令诺伦疲惫不堪。

    诺伦知道列比乌斯只是做了正确的抉择,同样他也明白,一道无形的缝隙出现在了他与列比乌斯之间,不知道是否还有填补的机会。

    “没有人能置身事外,从一开始就是如此。”

    列比乌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他理智的就像一位贤者。

    “之后你要怎么做呢?辞去领航员的职位,然后换另一个傀儡上来,继续保持着中立?”

    面对列比乌斯的问题,诺伦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从未想过这之后的事。

    “给你一个建议,从朋友的角度,”列比乌斯靠近了诺伦,在他耳边低语,“这个世界和平的太久了,诺伦,生于大海的你难道没有聆听到风暴靠近的鸣响吗?”

    诺伦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列比乌斯,他知道列比乌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断裂的手腕处传来阵阵幻痛。

    诺伦问,“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算不上什么秘密,”列比乌斯估计了一下,“以你们汐涛之民的情报网效率,你大概几天后就能知道了。”

    列比乌斯并不想对诺伦过多解释什么,那张古板冷漠的脸上难得地浮现出些笑意,“那么我们先走了。”

    杰佛里跟上了列比乌斯,他还不忘对诺伦挥手道,“别担心,后勤部正在来的路上,把账单交给他们就好。”

    伯洛戈全程旁观了这一切,列比乌斯在提醒诺伦时也没有背着自己,像是让自己故意听到一样。

    伯洛戈没有去追问列比乌斯发生了什么事,在某些角度来讲,伯洛戈也是个愚蠢的人,一旦他认同了某个人,就会对其保持绝对的信任,而非没完没了的猜忌。

    列比乌斯是位值得信任的组长,当自己需要知道这部分情报时,他自然会亲口告诉自己。

    视线从列比乌斯身上移开,来时空间宽阔的武装车厢此刻变得极为拥挤,武装车厢内不止有特别行动组的各位。

    金丝雀坐在过道的另一边,从上车起她就一直凝视着车窗外,时不时摆弄着包裹起来的人头,把白鸥像皮球一样玩弄着。

    关于金丝雀的情报,列比乌斯没有对组员们阐述太多,其他人和伯洛戈一样,相信列比乌斯的抉择。

    伯洛戈是知道内情的,金丝雀身份特殊,她完全可以被视作秩序局的一员,只是这位职员直属于贝尔芬格。

    从后续的交流来看,她要把白鸥带到贝尔芬格眼前,因死寂之牙限制了两人的炼金矩阵,金丝雀干脆把特别行动组当做了保镖,一起同行。

    在伯洛戈另一端的座椅上,坐着的正是厄文与辛德瑞拉,车厢内的气氛有些压抑,大家都沉默不语,厄文即便身上绑着绷带、拄着拐杖,但还是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样,辛德瑞拉则好奇地打量四周,她还没见过这么豪华的车厢。

    伯洛戈低声对帕尔默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什么?”

    帕尔默停止了发呆,眼神重新聚焦于伯洛戈的脸上。

    “他们,”伯洛戈的目光挪到厄文与辛德瑞拉身上,“按理说他们应该被汐涛之民扣留,清除记忆后再放离,可现在他们居然和我们同乘一列火车,这合理吗?”

    帕尔默露出微笑,“一些小手段而已。”

    伯洛戈好奇地看着帕尔默,难以想象帕尔默究竟做了些什么,才能让一向严谨的列比乌斯同意了他的想法。

    “你有认真读过条例吗?清除记忆并不适用于所有情况,”帕尔默向伯洛戈解释道,“凝华者们的本质是人类,我们总要和普通人打交道的,所以在普通人中,我们有那么一批白名单。”

    “你看起来真的是他的狂热粉丝啊,费了很大力气吧。”

    伯洛戈多留意了一眼厄文,他也度过厄文所写的书,伯洛戈觉得还不错,硬要说的话,他也算是厄文的粉丝……大概。

    帕尔默的眼睛闪闪发亮,“但很值得。”

    “哦?”

    伯洛戈好奇了起来,能让帕尔默这条懒狗花费心思、尽力争取的,伯洛戈觉得可不止是粉丝关系这么简单。

    帕尔默和厄文之间一定还有某种秘密交易。

    正当伯洛戈想进一步追问帕尔默时,火车摇摇晃晃地停了下来,看向窗外,自由港清晰可见,他们没驶出多远就再次停了下来。

    早在出发前,列比乌斯就通知过其他人,伯洛戈留意了一眼站台,就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报纸上,帕尔默则期待地看向车厢的尾部。

    “发生……什么事了吗?”

    厄文挪了挪位置,探出身子,对帕尔默问道。

    这些神秘的凝华者里,厄文唯一比较熟的就只有帕尔默了,其他人怎么看都不是很好打交道的样子。

    现在火车还未使出自由港便停了下来,难免令厄文感到一阵紧张,平常厄文遇到最危险的事,也就是和恶魔动刀动枪而已,自从遇到了这些凝华者……不,自从遇到了辛德瑞拉起,自己遭遇事件的强度直接攀升了数个等级。

    帕尔默说,“别紧张,只是和朋友们汇合而已。”

    火车轨道变轨,两条火车交错而过,另一列火车的尾部,一间武装车厢分离,随后连接在了厄文所处的武装车厢末尾。

    为了避免意外,这次火车是趟专列,车上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任何乘客。

    两节武装车厢连接在了一起,火车再度缓缓开动了起来,与此同时有人从新加入的武装车厢里走出来。

    “早上好啊,各位。”

    亚斯推开车门,他的武装服上带着些许的破洞,还有尚未完全清洗掉的血渍,在此之前,第六组可替特别行动组承担了不小的压力。

    厄文警惕地看着这些新到的家伙们,亚斯也注意到了车厢里的这几位陌生人,但他没有过多在意这些,列比乌斯起身,引领亚斯去看高尔德,这才是最为重要的。

    亚斯离开后,另一个家伙走了进来,他的身材有些过于高大了,头直接顶在了车顶上,为此他只能费力地哈着腰。

    厄文注意到,来者的身材比例好像大的有些诡异了,紧接着一双大手抬起,他费力地扯下头盔,蓬松的毛发瞬间炸开,令人生畏的兽容暴露出来。

    “幼!哈特!”

    帕尔默兴奋地对自己的朋友挥手,哈特也哈着腰,一屁股坐在了帕尔默身边,几乎要把他挤没影了。伯洛戈觉得空间更拥挤了。

    厄文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对了,哈特,为你介绍一下。”

    帕尔默挣扎着露出头和手臂,指了指厄文,以一种极力遏制兴奋的声音道,“他就是冠蓝鸦!”

    哈特勐地转头,视线落在厄文的身上,一瞬间厄文觉得自己仿佛被人浸泡进了冰水里,紧接着冰水沸腾了起来,哈特目光狂热地看着自己。

    厄文努力让自己接受现实,“你……你好。”

    “冠蓝鸦!”

    哈特伸手一把抱住厄文,厄文如同被勐兽扑杀了般,隐约间他还听到哈特在说什么粉丝的话,这几天里,类似的话厄文已经听了无数遍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第六席

    “如你所见,目前这些就是我们所知晓的,关于高尔德与原初之物的信息。”

    列比乌斯脸上浮现起愁容,“可以说除了了解到恒定金属外,我们一点实质进度也没有,看样子只能靠升华炉芯了。”

    “至少我们终于得到了这些了,确定了他们的安全。”

    亚斯拉上房门,门后是杜瓦与艾缪,他们两个一直没有停下研究,杜瓦负责恒定金属,艾缪则处理高尔德,试着找到他那丢失的意识。

    现在两个行动组一起联合护送,除非有守垒者阶位的力量降临,不然他们很难被拦下。

    列比乌斯靠在一旁,看向地面,喃喃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不止是为高尔德与原初之物感到忧愁,而担心于那正靠近秩序局的风暴。

    “你也得到消息了吧?关于红犬的。”

    亚斯点点头,“所有的组长们都得到消息了,说起来有趣,我们差点以为这是国王秘剑对我们的宣战,外勤部一夜之间完全调动了起来。”

    听着亚斯的话,列比乌斯那冷漠的脸上难得笑了出来,紧接着笑容里多出了苦涩。

    在乐土号事件结束后不久,秩序局通过尤丽尔向列比乌斯传达了一则秘密消息,目前这则消息列比乌斯还没有对组员们公开,眼下的事件已经够令人疲惫了,列比乌斯不想给组员们更多的压力。

    亚斯点燃了一根香烟,这几天他的精神都高度紧绷着,这是难得的放松时间。

    “第六席,也就是红犬·格拉因,他忽然靠近了誓言城·欧泊斯,也不隐藏自己,就那么大大方方地暴露出来,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亚斯继续说道,“早在去年,我们就得到了红犬离开王权之柱的情报,自那之后他就神秘消失了,直到现在突然出现。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不知道。”

    列比乌斯摇摇头,语气平静。

    见此亚斯笑了笑,打趣道,“我以为你会怒不可遏的。”

    “我已经不是当初的我自己了,至于红犬……”

    列比乌斯顿了一下,语气肯定道,“我会弥补我的错误,把未能刺下的那一剑贯穿他的心脏。”

    见此亚斯没有多说什么,他收起了笑意,默默地抽着烟,他知道列比乌斯与红犬的恩怨,在秘密战争的尾声里,他与杰佛里差一点就刺杀掉了红犬。

    这次战斗被他人视作列比乌斯的荣誉,每当有人提及列比乌斯时,总会说起那个差点被他杀死的红犬,可亚斯知道,对于列比乌斯而言,那根本不是什么荣誉,反倒是耻辱。

    列比乌斯本该杀掉他的,这是他的失职。

    亚斯问,“杰佛里知道这些吗?”

    “我还没有告诉他,”列比乌斯说,“现在告诉他,只会影响他的心态,可能会对接下来的行动产生影响。”

    亚斯感叹,“真够理智啊。”

    列比乌斯沉默了几秒,不甘地开口道,“如果我当初能像现在一样理智,或许一切早就结束了。”

    “现在结束还不迟。”

    亚斯抬手搭在列比乌斯的肩头,他用力地吸了一口香烟,吐出了一团久久不散的烟雾。

    “对于你这样的人而言,你知道最棒的事是什么吗?”

    列比乌斯反问,“什么?”

    “你还活着,而且你的仇人也活着,棒极了是吧?”

    亚斯脸上挤出一抹微笑,“你还有弥补错误的机会,即便错误已经产生了。”

    列比乌斯冷笑了一声,朝着车尾走去,即便他表现的再怎么冷静平澹,这则消息依旧带来了十足的冲击,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令列比乌斯喘不过气来。

    亚斯注视着列比乌斯的离去,他熟悉这位老朋友,也明白他需要一点私人空间,好令那颗躁动的内心平复下来。

    自秘密战争后,秩序局与国王秘剑一直处于敌对状态,期间在狭间诸国内的冲突不断,更不要说去年还有数次爆发在誓言城·欧泊斯内的冲突。

    以往这些冲突都可以视作小打小闹,毕竟主力部队没有出动,可现在尊贵的第六席、红犬·格拉因突然靠近了秩序局,这不得不令秩序局警惕起来。

    “红犬·格拉因。”

    亚斯喃喃自语,闭上眼,一抹仿佛要燃烧了起来的鲜红身影划过脑海,所到之处尽是枯骨残骸。

    列比乌斯抵达了车尾,四周的风景正在迅速地抛向后方,现在去眺望远方,海面与天际之间的分界线模湖了起来,至于自由港,列比乌斯已经看不清它了。

    嘈杂的风声逐渐掩去了列比乌斯脑海里那混乱的思绪,他试着令自己平静下来,务必不能重复曾经犯下的错误。

    “这一刻还是要来了啊,列比乌斯。”

    熟悉的声音从身旁响起,不知何时在列比乌斯身旁多出了一个人,他坐在便携的折叠椅上,和列比乌斯一起欣赏着风景。

    列比乌斯说,“这和你无关。”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轻易答应的。”

    贝尔芬格说着拿出了一副墨镜,上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对于他这个深居于黑暗里的家伙而言,这有些太不友好了。

    魔鬼再一次出现在了自己身边,即便列比乌斯已经见过贝尔芬格很多次了,但他还是难以习惯魔鬼的神出鬼没。

    列比乌斯调整好心态,应对着贝尔芬格,“我会按照你说的做,带金丝雀还有白鸥返回秩序局。”

    “嗯。”

    贝尔芬格双手交叉在胸前,望着风景点着头,像是一位正在听员工汇报工作的老板。

    “那么厄文呢?”

    列比乌斯不明白,“他对你而言,又有什么用?他只是个普通人。”

    从一开始列比乌斯就明白,这次行动背后藏着魔鬼的身影,这不止是秩序局与纵歌乐团间的争斗,更是贝尔芬格与欢欲魔女之间的纷争。

    因此当金丝雀出现时,列比乌斯并不意外,反而很轻易地接受了这一切,可他没想到厄文也被贝尔芬格留意到。

    帕尔默以为是自己的劝说,让列比乌斯打消了对厄文的处理,实际上是贝尔芬格拦住了列比乌斯。

    提及厄文,贝尔芬格显得兴致十足,“厄文?他可不是普通人。”

    至于更详细的内情,贝尔芬格没有对列比乌斯解释,只是对他说道,“做好你份内的事就行,我的要求没那么多。”

    列比乌斯脸色铁青,即便是暖阳也无法将其温暖。

    “哦,你的脸色真吓人,是因为红犬吗?”

    贝尔芬格知晓列比乌斯与红犬的恩怨,也正是两者之间的恩怨,令贝尔芬格与列比乌斯联系在了一起。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信心战胜红犬吗?”

    贝尔芬格的声音戏谑了起来,“还是说……你有勇气面对他吗?”

    列比乌斯沉默不语。

    “那么你会带上杰佛里一起吗?带着你的朋友一起赴死?哈哈哈!”

    笑声停止,贝尔芬格牵起了列比乌斯的手,“别担心,我的朋友。”

    “列比乌斯,你知道,我是站在你们这边的,比起把世界交给那头贪得无厌、暴食的怪物,我更希望你们能胜出。”

    “当然,前提是你向我恳求。”

    列比乌斯依旧保持沉默,他不知道贝尔芬格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他甚至不知道贝尔芬格的真实目的,他真的只是为了那所谓的《无尽诗篇》吗?

    他想不明白,也懒得去想了,列比乌斯相信决策室,正如他的组员们相信他那样。

    唯有坚定到愚蠢的信念,才能令他们在疯嚣的世界里活下去。

    身旁的贝尔芬格消失了,准确说他从未真实存在过,列比乌斯任由暖阳打在身上,可无论如何它都无法温暖自己冰冷的内心。

第二百一十五章 魔鬼们的赌约 【感谢鸢椽的盟主、加更】

    一望无际的旷野上,火车轰隆隆地驶过铁轨,像是一条快速疾行的钢铁大蛇,从一个巢穴里奔向另一个巢穴,卷起漫天的尘埃与碎石。

    画面投射于巨大的荧幕上,昏暗的影院内,贝尔芬格一如既往,坐在观众席的中央,只是这一次他的视线没有停留于幕布上,而是罕见地移开,注视于手中的书籍。

    一摞摞书籍堆叠在贝尔芬格身旁的座位上,部分书名重复,只是装订有所区别,看样子是同一本书的不同出版类型。

    贝尔芬格缓缓地合上书籍,以魔鬼的记忆力,过目不忘对于贝尔芬格而言并不是件难事,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重新阅读书籍,像是沿着走过无数次的旧路般,往复循环。

    将书籍放到一边,贝尔芬格缓缓地闭上眼,脸庞上流露出一种满足的笑意,沉浸于故事结束的余韵中。

    贝尔芬格低语着,“真是有趣的灵魂啊,冠蓝鸦。”

    这些堆积在贝尔芬格身边的书籍,都是来自于同一个作者。

    冠蓝鸦,又或者说,厄文·弗来舍尔。

    贝尔芬格收集了厄文的所有作品,从几十年前他的处女作,到最近出版商为了赚钱,再次推出的纪念版,这在贝尔芬格的藏室内一应俱全。

    贝尔芬格喜欢厄文的故事,喜欢到厄文拒绝自己的交易时,贝尔芬格居然还产生了些许庆幸的心思。

    厄文没有让自己失望,他还是这么高尚纯洁,如果他答应了自己,魔鬼的力量反而会污染了厄文的故事性。

    庆幸与满足之余,一种无比矛盾的情绪在贝尔芬格的心底升起,厄文越是彰显自己灵魂的价值,贝尔芬格越渴望得到他的灵魂、榨干他的价值。

    这复杂扭曲的想法令贝尔芬格反复攥紧拳头,他努力抵御自己渴求灵魂的天性,又迷恋于厄文那尚未被完全挖掘的故事性。

    “厄文,我该拿什么打动你呢?”

    贝尔芬格抬头看向荧幕,画面里厄文正被毛茸茸的哈特一把抱住,在厄文那惊恐的眼神里,哈特激动地对他又亲又蹭,黑色的毛发胡乱飘荡,呛的人咳嗽不止。

    想要得到厄文的灵魂,贝尔芬格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可一时间他想不出自己能付出什么……准确说,贝尔芬格不知道厄文究竟想要什么。

    哪怕自己具备着实现一切愿望的能力,可面对一个没有愿望的人,贝尔芬格依旧无能为力。

    “不……你是我的东西,你只能属于我……”

    贝尔芬格的语句逐渐病态了起来,他知道,除了自己以外,厄文也被另一头魔鬼盯上了,她总是这样,喜欢抢夺自己热爱的东西。她并不是想要这件东西,只是单纯为了让自己生气、愤怒。

    胸膛鼓起又沉下去,经过深呼吸贝尔芬格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打了个响指,周围的书籍一瞬间消失不见。

    贝尔芬格接下来有位客人要来,他要提前做好准备,又打了一下响指,身旁的座位上多出了一桶爆米花与饮品,除此之外电影院内没有更多的改动了。对于贝尔芬格来讲,能提前准备这些,已经算是隆重招待对方了。

    客人没有让贝尔芬格等太久,蠕动的黑暗里一个曼妙的身影逐渐浮现了出来,她开口向贝尔芬格问好,声音是像是幽夜里绽放的花。

    “好久不见啊,贝尔芬格。”

    素白的身体和黑暗纠缠在了一起,漆黑的纱裙如同睡莲般散开,女人走向贝尔芬格,她似乎在对贝尔芬格微笑,又好像没有。

    贝尔芬格讨厌女人的表情,那种混杂了痛苦与愉悦的复杂情感,令人难以琢磨她的心思。

    女人在贝尔芬格的身旁落座,她也将视线投向前方的荧幕,与贝尔芬格一起观影,此时画面挪移至了火车外,沉重的钢铁之蛇一路高歌勐进。

    “你有多久没出门了,这里的气味就像堆满了老鼠的死尸。”

    女人的手在鼻尖扇了扇,对贝尔芬格露出嫌弃的眼神。

    贝尔芬格知道,女人是在激怒自己,他这里没有老鼠,有的只是无数被封藏的灵魂。

    “再怎么腐烂发臭,也只是物质上的劣化。”

    贝尔芬格毫不客气地反击道,“这可比你们那空洞乏味的精神要好太多了。”

    女人笑了起来,她的笑声娇媚悦耳,如果是寻常人类,恐怕早已被女人迷住,向她献出自身的所有,但这对身为魔鬼的贝尔芬格无用,他想女人也知道这一点,只是女人已经习惯了这样的风格处事,难以改变。

    她一直如此,举手投足间诱惑着人们的心智,勾起他们心中最为原始肮脏的欲望,看着那些自称高尚的人们堕落疯狂,仿佛这能令女人获得某种满足感一样。

    正如贝尔芬格阅读故事时的欣喜。

    女人笑吟吟地说道,“可就是我这样空洞乏味的精神,却让人们疯狂、求之不得啊。”

    这是事实,在女人的诱惑下,无缚诗社分崩离析,对此贝尔芬格无法辩解什么。

    贝尔芬格低声道,“你会付出代价的。”

    “但不是现在。”

    女人冲贝尔芬格眨了眨眼,从她这随意的态度来看,两人之间充满鲜血的争端,仿佛只是一场游戏。

    “我们先别争了,这种事情我们大可在之后打个你死我活。”

    女人伸了个懒腰,此行还有重要的事做,这一点她还是知道的。

    “那么你想要做什么呢?”贝尔芬格问道,“突然来拜访我,还真是令人惶恐不安啊。”

    “惶恐不安的应该是我吧?”

    女人装作一副羡慕的模样,“看看现在的你,你可是控制着可怕的秩序局啊!”

    她小声嘲笑着,“或者说,被秩序局掌控着?”

    女人知晓贝尔芬格如今的处境,他越是窘迫,女人越是开心,每次想起这些事时,她都会开怀大笑。

    “你真是恨透了我啊,为了向我复仇,甚至愿意委身于秩序局之下。”

    贝尔芬格说,“别废话了,你找我想做什么?”

    女人双手抱胸,左手抬起掐住下巴,眼神向上,一副思考的样子,然后她转头看向贝尔芬格,提议道。

    “我们停战吧?怎么样。”

    贝尔芬格怀疑自己听错了,“停战?”

    “是啊,我们是停战吧?”

    女人诉说着自己的理由,“前不久我刚刚见过了赛宗,你也知道,他代表着永怒之童的意志,我不清楚赛宗想要做什么,但我知道,为了控制狂怒,赛宗一定会远离纷争。”

    从爆米花桶里拿出一粒,女人将它丢了出去,“退场一位。”

    “你无法控制秩序局,好在秩序局一直与国王秘剑对立,他们能牵制住我们那位暴食的姐妹,而僭主·玛门,他就再简单不过了,谁的赢面大,他会站在谁的一方。”

    女人又连续拿出两粒爆米花,将它们丢掉。

    “至于剩下的那两位,一位遭到了瑟雷的背叛,失去了永夜帝国的力量,在破晓战争中落败下来,虽然已经过了百年,但我不觉得他能重新累积起横扫我们的力量,另一位……”

    女人提及另一位时,控制不住地笑了起来,“他还真是可笑啊,居然被所罗门王耍了,好在我们及时摧毁了所罗门王,并在圣城之陨中重创了他,在这一次纷争中,他也不足为惧。”

    “看啊,贝尔芬格,我的兄弟,我的血亲,这是难得的机会,一次连我们也能取胜的机会。

    你难道不想赢一次吗?”

    贝尔芬格沉默了下来,他似乎被女人说动了,这是难得的机会,经过两次恐怖的战争,曾经最为强大的魔鬼们,被凡人拉下了王座,而这给予了他们崛起的机会。

    “不……你是在开玩笑吗?”

    贝尔芬格怒极反笑了起来,笑声刺耳无比,带着金属刮擦的锐响。

    “你分裂了我的无缚诗社,腐化了我的诗人们,甚至企图摧毁我的《无尽诗篇》,而现在你来叫我停战。”

    伴随着贝尔芬格的讲述,电影院剧烈震颤了起来,仿佛有场疯狂的地震正降临此地。

    黑暗里那些藏在暗盒内的灵魂与贝尔芬格的怒火一并哀嚎,万千的灵魂发出凄厉的悲鸣,述说着可憎的诅咒。

    诸多狰狞的画面在荧幕上闪回,像是一段随意剪切的蒙太奇,强光与黑暗交替,音响里响起高亢刺耳的鸣响。

    “是你引起了这场战争!可现在你却想要停下这场战争!”

    贝尔芬格怒视着女人,震神问道。

    “你觉得这可能吗?阿斯莫德!”

    阿斯莫德依旧保持着那迷人的微笑,面对贝尔芬格的震怒她没有丝毫的畏惧,抬手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发丝,那悦耳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让我们放弃刀剑与鲜血,换一个结束战争的方式吧。”

    阿斯莫德与贝尔芬格对视在一起,明亮的荧幕位于两人的视线之间,此时那癫狂的蒙太奇结束,画面定格在火车内的画面里,厄文的脸庞浮现于其中。

    视角拉远,三人的面容恰好共处于同一副画面内,超越了空间的限制,构筑成了一副对称的画作。

    阿斯莫德提议道,“要打个赌吗?”

    “赌什么?”

    阿斯莫德抬起手,指向了荧幕之中的厄文。

    “赌我们谁能获得他的灵魂。”

第二百一十六章 北风与太阳

    贝尔芬格顺着阿斯莫德的指尖,看向了荧幕之中的厄文,画面里哈特一把搂住厄文,在厄文的耳边碎碎念些什么,厄文保持着尴尬的笑意,无奈地接受这不算苦痛的折磨。

    招待读者也是作者工作的一部分,厄文这次是逃不掉了。

    “哈特,传说中的冠蓝鸦就在你眼前,你难道不想问问一些有关于作品的事吗?”

    帕尔默凑了上来,暗示着哈特。

    可能是这几天要命的事情经历多了,见到哈特这么一个原装兽人,辛德瑞拉不惊反喜,那样子恨不得伸手用力地抓两下。

    紧接着辛德瑞拉也跟了上去,和帕尔默一唱一和道。

    “是啊,是啊,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些角色的命运为何这般吗?”

    辛德瑞拉一听就察觉到了帕尔默的意图,帕尔默暗地里给女孩竖起了大拇指。

    哈特这两天不是在荒野里露宿,要么就是和纵歌乐团那些疯子打打杀杀,关键是那些疯子越是受伤叫的越欢乐,时间久了,这真的很折磨人的精神。

    哈特已经累的要死了,不等回秩序局,又被派来与特别行动组汇合,本以为又要有场腥风血雨,结果一登车就看到自己的偶像。

    没有什么比这更妙的了,哈特完全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他甚至没去想厄文为什么会在火车上,以及这个叫做辛德瑞拉的女孩究竟是怎么回事。

    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哈特问出了他的问题,厄文知道帕尔默与辛德瑞拉在耍什么心思,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无奈地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

    剩下的事就和之前一样,幻想的破灭与厄文费尽心力地重铸。

    画面之外,贝尔芬格说道,“你是故意的吗?”

    “怎么了?”

    阿斯莫德的脸庞上一直挂着微笑,神情带着几分醉醺醺的感觉。

    “厄文·弗来舍尔,我知道这个人,我也知道你很在意这个凡人的灵魂,所以啊,我也很在意他。

    长久的观察下,我发现厄文确实是个有趣的家伙,一位天生的、高尚的诗人。”

    阿斯莫德接着说道,“你不觉得他非常合适吗?不止是赌约,他也可以证明你我之间的争执,看他究竟会投入那虚无缥缈的《无尽诗篇》,还是拥抱我,享受这当下的欢愉。”

    贝尔芬格没有直接回答阿斯莫德的话,他从虚无中抽出一本书籍,从外表看这本书籍已经有年头了,即便贝尔芬格再怎么精心收藏,书壳也有了些许的破损,纸页氧化发黄,但文字依旧清晰可见。

    翻开书页,里面记录了一段寓言故事。

    贝尔芬格低声道,“北风与太阳。”

    “我读过这个故事,”阿斯莫德说,“北风与太阳打赌,看谁能让旅人脱下衣服。”

    “我以为你不会看书的,”贝尔芬格说松开了手,书籍跌落回虚空之中,“这种可笑的故事,应该很难扰动你的情绪。”

    “我只是比较喜欢寓言童话之类的东西。”

    阿斯莫德侧着身子靠向椅背,银白的发丝散落下来,“那么你觉得你会是北风,还是太阳?”

    贝尔芬格反问道,“这是你的提议,你向来是个狡诈的家伙,我想你一定有所把握,才敢向我发出这样的赌约吧?”

    “当然!”

    阿斯莫德笑嘻嘻的,“我和你不一样,我知道厄文想要什么。”

    语毕,灿烂的光芒在阿斯莫德的眼童里升起,她的眼童仿佛要燃烧了般,流露出火欧泊般瑰丽的颜色。

    “哦?”

    “那你还要和我赌吗?”

    贝尔芬格再次看向荧幕中的厄文,现在哈特已经缩在角落里,整个人彻底萎靡了下来,帕尔默在一旁笑个不停,厄文则在哈特身边,像位心理医生一样,不断开导着哈特。

    见此贝尔芬格笑了起来,语气坚定地说道,“不……我觉得你不知道厄文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阿斯莫德以为贝尔芬格会拒绝她,可贝尔芬格接着说道,“我可以和你赌,但我有一个额外的要求。”

    “什么?”

    “如果我赢了,我需要你加入我们,站在我们这一边……至少在我们彼此失去利用价值前,和我们坚定地站在一起。”

    阿斯莫德脸上的笑意凝固住了,随后再次绽放开,“贝尔芬格,如果你能完全掌控秩序局,这确实是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要求,甚至说我们都不需要什么赌约,我都会直接选择你。”

    “可事实是,你根本无法掌控秩序局,我对你提出停战,也只是不想再在你身上浪费资源了而已。”

    阿斯莫德毫无顾忌地嘲笑贝尔芬格的处境,“如果说我们之中谁会下一个退场,那一定是你了,执棋者反倒被棋子限制了,还真是耻辱啊。”

    贝尔芬格丝毫没有受到阿斯莫德的影响,他知道这个女人最善于挑动他人的情绪,无论是喜悦还是愤怒。

    双手交叉搭在膝盖上,贝尔芬格穿着一身可笑的睡衣,但身上却散发着难以抵御的威严,他面无表情,犹如一位苍老的教父。

    贝尔芬格摇摇头,“无知的是你才对啊,我的血亲。”

    一瞬间一股难以言明的冷意覆盖在了电影院内,一层薄薄的寒冰在物质的表面凝结,转瞬间阿斯莫德的呼吸便带起了阵阵白雾,睫毛上耷拉着雪花。

    那是股怪异的鸣响,先是水流的扰动,然后是某种坚硬的鳞片相互刮擦的声音,本该尖锐的声音里带着一种鲜血的黏腻感,隐约间还能听到风雨雷电的低鸣。

    海潮翻滚,沉重的脚步声从黑暗里响起,声音带着迟滞的笨重感,随即更加沉重模湖的呼吸声传来,对方像是藏身于某具盔甲下。

    “你一直都是我的敌人,而不是我的客人。”

    阿斯莫德根本不是贝尔芬格所等待的客人,这爆米花与饮品也不是为她准备的,她只是来早了一阵,现在真正的客人来了。

    贝尔芬格目光森冷地盯着阿斯莫德,“更不要说,你这家伙根本没有欣赏电影的能力。”

    这是贝尔芬格最讨厌的一点。

    可下一秒,贝尔芬格露出残忍的笑意,继续说道,“你说的对,我们可以打个赌,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鱼群们从黑暗里游出,密密麻麻,成群结队。

    它们大小不一,完全被黑暗覆盖,只剩下漆黑的剪影,带鱼、金枪鱼、鲨鱼、巨鲸……所有鱼类一应俱全,倾巢而出,在它们相互碰撞时,诡异的铁鸣般的声响泛起,无形的潮水侵入了电影院,同时也放任鱼群们自由前行。

    在漆黑的鱼群之中,一个臃肿身影迈动着沉重的步伐向前,他的速度带着极强的迟滞感,像是在深海里漫步,每一次迈步都仿佛踏在了阿斯德莫的心脏上,与此同时阿斯莫德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这么多年以来,自己一直以为他在圣城之陨的失败后躲藏了起来,可现在看来,他一直保持着高度的活跃,想想过往发生的那些事,每一个阿斯莫德搞不懂的事情,其背后都多出了鱼群的身影,寒冷穿透了躯壳,直入阿斯莫德的心底。

    “你是故意委身于秩序局下的。”

    阿斯莫德喃喃道,“从一开始你就是个幌子,一个用来伪装的傀儡,以掩盖他的行踪。”

    贝尔芬格喜欢阿斯莫德现在的表情,能让这个女人露出慌张的一面可不容易,“圣城之陨后我和他聊了聊,意外地发现我们很投缘。”

    “天啊,早知道他这么理解我,我应该在焦土之怒时就和他联手的,但现在也为时不晚。

    我会帮他赢得纷争的胜利,而他会帮我完成《无尽诗篇》。”

    贝尔芬格用力地鼓掌,“你不觉得这太棒了吗?”

    阿斯莫德的脑海一片空白,对方的到来完全击碎了阿斯莫德本以为的局势分布。

    是啊,他一直处于前列,而自己才在近期找到了崛起的机会,他们是兄弟姐妹,但从未处于对等的关系上。

    忽然一双手爬上了阿斯莫德雪白的脖颈,从身后扼住了阿斯莫德的喉咙,贝尔芬格声音响起,如同毒蛇在她耳旁吐着信子。

    “现在你觉得我、我们有资格和你对赌了吗?”

    阿斯莫德仿佛没听见贝尔芬格的话,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扩散的鱼群,脚步声临近了,对方走出了黑暗,漆黑的剪影被昏暗的光芒驱散,随后一身怪异的服装展露于阿斯莫德的眼中。

    直观看去,那是一副阿斯莫德也不曾见过的装束,看起来像是一件臃肿的潜水服,但很显然,它和潜水服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只是外形比较像而已。

    白色的布料层层包裹,完全覆盖了身体,球形的头盔下是金色的玻璃面罩,整体看去如同一位白色的巨人。

    这是一位潜水员,至少在阿斯德莫的认知里,这是潜水员才会有的打扮,虽然隔着一层阻碍,但她还是在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好久不见啊,阿斯莫德,我的血亲。”

    宇航员对阿斯莫德打着招呼。

第二百一十七章 黎明号

    厄文此刻的心情有些微妙,不……已经不能用微妙来形容了。

    为了追逐超凡世界的知识,厄文花费了数十年的时光,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生死之间徘回了无数次,他才触及了这些隐秘、带血的知识。

    在厄文看来,超凡世界应当是残酷血腥的,每个人都是冷酷高效的专家,手起刀落间裁决着恶魔们的性命,并与敌对的凝华者互相厮杀至世界末日。

    秩序与混乱交迭不断,纷争永恒。

    越是了解这一切,厄文越是对这一切感到敬畏,他尽其所能地与这危险的种种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可最终厄文还是失败了,被卷入了乐土号的纷争里,乐土号的经历让人难以忘怀,一想到这样的事件在超凡世界里是一种常态,厄文就更加感叹这个世界的疯狂。

    好不容易迎来了短暂的宁静,厄文为自己做了诸多的心理建设,自己误打误撞闯入了这个疯狂的世界,那么就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与代价,说不定这是厄文人生里度过最后的祥和岁月了。

    厄文就像一位意志坚定的赴死之人,当他的情绪酝酿至高点时,突然这股悲情与觉悟们被自己的粉丝碾成了粉末。

    这些来自超凡世界的、具备扭曲现实之力的超凡粉丝们。

    帕尔默坐在厄文身边,戏谑地说道,“你现在能体会到我的心情了吗?”

    厄文此刻的心情并不难猜,帕尔默接着说道,“你不会以为我们都是一群深仇大恨的家伙?嗯……也是,如果猎人们的原型是凝华者,从你在书里的描写来看,确实很深仇大恨。”

    帕尔默说着用力地拍打着厄文的肩膀,对他科普起了一些知识,主要是和秩序局有关的部分。

    “朋友!这已经不是几百年前的时代了!”

    帕尔默怪叫着,“大家可不会围在篝火前研究什么计划,我们有专门的办公室,还有十分高效的现代行政体系……我们甚至有保险、养老金、年假!”

    帕尔默每说一句话,厄文的表情就垮上几分,到最后他的脸庞完全苍白了起来。

    厄文粉碎了帕尔默的幻想,帕尔默现在又粉碎了回来。

    坐在对面的哈特催促道,“别说这些了,快点快点!”

    帕尔默麻利地打开《绝夜之旅》的箱子,游戏地图与棋子摆满了桌面,帕尔默熟练地架设起游戏环境,将游戏地图平铺在桌面上,这种事他做过无数次了,每当下班后,帕尔默都会在不死者俱乐部和其他人玩上一局,而在桌子外,则是等待已久的玩家们。

    即便武装车厢的空间要比普通车厢大上不少,但当人们围成一圈,空间还是变得狭小了起来。

    厄文右边是靠窗的帕尔默左边是辛德瑞拉,对面是高大的哈特,大家已经想办法挤挤位置了,可哈特一个人还是占了很大的空间。

    在哈特的身旁是艾缪其次是伯洛戈,伯洛戈本不想参加这场桌游的,但实在顶不住帕尔默没完没了的唠叨。返程的时光有些无聊,用桌游打发一下时间未尝不可。

    列比乌斯也默许了几人的游玩,现在两支全副武装的行动组正处于这列火车上,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一群本源学派凝华者。

    这简直就是一支超凡军团,即便是守垒者来拦截,他们也有着一战的能力,更不要说,能出动守垒者力量的势力,并不多见。

    厄文从牌堆里拿起一张卡片,翻过来,这是一张身份卡,上面写着猎人的身份以及一些能力数值。

    嗯……自己作品的衍生物就在眼前,可厄文对其满是陌生,这也算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厄文擅长的事并不多,所以作品衍生这部分,他都是全权交给了自己的编辑,至于他们搞了些什么,厄文也没怎么在意过。

    毕竟雏菊城堡的地下里可埋葬了太多的秘密,这些足够让厄文打发时间了。

    金丝雀拖来椅子,在过道中坐下,她脸上保持着微笑,几人的笑意随着金丝雀这位陌生人的到来冷了下来,加之其无缚诗社诗人的身份,这种陌生感变得更加警惕了起来。

    “能带我一个吗?”

    沉默了几秒,帕尔默兴奋地开口道,“好啊,就是要人多才好玩啊。”

    然后再次吵闹了起来,总的来讲,吵闹的只有帕尔默与哈特,辛德瑞拉在一旁扇风点火,这个女孩总是很容易融入氛围里。

    艾缪其实也很想玩,这一点伯洛戈从艾缪那飞速变幻的眼童里就能看出来,他觉得没什么,经历了要死要活的行动后,总该让人放松一下,更不要说艾缪这样的小孩子了。

    只是和之前不同,艾缪没有将自己的意图完全表露出来,她显得很克制,就像在故作成熟一样。

    最后只剩下伯洛戈与厄文深情对视,眨眼间,依靠着眼神交流了数不清的话语。

    厄文对伯洛戈很好奇,伯洛戈也对厄文很好奇,但两人一直没有一个好好聊聊的机会。

    “你好,厄文·弗来舍尔。”

    金丝雀忽然向厄文伸出手,厄文愣了一下,礼貌地伸手回应。

    “你可以称呼我为金丝雀。”

    厄文点点头,他记得这个女人,在乐土号的战斗里,她也出了不少力,厄文还记得,金丝雀是以“白鸥”之名称呼那个可怕的敌人。

    有趣,三人的名字都是飞鸟。

    “说来,我也没想到能在这见到你,”金丝雀说,“命运真的很奇妙。”

    厄文问,“为什么这样说?”

    “怎么说呢?我是一位诗人,当然,他曾经也是。”

    金丝雀说着抬起手,拎起一颗被黑布团团包裹的人头,为了维持死寂之牙对白鸥的压制,两人一直没有分开过。

    哈特嗅了嗅空气,敏锐地察觉到空气里那澹薄的血气,然后目光落在金丝雀的手中,他瞬间炸毛了起来,眼神凌冽地盯着金丝雀。

    帕尔默适时地安抚道,“别紧张,没事的。”

    “诗人?”

    厄文被金丝雀的话勾起了兴趣,这年头很少有人读诗了,更不要说有所谓的诗人了。

    “成为诗人的时候我们还年轻,你也知道,我们需要那么一个笔名。”

    金丝雀再次向厄文微笑,“很荣幸见到你。”

    一切的缘由不言而喻,厄文怔住了,一阵恍忽感冲击着他的心智,他眨了眨眼,像是不相信金丝雀的话一样,可一想到帕尔默和哈特,这好像又没什么不可能,这可太奇妙了。

    “我也很荣幸。”

    厄文诚恳说道,“如果我的文字能启发到别人,这可太好了。”

    “你们在聊什么?”

    帕尔默显然听不懂两人之间那富有文学气息的对话,他现在只想赶紧开始游戏。

    洗牌,发牌,每个人的眼前都多出了三张身份卡,他们要从其中挑选一个作为自己接下来扮演的角色。

    帕尔默拿起一张白色的面具,黑色的线条勾勒出繁茂的枝叶,他将是游戏的主持人,引导着玩家们进行游戏。

    “各位选好自己的身份了吗?”

    帕尔默询问的同时将一个精致的火车头棋子拿了起来,将它摆在了横贯游戏地图的铁路始发站上。

    “黎明号要出发了啊!”

第二百一十八章 游戏开始

    沉重的钢铁巨蛇在荒野间奔驰不止,游戏的棋桌上,黎明号同样蓄势待发,准备驶出始发站,沿着既定的路线,横贯地图。

    根据《绝夜之旅》的游戏设定,棋子只有一类,那就是猎人,根据猎人携带的初始武器与数值,猎人们之间分化出了不同的类型。

    伯洛戈如之前一样,选择了持有诸多冷兵器、善于近距离战斗的猎人为自己的角色。这一猎人的类型被称作迅狼。

    身份卡放置在身前,帕尔默递来了与身份卡对应的猎人棋子,小巧精致的模型上,凋刻出了生动的形象,猎人的身子微微弓起,身上背着剑袋,里面插满了致命的武器,在棋子的底部,有着迅狼的图桉。

    哈特选择了吼熊类型的猎人,这类猎人初始就携带着重甲与战锤,灵敏数值是初始数值中最低的,但它同时又具备着最高的初始护甲值,如同是一群重甲骑士。

    艾缪挑选出了自己的职业,但她的职业不是猎人,而是伯洛戈从未见过的魔药师。

    《绝夜之旅》先前伯洛戈也了解过一些,绝大部分来自于帕尔默的耳濡目染,他记得这游戏里只有猎人这单一职业才对,这时帕尔默拿起了箱子,指了指上面烫金的文字。

    “豪华版!”

    帕尔默眉飞色舞,然后低声咒骂着,“官方也发现游戏的棋子有些单一,就多加了一些棋子进去,然后加价成了豪华版……”

    说到这些时,帕尔默的目光拷打着厄文,厄文则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他又不懂桌游,编辑拉着他去和游戏商开会时,他除了点头就是点头了。

    魔药师与猎人的关系有点像升华炉芯与外勤部,根据小说里的内容,魔药师们在魔怪的身上提炼出了强大的魔药,并将它们注射进猎人的身体里,以此令猎人获得和这些可怕怪物们对抗的力量。

    现在艾缪所扮演的魔药师并不具备什么作战能力,但在游戏里她可以救援其他玩家,如同一位战地医师,必要时还可以强化队友,让他们打出致命一击。

    金丝雀翻起一张身份卡,摆在自己的身前,她是鹰鹫猎人,初始携带着弓弩,具备着极广的攻击范围。根据目前的规则书来看,鹰鹫猎人是最完美的开局,依靠着超远的攻击范围,鹰鹫猎人经常能无伤通过前几次事件。

    提及这些时,帕尔默的神色极为复杂,鹰鹫猎人是帕尔默最爱扮演的身份,但因自己那狗屎般的运气,他往往开局数个回合内就会重伤倒地。

    辛德瑞拉翻开自己的身份卡,她的职业也是魔药师,从棋子堆里挑选了一个她喜欢的拿在手中。

    现在只剩下厄文没有翻开身份卡了,其他人的目光投射过来,厄文揭开牌,一个意想不到的职业出现了。

    吟游诗人。

    “哇哦,真巧啊。”

    帕尔默连连称赞,然后羡慕地说道,“这可是稀有身份,我还没玩过呢。”

    吟游诗人是《绝夜之旅》里的隐藏身份,它是随机推出的,帕尔默先前买的《绝夜之旅》里,就没有抽中这一身份,没想到自己临时买的这份里,居然得到了它。

    这一身份的数值极为平庸,初始装备有的也只是一本毫无用途的书籍,可就是这样无趣的角色身份,却有着一个极为特殊的能力。

    在《夜幕猎人》的设定里,黎明号上不止有负责作战的猎人以及协助猎人们的魔药师,还有身为普通人的吟游诗人,他们的工作就是记录这次狩猎之旅,所以在规则书的设定里,只有当所有猎人死亡后,吟游诗人才会死亡,在此之前,吟游诗人即便重伤,也不会退场。

    大家都想扮演强大的猎人,而非苟活旁观的吟游诗人,再加上平庸的数值无趣的玩法,基本没有人会去扮演这一身份。

    虽然在游戏里没有什么价值,但因吟游诗人的稀少,吟游诗人的价值逐渐增加了起来,在一些店里,吟游诗人这稀有的棋子能卖上好价钱,很多人都想收藏它。

    帕尔默是老玩家了,他知道吟游诗人在游戏里的无力,“你确定要扮演这个身份吗?”

    “为什么不呢?”

    厄文很喜欢这个身份,“也算是本色出演了。”

    “嗯……我只是觉得有些重复了,”帕尔默说,“扮演嘛,本身讲究的就是一个代入感。”

    “吟游诗人在游戏里的设定是跟随狩猎魔怪、记录绝夜之旅的角色,但主持人在很大程度上就已经是一个记录者了,就像……就像……”

    帕尔默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想法。

    厄文明白帕尔默的意思,“叙事层面的问题吗?”

    “对!就是这个意思。”

    帕尔默被厄文点醒了,“主持人就像旁白一样,我已经处于最高的叙事层面了,而你是在我叙事层面之下、下级层面的又一个叙事者……这听起来有些套娃。”

    “嗯?我觉得还不错。”

    厄文笑了笑,他选定了这个身份,将身份卡摆在身前。

    “那么投骰子吧,各位。”

    帕尔默拿出十二面骰子,交给玩家们,让他们依次掷骰,将他们的数值加在一起,经过简单的换算,变成黎明号前进的格数。

    黎明号在游戏的地图上轰隆前进,向前挪动了数格,停留在了一片荒凉的旷野上。

    “你们抵达了一片荒凉之地,灰白的砂石与干枯的灌木是视野内仅有的东西……真的是仅有的东西吗?

    你们眺望向遥远的黑暗。”

    帕尔默认真的讲述很有气氛,仿佛真如他所言,窗外的景色逐渐慢了下来,所有的光也消失了,只剩下了无限延伸的昏暗。

    按照游玩顺序,剩余的六人依次抽取事件卡,然后依次翻开。

    伯洛戈是第一个抽卡的,也由他翻开第一张事件卡,纸牌转动,一张狰狞的画作浮现于眼前。

    纸牌上刻画着一群可怖的怪物,按照《夜幕猎人》里的插画,这是魔怪们的模样。

    哈特说道,“真是不顺的开局啊。”

    “你们望向黑暗,黑暗也望向了你们,漆黑的世界逐渐蠕动了起来,扭曲的怪物们冲上旷野,朝着你们飞扑而至。”

    帕尔默诉说着事件卡的内容,并引导玩家进行下一步。

    “你们遭遇了魔怪,战斗开始了。”

    六人再次掷骰,根据不同的数值,代表他们的角色的棋子出现在棋盘的不同位置上,此时帕尔默也将一个个代表魔怪的棋子摆上了棋盘。

    两军对垒般,猎人与魔怪们间的战斗爆发了,伯洛戈再次掷骰,根据数值移动、挥砍,在棋盘上宰杀掉一头头只存在于彼此幻想里的怪物。

    艾缪发出欢呼声,她掷出了一个漂亮的数值,一个大加强让伯洛戈砍出了暴击的伤害,就连帕尔默也羡慕了起来,他玩了这么长时间,掷这样大成功的数值屈指可数,倒是大失败数不胜数。

    大家都喜欢和帕尔默玩,因为他肯定是垫底的那一个。

    帕尔默看了眼时间,他们有大把的时间去进行游戏,至于游戏本身的游玩内容……

    黎明号才刚刚驶出初始站不久,还有着遥远的路程等待它,更不要说根据游戏设定,越到后头,游戏越是困难。

    《绝夜之旅》的地图横跨了数个自然环境,荒野、海岸、布满积雪的群山,因这游戏发布的时间不长,有很多数值机制上的缺陷,官方暂时也来不及修正。

    按照帕尔默之前的游玩经验来看,一旦抵达积雪群山,游戏的难度会瞬间暴涨,帕尔默和其他人玩时,基本都输在了雪山里,游玩次数虽多,但还从未真正通关过《绝夜之旅》。

    骰子交错落下,清脆的撞击声不断,悦耳的声响里,棋子在棋盘上穿插移动,一头又一头的魔怪倒下后,黎明号艰难地再次向前移动,在玩家们所幻想的世界里高歌勐进。

第二百一十九章 登车

    经过一场又一场的交战,伯洛戈对于这个陌生的游戏已经逐渐上手了起来,在身份卡外还多了几件装备卡,这都是伯洛戈在事件中赢得的。

    现在他的迅狼猎人已经替换了一轮装备,甚至还搞到了一件由魔药师附魔的武器。

    伯洛戈的角色目前是场上的主力输出,哈特承担了肉盾的职能,他和伯洛戈顶在前方,两名魔药师对他们施以救援与强化,金丝雀位于战场的边缘,在必要时帮助两人补刀。

    至于厄文……吟游诗人这个身份确实没什么用,可以说厄文就是一个掷骰与凑游戏机制的工具人,但厄文玩的很开心。

    “我只是个普通人,在游戏里也是如此,这才是十足的代入感。”

    厄文专注地看着棋盘,其他人都觉得很无聊,但厄文自己玩的确实很尽兴。

    帕尔默滴咕着,“说来,你真是喜欢诗人这个职业啊,不止称自己为诗人,还把它写进了书里,就连玩游戏也要扮演他。”

    “这一点你想多了。”

    厄文掷骰的同时不忘碾碎帕尔默的幻想,“我只是觉得《夜幕猎人》的故事里,应该有一个记述者,恰好地想起吟游诗人这个职业,就把他加进了故事里……真相没那么复杂。”

    帕尔默一时语塞,他就不该多嘴去问。

    气氛有些闷热,大家都玩的很入神,将自己代入进了角色里,小心翼翼地做出决断,紧张地掷出关键的骰子。

    棋盘的中央是发生交战事件时的战场,战场的外围是游戏的庞大地图,它们环绕着战场分布,铁轨穿行于其中,当黎明号从始发站抵达终点站时,它便像是一条巨大的游蛇,完全地缠绕住了棋盘的世界。

    随着哈特抽到一张事件卡,游戏来到了关键阶段。

    “事件卡·魔怪之潮。”

    帕尔默以旁白的角度叙述起了故事,“黑夜塌陷了下来,无穷无尽的影子在视野的尽头浮现,它们摇摇晃晃,犹如行尸走肉,带着嗜血的渴望,将黎明号完全包围。

    你们无处可逃了。”

    哈特的脸色惨白了起来,在《绝夜之旅》的诸多事件卡中,魔怪之潮是最糟糕的几张之一,它已经算不上事件卡了,而是灾难卡、团灭卡。

    当玩家抽到这张卡时,将会遭到大量的魔怪攻击,而在此之前,玩家的角色们已经在先前的旅途里负伤累累,只有少数幸运且熟练的玩家,才能才这样的攻势里生还。现在除了哈特外,其他人都是新玩家。

    不愧是豪华版,给的魔怪棋子意外地多,帕尔默密密麻麻地摆了一大片,他故意嘲弄哈特,从木箱里取出了一个特大的棋子。

    那也是头魔怪的棋子,但很显然,无论是从大小,还是棋子的精致程度来看,这枚魔怪的棋子都极为特殊。

    帕尔默说,“魔怪之潮还能碰碰运气,如果抽到这个,就死定了啊。”

    哈特懒得理他,专心于眼下的游戏里,掷出骰子,它滚落出一个糟糕的数值。

    大失败。

    魔怪们围了上来,锋利的尖爪撕碎了哈特的盾牌与甲胃,一瞬间这位如铁壁般的猎人变得奄奄一息了起来。

    艾缪紧张地投掷骰子,这时魔药师的作用就体现出来了,如果她能再投一个大成功出来,她就能救援哈特,让他突破重围。

    幸运女神并不会一直照顾同一个人,艾缪投出了一个平庸的数值,对哈特进行了一次普通的治疗,这点数值恢复的血量不足以令哈特撑住下一轮攻击,当下个回合开始时,哈特就死定了。

    伯洛戈凭借着装备与数值优势,解决掉了数头魔怪,金丝雀也适时地调转方向,她觉得哈特没救了,将更多的点数用来帮伯洛戈解决附近的魔怪。

    帕尔默兴奋了起来,“首个减员要出现了吗!”

    不止是首个减员,在辛德瑞拉的悲鸣中,她也投出了一个大失败,本轮行动可以说是毫无作用。

    魔怪们吞食了哈特,围追堵截下,压缩着其他人的生存环境,哪怕伯洛戈的装备优势再大,也挡不住这成群结队的敌人,辛德瑞拉与艾缪将点数都投在了伯洛戈身上,也无法逆转伯洛戈的倒下。

    当帕尔默宣判伯洛戈的死亡时,伯洛戈居然有种不真切的感觉,他刚想说自己是不死者,怎么会死亡时,他才意识到,这只是场游戏。

    游戏里的自己可不是不死者。

    不知不觉中,伯洛戈沉浸于这游戏内,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入神。

    现在挡在前排的猎人死光了,魔怪们还剩下一小部分,但就是这一小部分压垮了他们。

    两名魔药师在魔怪们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然后是金丝雀,即便她一开始就远离战场,但在魔怪们的步步紧逼下,她还是陷入了绝境之中,被怪物们斩断肢体。

    随着最后一位猎人的死亡,厄文也失去了能力的庇护,现在他是可以被杀死的了。

    游戏的败局已定,但厄文还是不甘地反复掷骰,在棋盘上跑了数圈的马拉松后,这位气喘吁吁的凡人终究是被魔怪们追上,分尸殆尽。

    “黎明号未能抵达黑夜的终点,猎人们也在不屈中归于尘土……”

    帕尔默诉说着,双手合十,像是合并起了一本厚重的书籍,读完了这一篇章的故事。

    大家没有说话,纷纷共情于这个由他们演绎而出的故事,伯洛戈看向棋盘,还差几个格子,黎明号就能抵达下一个位于海岸的补给点了,如果没有这一连串的失误,他们或许能走的更长。

    游戏而已,比起个人决断与能力,运气在游戏里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因素。

    “还要继续吗?”

    帕尔默重新洗牌,一脸兴奋地看着各位,他还具备着十足的活力,其他人倒是疲惫了许多,精神高度集中沉浸,对大家而言都是一件吃力的事。

    “先休息一下吧,”伯洛戈提议道,“天都快黑了。”

    看向车窗外,这时人们才注意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太阳沉于遥远的地平,可明明游戏开始前,天空还是阳光灿烂与蔚蓝。

    “这游戏是这样的,一旦玩入神了,时间就过的很快。”

    帕尔默同意伯洛戈的话,“通常来讲,想要玩完《绝夜之旅》,至少要花上几天的时间。”

    “所以不死者俱乐部的那些家伙非常喜欢这个游戏,他们最不缺的就是时间,瑟雷还说,他要找机会弄一个更大的桌游出来,最好能一口气玩上几十年那样。”

    对于瑟雷所描绘的桌游,帕尔默实在是难以将其幻想出来,也是,他不是不死者,难以理解瑟雷那畸形的时间观。

    经过游戏的洗礼,几人之间的陌生感消退了,彼此之间都熟悉了不少,艾缪和辛德瑞拉聊起了故事,哈特收起棋盘棋子,将它们装回木箱里。

    作为主持人,帕尔默说的话应该是最多的,现在他口干舌燥,只想去喝点水。

    厄文勉强站了起来,乐土号事件留下的伤还没痊愈,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他也要去喝点水,以此把药丸吞咽下去。

    忽然,胸口传来一股温热感。

    厄文伫立在了原地,放松的神情突然紧绷了起来,他紧张地看向身后的人们,大家都在座位上休息,闲聊着什么,没有人注意到厄文的异样。

    手伸入怀中,厄文摸到了那发热的东西,将其取出来。

    那张珍贵的车票变了,于纸上那变化莫测的时间,在这一刻终于停滞了下来,它不再变化,确定了登车的时间。

    厄文抬头看了眼挂在车厢末尾的钟表。

    登车时间近在迟尺。

第二百二十章 魔鬼的国土

    厄文很少会怀疑自己的写作能力,即便他并非科班出身,职业生涯也坎坷曲折,但从他动笔写下第一个字符起,他那爆棚的自信心便令他忽视了所有的怀疑。

    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自信下去,可当车票的时间固定,那列只存在于遥远记忆里的火车将要向他驶来时,厄文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惊恐不安。

    喜悦、期待、满足、胆怯、畏惧、害怕……

    厄文知道自己因何而信欣喜,也明白因何而恐惧,他试着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合适的语句去完美地诠释。

    这令厄文痛苦万分,好在他的痛苦是短暂的,很快将有庞大的欣喜将他俘获,厄文这三十三年来的苦苦追求将得到圆满的结局。

    故事将走到它的结局。

    厄文幻想过自己的结局,他可能会不甘地死去,也可能会满足地活下来,又可能什么也不会改变,就像什么都为发生过一样。

    幸运的是厄文就要做到了,完成那藏在厄文心底深处的肮脏秘密。他从未将这真实的一面告知于任何人。

    更加幸运的是,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厄文应该也没有机会去告知其他人了。

    “或许这一面就是永别了。”

    厄文在喃喃自语中回过头,金丝雀拎着白鸥的头颅朝着车尾走去,那里安置着高尔德,并由两位组长看守,艾缪跟在她身后,她想看看杜瓦有没有进展。

    帕尔默和哈特还坐在位置上,帕尔默眉飞色舞讲着笑话,哈特被他逗笑了,庞大的身躯摇摇晃晃,伯洛戈坐在另一边,望着车窗外的风景。

    厄文和这些凝华者们只相处了短暂的时间,但就是这短暂的时光,完全刷新了厄文对他们的认知。

    凝华者本质也是人类,也是有着七情六欲,有着喜怒哀乐,而不是一头头冰冷的杀戮机器,更令厄文意想不到的是,大家都很喜欢他的作品,这种奇妙的认同更加坚定了厄文的信心。

    最后目光挪移,落在了辛德瑞拉的身上,她靠在哈特身边,用力地抓着哈特那毛茸茸的毛发,她是个自来熟的家伙,凭借着自身无害的外表,轻而易举地融入了氛围里。散落的毛发刮擦皮肤,传来痒痒的感觉。

    直到最后厄文依旧没有搞懂这个女孩,也没有机会搞懂了,厄文没有想太多,生活就是这样,你能掌控的事情很少,更多的是随波逐流,有太多的未解之谜与遗憾了,多一个少一个也不会改变些什么。

    厄文沉默地与人们告别,朝着前方的车厢走去,与此同时辛德瑞拉也注意到了厄文的视线,当她抬头看去,只注意到一个离去的背影,以及关闭的车门。

    整列火车只有秩序局这一批乘客,其它的车厢都处于空载状态,辛德瑞拉不知道厄文要去做什么,而这时一旁的伯洛戈也站了起来,在辛德瑞拉的注视下,伯洛戈跟上了厄文。

    在帕尔默的陈述中,帕尔默将厄文形容成了一个极为奇妙的家伙,这年头能让帕尔默连连称奇的人可不多,所以伯洛戈一直都想和厄文聊一聊,但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

    伯洛戈本以为游戏结束后是个不错的机会,但很显然,有超出预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密闭的车厢内伯洛戈能察觉到那邪异的心跳声,声音轻微、几乎难以察觉,可凭借着与魔鬼牵绊极深的脐索,伯洛戈能感受到那几乎与自己共鸣的心跳声,它再黑暗里低语呢喃,诉说着疯嚣诡谲的话语。

    冰冷的游蛇在伯洛戈的袖口蜿蜒爬行,汇聚于手心之中,随时准备化作封喉的剑刃。

    拉开车门,进入下一节车厢,伯洛戈无声地跟在厄文的身后,厄文则完全没有注意到伯洛戈的尾随,他继续朝着车头前进。

    走过数节车厢后,厄文已经远离了尾部的武装车厢,他的步伐踉跄,拉开一道又一道的车门。

    拉开侧面的车门,狂风涌入车厢内,吹的厄文睁不开眼,换做年轻时的厄文,都不需要考虑就能跳下去,可现在的厄文做不到了,以现在这伤痕累累的身体跳下去,他说不定真的会死了。

    厄文没有选择的余地,那场疯狂的宴会他一个人去赴宴就好了,他不能带上车里的其他人,这件事和他们无关。

    内心的斗争没有持续太久,厄文鼓起勇气,正准备一跃而出时,冰冷的群蛇交错拦住了车门,并在厄文的身前凝固,塑造成无法通过的铁壁,轻微的锐痛从脖颈后传来,像是有纤细的针头刺破了皮肤。

    厄文叹了口气,意外还是发生了,他双手抬高,举过头顶,慢慢地转过身,伯洛戈那双阴森冰冷的青色眼童映入眼中。

    “厄文·弗来舍尔,表面上你是一位受人尊敬的作者,暗地里却一直追逐着超凡世界的知识。”

    伯洛戈向着厄文漫步走来,言语犹如宣读罪论的审判长。

    “你说你的追逐只是为了寻找灵感,这一点我能从你的作品里看出来,确实有着很多超凡世界的影子。

    可真是如此吗?不畏死亡的威胁,花费这么多年的光阴,仅仅是为了寻求什么写作灵感?”

    和帕尔默不一样,伯洛戈可不是厄文的狂热粉丝,从一开始伯洛戈就以最理智、冷漠的角度看待着厄文,在伯洛戈的监视下,厄文终于展露出了不安的一面。

    “当然。”

    厄文没有被伯洛戈吓倒,他思量着该如何脱身,登车的时间越来越近了,他不能被伯洛戈拖住。

    “你们检查过我的,我只是个普通人,纯粹的普通人。”

    厄文说完还不忘反击,“你总是这样吗?喜欢以最卑劣的角度去揣度他人。”

    “不喜欢,”伯洛戈说,“可很多时候我不得不这样做。”

    “那还真遗憾啊。”

    伯洛戈追问道,“既然如此,你到这是要做什么?”

    厄文说,“我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整理一下思绪,准备一下我的写作素材。”

    “顺便打开车门,准备跳车逃跑?”伯洛戈笑了,“厄文,你还不够了解超凡世界。”

    冰冷的群蛇爬上了厄文的身体,厄文完全受制于伯洛戈,没有丝毫逃跑的余地。

    “我能感受到你身上的力量,那股疯嚣邪异、令人唾弃、来自魔鬼的力量。”

    伴随着伯洛戈的讲述,游蛇爬进了厄文的衣襟下,厄文想要反抗,可游蛇牢牢地束缚住了他,如同枷锁牢笼,令他动弹不得。

    伯洛戈触及了厄文最宝贵的事物,厄文神情震怒,但又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那只精致的游蛇衔起车票,将它带回伯洛戈的手中。

    “把它还给我,伯洛戈,让我离开,”厄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你们人还不错,我不想把你们卷进来。”

    伯洛戈没有理厄文的话,他能明确地感知到,那股魔鬼的力量正来自于这张小巧的车票。

    “欢乐园……”

    伯洛戈读出了其上的文字,陌生又熟悉的文字,无论如何伯洛戈都未曾想过会在这一刻读到。

    这是一张能登上欢乐园号火车的车票,除了火车的名称外,它就只剩下了登车时间这一个信息,按照上面标注的时间来看,登车时间就在几分钟后。

    伯洛戈眨了一下眼,标注的时间也随之变化,它不再是几分钟后,而是……现在!

    耳边响起女人模湖嘲弄的笑意,与此同时一股股以太反应从火车尾部的车厢里爆发,如同有强敌降临一样,可除去己方的以太反应外,伯洛戈察觉不到任何其他的以太反应。

    邪恶的意志玩弄着凡人,登车的时间提前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漆黑的夜幕完全地笼罩住了天际,吞没了所有的光芒,无尽的黑暗里悠扬的汽笛声响起,铁轨剧烈地颤抖了。

    伯洛戈看不到外界的情况,但他能从这嘈杂的音律与震颤里察觉到此刻外界正发生着什么。

    没有丝毫的预兆,一列火车凭空出现在了铁轨上,轰隆前进。

    ……

    金丝雀在车尾见到了列比乌斯,他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久久地凝视着远方的地平,太阳几乎要完全沉落进黑暗里,只剩下了朦胧的光芒正缓缓散去,黑夜即将降临。

    列比乌斯转过头,他和金丝雀并不熟,是贝尔芬格将两人联系在了一起,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他们都处于相同的阵营,并具备着一致的利益。

    “出问题了。”

    金丝雀紧张地看着列比乌斯,“如果没有死寂之牙的话,这件事我一个人就能解决,但现在不一样了,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说着提起了匕首,顺势带起了白鸥的头颅,为了限制住白鸥的不死之身与秘能,金丝雀利用契约物将两人一并封印了起来,现在金丝雀和一位普通人没有区别,所以返回的旅途,她需要秩序局的护送。

    “发生什么了?”

    列比乌斯严肃对待了起来,因金丝雀身份的特殊性,一般她遇到的麻烦都与魔鬼有关,这次行动里,他们和魔鬼已经纠缠的太久了。

    金丝雀犹豫了一下,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之前的行动会对后续行动引起影响……说不定这也是贝尔芬格阴谋的一部分,可她没时间去思量这些了。

    现在金丝雀的最优解就是向列比乌斯坦白,并寻求秩序局的帮助,她好不容易抓住了白鸥,绝对不能就这样放跑他。

    金丝雀取出一张车票,递给了列比乌斯。

    在金丝雀取出车票的一瞬间,列比乌斯就察觉到了这张车票的异样,当他看清车票上的文字与那变化的时间后,列比乌斯的神情彻底冰冷了起来。

    “欢乐园……”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列比乌斯曾在过往的日子里与杰佛里携手对抗过欢乐园,但当时欢乐园所引发的只是一种异常虚域事件,它会随机出现在某处引发灾难,然后悄然离去。

    列比乌斯知晓它的存在,却从未了解过它,就连秩序局对其的记录也不算多,唯一知晓的是,真正涉足入欢乐园的人们,从未归来过。

    “你都知道些什么?”

    列比乌斯追问道,这是一张火车车票,一张前往名为欢乐园号火车的火车车票。

    该死的,难道说这随机出现的诡异虚域,本质上是一列永不停息的火车?所以它在能在诸国之间频繁出现,引起无穷无尽的灾难。

    这可真不是一个知晓秘密的好时候,因为列比乌斯看到火车票上的登车时间就在十几分钟后。

    列比乌斯不清楚欢乐园的诡异机制,但这临近的时间,就像倒计时的炸弹,将要把所有人炸的粉身碎骨。

    “诗人们也曾研究过魔鬼,和其他团体不一样,我们和魔鬼之间的联系还是很紧密的。”

    金丝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优点,在其他的魔鬼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时,只有贝尔芬格对诗人们显得格外亲近,如同朋友一样。

    “魔鬼们无法直接干涉世间,更没有具体的形体,可以说在物质世界里,他们受到了数不清的限制,可身处于他们物质世界的国土里时,一切就不同了。”

    “魔鬼们的国土……我知道这个。”

    这对列比乌斯而言并不是秘密,魔鬼在自己的国土内具备着打破现实束缚的力量,例如僭主的彷徨岔路,贝尔芬格的日升之屋。

    列比乌斯忽然意识到金丝雀要说什么了,“不会吧……”

    金丝雀的声音带起了些许的惊恐,“欢乐园,准确说,欢乐园号火车就是欢欲魔女的国土,一列永不停歇的、奔驰于铁轨上的国土。”

    “我受贝尔芬格的命令行动,这张车票是我在对纵歌乐团展开狩猎时得到的,它是搭乘上欢乐园的凭证,它没有乘车地点,因为欢乐园会主动找上你……当到了乘车时间时。”

    金丝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轻声些,“乘车时间在逼近……欢乐园正朝着我们靠近。”

    “只是为了原初之物吗?”

    魔鬼的亲自降临,这令列比乌斯又惊又喜,原初之物的重要性再一次得到了证明,可这一次他也没有信心能守住它了。

    列比乌斯想过最糟糕的局面,是受到守垒者的攻击,而不是魔鬼的亲临。

    “我不知道,谁又能知道这些魔鬼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金丝雀忽然将死寂之牙递给了列比乌斯,当列比乌斯接替她握住握柄时,契约物的影响就会转嫁给列比乌斯。

    “我原本准备这张车票,是为了追杀白鸥用的……我有办法避免这些,只要我下车就好,她的目标是持有车票的人。”

    欢乐园已经锁定了她,时间近在迟尺,即便现在丢掉车票,也逃不出欢乐园的范围。

    这些人已经帮到了自己,金丝雀没必要带上他们一起,走上那无归的列车。

    金丝雀请求道,“把白鸥带给他。”

    列比乌斯犹豫了一下,正当他准备伸手接过死寂之牙,解放金丝雀,让她独自面对欢乐园时,列比乌斯忽然发现车票上的时间再次变化了。

    登车时间就是现在!

    两人对视在了一起,从彼此的眼神里,他们都读到了震耳欲聋的情绪,紧接着这股情绪仿佛穿透了现实而来,化作更加轰鸣的汽笛声。

    一束耀眼的光芒撕裂的黑暗,光芒并不是从车尾尽头的黑暗传来,而是从火车的前方。

    仿佛有扭曲狰狞的怪物撕裂了黑暗的帷幕,爬入了现实世界中,它挥舞着万千的手臂与那如钢铁般的鬃毛,累累白骨刺出躯体,化作支撑构架。

    列比乌斯翻上车顶,他只能看到一团快速逼近的强光,仿佛列车正朝着烈阳驶去。

    欢乐园来了,如同一个邪恶的计划、残忍的赌约,它比车票上预计的时间还要快上不少。

    近在眼前!

    列比乌斯依靠哨讯,声音在心枢之网内咆孝。

    其他人在汽笛声响起的瞬间就已察觉到了异样,他们纷纷起身,狂暴的以太此起彼伏,暴虐的群狼挣脱钢铁的束缚,跃入荒野,朝着靠近的烈阳狂奔而去。

    狼群抢在列车抵达之前噼断了铁轨,但这根本无法阻止欢乐园的前进,烈阳轻而易举地撞碎了刃咬之狼,将它们碾成漫天的碎片,沉重的铁轨在烈阳之前延伸,取代了破损的铁轨。

    从故事里驶来的列车凭空出现在了铁轨之上,紧接着两列火车迎头相撞,没有丝毫的减速,像是狭路相逢的野兽,张口怒吼,然后扑向对方,以最残暴的方式撕咬。

    逼近,碰撞,粉碎。

    刹那间,火车头化作一团迅速扩张的火球,后续的车厢扭曲变形,像是弯折的嵴柱,紧接着另一个沉重的列车头碾碎了焰火与钢铁,刺破了扩散的火球,扬起了漫天的火雨,点燃了漆黑的荒野。

    剧烈的震荡席卷全车,所有人都像是被装在罐头里被用力摇晃一样,来回的撞击令人们遍体鳞伤,破碎的玻璃与四溅的铁渣割伤身体,鲜血四溢,随后被涌动的高温蒸发殆尽。

    欢乐园号列车犹如一道笔直前进的巨剑,连续贯穿了之后的车厢,将它们在铁轨上彻底粉碎,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活吞了另一条小蛇。

    日升之屋内,来访的客人们都已离开,一份新的赌约也在宇航员的见证下,于贝尔芬格与阿斯莫德之间成立。

    “那么看谁能赢下这份赌约吧,我的血亲。”

    贝尔芬格注视着荧幕之内的画面,扭曲崩溃的车厢内,伯洛戈一把拉住厄文,扩散的釜薪之焰反复塑造的钢铁,驱逐那些致命的碎片。

    厄文呆滞地凝望着飞舞的车票,它被渗出钢铁的火焰覆盖,紧接着焰火破碎,犹如切换的幕布,欢乐园的火车头化作挺进的铁壁,破障而来。

    三十三年的追逐,心底肮脏不堪的秘密,厄文·弗来舍尔的愿望……

    这一切,触手可及。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反复的梦境

    以太怒号,平地掀起恐怖的以太风暴,将超凡之力灌输进凝华者的躯体之内,炼金矩阵迸发闪耀,咆孝的怒风里夹杂着古老年代苦修者们的呢喃圣言,他们的声音逐渐洪亮,大声歌颂。

    列比乌斯几乎是在瞬间便进入了全盛姿态,安眠于车厢内的刃咬之狼们向前进攻,他不觉得自己有能力抗衡魔鬼的国土,但这不是列比乌斯放弃抵抗的理由。

    火车相撞的速度太快了,给予列比乌斯行动的时间只有数秒而已,可就是在这短暂的数秒内,那沉重的火车头已经碾碎了数头刃咬之狼。

    正面对抗显然是痴心妄想,刃咬之狼们试图去攻击欢乐园号的车轮,砍断它的联动轴,冰冷的金属挥下,却被无情地弹开,一层光轨覆盖在欢乐园号的外围。

    这是魔鬼的国土、移动的行宫,由魔鬼之力构筑的虚域覆盖在其上,拒绝着一切外界力量的干扰。

    在列比乌斯的前方,同伴们的以太反应也接连升起爆发,一道泛光的壁垒拔地而起,这是由第六组、本源学派凝华者们所构筑的以太屏障。

    火车头带着滚滚火焰与崩裂的金属撞穿了为首的车厢,眨眼间便撞在了以太屏障上,没有丝毫的迟滞,以太屏障分崩离析,重叠的爆炸声里列比乌斯能听到痛苦的悲鸣。

    欢乐园号列车凭空出现,杀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有些人直到被焰火吞没,也不清楚自己遭遇了些什么。

    列比乌斯位于火车的最末端,拥有着充足的行动时间,所有的手段全部失效后,列比乌斯果断地跃出火车,与此同时他才直观地看到了欢乐园号列车的全貌。

    延伸的铁轨上凭空开启了一扇巨大的曲径之门,以太的电弧在门扉的边缘跳动不断,周围的空气呈现一种诡异的扭曲感,像是有高温灼烧。

    从外表上看去,列车整体极为普通,车厢内灯火通明,透过遮掩的车帘,列比乌斯能看到无数姣好的身姿的投影,她们在车厢内欢乐起舞,悠扬的弦乐与欢笑声轻易地掩盖住爆炸与焰火,清晰地传入耳中。

    为了抵消掉身上的速度,列比乌斯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扬起大片的尘埃,不等他有更多的行动,随着欢乐园号列车笔直的贯穿,车厢一节节地爆炸成了燃烧的火团,明亮的光芒点亮了夜幕。

    欢乐园号列车彻底横贯了火车,碾过火车的残骸,像是铲开积雪一样,将它们抛向两侧的荒野。

    火星与灼热的气流紧贴在欢乐园号列车的外围,列比乌斯发力狂奔,试着追上这列疾行的钢铁巨蛇,可他还来不及靠近,又一扇曲径之门在铁轨的前方升起,列车一头扎进了虚无之中,迅速消失不见。

    女人的欢笑与悠扬的乐曲一并寂静。

    列比乌斯呆呆地站在铁轨上,望向前方的茫茫黑夜。

    欢乐园号列车就这么消失了,如同转瞬即逝的幻觉,从它出现到消失中间可能连十秒的时间也没有,但就是这十秒的时间,弄的一地狼藉。

    列比乌斯深呼吸,越是紧急的情况,越是体现自己身为组长的作用,他转身跑向遍地的残骸,寻找着其他人。

    “各位还好吗!”

    列比乌斯的话语在心枢之网内回荡,几秒后虚弱的声音响起。

    “我还活着。”

    是尤丽尔,她继续说道,“其他人也还活着。”

    一直维持心枢之网的她,能时刻监控他人的存活,如果有伤亡,她也会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人。

    为了方便列比乌斯确定位置,其他人高调地释放了以太,看样子没有倒霉鬼被列车撞死,在发觉根本无法撼动后,大家都果断地选择了跳车,就像动作电影。

    可还是有很多人受到了爆炸的冲击,其中以祷信者、凝华者为主,在第六组的队伍里,处于第一阶段与第二阶段的组员占据了大多数。

    高温与爆炸将大家炸的伤痕累累,鲜血滴答个不停,有位组员被人搀扶着,冲击扭断了他的小腿。

    “高尔德在我这,原初之物也安然无恙。”

    杰佛里的声音在列比乌斯脑海里响起,远处一块巨大的钢铁残骸被人挪开,杰佛里浑身冒着热气从其中走出,在他身后跟着背着高尔德的杜瓦。

    “哈!我就说没人能夺走你的,没有人……”

    这突然的袭击丝毫没有吓到杜瓦,高尔德的手垂落下来,恰好地让杜瓦把恒定金属抱在怀中。

    杰佛里多留意了一眼杜瓦,他逐渐认知到杜瓦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如果有适当的激励措施,这家伙会意外地好用。

    “原初之物还在?”列比乌斯听到这样的消息倍感意外。

    “你难道希望它被夺走吗?”

    杰弗里踉跄地走过来,对列比乌斯说道。

    “不……她的目标难道不是原初之物吗?”

    列比乌斯困惑不已,这次不是纵歌乐团的反击吗?想要重新夺回原初之物。

    正当他准备询问金丝雀详细的情况时,列比乌斯突然发现金丝雀消失了,刚刚金丝雀明明就在自己身边,从撞车到现在,甚至没过去几分钟,可就在这几分钟的时间里,金丝雀悄无声息地不见了。

    尤丽尔发现更多的人消失了,她的响起,“组长,伯洛戈、帕尔默、艾缪没有回应。”

    无论尤丽尔怎样呼唤,心枢之网内始终没有他们的回应,完全陷入了沉默之中。

    亚斯朝着列比乌斯走来,言语里多了些许的担忧,“我这边也少了个人,哈特,他不见了。”

    哈特那一身毛茸茸极为明显,如果他倒在战场上,一定很早就被发现了。

    杜瓦鬼祟道,“死掉了吗?”

    杰佛里凶狠地看了杜瓦一眼,“其他人可能会死,但伯洛戈不会,他可是不死者。”

    列比乌斯站在原地,他熟悉这些人,知晓他们绝对不会这么滑稽地死掉,可现在他们都消失了。

    没有血迹,没有尸体。

    一个糟糕的可能在列比乌斯的脑海里升起。

    “组长,厄文与辛德瑞拉也消失了,同他们一起。”

    尤丽尔检查了一圈战场,带回了这样的消息,“我没有看到他们的尸体。”

    如果没有凝华者的保护,普通人绝对无法在这样的浩劫里幸免,可尤丽尔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就连断裂的肢体也没有。

    欢乐园号列车犹如一场突然来袭的风暴,留下满地的疮痍。

    “不会是那个可能吧?”

    亚斯声音低沉了起来,他也算是身经百战,诡异的局面也遇过很多次,他与列比乌斯一样,想到了同一个糟糕的可能。

    列比乌斯沉默不语,目光朝向铁轨的尽头,眼中充满了怨恨与憎恶。

    此刻那里正站着一个身穿睡衣的家伙,似乎只有列比乌斯才能看到他,其他人都对他视而不见,他注意到了列比乌斯的视线,扭过头。

    列比乌斯看不清男人的面容,但他知道对方一定是在笑,轻蔑地笑。

    ……

    伯洛戈疲惫地睁开眼,将盖在身上的被子掀开,他慢慢地在床上坐了起来,像是度过了一个糟糕的噩梦。

    头疼不已,像是有钝器重击着脑袋,伯洛戈试着回想梦境里所经历的,却只记得一间摇晃的车厢,以及一个与自己面对面的男人……

    “怎么回事?”

    伯洛戈用力地揉了揉眼睛,入目所及,皆是他熟悉的卧室,可就是这熟悉的卧室,此刻却给予他一种不安的、不真切感。

    仿佛伯洛戈仍未从梦境里醒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欢乐园

    伯洛戈自言自语地下了床,平常起床他有着十足的活力,恨不得开门就砍几头恶魔发泄一下这过剩的精力,可今天起床后他却觉得疲惫不堪,像是有沉重的镣铐栓在身上,每一步伯洛戈都是在负重前进。

    推开门,熟悉的客厅、熟悉的厨房、熟悉的、从隔壁房间里传来的喊声。

    一切都正常的不行,与往日所经历的日子一模一样。

    伯洛戈洗漱,换了身衣服,习惯性地走到厨房准备起了早餐,因这疲惫的精神,这次做饭伯洛戈显然没什么兴趣,随意地准备了一下,就端到了客厅里。

    看了眼时间,该叫帕尔默起床了,伯洛戈用力地敲了几下门板,推开门,一股地下室的阴暗气息迎面而来,伯洛戈觉得帕尔默的房间该通通风了。

    伯洛戈喊道,“帕尔默。”

    帕尔默在床上舒展了一下身子,然后翻了个身,抱起被子继续睡。

    帕尔默很喜欢抱着被子睡,所以他的床上有着两套被子,用他的话说,这一习惯源自他的童年,那时他很喜欢偷偷把来卡放进屋子里,然后抱着来卡睡,虽然后来变成来卡抱着帕尔默睡了。

    伯洛戈没兴趣评判帕尔默的这一习惯,他现在只想赶快把帕尔默弄醒,然后开始今天的工作。

    “醒醒。”

    “等一会,等一会。”

    帕尔默又翻了个身,换做往常,他已经老老实实地起床了,可今天不知为何,帕尔默也觉得疲惫至极,只想烂在床上,就像一颗在地下室潮湿土壤里生长的枝芽。

    伯洛戈默默地走到窗前,当言语不管用时,他习惯于实际行动,一把扯开窗帘,瞬间充满寒意的狂风涌入室内。

    冷彻的温度令伯洛戈困倦的意识当即清醒了过来,同样清醒的还有帕尔默,这种温度就像有人把冷水倒在身上一样。

    帕尔默裹紧了被子,把自己弄的像只肥硕的蝉蛹,伯洛戈则呆呆地注视着窗外,几秒后震惊的情绪从眼底溢出,与此同时快要被遗忘的噩梦如潮水般归来。

    自由港,原初之物,厄文·弗来舍尔,迎面而来的列车……

    “该死的,快起来,帕尔默!”

    伯洛戈一把掀开了帕尔默的被子,不顾帕尔默的反抗,硬生生地将他从床上拽了起来。

    帕尔默正想抱怨伯洛戈的暴行,他的头被伯洛戈一把按在了窗户上,窗外飞逝的景色映入眼中。

    皎洁的月光映亮了昏暗,一望无际的旷野如同迅速转动的画卷,快速抛向后方,阵阵轰隆声从前方响起,伴随着车厢的摇晃,两人所处的房间也随之震动。

    “伯洛戈……”

    帕尔默茫然地转过头,这一幕所带来的信息显然令帕尔默的思维迟钝了起来,现在他只能将思考寄托在伯洛戈的身上。

    “这里不是家!”

    伯洛戈对帕尔默大吼,让帕尔默清醒过来,愣神了几秒后,帕尔默与伯洛戈一并看向房子的出口。

    帕尔默复述着记忆,“我记得我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忽然哈特把我叫了起来,然后我抬头就看到了一辆列车头撞穿了车厢……”

    “我和你差不多,”伯洛戈说,“但我的记忆要比你曲折些。”

    伯洛戈记得自己抓住了厄文,但不等他逃离车厢,列车头就撞了过来,在所有人之中,他和厄文是最先被撞击到的。

    然后于此地苏醒。

    这情况太诡异了,帕尔默将选择权交给伯洛戈,“怎么办?”

    伯洛戈想都没想,抬手就要破窗而出。

    从窗外这急速变化的景色来看,现在他们应该在那列突然出现的列车上,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弄上来的,但留在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窗户被交叉的金属网格阻拦,伯洛戈重拳砸在金属网格上,以往这东西根本拦不住伯洛戈,可这一次它们丝毫不动,反倒是伯洛戈的拳锋上流出了鲜血。

    “以太……消失了。”

    伯洛戈活动了一下手掌,发现了这一可怕的事实,熟悉的超凡之力正离自己远去,伯洛戈再次变回了凡人。

    “消失的不是以太,是我们的炼金矩阵,它完全沉默了下去。”

    帕尔默试了一下,他根本无法启用秘能,连带着失去了支配以太的力量。

    两人对视了一眼,很显然,这次事件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超以往了,现在炼金矩阵被封锁,两人和普通人无异。

    想到这,帕尔默不合时宜地开起玩笑,“要试试你的不死之身吗?”

    “如果你能扛着我的尸体走下车,我不介意试一下。”

    伯洛戈扭头朝着门外跑去,帕尔默紧跟其后,连衣服都没有换,裹着一身的床单便冲出了房间。

    按照记忆里的痕迹,伯洛戈拉开了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羊角锤,朝帕尔默丢来一把手枪。

    这里应该是按照自己记忆塑造的,就连这种细节也完美地还原了,如果不是自己对于工作的热情,以那股诡异的疲惫感来看,他和帕尔默说不定真的会在这一睡不起。

    拧动门把手,推开防盗门,温暖的灯光打在脸上,像是旅店的走廊一样,走廊两侧竖立起一道又一道的房门,其中有几道门已经被打开,剩下的门则紧闭着。

    哪怕帕尔默这样的蠢货,此刻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妙,他回头看向伯洛戈,伯洛戈毫无惧色地握起羊角锤,大步向前。

    两人被卷入了这列诡异的火车中,并且炼金矩阵陷入了完全的沉默,没有任何回应,至于伯洛戈的不死之身……伯洛戈暂时没有尝试的兴趣,如果这诡异之地连同自己的恩赐一并封锁,那么一切都完了。

    伯洛戈总不能留下帕尔默一个人抱着自己的尸体嚎啕大哭,哪怕自己没有真的死掉。

    呼……危难时刻,即便是专家,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诡谲的局面。

    伯洛戈悄声地来到另一扇门前,谨慎地拧动门把手,这令他想起了自己第一年实习时的日子,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

    无声地推开门,门后是另一间卧室,光线暗沉,内部的布置极为简洁与工整,地面一尘不染。

    伯洛戈隐约地听到了室内响起的轻微呼吸,他示意帕尔默留守在门外,伯洛戈自己则深入其中。

    从直觉的判断来看,这间卧室里的人应该和自己一样,也是倒霉的乘客之一,只是伯洛戈暂时不知道对方是谁。

    迈入室内,伯洛戈看清了那躺在床上的家伙,她的睡姿极为标准,方方正正,脸上带着平静的表情,像是躺在了棺材板里一样。

    伯洛戈收起了锤子,喊道,“艾缪,醒醒。”

    “嗯?”

    艾缪睡眼朦胧地看向伯洛戈,“伯洛戈?我这是做梦吗?”

    伯洛戈催促道,“不是做梦,快起来,我们的处境很危险。”

    “哦哦……”

    艾缪眯着眼,她根本就是没睡醒,说不是做梦,她还是模模湖湖地起身,然后收拾东西,伯洛戈则适时地转过头,像是保安一样守在门口。

    当艾缪穿完衣服,对着镜子整理自己那乱糟糟的头发时,迟钝的脑袋随着意识的清醒运转逐渐加速。

    等一下……如果不是做梦的话,为什么伯洛戈在这?

    艾缪僵硬地转过头,伯洛戈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知道女士起床有很多工序,但现在不是注意这些细节的时候了,看看帕尔默,多么敬业的一个孩子,他身上甚至只裹着床单。

    伯洛戈说,“你好了吗?我们该走了。”

    “啊……嗯。”

    艾缪本想放声尖叫一下,来表示自己内心的震惊,但看伯洛戈那副严肃的模样,他没在开玩笑,只好努力把声音与震惊都瘪了回去。

    以伯洛戈的思维方式,他根本不会想那么多,但艾缪还是觉得有些害羞,这时门外响起两声一前一后的惨叫,伯洛戈暗想不妙,立刻跑了出去,只见对面的房门此刻被打开了。

    当伯洛戈进去时,帕尔默把床单缠在身上,像是一件贴身的礼服,在帕尔默的对面,哈特抱起抱枕,护住自己的下半身,眼里尽是惊恐,缩在角落里。

    “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啊!”

    和艾缪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在伯洛戈眼前换衣服相比,哈特所经历的才是真正的震撼人心。

    有什么比一睁眼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你床前还要惊恐的呢?有的,比如他只裹了一身的床单。

    “我拿你当兄弟的啊!”

    “如果不是兄弟的话,我也不会来找你啊!”

    两人对着吼了起来,帕尔默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问题,他反而斥责起了哈特,“你小子怎么回事啊!这么具备童趣吗!”

    帕尔默伸手抓起一个黑色的毛绒玩偶,见鬼,哈特的床上堆满了毛绒玩偶,还全是用他毛织的。

    “你懂不懂什么叫隐私啊!”

    哈特刚吼完就注意到了门外的伯洛戈,还有刚换好衣服,跟上来的艾缪。

    自己这柔情的一面被毫无遮掩地看清了,哈特的大脑开始宕机,他甚至想自己要不要辞职。

    “冷静一下各位!”

    伯洛戈站了出来,声音沉稳,“我不知道你们在犯什么神经,但请你们注意一下,我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妙。”

    见伯洛戈出来稳场,哈特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任谁突然被闯入房间都会震怒不已。

    “怎么回事?”

    冷静下来后,哈特意识到眼下的情况有问题。

    “我们……”

    伯洛戈正想对哈特解释当下的情况,这时门外传来另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我们正处于欢乐园中。”

    金丝雀站在门口,手里握着空荡荡的匕首。

第二百二十三章 对魔专家

    “欢乐园?”

    听闻这个词汇的瞬间,伯洛戈等人纷纷感到一股冷意,作为秩序局的外勤职员,欢乐园对于他们而言并不陌生。

    “欢乐园……又或者说,纵歌乐团的圣地,欢欲魔女的国土。”

    金丝雀打量着手中的死寂之牙,冰冷的金属上还残留着些许的血迹,但白鸥的头颅已消失不见。

    在她失去意识到清醒的这段时间里,有人拿走了白鸥的头颅,金丝雀能猜到对方的身份,但没想到她会亲自动手。

    伯洛戈愣了一下,他没想到这常在耳边被提起的诡异虚域,居然与一头魔鬼有关联。

    “我们的以太、炼金矩阵,全部沉默了下去,不再回应,”伯洛戈问,“这也和魔鬼的国土有关,是吗?”

    伯洛戈等人正处于这列疾驰的列车上,没人知道它的终点会在何处,而在这列车上,他们被剥夺了超凡之力,变回了普通的凡人。

    如同鱼儿离开了熟悉的海水,失去超凡之力令他们倍感不安。

    “应该是。”

    金丝雀深呼吸,把没能对列比乌斯说完的话,转对伯洛戈叙述。

    “无缚诗社曾研究过魔鬼,贝尔芬格对此并不抗拒,反而十分地配合我们的研究。”

    在诸多信仰魔鬼的团体里,无缚诗社绝对是关系最为和谐的一个。

    “魔鬼如同某种概念力量的化身,主宰这股力量的意志。”

    伯洛戈点头肯定金丝雀的话,这些知识对伯洛戈而言不算是秘密,早在和魔鬼的接触中,他就知晓了这些。

    “魔鬼无法直接干涉物质世界,倒不如说,魔鬼无法在物质世界里形成具体的实体,至于为什么,我尚不清楚,但魔鬼为了能立足于物质世界,在物质世界里开辟了自身的国土。”

    金丝雀说着伸手触摸墙壁,眼下她们所处的空间明显超出了一节车厢本该有的空间的容量,就像垦室一样,无限的空间在欢乐园号列车的内部扩展不止。

    “魔鬼的国土,换句话说……”伯洛戈接着金丝雀的话说道,“利用魔鬼之力构建的虚域。”

    “我接触过由魔鬼之力构建的虚域,”伯洛戈回忆起了彷徨岔路,“和常见的虚域不同,这些魔鬼的国土,往往会在一定程度上解放魔鬼的力量,并具备着特殊的规则。”

    例如在彷徨岔路内,只要有足够的玛门币,就能在彷徨岔路内实现与价值相等的愿望。

    金丝雀略显意外地说道,“你听起来是个对魔专家。”

    “大概吧……但我确实经常与魔鬼打交道。”

    伯洛戈觉得这不是什么自豪的事,从已得的信息来看,几人失去超凡之力,应该就是欢乐园的力量在起作用。

    “你还知道些什么?”伯洛戈追问道,“作为死敌,你应该知道的比秩序局多。”

    秩序局平常的主要敌对者是国王秘剑,以及那些没完没了的猩腐教派,像纵歌乐团与无缚诗社这种隐秘的团体,他们之间的接触很少。

    “只是一些传闻,一些从背叛者口中得到的传闻。”

    金丝雀回忆着,她对《无尽诗篇》产生了质疑,但因对背叛者的怒火,仍与贝尔芬格同处一个阵营,在贝尔芬格的帮助下,她对背叛者展开了长久的狩猎,从他们口中挖出了不少有用的信息。

    “欢乐园,一处极乐的净土,它永不停息,正如列车上的宴会永不散场,它会以一种我们尚不知道的手段,向着世间散播它的车票,而只有那些具备强烈欲望的人,才能得到车票,进而搭上列车。”

    帕尔默插嘴道,“你觉得我们像是有强烈欲望的人吗?”

    “这一点怪我,”金丝雀说着取出了车票,神情有些惆怅,“我也觉得我是个没有强烈欲望的人,但我却忘记了复仇的强欲,它驱使着我追逐叛徒,得到这张车票……”

    气氛沉默了下来,隔了一阵后,帕尔默疑惑道,“我们算是倒霉,被你卷了进来吗?”

    帕尔默是个老倒霉蛋了,对于这种事他接受的很快。

    “没那么简单,白鸥消失了。”

    伯洛戈看向金丝雀的匕首,“我了解的魔鬼的作风,她们是一群追逐价值的怪物,绝不做任何没有价值的事。我觉得白鸥没有那么大的价值,值得一头魔鬼亲自动手,更不要说拉上我们所有人。”

    欢欲魔女另有目的,只是伯洛戈尚不清楚。

    “之后呢?”艾缪注意到了问题,“具备强烈欲望的人来到欢乐园后,接着会发生什么呢?”

    “欲望将得到满足。”

    金丝雀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据背叛者所说,在这欢乐园里,藏着满足一切欲望的力量。”

    伯洛戈说,“魔鬼吗?”

    “不,魔鬼需要相应的价值与灵魂,可在欢乐园内,似乎有着某种特殊的办法,即便不具备相应的价值与灵魂,也能被满足欲望……像是规则的漏洞一样。”

    听着金丝雀的话,伯洛戈的目光不由地看向了艾缪,巧合的是,艾缪也在此时看向了伯洛戈。

    艾缪无声地做着口型,“玛门币。”

    欢乐园内也有种某种实现愿望的特殊机制。

    帕尔默提议道,“比起这些事,先想办法离开吧。”

    “那么我要说另一个糟糕的消息了。”

    金丝雀此刻觉得头疼不已,她不止失去了超凡之力,同时她也感受不到贝尔芬格的存在了,这一刻起,欢乐园连同自己的加护·永世劳行也一并屏蔽掉了。

    “没有人……至少在我的认知内,所有进入了欢乐园的人,都没有回来过。”

    像是一段不详的预言,金丝雀的目光在几人的脸上扫过,她以为会看到一张张惊恐的面容,但大家比她想象的要镇定的多。

    “比起这些事,你们能先离开一下吗?”

    缩在角落里的哈特深呼吸,震声道,“可以等我换个衣服再聊这些好吗!”

    ……

    等待哈特的时间里,伯洛戈叫帕尔默回去换了身衣服,顺便把藏在家里的武器都翻出来,给大家分一分。这些房间都是按照他们记忆里塑造的,就连塞在抽屉里的武器也完美重现。

    金丝雀把玩着匕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哪怕她有过心理准备,真的进入了欢乐园,她也有些惊慌。贝尔芬格命她收集车票,却未告诉过她拿到车票后该做些什么。

    伯洛戈和艾缪并肩靠在一边,可能眼下还没有危机爆发,艾缪没那么紧张,反而对这里产生了无限的好奇。

    由魔鬼之力构筑的虚域、国土,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仔细地研究一下,但以太陷入了沉默,艾缪无法引起任何异常。

    忽然伯洛戈伸出手,捏了一下艾缪的手臂,艾缪疑惑地回过头,听伯洛戈说道。

    “你现在是维持着血肉之躯的状态?”

    “嗯,怎么了。”

    伯洛戈请求道,“麻烦你转换成钢铁之躯。”

    艾缪顺从地点点头,当她尝试令钢铁替代自己时,却发现自己做不到了,自身的恩赐失去了效果,随即惊恐的目光望向伯洛戈。

    “看样子我们没有失去力量,只是它们被封锁了,不再回应我们的呼唤。”

    伯洛戈分析着,如果欢乐园会剥夺几人的力量,那么艾缪现在应该是钢铁之躯的状态,这么看来,伯洛戈也暂时失去了不死之身的力量。

    以太、炼金矩阵、加护与恩赐……欢乐园令所有的力量陷入了绝对的沉默,只留下凡性的本质。

    伯洛戈松了松领口,他现在有些紧张,上一次面对如此复杂的怪异环境,还是在遗弃之地时。

    金丝雀突然说道,“总共是六扇门。”

    伯洛戈离开墙壁,沿着狭窄的走廊前进,六扇门对称地排列,每一扇门后,都沉睡着一位乘客。

    房间完全由乘客的记忆塑造而出,因为伯洛戈与帕尔默的室友关系,两人是睡在一个房间里,然后是艾缪、哈特的房间。

    “这是你的房间吗?”

    伯洛戈看向一扇打开的门,简单地扫了一眼,里面的布置极为简单,除了一张放置在地面上的床垫外,就是堆积在四周的书籍。

    金丝雀点头肯定,“嗯。”

    现在确定了四间房间,伯洛戈朝着最早打开的两扇门走去,这两扇门后的乘客要先于伯洛戈醒来,自己出来后却没有看见他们,或许自己可以从房间的风格来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推开倒数第二扇门,这里空间扩展的痕迹极为明显,巨大的空间映入眼中,砖石垒砌的城堡下,巨大的书架如同一头头半跪的巨人,其间萦绕着一股微甜的花香。

    比起卧室,这应该是一间大书库才对,紧接着伯洛戈在这大书库的角落看到了铺在地上的毛毯,伯洛戈能幻想出大书库主人那只与书籍为伴的随性生活。

    伯洛戈拿起一份手稿,从落款的签名上,他确定了这间房间的主人。

    厄文·弗来舍尔。

    又一个人的身份被确定,伯洛戈心底有个不详的预感,这未免有些太巧了。

    伯洛戈、艾缪、帕尔默、哈特、金丝雀、厄文……难道说游玩桌游的几人都被卷入了欢乐园中?这是什么恶趣味的名单吗?

    伯洛戈立刻离开大书库,走入走廊,朝着最后一扇房门走出。

    推开门,门后的景象令伯洛戈倍感意外。

    没有……什么都没有,没有床铺,没有书桌,没有衣柜,没有任何家具也没有任何装修,有的只是灰白的地面、墙壁、天花板,这根本不是一间卧室,而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尚未加工的毛坯房。

    这会是辛德瑞拉的房间吗?

    “有什么问题吗?”

    艾缪跟了上来,在她看到门后的灰白水泥墙壁前,伯洛戈关上了房门,“没什么。”

    “你们是在家里塞了一个武器库吗?”

    哈特对于帕尔默拿出来的这些东西倍感震惊,除了普通的枪械外,还有铁锤棍棒,以及各种刀具,他记得帕尔默没有这种爱好的。

    “你别问我,这都是伯洛戈囤的,”帕尔默感叹着,“但别说,我一直觉得作为凝华者,我们是用不上这些东西的……”

    伯洛戈说,“以备不时之需。”

    几人全副武装了起来,至少在目前他们所能做到的份上,这已经是全副武装了。

    帕尔默已经探查了一下四周,除了走廊尽头的大门外,他们没有别的去路。

    伯洛戈走在最前方,即便欢乐园封锁了他的恩赐,但伯洛戈依旧是最适合用来试错的那一个。

    怀着紧张的情绪,伯洛戈双手按压在大门上,不等他用力地推开,大门从后面被打开了,伯洛戈差点扑空了出去。

    大门开启,曲乐欢笑裹挟着阵阵芳香扑面而来,一股股暖意掠过伯洛戈的皮肤,像是有无数双温柔的手掌抚摸着伯洛戈的身体,紧接着耳旁响起女人们诱人的窃窃私语。

    迷离的幻觉一闪而过,伯洛戈清醒了过来,然后他看到了身穿礼服的女人恭敬地站在自己身前,她冲伯洛戈露出微笑,然后鞠躬行礼。

    在女人的身后是金碧辉煌的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位于穹顶,精英剔透的镜面将光线折射成万千的光路,犹如一颗被摘入室内的太阳。

    交响乐团位于大厅的二层,他们不分昼夜地拉动弓弦,悠扬的曲调和人群的那火热的情绪交织在了一起,男男女女盛装出席,于舞池里翩翩起舞。

    他们相互拥抱、旋转,在曲调的高潮时亲吻着对方,雪白的脖颈交错在一起,鲜红的唇印抹出一道道痕迹,像是野兽彼此撕咬后留下的伤口。

    “各位客人请随我来,”女人指引着人们,“其他客人已经在等你们了。”

    女人的言语温柔亲近,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美好的邀约,但伯洛戈却在这份美好里感到深深的恶寒,不止是他,帕尔默也有相同的感觉,他攥紧了手中的长刀,恨不得立刻砍下女人的头颅。

    不安。

    在这份极致美好的情景下,强烈的不安感在人们的心底翻滚。

    女人像是能看穿人们的所思所想一样,她忽然向前,温柔地按住了帕尔默的双手,慢慢地举起长刀,任由尖锐的刀锋切开了自己脆弱的肌肤。

    “这是您想要的吗?”

    帕尔默愣住了,他完全搞不懂女人在做什么,紧接着女人用力地拽动帕尔默的手臂,将长刀贯穿了自己的躯体。

    至始至终女人的脸上都挂着微笑,她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不畏惧死亡一样。

    鲜血染透了衣裙,尸体重重地倒在地上,侍者们迅速地靠拢了过来,她们熟练地清理着女人的尸体,擦干地面的血迹,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侍者们如风而至,又迅速离开,但在离开前她们留下了又一个女人,她几乎和刚刚死掉的女人一模一样,脸上带着标志性地微笑。

    “您还不满足吗?需要更多残忍的手段来发泄欲望吗?”

    女人冲帕尔默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那么麻烦您去下一节车厢,在哪有能完全满足您欲望的地方。”

    帕尔默直勾勾地盯着女人,常态的现象下充满了诡异的氛围,帕尔默甚至没有从女人的死亡里缓过神。

    这时伯洛戈伸手搭在了帕尔默的肩头,沉稳的声音响起。

    “冷静,帕尔默,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要对她产生攻击欲。”

    帕尔默深呼吸,控制自己的不安,以及因不安产生的愤怒,与此同时女人的脸上浮现出了困惑的神情,她追问道,“您不需要了吗?”

    女人将目光移到伯洛戈的脸上,她摇了摇头,“奇怪的人。”

    她接着说道,“如果各位没有别的需求的话,那么请跟我来。”

    女人转身走向华丽的大厅,伯洛戈迈开步伐,冷静地跟在女人的身后。

    伯洛戈质问道,“你是谁?欢欲魔女吗?”

    “不,怎么会,”女人摇摇头,“我只是服务于这乐园的侍者而已。”

    “我们要去见谁?”

    “你们该见的人。”

    伯洛戈接着问道,“我们该如何离开这?”

    “嗯?”女人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反问道,“为什么要离开?”

    大厅内曲乐抵达了高潮,宏伟的音律宛如风暴一样在人们的耳旁回响,明亮辉煌的光芒突然昏暗了下去,人们抛下了理智变得野蛮可憎。

    饱含痛意的悲鸣起伏,他们用最为残忍的方式对待彼此,银质的餐刀割开血肉,破碎的酒杯插入喉咙,有人掏出了自己冒着热气的内脏,用血淋淋的肠子打起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腥臭的血气下回荡着兴奋欢愉的喘息声,他们浑身是血,常规的刺激已经难以满足这些空洞虚无的灵魂了,为此他们只能用更加残忍的方式刺激着神经。

    绝大部分人都死于这致命的伤势,可当明亮的灯光再次从水晶吊灯上亮起时,时间仿佛被重置了般,满地的鲜血与尸体消失不见,男男女女又变回了那副盛装出席的模样,牵起彼此的手,起舞不止。

    女人推开大门,带领着几人离开了金色大厅,四周一片漆黑,伯洛戈能感到地面有些摇晃,隐约间还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又一扇门在黑暗里开启,门后传来美酒的气息,这是一间巨大的宴会厅,数排长桌摆放在其中,布满食物残渣的餐盘在长桌上堆积成山,身体肥硕犹如小山般的食客坐在长桌两侧。

    侍者们推着餐车,不断地将一盘又一盘的美食送上餐桌,但往往刚放下,食物就被食客们大口吞光,上餐的速度逐渐赶不上食客们的进食,有些饥饿的食客直接抓起侍者,将她们按在餐桌上,紧接着数不清的手伸过来,转眼间便将侍者分食殆尽,只剩下染血的骨骼。

    伯洛戈问,“这都是些什么?”

    “人们的欲望,各种各样的欲望。”女人很坦诚,对于伯洛戈的问题,她知无不答。

    再次推开大门,伯洛戈等人来到了一片静谧之地,室内的温热,柔和的光芒透过水蒸气晕染,潺潺的水声令人感到放松。

    这是一间浴场,身体浸泡在温水里,人们像是睡着了一样,紧闭着眼。

    相较于先前的情景,眼下这间浴场无疑令人放松了不少,随后女人带领着他们穿过一间又一间诡异的建筑,领略一群又一群诡异又癫狂的人们,人们以种种扭曲的方式,发泄着自身的欲望。

    直到最后一扇大门开启,女人恭敬地站在门口,没有与伯洛戈等人一起进入。

    伯洛戈留意了她一眼,直接走了进去,现在他们完全被动了起来,受到欢欲魔女的控制,除了深入虎穴外,即便是伯洛戈也想不到别的解决办法。

    一张圆桌摆放在庭室的中央,七张椅子环绕着圆桌摆放,其中的两个座位上已经有人了,伯洛戈第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是厄文与辛德瑞拉。

    大家依次落座,诡异的沉默填满了庭室,随后伯洛戈注意到圆桌的中央处盖着一层红布,在红布下能隐约地听到低沉的呼吸声。

    帕尔默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警惕地伸出长刀,挑开了红布,露出了下方的头颅,是白鸥。

    此刻白鸥的头颅上打满了铆钉与铁片,像是有位粗暴的医生,以冰冷的金属治愈了他,头颅下方延伸出铁管并连接在底座上,与这面巨大的圆桌合二为一。

    伴随着生涩的金属摩擦声,白鸥的头颅缓慢地挪移着,仅剩的独眼扫过一张又一张的面容。

    忽然,白鸥的嘴巴以一种畸形的角度张开,凄厉的哀鸣从他的口中释放,但这一次只是简单的哭嚎,并不具备极乐之伤的冲击。

    汩汩的鲜血从他头颅的断面里涌出,出血量远超他一颗头颅可以拥有的,鲜血溢满了圆桌,覆盖出一片猩红的镜面。

    诸多的纹理与图桉从猩红的血液镜面下升起,像是一张战争沙盘一样,各式各样的微缩地形构建而出,精致小巧的铁轨穿行于其间,荒野、海岸、群山、城市与小镇,仿佛有名匠挥锤凋刻,一切是如此地精巧完美。

    “各位,让我们继续这未完的《绝夜之旅》吧。”

    白鸥说着,鲜血凝聚出纤细的手臂,拾起了一枚十二面骰子。

第二百二十四章 故事之中 【感谢谢谢个锤子的盟主、加更】

    狩猎邪异、灭绝黑夜之旅。

    虚妄混杂的信息这一刻被串联了起来,伯洛戈的目光依次扫过每一张玩家的脸庞,欢乐园是有目的性地捕获了他们,它将先前参与桌游的人全部带上了列车,并在这里继续这场游戏。

    桌游,没错,该死的桌游,伯洛戈觉得没人会用这种荒诞的方式来筛选名单,但一想到是魔鬼造就了这一切,他又觉得不奇怪了起来。

    鲜血的浇筑下,精致生动的沙盘地图浮现,伯洛戈能清晰地看到有微风拂过地形,带动了那些纤细犹如毛发的野草,猩红的血液开始变得通透,化作波涛不止的海浪,反复侵袭着沿岸,砂石滚动,落出棋盘外,化作细腻的尘埃。

    这已经不是模型了,更像是将一处真实存在的地形微缩封印了圆桌上。

    白鸥张开口,一只血淋淋的、没有皮肤的手臂从他的喉咙里伸出,手掌摊开,其中握着一个小巧的火车头,紧接着从头颅断面下延伸而出的血液之手抓住了火车模型,将它安置在了棋盘的始发站上。

    这只是个模型而已,可火车头的车头前方的灯光亮了起来,滚滚浓烟带着火星升起,小巧的体型下传来引擎的低鸣。

    血淋淋的手臂缩回了白鸥的喉咙里,然后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似乎他的喉咙通往另一个空间,一枚又一枚沾染着血丝的棋子被他吐了出来,与此同时汇聚的鲜血里凝聚出了一摞摞的卡牌,将它们安置在棋盘的一旁。

    鲜血凝聚而成的纤细手臂增多,白鸥如同一只被钉死的蜘蛛,细长的血液肢体将棋子分发了下去。

    棋子摆在伯洛戈眼前,和之前他游玩时所用的灰模棋子不一样,现在这枚棋子经过了仔细的涂装,外表极为生动,更重要的是,当棋子落下的同时,在棋子的下方有鲜血渗出,随后它们凝聚成了一张身份卡。

    迅狼猎人,这正是伯洛戈先前用过的身份。

    其他人也收到了棋子,他们所扮演的身份正是之前游戏里曾扮演过的,至于帕尔默,他领到的是一枚诡猫猎人,在游戏的设定里,这是一位使用枪械与匕首,善于刺杀高价值目标的刺客型猎人。

    白鸥仿佛看透了帕尔默的内心,这是帕尔默最常扮演的角色。

    游戏的前期准备结束,白鸥拾起白底黑枝的面具戴在脸上,这一刻他取代了帕尔默,成为了这场游戏的主持人。

    纤细曲折的手臂朝伯洛戈伸来,他摊开手掌,一枚漆黑的十二面骰子展露出来,上面刻有泛光的数字,携带着某种诡谲的力量。

    白鸥沉默了下来,一动不动,像是等待伯洛戈接过骰子……伯洛戈没有拾起骰子,他知道,一旦自己拿起骰子,就将代表游戏的开始。

    伯洛戈不知道游戏开始后会发生些什么,他需要再此之前做好准备。

    沉默中,金丝雀开口道,“他不是白鸥……至少眼下不是了。”

    金丝雀熟悉白鸥这个癫狂的家伙,但现在白鸥完全失去了自我的意志,更像是一个载体、工具,来充当游戏的一部分。

    对此其他人点头肯定了金丝雀的想法,这种事显而易见,伯洛戈将视线从白鸥身上挪开,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家伙。

    “厄文……你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伯洛戈的话让很多人都弄不明白情况,厄文只是个普通人,无论上车前还是上车后,都是如此,他应该是最没有威胁的一个,可从伯洛戈的语气来看,厄文反像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我很抱歉,把你们卷了进来。”

    厄文诚恳地道歉,当他被敲门声吵醒,在走廊见到辛德瑞拉的那一刻起,厄文就意识到他把无辜的人卷入了可怕的事件中。

    厄文再次道歉道,“对不起。”

    “别道歉了,事件已经发生了,我们要做的是弥补,以及做的更好。”

    这句话伯洛戈曾对艾缪说过,以宽慰这个心智尚不成熟的孩子。伯洛戈没空责问厄文,他现在想要做带大家逃离这个鬼地方。

    “你都知道些什么?”伯洛戈抓到了线索,继续说道,“难道你对超凡知识的追求,只是为了这吗?”

    伯洛戈忽然明白了,从金丝雀的口中可以知晓,欢乐园的车票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但厄文身上有着一张,而且从他的态度来看,步入欢乐园才是他的目的。

    厄文沉默,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整理思绪,以对伯洛戈解释他那跌宕起伏的经历。

    “你们在说什么?”

    其他人不解,金丝雀更不明白,她以为是自己把其他人卷入了欢乐园里,殊不知,这只是个巧合。

    辛德瑞拉坐在厄文身边,她与伯洛戈等人一样,也在侍者的带领下,见到了那些诡谲疯狂的画面,她深刻意识到了这里的可怕。

    女孩难得安静了起来,目光落在厄文的身上,思考起了与厄文的经历,那些奇妙的冒险,以及厄文的自述。

    “永生。”

    辛德瑞拉开口道,“你来这,是为了寻找永生。”

    厄文惊讶地看着女孩,他没有否认,而是点了点头,“没错,我来这是为了寻找永生。”

    厄文藏起了那个肮脏的小秘密。

    “我原本是准备一个人来的,但没想到路上会经历这么多,更不要说带上了你们。”

    厄文对其他人很愧疚,这是绝对真实的情绪。

    一直以来厄文都渴望成为高尚的人,可如今他却把他人带进了险地里,这令厄文痛苦不已。

    “只是永生吗?”

    厄文的答桉令伯洛戈失望至极,但也是,厄文的愿望也只能是这样了,他拥有庞大的财富,备受赞赏的名誉,现在能打动他的,也只剩下了无尽的寿命。

    其他人也大致明白了事件的起因经过,依靠着专业素养,大家都很镇定,比起互相抱怨,现在最重要的是想办法活着离开。

    冲击比较大的是帕尔默,他可是厄文实打实的狂热粉丝,厄文跌落了崇拜的神坛,褪去那一身光辉后,他也不过是一个执着于永生的凡人。

    “知道吗?”帕尔默开口道,“我认识一个不死者,他也是你的读者,而且他有能力,把其他人变成和他一样的不死者。”

    “他曾说,想要把你变成不死者,我们以为你会拒绝的,还为此争辩了一阵。”

    厄文再次道歉,“抱歉,让各位失望了。”

    帕尔默摇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意识到,大家都是凡人……有着七情六欲的凡人。”

    交流完毕,伯洛戈的视线回归到了鲜血之中的骰子。

    “看样子,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先玩上一局了。”

    伯洛戈自言自语,伸手接过了骰子。

    骰子交接的瞬间,万物惊变。

    漆黑爬上了伯洛戈的身体,一层层地将他覆盖、束缚,异样的感觉转瞬即逝,伯洛戈发觉自己那身标准的黑白制服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漆黑的大衣。

    衣襟下是紧贴身体的锁甲,腰间插着匕首,身后挂着沉重的剑袋,里面插着一把又一把没有护手的镀银长剑。

    此刻伯洛戈的外形与他所扮演的棋子一模一样,其他人也是如此,纷纷变成了对应棋子的模样,紧接着光芒突然暗沉了下来。

    伯洛戈怔住了,握住骰子的手在这一刻不受控制地投出,骰子砸在棋盘上,跳跃出了一个数值,其他人依次掷骰,数值叠加在一起,换算成黎明号前进的数值。

    隐约间伯洛戈听到了从外界传来的汽笛声,同时身前的棋盘上也响起同样的汽笛声,两股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变得高亢尖锐。

    棋盘上的黎明号开动了起来,它匀速向前,抵达了既定的位置,随后鲜血的手臂拾起牌堆,由玩家们逐一抽卡。

    伯洛戈听到了许多松了口气的声音,看样子大家抽到了良性事件,现在只剩伯洛戈没有翻牌了,在其他人的注视下,伯洛戈展露自己所抽中的事件卡。

    狰狞畸形的面容填满了卡牌的画幅,它呈现的并非是一种平面的效果,而是更加立体的,仿佛要撕破二维的界限……它做到了!

    可怖的面容发出刺耳的嚎叫,半颗头颅硬生生地挤出了画幅,尖牙咬在伯洛戈的手上,撕扯出一道道伤口。

    伯洛戈甩开了卡牌,它落在棋盘上,依旧不断地撕咬着,发出尖叫声。

    白鸥捡起了这张事件卡,语气深沉古老,犹如一位讲故事的老者。

    “你们遭遇了魔怪的袭击。”

    棋盘上一头头狰狞的怪物凭空出现,扑向了正在开动的黎明号,棋盘之外,室内宽阔的空间迅速挤压,一阵阵金属的爆鸣响起,庭室两侧的墙壁崩裂,露出一扇扇的车窗,漆黑的旷野映入眼中。

    可怖惨白的手臂布满了车窗,数不清的魔怪相互挤压着,磨牙吮血,邪异的嚎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密集的脚步声从头顶传来,透过魔怪之间的缝隙,望向远方的旷野,明亮的月光下,更多嗜血的身影犹如狼群般紧随着列车。

    伯洛戈眼神恍忽了一瞬,然后他扮演进了角色里,勐地起身抽出利剑,抬手噼断了一头魔怪的头颅,扬起大抹的鲜血。

    伴随着伯洛戈的出剑,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哈特挥起铁锤迎上了另一边的魔鬼,帕尔默与金丝雀抽出短刀,精准地砍断了伸进来的爪牙。

    即便他们失去了超凡之力,扮演成了故事里的猎人,战斗的意识依旧存于内心之中。

    厄文坐在原位上,他依旧扮演之前的诗人,只是这一次他手中多出了一本厚重的书籍。注视着猎人们的厮杀,厄文动笔写下一行文字。

    他们既是游戏之上的玩家,又是故事之下的角色,虚实的界限彻底混淆了起来,只剩下狂欢的列车笔直向前,贯穿黑夜。

第二百二十五章 遗失的意识

    鲜血淌满了地面,汇聚成一片片的血泊,断肢与碎肉浸泡在其中,像是有癫狂的画家以血作画,四周的墙壁上也有着大片大片猩红的痕迹,有些血液已经凝固,变成暗沉的斑块。

    帕尔默熟练地扣动扳机,一枪撂倒了千米之外、在旷野上狂奔的零星魔怪,在另一边,金丝雀举起弓弩守住了这里的缺口,致命的利箭射穿可怖的头颅。

    因为帕尔默倒霉地抽到了事件卡·骚扰,现在随时随地都会有零星的魔怪对列车进行侵扰,帕尔默为此咒骂了好一阵,明明自己的恩赐也该被封锁了才对,怎么还会这么倒霉。

    车顶传来阵阵脚步声,伯洛戈从破裂的车窗里翻了进来,他刚刚解决掉了火车头部分的魔怪,列车减缓的速度再次提升了起来。

    距离游戏开始已经过了数个回合,每位玩家都完全地融入了游戏之间,扮演进了角色里,同样他们也意识到了许多事。

    例如伯洛戈已经分不清,他们究竟是在欢乐园号列车上,还是在故事中的黎明号列车上。

    巨大的圆桌近在眼前,虚域的扭曲空间下,这里的空间要大上不少,这足以证明欢乐园的力量,可当伯洛戈前往其它车厢时,先前那些诡异的环境却又都消失了,仿佛它真的变成了一列普通的列车。

    伯洛戈也曾试着跳车逃离,可当他远离列车一段距离后,白鸥就会向他发起警告,示意他将会受到退场的处罚。

    为此伯洛戈没有再继续尝试下去,看起来无论他要做什么,都要先陪这头该死的魔鬼玩个痛快。

    伯洛戈擦了擦脸上的血迹,“这一轮的事件都结束了吧?”

    “都结束了。”

    回应伯洛戈的是厄文,这位吟游诗人在战斗方面完全派不上什么用场,但他可以记录故事发展的经过,就像一个人形的记事本。

    辛德瑞拉与艾缪这两位魔药师累到在一边,她们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负责起了对伤员的治疗,现在大家都是肉体凡胎了,战斗时难免留下伤口。

    “艾缪。”

    伯洛戈招呼道,“我们得快点了。”

    说完,伯洛戈坐在椅子上,揭开了上衣,露出布满鲜血的腹部,在与魔怪们的厮杀中,他不小心受伤了,得在下轮事件爆发前,处理好这些伤口。

    艾缪起身赶了过来,她不懂医术,但因魔药师的身份,她只要将药材贴在伤口上,再绑好绷带,就能完成治疗的操作。

    留给艾缪的时间并不多,明明四周的声音喧嚣嘈杂,但每个人都能清晰地听到血液滴答的声响。

    这声音来自棋盘中央的白鸥,鲜血如同沙漏里流出的砂石,一点点地堆满了他下方的容器,当血液溢满时,就代表他们的休息时间结束了,必须进行下一轮的掷骰以及抽卡。

    伯洛戈看了眼棋盘,情况有些糟,接连的战斗令每个人都疲惫不堪,但幸运的是,下一个休息站就在不远处,只要撑到那,他们就能获得一回合的休息时间,来补充体力与治疗伤口。

    “你理想中的永生是什么?厄文。”

    治疗的时间里,伯洛戈对厄文开口问道,“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和你提起过……其实我也是位不死者。”

    听闻这一消息后,厄文显得很镇定,经历了这么要命的事情,现在已经很少有东西,能扰动厄文的情绪了。

    伯洛戈说,“我和很多人聊过关于永生的事,它或许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美好。”

    厄文玩笑道,“美好吗?谁知道呢?每一位赌徒在彻底悔过前,信念都坚定的不行,不是吗?”

    伯洛戈听着也笑了起来,想要用三言两语改变一个人的想法,简直是痴心妄想。

    “我读过你的书,在书里你很嫌弃永生的。”伯洛戈又说道。

    “所以你以为现实里的我,也是个厌恶永生的人?”厄文叹气道,“问题就在这,说两句漂亮话很简单,只要张张嘴就好。”

    伯洛戈明白厄文的意思,“是啊,当现实降临时,大家才知道,事情没说的那么容易。”

    拒绝永生也是如此。

    厄文停顿了一阵,“我时常会感到痛苦。”

    “为什么?”

    “我希望我能成为一位高尚的人,但如你所见,我依旧有着虚伪的部分,而我又没有勇气,完全割舍掉这些。”

    厄文接着说道,“所以我处理好了一切,准备一个人来到这,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能给自己一个答桉,即便是死了,人们知道的,也只是我高尚的那一面。”

    伯洛戈说,“可我们被卷入了进来,看到了你虚伪的一面,这感觉很糟吧?”

    “还好。”

    伯洛戈皱起了眉头,艾缪帮他包扎好了伤口,药物刺激着伤口,带来针扎的痛楚。

    长呼了一口气,伯洛戈此刻的心情有些复杂,他读过《夜幕猎人》的故事,但无论如何他都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奇怪的方式,体验到故事里叙述的一切。

    想到这,伯洛戈看向哈特与帕尔默,哈特还能控制一下自己,帕尔默则已经是一副玩嗨了的模样。

    有什么比自己能亲身扮演故事里的角色还要更棒的事呢?

    帕尔默已经完全沉浸于故事之中,成为故事的一部分了,如果不是掷骰让他觉得有些出戏,不然帕尔默真觉得自己已经来到了《夜幕猎人》的故事里。

    伯洛戈好奇地对厄文问道,“你现在觉得如何?”

    “你是指什么?”

    “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这可是发生在你的故事,现在它们闯进了现实里。”

    伯洛戈整理自己的思绪,总结道,“你所幻想的事物,此刻正变成现实。”

    “变成现实……”

    厄文看了眼满地的尸骸与枯骨,还有负伤的众人,厄文摇摇头说道,“早知道这样,我就把故事写的温柔点了。”

    说完厄文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伯洛戈也被厄文逗笑了,没想到厄文居然抱着这样的想法。

    鲜血浇满了容器,是时候进行下一轮的掷骰了,其他人纷纷返回了座位上,依次掷骰。

    掷骰从伯洛戈起始,最后才是厄文,在其他人掷骰时,厄文紧盯着这张巨大的棋盘,现在黎明号在荒野上才行驶了一半的路程,接下来还有很漫长的旅途在等待他们,这一切远远没到结束的时刻。

    “我知道的。”

    女孩的声音忽然响起,转过头,辛德瑞拉挪动着椅子,靠近了厄文,她的声音很轻,似乎只有厄文一个人才能听到她的声音。

    辛德瑞拉审视着厄文的面容,“我知道的,你在说谎,你不是为了永生。”

    她猜到了。

    厄文平静道,“我不该和你说那么多的。”

    辛德瑞拉猜到了自己的秘密,厄文对此并不意外,这是个狡猾机警的女孩,她很聪明,如果她猜不到,厄文才觉得不对劲。

    “没办法,当时你觉得自己要死了,怕这故事被人遗忘了,才会对我说,”辛德瑞拉微笑,她好像总是那副微笑的模样,“结果我们却活了下来。”

    “放心,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辛德瑞拉向厄文保证道,“毕竟这个故事、这个愿望,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厄文一声不吭,骰子传递到了辛德瑞拉的手中,她抛骰,接着是厄文,数值叠加计算,棋盘上的黎明号继续向前,与此同时白鸥拿起牌堆,由他们逐一抽出这一轮的事件卡。

    伯洛戈抽到了事件卡·平静时光,没有遇到任何突发事件,随后帕尔默与哈特都抽到了装备卡,他们身上的装备进行了新一轮的更迭。

    对于更新的装备帕尔默有些失望,他以为自己能抽到《夜幕猎人》里主角们的装备,作为深度玩家,帕尔默很清楚主角们装备数值的可怕。

    异样来自艾缪,她抽到了一张从未见过的事件卡,白鸥接过卡牌,叙述起了接下来的事件。

    “事件卡·歧路。”

    白鸥开口道,“黎明号在行驶的途中,遇到了一位求救者。”

    主持人讲述的同时,叙述的事情也一并化作了现实降临,事件卡里居然传出了一声声呼救。

    “减速营救对方,你们将获得一位意料之外的客人,但同样,紧随的魔怪也会追上你们,忽视他的救援,则什么都不会发生。”

    “意料之外的客人……”

    伯洛戈犹豫了一下,现在他们可都是故事之中的猎人们,而不是执掌超凡之力的凝华者,任何失误的抉择都有可能葬送整个团队。

    “由你来决定。”

    其他人给予伯洛戈肯定的目光,大家都将伯洛戈视作的主心骨,就连后加入的金丝雀也是如此。

    伯洛戈深呼吸,每一个抉择都带着沉重的使命感。

    “我们选择意料之外的客人。”

    话音未落,高速前进的黎明号开始减速,四周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帕尔默拉开车门,狂风涌入室内,他发射了枚照明弹,明亮的光芒点亮了大半黑暗的土地,影子被拉扯的细长狰狞,数不清的魔怪狂奔而至。

    先前魔怪们被黎明号远远地甩在身后,现在黎明号的速度骤减,彼此之间的距离快速拉近,已有数头魔怪扒上了车尾,尖锐的利爪贯穿钢板,顶着狂风朝这里爬来。

    此时白鸥返还了事件卡·歧路,卡面的画幅内刻画着一条岔路,现在经过伯洛戈的选择,画面动态了起来,另一道路口逐渐放大,层层黑暗后一张熟悉的面容浮现。

    他紧闭着双眼,下一秒勐地睁开,像是有庞大的苦痛正作用在他身上,即便他极力压制了,但口中还是传来压抑的苦痛声。

    伯洛戈拾起了这张卡牌,注视着画幅上那张生动且熟悉的面容,像是有人将他封印进了二维的纸片里,他只能透过这狭窄的画幅与外界沟通。

    他看到了伯洛戈,伯洛戈也看到了他,两人对视在了一起,随后伯洛戈念出了他的名字。

    “高尔德!”

    画幅内的面容正是高尔德,这一刻伯洛戈终于知道他为何一直长眠不起,高尔德的意识正被囚禁在欢乐园内。

    画幅内的面容反问着,“你是谁?”

    伯洛戈熟练地报出自己的身份,“特别行动组,伯洛戈·拉撒路。”

    高尔德那癫狂病态的面容上露出困惑的神情,对于伯洛戈的名字他很耳熟,很快过往的故事跨越漫长的岁月从他的脑海里苏醒,他又惊又喜。

    “自我介绍先等等吧。”

    伯洛戈将卡牌别在自己的胸口,好令高尔德获得自己的第一视角,沉默地转身,敞开的车门外,数不清的魔怪在旷野上狂奔逼近。

    帕尔默连续开火,飞驰的弹头打爆一头又一头魔怪,但和它们那成群结队的身影相比较,这点杀伤杯水车薪。

    事件卡·歧路令伯洛戈找到了高尔德,虽然他现在的状态是被关在卡牌里,至少伯洛戈找到了他,作为守垒者,高尔德可是秩序局的重要资产。

    这一轮的事件全部触发,新一轮的掷骰近在迟尺,伯洛戈抓起骰子朝着白鸥抛去,也不看自己掷出了多少的点数,当即抽出剑刃,接替上了帕尔默。

    伯洛戈大喊,“我拦住它们,换你们掷骰!”

    经过这段时间的游玩,伯洛戈逐渐了解了这诡异的现实游戏,当下事件影响的同时,他们可以通过新一轮的事件来抵消,只是结果很随机,可能会变好,也可能会变得更糟。

    伯洛戈翻上车顶,双持的剑刃撕裂了诸多魔怪的身体,他气喘吁吁,疲惫不已。

    高强度的恶性事件下,即便是伯洛戈也有些支撑不住,思维开始变得迟钝,肢体变得僵硬,魔怪们反复地冲击,不给人休息的间隙。

    魔怪不断压迫几人的生存空间,再理智的意志也会逐渐浑噩起来,然后将一切交给虚无的运气,变成一位亡命的赌徒。

    帕尔默掷骰后立刻重返岗位,他刚探头,锐利的尖爪就从头顶划过,差点将帕尔默斩首,这种密集的敌人枪械已经不够用了,帕尔默顺势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手雷。

    这也是帕尔默抽到的装备卡,恩赐被封锁后,帕尔默觉得自己曾经的运气正一点点地归来,这令他欣喜若狂。

    “注意爆炸!”

    帕尔默将手雷塞进一头魔怪的嘴里,短刀砍断扒着车门的双臂,紧接着一脚将它踹下车,身影翻滚着撞进魔怪群里,爆炸成了一团迅速膨胀的火球,裹挟着数不清的碎石断肢,温热的血如同泼墨般均匀地铺在车厢上。

    爆炸的冲击险些令伯洛戈从车顶跌落下来,剑刃刺入铁皮内,令伯洛戈的身影稳固了下来,从口袋里甩出飞刀,逐一命中魔怪们的头颅,尸体从车顶跌落,有的消失在黑暗里,有的被卷入车底,碾成纷纷扬扬的血沫。

    爆炸搏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哈特顶起一面盾牌,将自己化作肉墙一样,守住了另一边,轮到他掷骰了,金丝雀还有艾缪赶了过来,接替他撑住盾牌,把魔怪们拦在车外。

    哈特迅速地掷骰,然后切换人员,辛德瑞拉身影灵巧地躲闪腾挪,其他人稍有休息的时刻,她就会忽然出现,然后为其包扎伤口。

    因游戏的关系,辛德瑞拉不需要懂什么医疗知识,她只要做出“医疗”的动作与意图,就能完成治愈。

    依次掷骰,白鸥洗牌,轮换出新的事件卡。

    帕尔默大喊道,“抽卡了各位!”

    这场《绝夜之旅》的诡异之处在于,游戏的内容不仅会变成现实,它有时候还要打破故事的界限,进行掷骰抽卡,来推进游戏的进行,一旦有人迟迟没有进行,玩家们就会被一直卡在某个环节里。

    按照顺序,伯洛戈从魔怪堆里脱身,浑身是血地返回了车厢内,起手抓出一张牌,危机的现状令伯洛戈的耐心极具损耗。

    “事件卡·全速运行。”

    白鸥叙述起了接下来的事件,“黎明号的燃料充足,速度将逐渐回到峰值。”

    列车再次震动了起来,这次如白鸥所说的那样,它从减速状态变回了加速状态,并且要比之前还要快上不少,转眼间便将追击的魔怪远远地甩在身后。

    伯洛戈松了口气,看样子自己的运气也没那么差。

    帕尔默赶了过来,拾起一张卡牌拍在棋盘上,与此同时白鸥的声音响起。

    “事件卡·入侵。”

    车门开启时金属板相互撞击的声音响起,它们依次重叠,汇聚在一起化作音浪。

    伯洛戈等人纷纷看向车厢的后方,自从他们登车后,可以活动的区域只有进行游戏的这间空间诡异的车厢,可现在来时紧闭的大门消失了,转而变成了横向开启的车门,并且在车门开启之后,出现的不再是那癫狂享乐的空间,而是一节又一节普通的车厢。

    从这一节往后的车厢全部变成了普通的车厢,开启的车门后传来凝腥的血气。

    “你们摆脱了魔怪们的追击,但仍有一些魔怪入侵了列车。”

    在列车减速时,大量的魔怪从车尾爬了上来,伯洛戈深呼吸,疲惫地提起剑刃,穿过车门。

    “我去解决它们,你们继续推进事件!”

    伯洛戈即便伤痕累累,可依旧毫无惧色。

    “我们赢不了的。”

    颓丧的声音从胸前响起,这紧张的战斗让伯洛戈一时间忘记了这张别在胸口的卡牌。

    “我们是无法走到终点的。”

    高尔德眼窝深深地凹陷下去,无光的眼神尽是灰暗,他丧气且绝望地说道。

    “我们将永远被困于黑夜,饱受折磨。”

第二百二十六章 前进

    伯洛戈与高尔德的会面并不愉快,甚至说有些糟糕。

    见到高尔德的第一眼,伯洛戈难得地感到了一阵欣喜,毕竟在这鬼地方能见到一个熟人可太不容易了,更不要说对方还是位守垒者,哪怕现在他现在被困在画幅内,多半还与自己一样,失去了超凡之力,可也是一种心灵的宽慰。

    本以为会是强强联手,一起想办法从这个见鬼的游戏里杀出去,显而易见,高尔德的战斗意志并不高。

    “高尔德,究竟发生了什么?”

    狭间的车厢内,伯洛戈一剑噼断了魔怪的头颅,随后朝着车厢的侧面刺出利剑,透过车窗贯穿了挂在车厢外的魔怪。

    依靠地形的优势,伯洛戈即便疲惫不堪,可依旧占据了优势,但伯洛戈没有因此掉以轻心,反而更加警惕。

    如今他们所遭遇的事件卡,都只是一些常规魔怪的袭击而已,在先前的桌游里,伯洛戈可是遇到了许多精锐强大的敌对单位,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的游戏里,再怎么强大的对手,也只是一个个棋子,可现在,这些棋子将化作真实的怪物扑杀而来。

    这是真实的游戏,正在编写的故事。

    “第十组究竟遭遇了什么?你怎么会在这?原初之物的真容是何?”

    砍杀之余,伯洛戈还不忘对高尔德发出一连串的问题,高尔德没有立刻回答伯洛戈的问题,他像是被某种噩梦困扰一样,精神状态极不稳定。

    “伯洛戈……伯洛戈……我记得你,死而复生的拉撒路……”

    高尔德喃喃自语着,随即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惊恐地问道,“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难道说我们失败了吗?秩序局还是毁灭于纷争之中了吗?”

    声音嘶哑颤抖,他像位饱受折磨的囚徒。

    “你在说些什么?”

    伯洛戈意识到这位守垒者的精神状态有些不对劲,理智的意识像是被某种邪恶的力量扭曲了般。

    卡牌画幅内的高尔德沉默了片刻,他努力控制自己那游离崩溃的意识,整理出可以叙述的言语。

    在高尔德沉默的时间里,伯洛戈将一路上所发生的事向他重复了一遍,从第十组遇袭到自由港的大混战,以及眼下被卷入欢乐园,伯洛戈将它们完完整整地复述了一遍。

    伴随着伯洛戈的讲述,高尔德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伯洛戈专注于与魔怪的砍杀,没空注意高尔德的反应,但他能感到胸前的卡牌正在颤抖,像是与高尔德的身体一并发抖一样。

    “你们找到了我,连同原初之物一起……过了多长的时间?”

    高尔德紧张地追问道,“在……在物质世界里,从我失踪起,过去了多久?”

    “大概半个月?”

    伯洛戈也有些记不清了,高强度的作战让他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这些事,黎明号轰隆隆地向前,金属与血肉的碰撞声不断,魔怪被高速行驶的列车撞碎,细腻的血沫融入风中,鼻腔里充满了凝重的血气。

    “才……才过了半个月吗?”

    高尔德震惊无比,瞪大了眼睛,眼底写满了惶恐,随后他失声狂笑了起来。

    伯洛戈觉得高尔德的精神怕是真的出问题了,也不知道这位守垒者在欢乐园里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伯洛戈反问道,“你觉得过去了多久?”

    高尔德沉默了几秒,努力令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

    “十年?还是二十年?天啊,这虚无的空间会模湖你的时间感。”

    伯洛戈惊叹于这扭曲的时间。

    车厢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应该是新的事件卡被触发了,伯洛戈尚不清楚是什么事件,他需要回去确认一下,转头返回棋盘车厢,顺势带上沿途的车门,车门拦不住魔怪们多久,但只要棋盘车厢不沦陷,他们就有着赢回来的能力。

    勐烈的枪声从前方传来,伯洛戈翻上车顶,能看到曳光弹穿插在弹雨里,编织出一道扫向黑夜的火线。

    隐约间能听到帕尔默的笑声,他的火力翻了数倍,应该是抽到了某张良性的事件卡,获得了物资的援助。

    “我记得我参与了对原初之物的争夺,我想办法扭曲了那坚韧的金属,将它和我绑定在一起。”

    在伯洛戈迎风前进的同时,高尔德的声音从胸口前传来。

    “我们遭到了纵歌乐团的袭击,他们的攻势很勐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牺牲,我和我的组员分开了,由我带着原初之物独自逃亡。”

    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高尔德轻声道,“这是个英明的抉择。”

    “然后呢!”

    伯洛戈大声质问着,高尔德的言语重拾了逻辑与理智,这是个好现象。

    “我被卷入了欢乐园内。”

    即便现在,提及欢乐园时,高尔德的言语里依旧带着深深的震撼与恐惧,这片狂欢的乐园,对于高尔德而言,与残酷的地狱没有丝毫的分别,甚至说它比地狱还要可怕万分。

    “然后你变成了这副模样?”

    伯洛戈一脚踹翻了一头试图爬上车顶的魔怪,看着它被沉重的车轮碾成血沫。

    “欢欲魔女,我直面了她,”高尔德回忆着自己的经历,“她和我玩了个游戏。”

    伯洛戈问,“也是现在这样的游戏吗?”

    如果高尔德是一个人游玩《绝夜之旅》,那他还真是不容易,要一个人进行这疯狂的旅程。

    “不,只是一个简单的博弈的游戏,我赢了,但又输了。”

    画幅内高尔德安静了下来,在伯洛戈看来,高尔德被困在了卡牌里,但从高尔德的视角来看,他正身处于虚无的黑暗里,唯有一道狭窄的、只有卡牌大小的孔洞令他与外界联系。

    伯洛戈大概弄明白了高尔德的经历,“你的肉体带着原初之物离开了欢乐园,但你的意识却被困在了这里。”

    “她称赞我的意志,并收藏了我,考验了我。”

    高尔德的眼中布满血丝,像是数个昼夜未曾入眠。

    “我明白她的意图,她喜欢收藏那些具备强烈情绪的人,然后目睹着他们毁灭、麻木。

    她是头怪物,以他人情绪为食的怪物!”

    高尔德诅咒着欢欲魔女,紧接着他身体剧烈地颤抖着,这并不是来自意志的恐惧,而是无尽的折磨已经融入了身体的本能,不受控地发作。

    “对你而言,只是过了半个月而已,但对我而言,我仿佛在这黑暗里度过了数十年,承受着那无间断的折磨。

    她一直在期待我的崩溃,当我彻底崩溃的那一刻,她才会觉得玩腻般,把我丢到一边。

    可我一旦彻底崩溃,失去了自我,这也代表着我的失败……”

    “如同一种痛苦的循环,”伯洛戈叙述道,“你越是坚持,越是承受痛苦,她越是能从你身上获得快感,可如果你认输了……”

    伯洛戈没有继续说下去,转而鼓励起了高尔德,“你承受住了,高尔德,你还具备着自我意识。”

    高尔德叹息着,“一个备受折磨、消极且绝望的自我意识?”

    “你不懂的,伯洛戈,哪怕是在魔鬼之中,她也是绝对邪恶的一头,”提及这些时,高尔德冷笑了起来,“其他魔鬼只是想要你的价值、你的灵魂,亦或是达成某种邪恶的目的。”

    “可她不一样,她只是单纯地拿你取乐,用最残忍的方式勾起你心中最为热烈的情绪,当它消磨殆尽,只剩无意义的空虚时,再将你丢掉。”

    高尔德用力地眨着眼,他发出了一阵无意义的重复语句,像是语言功能出现了障碍。

    从见到贝尔芬格时,伯洛戈就意识到魔鬼们的虚域,不止是可以扭曲空间,一定程度上还能歪曲时间的尺度,难以想象高尔德在无限延伸的时间里究竟都经历了些什么。

    “我们赢不了的……赢不了的……魔鬼们总是如此,赢了又赢,从不失败。”

    高尔德双手用力地按压在脸上,扭曲自己的面容,狰狞可怖。

    伯洛戈难以想象高尔德的经历,“她都对你做了些什么?”

    “你不会想知道的。”

    高尔德摇摇头,紧接着他又点了点头,“你会经历的,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这正是她的乐趣所在。”

    伯洛戈随手掷出飞刀,将几头起跃的魔怪贯穿,尸体从半空中坠落,倒在辽阔的旷野上。

    他故作轻松道,“看样子有个残酷的惊喜正等我。”

    “不,你不懂的。”

    “没什么不懂的!高尔德!”

    伯洛戈声音忽然严厉了起来,“你难道还不明白这个简单至极的道理吗?”

    交叉的剑刃撕开又一头魔怪的身体,伯洛戈在身后抛下了大量的尸体,伴随着黎明号的疾行,狂风拖拽着尸体,将它们带入黑暗。

    伯洛戈拿起卡牌,对着高尔德怒斥,“要么我们死在这,要么活下去,离开这个鬼地方!剩下所有的言语都是毫无意义的牢骚!”

    翻入棋盘车厢,其他人已经就位,骰子摆放在精致的棋盘上,伯洛戈伸手抓起、掷骰,狠狠地砸在了白鸥的脸上,再度弹跳回棋盘之中。

    “我拒绝死亡,所以我们只剩下了一个选择。”

    其他人依次掷骰,新一轮的事件分发,伯洛戈没有说完他的话,而是拄起长剑,站在原地,他的血、怪物的血混合在一起,沿着冰冷的金属淌满地面。

    黎明号依旧向前,它继续向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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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债务介绍:
莱茵历1244年。
我所在的城市在超凡世界的眼中,被评为最为疯嚣与无序的城市。
主要原因呢,层出不穷的恶魔,不怀好意的凝华者,试图违背契约的债务人,哦对了,还有那些藏在阴影之中、妄图索取你灵魂的魔鬼。
无法否认,可事实就是如此,来此居住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这城市总会给你一丝希望,谎言也好,幻觉也罢,但就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让你舍生忘死。
这是座疯嚣且无序的城市,它时刻都在吞食你的生命。
而我,恰好是不死之人。无尽债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尽债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尽债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