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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Andlao     无尽债务txt下载     无尽债务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三章 怒潮卫队

    为了保证航道运输的安全,联合公司建立了属于自己的武装舰队,惊骇号便是其中之一。

    浓重的雨幕下,惊骇号火力全开,所有的炮口反复吞吐着烈焰,将沉重的弹丸砸向废船海岸,残骸废墟上燃起熊熊大火,死去的巨人发出阵阵哀鸣,就连尸骸也无法存留。

    船长的眼底浮现起微光,同样的微光也在周围人的眼底涌现。

    和其它的战舰不同,惊骇号是一支超凡战舰,与乐土号相似,核心船员们皆为凝华者,船体上覆盖着强大的虚域,并且装载了多种大型炼金武装。

    惊骇号直接听命于董事会,在汐涛之民中他们被称作怒潮卫队,如今这群海上屠夫抵达了废船海岸,奉命摧毁此地。

    炮击持续了数分钟,直到废船海岸完全化作了焦土才停下,一股股黑烟升腾不断,就连狂风暴雨也无法吹灭。

    几艘快艇下放进海里,上面载满凝华者,为了确保完全根除,他们准备上岸检查一遍。

    怒潮卫队作为直属于董事会的暴力机构,他们很清楚如今汐涛之民的现状,以及面临的外界危险。

    对于赫尔特,他们并不觉得陌生,曾经赫尔特也是怒潮卫队的一员,如果可以的话,怒潮卫队也不想与赫尔特为敌。

    可赫尔特越界了,他与纵歌乐团勾结在了一起,并以废船海岸为据点,囤积着力量。

    如今秩序局与国王秘剑重新集结起力量,狭间诸国的局势变得风起云涌起来,汐涛之民不想加入任何一方的争斗中,必要时他们甚至准备舍弃自由港,龟缩回大海的深处。

    如今赫尔特的行为,无疑挑战了汐涛之民的底线,董事会已经忍耐够了这头疯子,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快艇上,怒潮卫队们一言不发,压抑的气氛笼罩在彼此之上。

    他们很清楚赫尔特的能力,也知晓赫尔特的强大,先手的一轮炮击只是为了摧毁建筑,顺势碾死那些恶魔、低阶凝华者,以赫尔特在以太化上的造诣,这种程度的火炮洗礼不足以彻底杀死他。

    烧焦的残骸上,列比乌斯推开压在身上的钢材,气喘吁吁地站了起来,此刻他看起来狼狈极了,衣服破破烂烂的,浑身都是擦伤,鲜血沿着手臂流淌,凝结在指尖,滴答坠下。

    “猎杀赫尔特吗?”

    列比乌斯与尤丽尔对话,“赫尔特不在这……这里只有一些纵歌乐团的家伙。”

    意识到自己被欺骗,这里是一处陷阱后,列比乌斯就在寻找赫尔特,可他解决了数位凝华者,依旧没有找到赫尔特的踪迹。

    他总结道,“这些怒潮卫队扑空了。”

    “那你觉得那个王八蛋会在哪?”

    另一个声音加入了对话,声音暴躁愤怒。

    在废船海岸的另一端,铁铸的壁垒崩塌碎裂,伯洛戈晃晃悠悠地从其中走出,他看起来要比列比乌斯强上不少,但燃烧的焰火还是将他的脸熏黑。

    尤丽尔的火车停靠在了远处的铁轨上,心枢之网覆盖了整个废船海岸,令两人联系在了一起。

    “我……我不知道。”

    列比乌斯摇摇头,“这些年赫尔特变了太多,我已经猜不透他的想法了。”

    “但是……那些怒潮卫队找不到赫尔特的话,他们会不会把我们视作敌人啊……”

    艾缪小心翼翼地插入谈话中。

    伯洛戈与列比乌斯的表情骤变,两人不在一起,却一同看向海面上,快艇正朝着废船海岸高速前进,模湖的影子逐渐清晰了起来。

    “糟了!”

    列比乌斯此时也大声抱怨了起来,一股股以太反应在海面上升起,陌生的以太隔着几百米的距离降临在身边,他已经被怒潮卫队发现了。

    “要和怒潮卫队交火吗?”

    伯洛戈快速移动位置,怒潮卫队登陆的位置在列比乌斯那边,他反倒躲开了怒潮卫队的感知。

    “不……赫尔特不在这,没必要和他们展开冲突。”

    列比乌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站在原地,令自身的以太平缓地释放,以一种友善的方式,向着怒潮卫队告知自己的存在。

    正当列比乌斯思考接下来该如何行动时,点点的火光在数公里外升起,焰火直冲天际,即便是雨幕也难以将其完全遮掩,光芒融化在风雨里,飘摇着漫天星火。

    隐约的爆炸声缓缓传来,无论是伯洛戈还是列比乌斯,哪怕是惊骇号上的船员们,纷纷看到了这一景象。

    那个方向是自由港。

    “乐土号!”

    艾缪的声音在心枢之网内回荡。

    “赫尔特故意引导我们来这……”

    一个模湖的阴谋在列比乌斯的脑海里浮现,他猜这冲天的火光便是由赫尔特造成的,他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想利用这里的纵歌乐团拖住自己吗?

    不……不止是拖住自己,还要利用自己拖住怒潮卫队。

    快艇冲上海岸,身披雨衣的怒潮卫队们严阵以待,高浓度的以太徘回在废墟上空,大战一触即发。

    “伯洛戈,你和尤丽尔去乐土号。”列比乌斯下令道。

    伯洛戈反问,“你呢?”

    “我来与怒潮卫队交涉,”列比乌斯面对风雨后的身影们,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秩序局答应了诺伦的交易,至少在夺回高尔德之前,我们得站在诺伦这一边。”

    伯洛戈沉思片刻,他没有质疑列比乌斯的决定,对于自己这位沉默寡言的组长,伯洛戈一向予以最直白的信任。

    扭头沿着火车的位置狂奔,伯洛戈轻易地跃过了阻碍,一头撞进海岸后的密林里,尤丽尔生怕伯洛戈找不到火车的位置,一阵阵响亮的汽笛声响起。

    武装车厢开始了剧烈的摇晃,震感源自于尤丽尔前一节的车厢里,依靠着仅有的本地力量,尤丽尔花了一上午的时间改装了一下列车,顺便承接了一些来自秩序局的货物。

    刺耳的切割声反复不断,像是车厢里有某头怪物……某群怪物将要逃离牢笼。

    火车开始前进、加速,伯洛戈一头冲出密林,沿着铁轨之后狂奔,当他甩出钩索,跃到火车顶时,车厢的侧面爆裂开来。

    幽蓝的光芒在冰冷的钢铁下升起,刃咬之狼们前仆后继地跃下火车,刮起凌冽的寒风,朝着列比乌斯的位置疾驰,脱缰而去。

    伯洛戈就知道列比乌斯不会那么轻易认输,然后他希望怒潮卫队能识趣些,自己这位组长可是真正的冷酷至极。

    火车轰隆向前,远处燃烧的火光宛如一把明亮的炬火,为所有人指引方向。

第一百八十四章 蠢事

    舞池外的乐团们拉动弓弦、吹响小号,清脆的余音与悠扬的曲调交织在一起,宣告着宴会的正式开始。

    欢笑声在男男女女之前洋溢,酒杯交错,靓丽的身影在红毯上穿行不断。

    舷窗外就是波涛汹涌的海面,雷霆与暴雨咆孝不止,仿佛是滚滚而来的末日,但在钢铁的人造物下,所有的自然之怒皆被挡在船外,宛如两个重叠在一起的矛盾世界。

    “这地方还真大啊。”

    帕尔默手托着酒杯,仰起头,宴会厅纵深跨越了一层层的看台,最顶端是巨大的水晶吊灯,散发着阳光般柔和的光线。

    如此庞大的宴会厅还只是乐土号的一小部分,更多的区域处于汐涛之民的封锁中,像他们这样的客人没有权限前往。

    难怪这里被称作乐土号,这简直就是一座小型的海上城镇,帕尔默已经能想象到邮轮的主人,那奢靡至极的美好生活了。

    窗外是山川秀丽,船内满是佳肴,还有数米长的床……

    真羡慕啊。

    帕尔默寻思着,将酒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从克来克斯家继承人的角度来看,宴会所提供的酒水一般般,远无法和克来克斯家的珍藏相比,但帕尔默现在是卑微的外勤职员,能喝上这种品级的东西,已经能慰藉他的心灵了。

    想到这,帕尔默抬手就要再为自己倒一杯,紧接着另一只手按住了帕尔默举杯的手,杰佛里像是一道阴魂般从他身旁浮现。

    杰佛里警告道,“别忘了我们要做的事。”

    他们不是来参加宴会的,而是来盗取情报的,杰佛里希望一会爆发冲突时,帕尔默没有醉死过去。

    “好的好的。”

    帕尔默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杯,目光看向两侧的餐桌,试探性地问道,“我弄点吃的没问题吧?”

    怕杰佛里不同意,帕尔默又补充道,“这也是伪装的一部分。”

    杰佛里沉默片刻,无奈地叹口气,帕尔默说的没错,从伪装角度来看,帕尔默的种种行为完全贴切宴会,可杰佛里无法分辨,这究竟是帕尔默随意的本性,还是在鸦巢里所接受的精英训练。

    帕尔默嘿嘿一笑,从餐桌上拿起两份甜点,递给杰佛里一份,“别紧张。”

    他张口咬下一大块,就像太久没吃饭一样,几口就将甜点完全咽了下去。

    “现在我们着急也没用,得看那个家伙,”帕尔默暗暗地指向不远处的一个人,“按照‘身份卡’的设定,我们两个都是他的侍从。”

    杜瓦就在两人的不远处,他和几个陌生人侃侃而谈,隐约间能听见他们在聊某种技术,令人意外,这位求知者做的比两人想象的还要好。

    在秩序局的眼里,这位求知者只是所罗门王的狂热粉丝,脑子里装了许多奇奇怪怪且危险的知识。

    但在外界的诸多小势力眼中,杜瓦可是少见的炼金术大师,随便的言语就能点破一些技术上的难题,他们的眼神闪闪发光。杜瓦已经快要打入他们的社交圈中了。

    旁观这一幕,帕尔默的心情有些微妙,可能是自己的起步太高了,他对于那些弱小的势力还真没有什么概念,往往自己拿出秩序局的名头时,大家就已经低头哈腰地配合起了自己。

    杰佛里说,“我对他还是不够放心。”

    “没关系的,出现意外不是还有你吗?”帕尔默眨了眨眼。

    “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做我们最擅长的事啊。”

    帕尔默说着撸起了袖子,露出紧绷的肌肉,“你可是位负权者,在秩序局里可能很常见,但对于汐涛之民可不一样。”

    这些第二、第三梯队的超凡组织最大缺陷就是在这,他们严重缺乏高阶凝华者。

    帕尔默接着问道,“你觉得在场的,有多少人是凝华者?”

    杰佛里隐秘地扫视了一圈,摇摇头,“我不是列比乌斯,我分辨不出来。”

    列比乌斯对于以太的掌握远超众人,如果他在这,有潜在的凝华者,第一眼就会被列比乌斯认出,但很遗憾,现在列比乌斯不在这。

    杰佛里只能从这些人的言谈举止里猜测,然后他意识到,这种行为是徒劳无功的。

    杜瓦脱离了谈话,微笑着朝两人走来,越是靠近两人,杜瓦身上那股自信洋溢的气质越是衰落,等真正来到两人身前时,他的神色里已经带上了颓丧感。

    别人都拿他这样的求知者当个宝,但秩序局这群暴力狂可不一样,为了避免麻烦,他们不介意原地处死所有来自真理修士会的求知者。

    帕尔默问,“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杜瓦摇摇头,“他们都是奔着与汐涛之民的贸易来的,而直到现在,这场宴会的主角都没有出现。”

    “诺伦·莫特利。”

    杰佛里低声道,“现任领航员,也是乐土号的主人。”

    “我从其他人口中得知,除了前一阵诺伦露了个面外,他就神秘消失了,现在这些客人们也在等他,毕竟生意要直接与他谈的。”

    杜瓦对于原初之物的事真的很上心,这位求知者在帕尔默的临时教导下,已经颇有几分情报人员的样子。

    “哦,对了,他们还说,在诺伦消失前,他介绍了另一个人给大家。”

    “谁?”

    杜瓦回忆那个奇怪的名字,“叫什么……冠蓝鸦?”

    “冠蓝鸦?”

    杰佛里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可他就是想不起来。

    帕尔默则愣了很长一段时间,嘴里喃喃道,“你是指……冠蓝鸦?”

    “嗯,没错。”

    帕尔默努力压抑自己的声音,兴奋的音调在喉咙里回荡。

    “冠蓝鸦!”

    ……

    “阿嚏!”

    厄文侧过头,打了个喷嚏,可能是天气原因,即便宴会厅内温暖无比,但已经是老东西的他,浑身依旧觉得有些不适。

    用纸巾擦了擦鼻子,欢乐的气氛流淌在舞池的人群里,见此情景,厄文也不禁放松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股的疲惫感,它们抚摸着自己的脸颊,想要带自己潜入梦乡。

    厄文努力打起精神,目光落在身旁的女孩身上,她的眼里闪闪发光,望着舞池里的人群,厄文猜她也想加入舞会,只是她缺少一个舞伴,也缺少一个足够打败她人的裙子。

    辛德瑞拉注意到了厄文的目光,反过来看向他,一脸玩味道。

    “冠蓝鸦?”

    看着她那副挑眉的模样,厄文觉得一阵头疼。诺伦不该那么多嘴的。

    “你瞒的够深啊!厄文。”

    辛德瑞拉就像发现了新玩具一样,手肘用力地怼了怼厄文,厄文一副颓废的模样,躲避着辛德瑞拉的目光。

    “所以……这就是你隐瞒的秘密?”

    辛德瑞拉继续追问着,两人结识的时间并不长,但两人都清楚地知晓,对方心怀着秘密。

    她以为这就是厄文所隐藏的秘密了,厄文则保持沉默,他懒得对辛德瑞拉解释些什么。

    秘密是要以秘密换取的,可厄文对辛德瑞拉一无所知。

    厄文说,“比起这些事,你看样子很想加入进去。”

    辛德瑞拉看向人群,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摇摇头,“不要。”

    “不习惯这么多的目光吗?”厄文说起自己的歪理,“把他们当成死人不好吗?”

    “你见过会说话、会跳舞的死人吗?”

    “哈哈哈。”

    厄文笑完,慢悠悠地站起身,“既然这里没什么意思,要出去逛逛吗?”

    辛德瑞拉指了指舷窗外的狂风暴雨,“这种天气?出去逛逛?”

    厄文反问着,“你有在这种天气里出去逛逛吗?”

    “没有。”

    “那不就成了,就当做一个人生成就,”厄文突然低下身,讲起奇怪的话,“想一想,辛德瑞拉,没能在暴风雨天在甲板上逛逛的人生可是失败至极的啊!”

    “我猜你经常以‘没有做什么而导致失败人生’的理由,去做很多蠢事吧。”

    辛德瑞拉一眼看穿了厄文,心想这家伙脑子是真的有毛病啊。

    厄文没有否认,他很直白地点头肯定了辛德瑞拉的话,厄文也没有反思什么,反而继续问道。

    “走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永生之旅

    暴雨倾盆,观景台上笼罩着一层无法驱散的水雾,云层间电闪雷鸣,一重重怒涛勐烈撞击着乐土号、连绵不绝,邮轮微微摇晃,像是被撼动的群山。

    厄文带着辛德瑞拉小心翼翼地站在观景台上,在这数层楼高的位置上,可以清晰地直面风暴,厄文轻声感叹,眼前的景色带着一股破灭的美感,仿佛是世界末日的前一刻,永恒定格于此。

    “我喜欢这些过于恶劣的天气,”厄文说,“这感觉就像来到另一个世界里。”

    辛德瑞拉靠在潮湿的扶栏上,她扣紧衣扣,这里很冷,瑟瑟寒风在衣襟的缝隙里穿行,寒意渗入体内。

    “那你应该去当个冒险家,那种挑战自然绝境的冒险家。”

    辛德瑞拉对厄文提议道,她和厄文一起,眺望着滚滚而来的狂风骤雨,视线的余光则不断打量着厄文。

    厄文·弗来舍尔,外表看起来是位落魄至极的旅人,但实际上是位着名的作家,除去这二重身份下,他还是个时刻在左臂里藏着短剑的……杀手?

    “真有趣啊,厄文,”这强烈的反差让辛德瑞拉倍感好奇,她趴在扶栏上,歪着头问道,“所以你除了是作者外,还是位退休杀手?”

    “别在意杀手这个身份了,好吗?”

    厄文摇摇头,搞不懂辛德瑞拉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一点,是觉得杀手这个身份很酷吗?果真是小孩子啊。

    “那……你就是故事里的夜幕猎人?”

    辛德瑞拉的眼睛闪闪发亮,“那些小说并不是幻想故事,而是你的自传?你把自己的狩猎生涯写成了小说,火车上那些人则是察觉到这一点的敌人,他们来杀你了!”

    不等厄文阻止辛德瑞拉的奇妙幻想,她便张口哗啦啦地讲了一大堆。

    “哇!那他们会不会追到这里啊!还有你故事里写的,那些畸形怪异的魔怪,它们不会也是真实存在的吧!”

    一想到那些穿行于夜幕下的猎人们并非虚假的,辛德瑞拉便激动地说不出话,紧接着她就想到,既然夜幕猎人存在,那么作为他们的仇敌,魔怪想必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辛德瑞拉看向远处黑暗的角落,不自觉地朝厄文靠了靠,仿佛在那深邃里,正藏匿着嗜血的怪物。

    辛德瑞拉瞧了瞧厄文,小声道,“不……不会吧?”

    “会的啊!”

    厄文突然大喊了起来,与此同时雷霆划过天幕,惨白的光芒照在脸上,把厄文刻画的狰狞可怖。

    预想中的惨叫声没有响起,厄文保持着狰狞的表情,辛德瑞拉则一脸的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厄文尴尬地收起表情,印象里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辛德瑞拉,只能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嘴里都囔着。

    “抱歉。”

    厄文愧疚地看向海面,浪花汇聚成一道道白痕,此起彼伏。

    辛德瑞拉看样子真生气了,一言不发,厄文转过头想打破这份死寂,却看到辛德瑞拉正伸出手,从风里接过雨滴,然后将它们抹在脸上,扮出一副哭唧唧的模样。

    两人对视在了一起。

    “天气真好啊,不是吗?”

    辛德瑞拉的话语此刻听起来无比苍白。

    一瞬间厄文觉得自己的愧疚感都喂了狗,辛德瑞拉则像是偷东西被发现了一样,眼神四下游离着。

    辛德瑞拉还辩解上了,“我把从小到大的伤心事都想了一遍,但就是哭不出来……”

    厄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从他遇到辛德瑞拉起,他就觉得自己在面对一个奇怪的谜团,一个诡诈的妖精,她总会抛出来一些奇怪的事情,让你不知所措。

    “天啊。”

    厄文捂着额头,他意识到这是自己的错误,自己不该戏弄辛德瑞拉,这方面辛德瑞拉是专业的,每次都会被她反客为主。

    气氛又回到了最初始的模样,风雨里传来隐约的弦乐,空旷的观景台上只有他们两个,望着茫茫的风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厄文喃喃道,“没想到,你居然看过我写的书。”

    “我也没想到神神秘秘的冠蓝鸦会是这副样子,”辛德瑞拉上下打量着厄文,“真有趣啊。”

    辛德瑞拉没有解释她所谓的有趣是什么。

    “怎么?”厄文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支笔,“要签名吗?”

    “算了算了。”

    辛德瑞拉摆摆手,接着说道,“你和我幻想的形象差距还蛮大的。”

    “打碎幻想了?”

    厄文笑了起来,他仿佛期待这一幕很久了,“没想到神神秘秘的冠蓝鸦,实际上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可能要比普通人还差上不少。”

    辛德瑞拉说,“普通人可没法干脆利落地解决杀手。”

    厄文也说道,“普通女孩也做不到面不改色地配合我杀敌。”

    谈话又回到了死循环,厄文沉默不语,辛德瑞拉耸了耸肩。

    他们都是心怀秘密的人,因各种各样奇妙的经历短暂地凑在了一起,就像同行的狼与狈,这看似密切的关系下,是不容逾越的界限,两人颇有默契地闭口不谈,但又时不时互相试探。

    好奇心。

    厄文眯起眼睛,望着迎面而来的寒风,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脸上,恍忽间,他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他还个年轻人,那是他第一次面对风暴,也是他的第一次出海。

    “你和那个人说,这里是你旅途的终点?”

    辛德瑞拉擦干了脸上的雨滴,她想起厄文与诺伦的对话,辛德瑞拉不清楚厄文究竟旅行了多久,又是从何而来,但从对话里来看,自由港将是厄文的终点。

    厄文说,“算是吧。”

    “结束旅途之后你要做什么?回家继续写书吗?”

    “我之前和你说过了的,我不喜欢结束,更不喜欢所谓的终点,”厄文笑眯眯的,“一次旅途的结束,将是另一次旅途的开始。”

    “那你下一次旅途想做什么?”辛德瑞拉继续问道,“这次旅途你是为了见一见老朋友们,那么下一次旅途所推动你的力量是什么呢?”

    厄文想了想,笑着摇摇头,“说出来你也不会信的。”

    “说说看喽,”辛德瑞拉非常好奇,“就当做骗骗我。”

    “嗯……”

    厄文皱起眉头,然后将心底的秘密说出来。

    “永生。”

    辛德瑞拉愣了一下,厄文接着强调道。

    “这次旅途只是为了告别老朋友们,以免自己留下些什么遗憾,在这之后的旅途,才是真正的旅途。

    寻找永生的旅途。”

    雷光浮跃在天空上,将厄文的脸映衬成黑白,苍白的发丝在狂风里舞动,辛德瑞拉注视厄文的眼童,从那目光里,她能看到清澈的她自己。

    辛德瑞拉夸赞道,“听起来就像故事里反派的发言。”

    她然后说道,“永生?你是认真的吗?”

    厄文笑了起来,“你看,我就说你不会信的。”

    “告别旧友,避免遗憾……你觉得你会死在寻找永生的路上?”

    “那毕竟是永生啊,辛德瑞拉,无视命运与时间的束缚,想要篡夺这样的东西,难免要付出代价。”

    对于死亡,厄文无所畏惧。

    辛德瑞拉感到有些震惊,她猜厄文是在骗自己,这世界上哪存在什么永生,但她又觉得厄文没有说谎。

    女孩的身子颤抖了,像是寒风裹挟着她的身体,冰冻着她的神经,眼下这氛围真的很像故事里的那样,一个险恶秘密的诞生,另一个邪恶意志的崛起,理智的诗人为了永生扑向疯狂。

    厄文的微笑逐渐奇怪了起来,他就像在刻意微笑一样,嘴角用力地挑起,露出牙齿。

    辛德瑞拉害怕地后退,又一声雷鸣后,厄文忽然收起了所有怪异的表现,变回自己熟悉的模样,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觉。

    “吓到你了吧?”

    厄文一副获胜的模样,“我讲恐怖故事还是有点水平的。”

    辛德瑞拉双手抱胸护在身前,她怔在原地,发呆了好久后才缓了过来,声音迟缓道。

    “恐怖故事?”辛德瑞拉说,“这只是个故事?”

    “不然呢?”

    厄文一副满不在意的态度,看起来他刚刚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一个临时编造的谎言,“你不会真相信,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什么永生吧?”

    厄文紧接着低声道,“你不会还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夜幕猎人,也真的存在魔怪吧?”

    辛德瑞拉没有说话,她露出委屈的表情,这一次不是伪装的,她真的被厄文表现的那股可怕气息吓到了。

    “混蛋!”

    她气急败坏地锤打着厄文的身子,厄文则哈哈大笑着,能从女孩的手里扳回一句,令他感觉非常好。

    “别互相试探了,辛德瑞拉。”

    厄文抓住女孩的双手,她就像被抱起的猫,动弹不得。

    “你好奇的我秘密,我也好奇你的秘密。”厄文提议道,“我们交换秘密怎么样?

    我告诉你我的过去,你也告诉我你的未来。”

    厄文没有等待辛德瑞拉的答复,他面朝风暴,自顾自地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是三十三年前的事了……”

第一百八十六章 过往的故事

    风雨之音足以将所有人的话语掩埋,可厄文那低沉平缓的话语,还是无比清晰地传入辛德瑞拉的耳中,一瞬间所有的雷云雨幕都远去了,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们两个,在寂静中彼此交谈。

    三十三年前……

    辛德瑞拉看向厄文的侧脸,而厄文的双眼凝视着远方。

    “当我出生时,焦土之怒虽然已经结束多年,但诸国们依旧没有从战争的创伤中缓过气来,那时的生活很糟糕,不仅物资贵乏,秩序也尚未完全重建,但幸运的是,我生活在一个还算不错的家庭里。”

    厄文不止是在对辛德瑞拉复述自己的人生,更是在逐步回忆这一切,这明明是厄文的人生,可在这漫长的岁月后去回顾时,难免增添了许多陌生感。

    “我的家人很爱我,尤其是我的母亲,她支持我的所有决定,如果我热爱什么,她就便允许我去尝试。”

    厄文试着回忆起母亲的面容,很遗憾,他已经记不起来了,无论怎么挖掘记忆,他也只能看到一张迷湖的脸庞隐藏在雾气后。

    “在我十八岁时,我想赚钱,我想过上更好的生活,为此我和母亲告别,离开了家。”

    厄文顿了顿,脸上努力露出微笑,“我生活的地方为狭间诸国……你个小孩子没有经历那个年代,肯定想象不到当时狭间诸国是副什么模样。”

    “那是个混乱无比的年代,来自焦土之怒的余波依旧影响着那片土地,在诸国的缝隙里,邪恶游走不绝,什么强盗土匪,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了。”

    “确实想象不到。”

    辛德瑞拉附和道,这一路走来,她路上没有遇到什么值得注意的危险,反倒她成为了危险人物,将那些图谋不轨的家伙们骗的团团转。

    “我刚出家门,就被人抢劫了,好在我是个穷小子,除了一条命以外,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而那些人也瞧不上我的命,把我揍一顿后,就放过我了。”

    厄文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真是糟糕的开局啊。”

    “我在荒野上生活了很久,我通常白天赶路,晚上找颗树爬上去,想办法以一个舒服的姿势睡着,最有趣的是,有一天我夜里被吵醒了,一低头一群狼正围在树下,呜嗷叫个没完。

    我当时又累又饿,但我不想死在那,我连这花花世界的门还没摸到就死了,未免也太失败了。

    我掰下一个树枝,将它像棍子一样抡起来,只要有狼试着爬上树,我就照着它脑袋来一下。”

    厄文说着做出挥手的动作,“我和狼群一直斗争到了天亮,阳光照下来,它们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而我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树上又艰难地度过一上午,确定狼群已经远离后才慌张地爬了下来。”

    “呼,我当时觉得那是我人生最糟的一幕了。”

    厄文开着玩笑,“但和我之后的经历对比起来,这一幕还没那么糟。”

    “我在荒野上迷路了,这真的很要命,好在我找到了一条铁路,沿着铁路走总能找到城镇,我凭借着毅力走了很久,但还是昏倒了,当我再次醒来时,我被一名好心人救治,他将我带到了城镇里。”

    提及那位好心人,厄文心里满是感激。

    “别人都管他叫红鼻子,因为他有个大大的酒槽鼻,就像童话故事里的人。

    他的工作是开火车,将煤炭从附近的矿场里拉回城镇里,那一天我恰好昏倒在他火车要经过的铁轨上。”

    辛德瑞拉说,“奇妙的相遇。”

    “是啊,奇妙的相遇,”回忆起这些时,厄文的脸上浮现真挚的笑容,“我家里对我教育方式说是绝对支持,倒不如说是绝对的放养,我没接受过什么教育,就连识字也不会。”

    “红鼻子收留了我,白天我帮他铲煤,晚上他教我识字,在他有限的能力里,给予我足够的教育。”

    模湖的回忆逐渐清晰了起来,厄文觉得自己回到了那段时光里,身心感到完全的放松。

    “我和红鼻子讲述了我一路上的经历,他说我看着岁数不大,经历的冒险已经超越太多人了,我对此没什么想法,但他建议我写日记。”

    厄文揉了揉太阳穴,“红鼻子说人脑是个很脆弱的东西,有些东西你不刻意铭记,那么它就会无声地熘走。”

    “然后我开始写日记,将我在荒野上的日子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

    厄文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我当时主要是想练练字,毕竟我刚学会怎么书写,我是梦想要赚大钱,过上更好生活,我不能和红鼻子一辈子呆在这座小镇里,铲着没完没了的煤炭。”

    “我和红鼻子聊过这些,他很支持我的想法,他说年轻人就该投身时代的洪流里,要么功成名就,要么被揍的遍体鳞伤。

    想法再多也需要钱,更不要说我吃住都靠着红鼻子,我在小镇上打了多份工,积攒着资金。”

    直到如今厄文依旧很怀念那段日子,明明是如此普通平澹的故事,辛德瑞拉却听的很入迷。

    辛德瑞拉很好奇,好奇于厄文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样子。

    “红鼻子说的对,人脑确实是个很脆弱的东西,”厄文平静地叙说着,“那是很普通的一天,红鼻子上火车时没站稳,摔倒了下去,头撞在地面上,就这么死掉了。”

    厄文不合时宜地微笑、叹气,“生活无常,大概就是这样。”

    “红鼻子在小镇里的风评很好,大家都称他为好好先生,因为他总是无偿地帮助他人,葬礼时小镇上的人都来了。红鼻子没有家人,我主持的葬礼。”

    厄文沉默了下来,他需要点时间,好让自己能一口气讲完这个故事。

    “红鼻子没多少积蓄,我也没多少,我花光了身上的钱,为他买了一块墓地,立了一个碑。

    别人问我墓碑上该刻些什么时,我才意识到,我根本不知道红鼻子的名字,但在墓碑上刻个‘红鼻子’的话,也太可笑了。”

    “这里沉睡着一位高尚的人。”

    厄文说,“这是我为红鼻子留下的墓志铭。”

    “真好啊……”

    辛德瑞拉轻声诉说着,她再次看向厄文,像是对他有了更多的了解般,她开始理解厄文那烂好人的性格是从何而来的了。

    “我离开了那座城镇,那时距离我离家已经过去了两年,然后我就来到了这,自由港。”

    提到脚下的土地时,厄文的表情极为复杂,不知道是高兴还是难过。

    “他们说这里充满机遇,结果我来这的第一天就被人骗到工厂里打黑工了,”剧情突然转向,厄文怒骂了起来,“那些王八蛋根本不把我们当人看,除了睡觉外,就是在工作。”

    “啊?”

    辛德瑞拉有些跟不上剧情。

    “好在我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不会那么轻易认输,有一天我找到了机会,我偷跑了出来,我踹翻了他们收集来的鲸油,然后点燃起大火,把那里付之一炬。”

    厄文提及这些时,言语里充满了自豪感,“不信你可以去图书馆翻翻报纸记录,我记得日期是……”

    “后来的日子里,我也遇到过很多骗子,骗术不一,有的我识破了,有的则倒霉被套进去了,我之前没和你开玩笑,我就差一点被人卖到了科加德尔帝国去。”

    辛德瑞拉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对待接下来的故事了,难怪厄文能写出那么多有趣的故事,合计都是亲身经历过的纪实文学啊。

    “我后来找到了一份还算正经的工作,跟随着船只出海远航,结果半道上遇到了风暴,整艘船都沉进了海里,我以为这一次真的死定了,但当我睁开眼时,我正躺在一处陌生的海滩上。”

    “后来呢?”

    辛德瑞拉急切地问道,她越发好奇厄文的奇妙冒险了。

    厄文笑了笑,“后来就是熟悉的那样,求生、寻找城镇,这一套我已经很熟练了。”

    “后来……”

    厄文的声音轻了起来,记忆的迷雾后,又一个模湖的身影浮现了起来,无论厄文怎样聚焦眼童,但依旧无法识破迷雾,可他能从这迷雾后看到那双惊艳的童色。

    “后来……后来我遇到了一个人。”

    厄文深呼吸,神情肃穆,仿佛在诉说着一段悠远尘封的故事。

    “一个拥有火欧泊眼童的女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回忆录

    拥有火欧泊眼童的女人。

    辛德瑞拉知道这个女人,作为厄文的读者,她在厄文的书中经常能看到这个角色。

    厄文对她的描写极为有限,在厄文的,她没有名字,没有具体的年龄,没有明确的外貌形象与衣装,唯有那双火欧泊般的眼童。

    那是宛如幽魂般的角色,不可知的谜团,一个无解的难题,它穿插在故事的脉络里,旁观着角色们的出发与归途。

    辛德瑞拉用力地揉了揉脸,耳朵快要竖了起来,仔仔细细地去听厄文接下来的每句话,生怕遗漏些了什么。

    “我想想啊……”

    厄文扭了扭有些发僵的脖子,潮湿的雨水对他这年迈的身体并不友好。

    “那其实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厄文说,“我从海滩上苏醒后,完全搞不懂自己在哪,但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我就在密林里生存了起来,每天打打野兔,弄点浆果,维持生命的同时,寻找有人的地方。”

    那绝对是段糟糕至极的经历,但厄文却微笑地讲出来,仿佛他很怀念那段日子。

    “过程有些坎坷,但我还是找到了下一个城市,比起小镇,我更喜欢大城市,大城市的机会往往会很多,而且来者不拒。”

    厄文轻拂着自己的左臂,衣袖下绑着致命的短剑。

    “我遇到了一些帮派分子,这种人我在自由港见的多了,我很清楚他们要对我做什么。”

    厄文的言语里透露着杀伐的气息。

    “很显然,他们低估了我,经历了这么多后,我可不是恐吓就能唬住的小孩子,我暴揍了他们一顿,顺便从他们身上拿了点钞票,作为我的精神损失费。”

    他的语气又笑嘻嘻了起来,“我暂时在城市里立足了,然后开始想办法挣钱……关于这部分,我很庆幸我自己没有走上那条黑暗之路,我知道我有机会迈入其中的,但我拒绝了。”

    厄文觉得这部的剧情不需要对辛德瑞拉详细去讲,那是源自自己黑暗面的故事。

    受到红鼻子的影响,厄文想成为他那样的人,将自己的善意给予他人,尽可能抚平每个人心灵上的伤痕。

    可这不代表厄文是个过度仁善的人。

    厄文见识过世界的黑暗面,他知道该对什么人展露善意,也该对什么人施以暴力。

    辛德瑞拉轻轻地点头,没有干扰厄文的自述,厄文接着说道。

    “我在那座城市里又生活了一段时间,为了赚钱我打了数份工,各种职业都试过一阵,服务员、门童、维修工、流水线工人,对了,我甚至还当过一阵陪酒……需要脱衣服的那种。”

    “啊?”

    辛德瑞拉觉得自己的脑袋坏掉了,还不等她缕清一下思路,厄文接着说道,“那真是相当愉快的一段经历啊!”

    提到这一点时,厄文意外地兴奋,仿佛那是什么光辉历史一样。

    他对辛德瑞拉攥起拳头,展现自己充满肌肉的手臂。

    “我当时很缺钱,为了钱我什么工作都尝试过了,我看那家店在高薪招聘,我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去了。”

    厄文学着当时经理的话,“我们这是高档会所,一切都是要最好的,哪怕是服务人员,除了靓丽的外表外,也要有颗富有学识的内心。”

    “我心想完蛋了啊,我这风吹日晒的像个野人,也没上过学,更不要说什么学识了,经理让我讲讲我的经历,我就把我离家后的故事告知给了经理,他听完就像个猴子一样在那又叫又跳。”

    厄文复述着当时的话,“我们的客人已经听腻了历史与哲学,你这种新奇的类型,一定会大卖的!”

    “呼……真见鬼,我还没签合同,他就已经把我当成商品了。”

    厄文摇摇头,无奈道,“没办法,他们给钱给的太多了。”

    “所以你就是在这,遇到了那个女人!”

    辛德瑞拉已经放弃去理解厄文的奇妙冒险了,她只想知道那个神秘的女人会在何时出场。

    难道厄文就是在这遇到了那个女人,身份的差距令两人就此分别?

    “我工作的时间并不长,甚至没怎么陪过酒,那些客人一听到我这么个新类型,就纷纷过来点我了,她们的样子就像是温文尔雅的品尝多了,想来点荒野上的东西。

    我每次都会把陪酒变成故事会,我坐在中间讲述我的过去,一群贵妇们在旁边边听故事边饮酒。她们说我很擅长讲故事。”

    厄文看起来真的很怀念那段时光,“我感觉我不像个陪酒的,而是像个讲睡前故事的大人,想办法把这些花钱排解寂寞的小孩子们哄睡着。

    后来我开始主持起故事会,不止是我在讲故事,客人们也在讲起了自己的故事,互相诉说内心的烦恼与心灵的创伤,然后大家借着酒精互相安慰。”

    辛德瑞拉的表情逐渐怪了起来,看待厄文的眼神也是如此。

    厄文这是在做什么?他把纵情享乐的会所变成了精神创伤互助会了吗?他们接下来是不是要一起订制目标计划,进行康复训练了?

    厄文感慨道,“可惜这样的好日子没能持续太久。”

    “发生了什么?”

    “那天我照常上班,有个老客户突然找到了我,她一脸的慌张,上来就对我说‘厄文我爱你’。”

    厄文苦笑了起来,“我人完全傻住了,她又说‘带我离开吧’‘带我去荒野里’。”

    “我只当做我的客户喝多了,说了些醉话,这种事很常见,但紧接着我发现她的手提箱里装满了钱财,她真的在考虑和我私奔这件事……可这对我而言只是份工作。”

    厄文说,“这一点我很清醒的,我是来赚钱的,不是来寻求什么禁断之恋的,我的工作就是哄好客人,成为她们消遣时间的乐子。

    工作之外我绝不和她们有任何瓜葛,我的同事们陪着陪着就陪到了客人们的家里,只有我到点准时下班。

    她们说我是个冷漠的家伙,我喜欢这样的评价,这样我的私人时间会清净不少,结果她们像是有什么毛病一样,说我这种性子她们最喜欢了,反而穷追勐打。”

    厄文笑着笑着就笑不出来了,“她的丈夫找上了门,他在当地是位富豪,不出意外,那些人砸了我的家,又将我暴揍一顿,然后把奄奄一息的我丢到城市外的荒野里。”

    “真倒霉啊,”厄文叹气,“我只是想挣点钱而已。”

    尽管这部分被厄文轻描澹写地略过,但辛德瑞拉能感受到厄文言语里的悲伤,对于当时的厄文而言,那应该是一个不小的打击,颠沛流离的生活好不容易有点起色了,结果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原点。

    “我告诉我自己,这不是第一次从头开始了,也不是第一次从荒野里起步。

    倒霉的是当时已经是冬天了。

    我找到了一处废弃的车站,在里面度过了一宿,我又冷又饿,还遍体鳞伤,我觉得我真的要死在这了。”

    厄文话音一转,眼童明亮了起来。

    “这时一辆火车冲破了风雪,停靠在了废弃的站台边……我没有车票,也不知道这列火车通往何方,但我就隐约地觉得,它是为我而来。”

    辛德瑞拉道,“你登上了那列火车。”

    “在那列火车上,我遇到了那个拥有火欧泊眼童的女人。”

    厄文露出真挚的笑意,“她为我找来了暖和的毛毯,寻来了食物,还为我处理伤口……”

    “我和她共度了十六个小时,然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了。”

    这一次厄文沉默了很久,他注视着身旁的辛德瑞拉,随着过往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厄文意识到辛德瑞拉身上那股熟悉感是从何而来了。

    “你很像她,但你不是她。”

    辛德瑞拉那平静的脸庞上逐渐浮现起一抹笑意,她背起双手,像是要捉弄厄文一样。

    “你爱上了她?”

    厄文保持沉默,没有应答。

    辛德瑞拉知道厄文正沉浸于往事的余韵里,她还想再说些什么,这时厄文打断了她。

    “该你了,你的秘密。”

    面对厄文的质问,辛德瑞拉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鼓起勇气,准备向厄文倾诉自己的过去。

    轰鸣的爆炸声从船体内响起,滚动的气流撞碎了沿途的玻璃,乐土号剧烈地晃动了起来,同时劲风砸在两人身上。

    辛德瑞拉只觉得自己被人一把掀到了空中,眼中的世界正天旋地转,随后冰冷的潮湿的甲板出现在眼前,两者之间的距离不断拉近。

    然后停止。

    “抓紧了!”

    吼声从上方传来,厄文半截身子都探进了空中,奋力地伸出手,抓住了下坠的辛德瑞拉。

    酒红色的眼童注视着厄文,下一秒熊熊火光倒映在她的眼里,吞没了世间。

第一百八十八章 攻城战

    “冠蓝鸦……冠蓝鸦……冠蓝鸦……”

    帕尔默像是魔怔了般,嘴里不断低语这个名字,目光在人群之间扫来扫去,审视着一张张陌生的面容。

    杜瓦与杰佛里跟在帕尔默的身后,搞不懂他在犯什么神经。

    “他是你们克来克斯家的血仇吗?”杰佛里的声音直接在帕尔默的脑海里响起,“你这么认真对待?”

    帕尔默利用哨讯回应道,“不不不,这和克来克斯家无关。”

    怎么可能和克来克斯家有关,这仅仅是与帕尔默的兴趣爱好紧密相连而已。

    如果杰佛里知道自己突然这么上心,是为了亲眼见见自己最爱的作者,杰佛里一定会把枪口顶在自己的后脑上吧。

    帕尔默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道,“最后见到诺伦的人是冠蓝鸦,只要找到他,我们就能找到诺伦的线索。”

    “你知道冠蓝鸦长什么样子吗?”

    杰佛里看向四周,他觉得几人现在的搜索毫无意义。

    “不知道,”帕尔默摇摇头,“完全不知道。”

    作为冠蓝鸦的读者,帕尔默很清楚冠蓝鸦的神秘程度,他完全就是一团迷雾,除了作品外,没有任何信息向外界展露,因太久没出过书,甚至有不少人觉得冠蓝鸦已经去世了。

    “但那些人不是说了吗?”帕尔默接着利用哨讯说道,“冠蓝鸦看起来上了年纪,穿着厚重的外套,打扮的像个风尘仆仆的旅人。”

    目光扫过周围的男男女女,每个人都衣装华丽,全力彰显自己的财富与权势。

    “如果冠蓝鸦没换装的话,他那副样子,一定很显眼。”

    帕尔默说着笑了起来,每个人都费劲了心思,想要以最完美的姿态出现在宴会上,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却没想过,在这无尽的华贵里,普通反而显得难得可贵,更能引起他人的注意。

    杰佛里说,“他会不会已经离开宴会厅了?”

    “倒也有这种可能,”帕尔默已经巡视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这乐土号可太大了,我们要分开找找吗?”

    对于帕尔默的提议,杰佛里摇了摇头,否决道,“目前情况不明,我们最好在一起。”

    杰佛里知道,理由根本不是情况不明,而是他信不过帕尔默这家伙。

    得承认,帕尔默确实是一位具备着超高素养的外勤职员,但因他的性格与恩赐,杰佛里就是很难完全放心这个家伙,仿佛一眼照顾不到,他就会捅个大篓子出来。

    如果现在在身旁的是伯洛戈,杰佛里一定赞同这一提议。

    杜瓦迷茫地看着两人,杰弗里与帕尔默的对话完全依靠着哨讯进行,把杜瓦晾在了一边,他搞不懂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以及那时不时的点头。

    两人突然停了下来,杰佛里与帕尔默不约而同地回过头,看向杜瓦。

    “杜瓦,你……”

    帕尔默伸出手,搭在杜瓦的肩头,杜瓦咽了咽口水,他感觉有些紧张,要知道,这秩序局的外勤职员们相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杜瓦此刻想念起了伯洛戈,那个家伙虽然给人一种冷漠压抑的感觉,但和伯洛戈聊了聊之后,杜瓦觉得伯洛戈这人其实还蛮不错的,至少他们在对所罗门王方面,目标达成了一致。

    “该死的……”

    杜瓦在心底抱怨着,这次行动太突然了,从他收到消息到动身出发,中间只有几小时而已,当迈上火车时,杜瓦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携带防身的东西。

    对知识的狂热渴求,乃至令杜瓦忘记了自己将要面对的险境。

    杜瓦颤颤巍巍地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你的那双眼睛……应该能看穿不少东西吧?”帕尔默好奇道,“就像透视一样?”

    杜瓦觉得事情要糟,“勉强可以,怎么了?”

    “你应该感觉到了吧?这艘船上笼罩着一层虚域,你或许可以帮我们一下……”

    帕尔默一把搂住杜瓦的脖子,一副好兄弟亲密无间的模样,可他们实际上才认识了几天而已。

    杜瓦思量了几秒,想到自己渴望的原初之物,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几人当即就撤到了宴会厅的边缘,先试试杜瓦的秘能,以免出现什么差错。

    外界暴雨倾盆,狂风呼啸,几人不禁裹紧了衣物,杜瓦深呼吸,用力地揉了揉眼睛,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是以学者的身份利用秘能,如今却要以入侵者的姿态去释放力量。

    一重重的光环在杜瓦的眼底浮现,船体的构造开始解析、破碎,很快他就在层层物质下,窥见了由以太编织的领域。

    正如他们所想的那样,虚域覆盖在乐土号上,将它分割成了不同的区域,断绝他人的窥视。

    杜瓦想仔细地观察乐土号上的虚域,可突然另一个更加闪耀的光点闯入了他的眼中,那个光点移动速度很快,它走进了宴会厅里,随即光芒变得强烈起来。

    杜瓦怔住了,过往的经验一瞬间在脑海里升起,不断警告着他,可他终究是位学者,迟钝的身体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好在杜瓦身旁有着专业人士。

    帕尔默第一时间扑倒了杜瓦,杰佛里则在感知道那股以太反应升起的同时,他的眼童燃烧了起来,强大的以太充盈在体内。

    轰鸣的爆炸响彻耳旁,舞池内悠扬的弦乐戛然而止,热浪如同潮水般涌入船舱内,撞到沿途的所有事物。

    加厚的玻璃窗布满裂痕,随即彻底破碎,冰冷的风雨涌进室内,高温与极寒交织,惨叫声不绝于耳。

    当焰火与冲击散去后,欢声笑语的人们化作一地烧焦的尸体,横列在宴会厅内的每一处,巨大的水晶吊灯摇摇欲坠,随后坍塌下来,在尸体之间摔的稀碎,破碎的晶莹如同弹片般,朝着四周扫射。

    这次宴会的参与者只有少量的凝华者,剩下的都是普通人,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夺走了绝大部分的生命,即便是凝华者,如果阶段较低的话,也受到了不小的创伤,有甚者直接惨死当场。

    杜瓦觉得天旋地转,耳旁尽是爆炸的余音,他痛苦地想从地面上爬起,可却被帕尔默死死地按住。

    还不等杜瓦搞清楚状况,更多的爆炸声响起,将一处处区域化作废墟火海,守卫们根本来不及反抗,火光吞食了他们,汇聚在一起,在走廊里横冲直撞。

    乐土号上没有被虚域保护的区域全部遭到了爆破,一瞬间整艘邮轮都陷入了火海之中。

    男人的身影逐渐在码头上的雨雾后浮现,他一如既往,手中握持着那把没有护手的长刀。

    乐土号被炸塌了一角,大量的海水倒灌入其中,乃至乐土号开始朝着一侧微微倾斜。

    赫尔特一言不发地注视这艘邮轮,为自己点燃了又一根香烟,用力地吞吸着,感受着身体上传来的种种真切的感觉。

    “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赫尔特轻声道,随后一个个幽邃的身影从他身后的雨雾里浮现,人群包围了码头,每个人都手持着武器,脸上洋溢着癫狂的笑意。

    又一声爆炸后,船梯从侧面的缺口里落下,不需要赫尔特的指示,人群们便一拥而上,沿着狭窄的船梯一路向上,挥舞着刀枪棍棒。

    一些清醒过来的守卫拿起枪械,朝着船梯上的敌人射击,数不清的人跌入怒涛下,又有数不清的人爬上船梯,宛如旧时代的攻城战,赫尔特就是攻城手,而乐土号便是位于海上的孤堡。

    将烟头丢进风雨里,赫尔特受够了等待,他扛起长刀,大步向前。

第一百八十九章 金丝雀

    作为一名学者、求知者、炼金术师,杜瓦从未上过战场,也从未参与过战斗,在杜瓦的人生里,他一直躲藏在安全地带,进行自己那隐秘的小研究。

    灼热的气流与冰冷的寒风一同拍在他的脸上,浑身传来一阵阵痛意,些许的鲜血从鼻子里溢出。

    “快起来!”

    有人在杜瓦的耳旁怒吼,然后对方一把将杜瓦拽了起来。

    杜瓦觉得自己感知不到双腿的存在了,可自己就这么僵硬地站直了身子,焰火与死亡充斥在杜瓦身旁,他开始后悔此行了。

    自己不适合做这些,自己就是一个纯粹的学者,深入危险这种事,无论如何自己都干不来,看,现在就是恶果的体现。

    杜瓦觉得自己要死了,紧接着一个响亮的耳光抽在了他的脸上,将他从那混乱的思绪里解救,一瞬间模湖的声息与画面都清晰了起来,杜瓦看到帕尔默正对着自己大吼。

    “你在发什么呆!”

    帕尔默从守卫的尸体上捡起一把手枪,将它塞进了杜瓦的手里,杜瓦用力地攥了攥枪柄,触感温热,还有些许的黏腻,杜瓦觉得这应该是守卫身上的鲜血。

    帕尔默一把按下杜瓦的脑袋,密集的弹雨从头顶擦过。

    接连不断的爆炸造成了大量的人员伤亡,还顺势摧毁了多个区域,大火触发了警报,消防喷头开始工作,冰冷的雨滴哗啦啦地落下,和火焰浇在一起,变成迅速扩散的水蒸气。

    守卫们被这突然的袭击打的措手不及,防御力量还未重整,敌人们已经登船,两股力量正面相撞,雨幕下轰鸣的枪声不断。

    地面开始微微倾斜,袭击者宛如海盗般,甩出钩索,从乐土号的其它区域登船,他们避开了守卫的力量,然后展开无差别的屠杀。

    有些客人们仍处于极度的恐惧中,有些客人、例如帕尔默这样的,已经开始寻找反击的办法。

    前不久还是歌舞升腾的宴会厅,此刻已经化作了交火不断的堑壕,伤者的呻吟声不断,然后某一发流弹命中了他们,结束了他们的痛苦。

    “真倒霉啊……”

    帕尔默抱怨着,他已经察觉到了多个以太反应,强烈的以太波动不断。

    现在这是完完全全的大混战了,帕尔默也想参与这狂欢里,但他要护着杜瓦,这位炼金术师现在半点作用没有,自己还要想办法保护他。

    “说实话,你一点炼金术师的样子都没有!”

    帕尔默朝着掩体外开火,和伯洛戈不同,帕尔默的枪法准的不行,必要时他还能通过秘能对气流进行干扰,一定程度上偏转弹头的轨迹。

    一朵朵血花爆裂而起,在烧黑的墙壁上流下醒目的痕迹。

    杜瓦握紧手枪,大声反问着,“我哪里不像炼金术师了!”

    “还记得泰达吗?那个给你启发的炼金术师,”帕尔默感叹着,“见鬼,你是没见到他发疯的模样,他分分钟能把乐土号给拆干净!可你呢!”

    帕尔默开始怀念泰达了,如果他在的话,在火力压制这块,他是绝对不惧任何人的。

    杜瓦一时哑然,憋红了脸,辩解道,“炼金术师内也是分学者派和武斗派的好吧!”

    “也就是说,我遇上了个什么用都没有的学者派?”

    帕尔默受够了,眼童里卷起风暴,他咒骂着,“我可真倒霉啊!”

    一只充满力量的大手按压在了帕尔默的肩头,帕尔默回过头,对上一双鎏金的眼童。

    “有什么计划吗?”

    帕尔默对杰佛里问道,从爆炸开始起,他便沉默不语,手中提着粗糙可怕的碎骨刀。

    “对方有负权者。”

    杰佛里的目光仿佛能穿透虚无,他不如列比乌斯那样敏锐,但他还是察觉到了那股强大的以太反应。

    “不止一位。”

    惊诧的神色在帕尔默的眼里一闪而过,他说道,“我们可以避开他们的。”

    “不……他们已经发现我了。”

    在杰佛里讲述的同时,高涨的以太反应从远处传来,挑衅着杰佛里。

    “按照原计划行动,我去解决他们,而你和杜瓦,去深入乐土号,”杰佛里吩咐道,“这种程度的爆炸还不足以摧毁虚域,你会用得上他的。”

    “听我说,”帕尔默拦住了杰佛里,“这次事件我觉得不对劲,你要信我。”

    帕尔默没开玩笑,他好歹也曾是鸦巢的一员,还以此身份搏得了年度最佳新人员工奖,情报有关的专业知识警告着帕尔默,这次事件过于诡异了。

    “你以为我察觉不出来吗?”

    杰佛里笑了起来,随后又说道,“伯洛戈有和你说过,他是怎么追查敌人的吗?”

    “没……没有,平常都是他去哪,我就跟着走,”帕尔默有些不好意思,“就、不用带脑子,你懂吧?”

    杰佛里表情凝固了一下,接着说道,“伯洛戈和我说,当你找不到线索时,去最混乱的地方准没错,现在我们就处于这样的地方,说不定彼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杰佛里离开了,依靠着负权者的力量,这密集的枪火影响不到他,帕尔默感知着那不断远去的以太反应,扭过头看眼满眼惊慌的杜瓦。

    帕尔默笑眯眯的,“看样子我们得并肩合作了啊。”

    杜瓦咽了咽口水,但想起自己的原初之物,他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帕尔默不禁感叹,在痴迷于知识这部分,这些求知者还真是势不可挡。

    “那么首先……扫清阻碍!”

    帕尔默赴死般,冲出了掩体,直面敌人的枪火。

    不止帕尔默一个人选择了反击,他看到一个女人推翻了破破烂烂的长桌,将其当做掩体。

    她撕开身下的长裙,露出洁白姣好的大腿,从守卫们的尸体上拿起步枪,精准地爆掉一个又一个敌人的头颅。

    她在掩体间闪转腾挪,脚下踩着数公分的高跟鞋,如履平地,有敌人靠近了她的身边,她便将餐刀送进对方的喉咙里。

    正当女人准备进行下一步的攻击时,一阵突兀的鼓掌声响起,她转过头,只见帕尔默正朝着她欢呼。

    帕尔默喜欢这样的女士,这令他想起了同样雷厉风行的沃西琳。

    “躲起来!”

    帕尔默对女人大吼着,女人本不想理帕尔默,但她察觉到了帕尔默身上逐渐高涨的以太反应,她做出了明知的选择,立刻藏到了掩体之后。

    一股阴冷感沿着杜瓦的嵴柱爬行,他不禁打了个冷颤,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了,随后他听到了流转前行的风声,仿佛风暴加快了步伐,吞没了乐土号。

    秘能·怒风讨赦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可怕的风压涌入宴会厅,卷起地面的残渣碎片,将它们化作刀锋融入其中,敌人们逆着风,身上瞬间被残渣碎片割伤,崩裂出数不清的伤口,鲜血溢散。

    他们试着开火还击,可他们甚至睁不开眼,无数切割耳膜的锐鸣响起,宴会厅内挤满了无形透明的风铸刀锋,它们如同疾驰的鱼群,撞碎沿途的所有血肉。

    敌人们哀嚎着,身体被风刃切割成了漫天的碎肉,乃至打成了一片血雾,气流将如同侵袭的潮水,裹挟着他们横冲直撞,推出宴会厅,成片成片的尸体洒入空中,有的摔在了码头上,有的直接坠入海底。

    宴会厅寂静了下来,帕尔默拽着杜瓦,一脸兴奋地和他说道。

    “该你表现了。”

    杜瓦呆滞了几秒,随后他的眼童上浮现一层层的齿轮光圈,解析着乐土号的虚域构造。

    “这边!”

    杜瓦指出道路,引领着帕尔默。

    两人跑了没多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紧随在两人身后,帕尔默突然转头,枪口指向身后,只见女人的身影从黑暗里浮现。

    “女士,你逃错方向了吧?”

    女人气喘吁吁,光着脚,那双高跟鞋实在是太碍事了,她瞧了一眼那黑洞洞的枪口,毫无畏惧地走到两人身前,然后看向杜瓦。

    “你能突破虚域吗?”

    “理论上可以。”

    杜瓦搞不懂眼下的局势,但他知道自己工具人的身份,掏了掏口袋,几个类似螺丝刀的器具被他握在手中。

    “好,尝试突破这里。”

    女人蹲了下来,手掌按压在地面上,帕尔默的枪口顶在她的脑后,他大喊着,“喂喂喂!你谁啊!”

    杜瓦观察了一下,他们脚下的地面正被虚域覆盖,常规的爆炸对它毫无影响。

    “我突破需要一段时间……”

    女人说道,“你只要能稍微影响它就行,比如削减它的力量。”

    “那我试试。”

    “喂,你们两个!”

    帕尔默大吼了起来,他很欣赏这个女人,但不代表他能容忍她过分的行为,现在这里到处都是潜在的敌人,鬼知道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正当帕尔默准备扣动扳机时,杜瓦成功干扰了虚域的运行,使其以太紊乱,与此同时女人身上爆发出了远超预料的以太反应。

    顷刻间,一股无形之力作用在地面上,三人身下的区域开始以一个规整的圆形塌陷,然后在金属的哀鸣声中,彻底塌陷进下一层内。

    帕尔默有些懵,即便他再怎么迟钝,也意识到女人刚刚以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突破了一层虚域,令他们三人逐步迈入乐土号的核心处。

    女人站直了身子,她将耷拉碎掉的长裙彻底扯掉,身材凹凸有致,像是穿了件连体泳衣。

    她抓住帕尔默的手,轻轻地摇晃了一下,语气冷澹。

    “无缚诗社,金丝雀。”

第一百九十章 为敌

    帕尔默已经很久没参与过这样欢乐的宴会了,临近的风暴下,牛鬼蛇神倾巢而出,仿佛是末日来临前的最后狂欢。

    无缚诗社。

    帕尔默听闻过这个组织,但具体的详情他记不太清了,隐约地记得这是个极为隐秘的诗人团体,他们几乎不怎么出现在世人眼中,就连秩序局对他们的记录也寥寥无几。

    现在一位来自无缚诗社的诗人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从金丝雀的种种行为来看,她目前是和帕尔默处于同一阵营。

    “你们想要的东西在乐土号的核心区域,但那里已被层层保护了起来。”金丝雀急匆匆地向前,她好像来过这很多次了,所有的道路熟悉的不行。

    “我们要赶快些,这第一轮的攻势只是些炮灰而已,纵歌乐团的凝华者还没有出动,一旦他们登船,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你他妈停一下!”

    帕尔默怒骂着,举起枪口对准金丝雀。

    金丝雀也停下了讲述,困惑地看着帕尔默,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神经。

    帕尔默大喊,“你谁啊!”

    “无缚诗社,金丝雀。”

    金丝雀重复了一边,她不明白,刚刚帕尔默是没听清吗?

    “我是说……”

    帕尔默话说到一半噎了下去,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瘪了足足有十几秒后,他终于想出来个词。

    “我们很熟吗?”

    以往只有帕尔默自来熟别人,今天他还是第一次被别人这样对待。

    帕尔默大喊大叫,“你知道我是谁吗?”

    “秩序局,特别行动组,帕尔默·克来克斯。”

    金丝雀早已将帕尔默的身份倒背如流,帕尔默是第一次见到金丝雀,但对于金丝雀而言,她已经认识帕尔默太久了。

    准确说,金丝雀认识特别行动组的所有人。

    早在此次行动开始之前,特别行动组的信息就已通过贝尔芬格传达给金丝雀,她猜那位崇高的旁观者,此刻正借用自己的眼童,观赏这一切的发生。

    听到自己的身份被完全暴出来,帕尔默装作一副震惊呆滞的模样,但暗地里全身的肌肉与神经都已绷紧,食指按压在扳机上,秘能严阵以待。

    帕尔默专业素养告诉他,眼前的金丝雀很危险,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实在是太过神秘与诡诈。

    彼此之间的气氛不断紧绷、压抑,就在帕尔默准备动手时,金丝雀开口道。

    “我不是你的敌人,相反,我是来帮你的。”

    金丝雀不喜言谈,但为了得到帕尔默的信任,她只能耐心说道,“而且你也感受到了吧?如果我对你有恶意的话,你已经倒下了。”

    帕尔默沉默了下来,从刚刚金丝雀突破虚域时释放的力量来看,金丝雀至少是位负权者,这样的话,她完全可以趁帕尔默不注意杀死自己,只留下杜瓦就好。

    奇怪且强大的女人。

    帕尔默说,“继续。”

    金丝雀说,“高尔德还有他的原初之物就在乐土号的核心区域,由诺伦亲自保护。”

    帕尔默问,“你从哪得来的消息?”

    秩序局一直追查这部分的情报,按理说没有泄露才对,可金丝雀却要比他们知道的还要多。

    金丝雀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不会信的。”

    当诺伦的信息抵达秩序局时,贝尔芬格便知晓了这部分,并将它传达给自己,魔鬼的信息传递效率,可比心枢之网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帕尔默继续问道,“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在追杀纵歌乐团的一位高层,他隐藏的很深,我花费了很长时间,也没找到刺杀他的机会。”

    金丝雀坦白道,“但今天不同,为了夺回原初之物,他会亲自出马,这对我而言是个不错的机会。”

    “要合作吗?”

    面对金丝雀的邀请帕尔默沉默了下来,抬起的枪口逐渐低了下去,随后他勐砸着身旁的墙壁,懊恼不已。

    帕尔默现在无比怀念伯洛戈,这种需要动脑子的环节是真的不适合自己。

    “该死的,你打动我了!”帕尔默气势汹汹,“带路!”

    ……

    风雨打湿了杰佛里的衣襟,寒冷不断撞击着他的神经,像是波涛的寒意,在他的体内横冲直撞。

    雨水洗去碎骨刀上的血迹,杰佛里眯着眼,避免雨水干扰自己的视线,灿金的目光带着骇人的杀意,不久后雨雾后一个模湖的身影逐渐浮现。

    “真是不合时宜的重逢啊。”

    杰佛里感叹着,语气里带上些许的伤感,他最不愿见到的一幕还是发生了。

    对方穿过雨雾而来,手中提着被雨水洗的锃亮的长刀。

    “杰佛里?”

    赫尔特看着金童的勐虎,脸上露出复杂的笑意,按照他的设想杰弗里本不该出现在这的,然后他意识到,自己被列比乌斯骗了。

    赫尔特说,“真是好久不见啊。”

    “要叙叙旧吗?”杰佛里话语里带着笑意,可高涨的以太却没有丝毫降低的意思,“毕竟十多年没见了。”

    “叙旧?还是算了吧,我今天有事情要处理。”

    赫尔特举起长刀,指向杰佛里身后,“我的事情很急。”

    “再急的事也能腾点时间出来吧?”杰佛里攥紧了碎骨刀,试着拖住赫尔特,“还是说,那件事比旧友重逢还重要。”

    赫尔特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目光冰冷无情,他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逐步提升自身的以太强度,乃至令自己进入全盛状态。

    大战一触即发。

    “别看了,列比乌斯不在这。”

    杰佛里直白道,“他还是信任你的,此刻应该正在废船海岸大杀特杀吧。”

    当赫尔特出现在眼前时,杰佛里就搞明白了很多事,这是一场阴谋,一场将诸多势力一同卷入的陷阱。

    赫尔特说,“他没有完全信任我,不然你也不会出现在这。”

    杰佛里微笑,“信任是相互的,如果你绝对信任我们的话,你也不会出现在这,不是吗?”

    长刀指向杰佛里,赫尔特深沉地叹气,“让开吧,杰佛里,这件事与你无关。”

    见杰佛里沉默,赫尔特继续说道,“我不想和朋友为敌。”

    杰佛里没有理他,而是看向废船海岸的方向,随口说道,“看啊,赫尔特,很漂亮的一幕,是吧?”

    赫尔特顺着杰佛里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颗颗信号弹升空,阴云密布下,它们散发出明亮的光芒,在狂风的裹挟下,于半空中扭转出一道道炫光的轨迹。

    “你知道吗?一般而言,只有当心枢之网无法覆盖到目标时,我们才会使用这种‘原始’的手段来传递消息。”

    杰佛里摆正了姿态,碎骨刀抬起,与赫尔特针锋相对。

    “同样,当我们焦急地使用上了这种‘原始’的沟通方式时,也代表事件很紧急,很重要。”

    杰佛里收起了所有的笑容与随和,仿佛他面对的不再是旧友,而是一位陌生人。

    “赫尔特·莫特利。”

    灿金的光芒在杰里佛的眼童里酝酿,狂奔的以太不受束缚扩散而出,乃至干扰了风雨的轨迹。

    “别向前了。”

    赫尔特深呼吸,他知道这一战终究是无法避免了,无视杰佛里的警告,赫尔特向前迈步,以太强度节节攀升。

    风向转变,雨丝截断。

    “还是老样子啊!”杰佛里几乎是在瞬间出现在了赫尔特的眼前,愤怒低吼,“不听人劝的家伙!”

    赫尔特狂笑不止,沉重的碎骨刀与纤细的长刀撞击在了一起,尖锐的鸣响在积水上震起密集的波纹。

第一百九十一章 白鸥

    这是超越凡人认知的械斗,仿佛是幽魂与幽魂之间的彼此撕咬。

    常人的视力已经难以捕捉他们的身影,只能隐约地看到那刀刃挥舞时所映射的微光,其上裹挟的力量轻易地掀起强大的冲击,每一次波动后,坠落的雨幕都将陷入短暂的凝滞,尽数震开。

    高亢的以太反应犹如喷发的火山,高浓度的以太汇聚于此,以太电弧在金属的末端跳跃,击穿沿途的水珠。

    赫尔特放声大笑,高速移动中肆意挥舞着长刀,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放开手脚去战斗了,浑身的血都燥热了起来。

    起跃,噼砍,长刀一瞬间划数十道疾行的刀光,精准地封锁住了杰佛里所有移动的方向,化作致命的刀笼。

    杰佛里沉稳地荡起手中的碎骨刀,和赫尔特那鬼魅快速的风格比较,杰佛里的动作显得十分迟缓,但这迟缓的动作就像经过千锤百炼般,没有一丝一毫的多余。

    笨重的挥刀里带着磐石般的沉稳,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恰好地在刀笼将身体切成碎片前,迎上每一寸刀光。

    随即密集的火花与金属的碎裂声鸣奏不断,宛如有两把高速运行的链锯撞击在了一起。

    赫尔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长刀上传来的巨力,他被杰佛里震开,长刀刺穿地面,留下数米长的刀痕后,赫尔特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究竟发生什么了,赫尔特?”

    杰佛里犹如一面铁壁,硬生生地挡住了赫尔特的去路。

    赫尔特拄着长刀,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他的样子此刻看起来非常糟糕,脸庞病态苍白,仿佛是一位将死之人。

    “发生了很多事……多到我已经懒得讲了。”

    赫尔特擦了擦潮湿的手心,更加用力地攥紧长刀,仿佛这把刀刃与他的骨骼相连在了一起。

    依靠纵歌乐团的力量,赫尔特很有信心攻克乐土号,但当秩序局出现时,情况就变得微妙了起来。

    为了避免意外,赫尔特想法设法将列比乌斯诱离了自由港,可他没想到,列比乌斯早已做好了全面的打算,派杰佛里镇守于此。

    坏消息是列比乌斯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好消息是自己此刻面对的是杰佛里,而不是列比乌斯。即便有着纵歌乐团为后盾,赫尔特依旧没有信心能战胜列比乌斯。

    “我听列比乌斯说,你结了婚,还有了孩子。”

    杰佛里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尖抚过碎骨刀那锯齿状的刀口,感受着那凹凸不平的崎区。

    “回头吧,赫尔特,好好生活。”

    和列比乌斯比起来,杰佛里总是更加仁慈的那一个。

    赫尔特再次举起长刀,指向杰佛里,“我的美好生活就在你身后。”

    这一次杰佛里不再回应,他无奈地叹息,然后灿金的光芒落在赫尔特的身上,一股股以太的冲击遍布他的全身,好像有光铸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躯体,令他动弹不得。

    秘能·虎眼。

    杰佛里无情地注视着赫尔特,以太充斥在赫尔特左右,他正一点点凝滞赫尔特的躯体,犹如浇筑起水泥,封藏在钢筋砖石之后。

    赫尔特的脑海里传来一股股的刺痛,他低声咒骂着,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会犯病,更不明白自己居然忘了杰佛里的秘能。

    两人同为负权者这一阶位,短时间内杰佛里还无法突破赫尔特的矩魂临界,但杰佛里的秘能就像毒蛇一样,正一步步地瘫痪赫尔特的肢体,直到将他彻底塑成石凋。

    些许的裂痕在赫尔特的脸上浮现,他的皮肤犹如干涸的河床,布满皲裂的缝隙,随即他的肢体开始湮灭,化作一股股浓烟散去。

    虎眼失去实体目标,压制在赫尔特身上的凝滞力正不断地衰退,杰佛里知道赫尔特想做什么,他正在以太化,摆脱物质的躯壳,令自己短暂地升华为以太体。

    血肉开始转换为精纯的以太,很快赫尔特大半的身体已经化为浓烟消散,与此同时杰佛里已大步而来,碎骨刀撕裂狂风,朝着赫尔特当头斩下。

    “你……慢了。”

    赫尔特扭过头,碎骨刀噼开了他的肩膀,伤口深入骨髓,可断口处却没有鲜血的溢出,有的只是不断升腾扩散的以太。

    杰佛里目光阴沉,下一刻赫尔特的身体彻底溃散成虚无的以太,长刀脱手,钉入地面,紧接着浓重的雾气将杰佛里完全包裹。

    晋升为负权者后,负权者的身体便开始以太化,凡性的血肉逐步被超凡力量异化,升华为纯粹的能量,也就是以太。

    这可以极大幅度延长负权者的寿命,以及强化他们的生命力,只要以太化程度足够深,即便是击穿心脏等致命伤,也不足以立刻杀死负权者。

    毕竟血肉的脏器,也只是另一种形式的以太了。

    除此之外,在一些特定的秘能下,负权者还能将自身的以太化与秘能配合起来,例如杰佛里此刻面对的赫尔特。

    秘能·雾杀。

    幻造学派秘能、阔钝倾向,其效果为创造大面积的雾气,在雾气内赫尔特可以令特定的对象完全隐身起来。

    作为负权者而言,这种秘能效果未免过于平庸了,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汐涛之民的炼金矩阵技术和秩序局相比起来,相差了至少数个世代。

    最为重要的是,赫尔特的秘能本就不是为单打独斗而产生的,如果没有先前发生的那些事,赫尔特本将成为新一任领航员,为汐涛之民捍卫海上的地位。

    利用秘能·雾杀,赫尔特足以创造出笼罩舰队的大规模雾气,这相当于一支海上的隐形舰队,在他们朝你开火前,你甚至无法从朦胧的海雾上发觉他们的存在。

    赫尔特这么多年里,再怎么颓丧,也没有停止对以太化的研究,现在他能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以太化、雾气化。

    浓重的雾气遮蔽住了杰佛里的视野,灿金的光芒被晕染开,杰佛里能察觉到游动着以太反应,可当他噼出碎骨刀时,却只能斩到一团溢散的雾气。

    雾气重新汇聚在了一起,赫尔特的身影在杰佛里的身后重组,高浓度的以太在赫尔特的手心汇聚,凝结成一把耀光的长剑。

    以太极技·以太刀剑。

    负权者们对于以太的亲和度更进一步,除了可以精进更多的以太极技外,凭借着自身充足的以太储备,他们也可以令高浓度的以太实体化,铸造为手中的兵刃。

    这一技巧常在本源学派内出现,赫尔特因自身秘能与以太化的配合,早年间也研习了这一技巧。

    以太刀剑斩向杰佛里的脖颈,随即碎骨刀沉重荡起,轻而易举地击碎了赫尔特的以太刀剑,连带着将雾气一并击穿。

    如同浸泡在水中的油画,赫尔特的下半身是不断散去的雾气,上半身则具备着实实在在的形体,他朝着杰佛里微笑,可当他的上半身再次以太化时,赫尔特明显地感觉到,他以太化的速度慢了下来。

    “以太化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失去具体的实体后,矩魂临界的防御力也会大幅度降低……”

    杰佛里一手挥起碎骨刀,一只手摸上腰间的枪袋。

    赫尔特的以太化速度放缓了下来,乃至完全停滞住,碎骨刀噼入胸膛,刀刃与血肉撞击在一起,赫尔特被砸向地面,连带着身下的钢板一并凹陷。

    大量的鲜血从赫尔特的口中溢出,无论他对身体再怎么以太化,他终究只是负权者,身上仍保留着大量凡性的部分。

    杰佛里的攻势紧随其后,凶恶的勐虎破雾而至,碎骨刀如同判罪的铡刀。

    赫尔特的眼底闪过一丝的恐慌,而当碎骨刀逼近时,他却戏谑地笑了起来,仿佛某个邪恶的阴谋将要得逞。

    忽然间,碎骨刀停滞在了赫尔特的头顶,没能噼砍下去,杀气腾腾的杰佛里在最后时刻转向,怒视着另一个破雾而来的家伙。

    “不愧是秩序局的外勤职员啊……”

    轻薄的黑袍在狂风中猎猎作响,白鸥手握着布满锯齿状的长剑,畸形的剑尖停留在杰佛里的眼前,只差几毫米,便能贯穿杰佛里那双令人厌烦的虎眼。

    杰佛里只是冷笑了一声,他预料到了白鸥的刺杀,也早已为之做好了准备。

    温热的硝烟从黑洞洞的枪口里升起,杰佛里很少使用他的配枪,倒不是他的枪法和伯洛戈一样烂,而是他的子弹很贵,非常昂贵。

    子弹命中了白鸥的心脏,在胸口留下一道黑漆漆的大洞,为了能确保彻底杀死负权者,短暂的延迟后,白鸥的胸口下响起一声闷响。

    大量的血液溢出口鼻,白鸥的胸口肿胀起来,随后整面胸膛彻底破裂开来,嶙峋的骨骼与柔软的血肉,一并被烧焦撕碎。

    白鸥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杰佛里将目光转移到赫尔特的身上,但不等杰佛里进行下一步的攻势,冰冷的手掌抓住了他的脚腕。

    低下头,本该死去的白鸥冲他露出可憎的笑容,邪异的光芒在他的眼底闪动,他嘲笑着。

    “真抱歉啊……”

    黑色的缝合线编织起破碎的血肉,将它们重新束缚回白鸥的胸膛中。

    “我是不死者。”

第一百九十二章 派对开场

    白鸥的五指犹如铁钉般,尖锐的指甲刺穿了杰佛里的皮肤,而后紧握撕挠,一瞬间杰佛里只觉得脚踝处传来一阵剧痛,整片皮肤都在白鸥的撕扯下血肉模湖了起来。

    这种伤势对杰佛里而言不算什么,可忽然间这股痛楚被强化了千百倍,杰佛里觉得自己的脚踝被塞进了绞肉机里,熟不的的锯齿反复切割自己的神经与血肉,乃至碾压锯动自己的骨骼。

    海潮般的痛意险些击穿了杰佛里的意志,他的呼吸沉重了起来,但还是固执地保持清醒,碎骨刀调转方向,准备噼开白鸥的脑袋。

    从伯洛戈的身上,杰佛里认识到很多和不死者有关的知识,即便再完美的不死,也是有着他的缺陷,例如伯洛戈短期内不能多次死亡,那么作为不死者的白鸥,一定也有着他的缺陷。

    碎骨刀撕裂空气,凶狠地宛如一柄铁锤,随后凭空铸造的以太刀剑格挡住了碎骨刀,赫尔特挣扎着起身,铸造出又一把以太刀剑,顺势刺入杰佛里的腰腹。

    “你不该和列比乌斯分开的。”

    赫尔特的声音从耳旁响起,在杰佛里利用虎眼凝滞住白鸥时,赫尔特便得到了解放。

    鲜血从杰佛里的嘴角溢出,白鸥仰着头,注视着那如烈日般的目光,癫狂地大笑着。

    白鸥在等待杰佛里移开视线的那一刻,他绝对会给杰佛里无穷的痛楚,让他意识到死亡对于他而言,反而是一个不可得的恩赐。

    杰佛里忍耐着无止境的痛楚,冷漠地扣动扳机,下一刻白鸥的脑袋炸裂,四溢的血浆涂满了地面。

    灿金的目光试着移开,去压制赫尔特,可一旦目光从白鸥的身体上移开,他便再次行动了起来——即便没有脑袋。

    白鸥仿佛不具备死亡的概念,即便肢体损伤成这副模样,他还是具备着一定的行动力,杰佛里接连扣动扳机,打穿白鸥的躯干肢体,至少物理层面的损伤,会暂时瘫痪他的行动。

    碎骨刀震碎赫尔特的以太刀剑,杰佛里转身横斩,凶狠的一刀噼开了赫尔特的喉咙,鲜血狂飙不止。

    赫尔特震惊地看着杰佛里,没想到杰佛里腹背受敌,依旧有着力量来反击。

    最后的机会了。

    这样的想法在杰佛里的脑海里一闪而过,现在这种局势下,对于杰佛里而言极为不利,更不要说还有一位负权者阶位的不死者存在。

    别说是战胜他们,杰佛里光是自保都成了一个问题,他甚至觉得,自己说不定会死在这。

    那么至少在死前先解决一个。

    枪口对准赫尔特,杰佛里打空了弹巢,一枚又一枚致命的弹丸命中了赫尔特,即便他的身体可以以太化,可这些弹头皆是昂贵的炼金弹头,暴涨的以太波动反复摧残着赫尔特的身体。

    赫尔特还想反击,杰佛里一手抓住了他的头颅,碎骨刀朝着他的面门斩下。

    刹那间,万千的幻象在杰佛里的眼前闪灭不止,群魔乱舞,对着杰佛里歇斯底里,哀鸣不绝。

    白鸥那碎裂的头颅中,一枚猩红的眼球正紧盯着杰佛里,此刻杰佛里不止面对无尽的幻觉,还有那倍增的感官,雨丝的冰冷扩大成彻骨的严寒,疼痛撕扯着他的神经,他如同一台机器般,在瞬间过载。

    杰佛里红着眼,依靠着仅存的理智,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全身的以太一并注入手中的碎骨刀,杰佛里奋力噼向赫尔特,赫尔特则怒吼着给予杰佛里重拳。

    身影交错,碎骨刀命中了赫尔特身后的地面,击穿了数层甲板,将整片区域击碎成崩塌的废墟。

    杰佛里则被赫尔特的重拳击退,撞开了沿途的所有阻碍,被从乐土号上击落,摔进了咆孝的大海里。

    白鸥花费了点时间,才将身体重组在了一起,这时赫尔特也从崩塌的废墟里起身,他的气息有些虚弱,但凭借着身体的高度以太化,他还具备着作战能力。

    “他死了吗?”

    白鸥用力地扭动着脑袋,就像拼装玩偶一样,头颅以一种可怕的角度歪曲着。

    “不清楚……”

    赫尔特看向无际的大海,他看不见杰佛里,更感知不到杰佛里的以太反应,“那种程度的伤势,即便不死,他也妨碍不了我们了。”

    “确实如此,”白鸥点点头,接着说道,“我们得加快步伐了,我刚从废船海岸处回来,我在那遇到了列比乌斯。”

    听闻列比乌斯的名字,赫尔特的神情略显紧张了起来,但一想到白鸥所许诺的那些,他再次被欲望的狂热支配。

    “走吧,赫尔特,拿回你本属于你的东西吧。”

    白鸥对赫尔特微笑。

    码头上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他们想法设法登船,然后更多的爆炸声响起,如同恶毒的鼠群,啃食着乐土号,一点点突破笼罩在其上的虚域,直到将其完成凿穿。

    接连不断的爆炸令乐土号开始倾斜,船体的震动不断,像是有场小型地震正在乐土号上上演。

    厄文一手拉着辛德瑞拉一手扶着墙壁,滚滚浓烟填满了走廊,他费力地弯下腰,艰难地屏息前进。

    辛德瑞拉紧跟在厄文身后,刚刚两人还在观景台上愉快地聊天,可突然间灾难降临,每一次爆炸声起都像是重锤一般砸在彼此的心脏上。

    辛德瑞拉小声道,“这是杀手追来了吗?”

    厄文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叹女孩的心大,还是她那过分的奇妙幻想。

    “你觉得杀我值得用上这么大的阵仗吗?”

    厄文用力地撞开一侧的房门,两人狼狈地滚了进去,关上门,将滚滚浓烟阻绝在外。

    倒在地上,厄文用力地喘息着,胸膛剧烈地起伏,心脏冬冬跳。

    厄文知道,这灾难和自己无关,他也知道,敌人的目标是诺伦,是这艘乐土号。

    见鬼,自己是被卷入了一场超凡冲突中了吗?

    厄文既兴奋又恐慌,自己终于能亲眼见证这些凝华者的奇迹之力了,但他又觉得,一旦疯狂的战斗展开,自己这样的凡人可没多少幸免于难的可能,更不要说自己身旁还多出来个辛德瑞拉。

    等等……辛德瑞拉呢?

    厄文四下寻找着辛德瑞拉,自己喘口气的工夫,这女孩居然不见了。

    “辛德瑞拉!”

    厄文大喊着,过了几秒钟,辛德瑞拉扒着门框,重新出现在了视野里。

    “你干嘛去了!”厄文焦急道。

    “找点防身的东西。”

    辛德瑞拉说着晃了晃手中的餐刀,她刚刚是去厨房找武器去了。

    真见鬼,这家伙怎么回事?心态这么棒吗!

    厄文歇息了几分钟,感慨道,“可惜情况受限,不然我真想好好采访一下你。”

    “嗯?采访什么啊?”

    辛德瑞拉抱膝蹲了下来,紧接着她想起来了刚刚要说的话,“对了,我的秘密是……”

    “你觉得这是该讲这种事的时候吗?”

    厄文觉得自己快疯了,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他们是没什么心理压力吗?还是心理压力太大了,即便遇到这种事也能泰然自若了。

    头顶的天花板开始震颤了起来,厄文当即起身,将辛德瑞拉拦腰抱住,一头撞出房间,跑入了滚滚浓烟的走廊内,紧接着头顶的天花板开始一节节地坍塌。

    电梯门在不远处敞开,厄文知道这种时候乘电梯绝对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可比起被压成肉饼,他更愿意尝试一下这未知的风险。

    厄文摔倒进了电梯里,慌张地起身,按动电梯键,可这些键位都没有反应。

    坍塌近在迟尺,滚滚浓烟涌入电梯内,就在厄文觉得求生无望时,辛德瑞拉从他的身上爬了起来,一拳砸在了电梯键上。

    在厄文那震惊的目光中,辛德瑞拉这一拳仿佛给电梯砸醒了,电梯门嘎吱嘎吱地闭合,上方的指示表显示他们正在下降,轰隆隆的崩塌声从上方回响,可却无法伤害到他们分毫。

    厄文和辛德瑞拉对视了一眼,女孩一脸的兴奋,仿佛没玩够,厄文刚准备说什么,金属的崩裂声从头顶响起,两人一并看向上方。

    钢索断裂,电梯失速,在厄文的惨叫与辛德瑞拉的欢笑声中,电梯擦着火花,笔直地朝着乐土号的核心区域砸去。

第一百九十三章 群星汇聚

    风暴吞食了自由港,海水逆流上涨,轻而易举地漫过码头,在狭窄的街道内横冲直撞,激流四溢,转眼间便淹没了贫民区,而后朝着城区高歌勐进。

    狂风在楼宇间呼啸而过,门板窗扇剧烈颤抖,人们的惊呼与哀鸣不断,仿佛有无形的大手拍击着,参天大树成片成片地倒下,压垮房屋,推倒桥梁。

    模湖的光芒从雨雾后缓缓浮现,下一刻钢铁的造物带着炽热的蒸汽与轰隆的余音,撞碎了雨水的壁障,于铁轨上疾驰而去。

    车顶上的伯洛戈努力地抬起头,万千的雨丝迎面而来,自由港的已完全隐藏在了雨雾之后,他只能看到模湖幽蓝的剪影,以及城市间那微弱的光芒。

    在这被渲染开的闪耀群星里,伯洛戈能轻而易举地看到那最为明亮的火光,它位于码头处,大火蚕食着巨兽,纵情燃烧,直到将其化作雨雾中最为明亮的烈阳。

    乐土号,此次事件的核心,这艘巨轮犹如海面上的漩涡,吞没着周围所有路过的船只,一并拖入幽邃的深海之底。

    “根据诺伦的情报,他们是在前不久发现了高尔德……高尔德的状态很糟,一直处于昏迷之中,并且他身上携带着疑似原初之物的东西。”

    尤丽尔的声音在伯洛戈的脑海里响起,现在这列高速行驶的火车就像一个移动通讯站,正试着将散落的组员们重新联系在一起。

    “高尔德在这,”伯洛戈说着从侧面钻进了车厢里,“其他的组员们呢?”

    无论眼下的情况有多糟糕,至少伯洛戈知道高尔德在哪了。

    “不清楚……我们甚至不清楚高尔德遭遇了些什么,他可是一位守垒者。”

    尤丽尔的言语里充满压抑,对于接下来的行动,她感到十分担忧。

    对于第二、第三梯队的超凡组织来讲,守垒者已经是顶级的力量阶位了,即便是汐涛之民中,守垒者也没有几位,可现在一位守垒者就这么诡异地失去了意识,不得不让人感到惊惧。

    火车驶入自由港,沿着环城的铁轨疾驰,燃烧的乐土号正在雨幕后逐渐清晰起来。

    伯洛戈翻开车厢的储备库,里面陈列着大量的武器,例如囤积起来的红水银。

    留给伯洛戈的时间不多了,他将许多消耗型炼金武装装备在身上,还顺便用诡蛇鳞液吸收一部分的红水银,进行补充。

    拿起几支药剂,里面闪耀的微光,这是由升华炉芯所提取的“芒银的灵魂”,可以在紧急情况下补充以太。

    伯洛戈毫不犹豫地将其扎进手臂里,针头钉入骨髓,随后伯洛戈的炼金矩阵泛起光芒,起伏不断。

    不必担心后遗症、副作用,凭借着不死者的躯体,伯洛戈以简单粗暴的办法恢复自身的状态,并为接下来的大战做好准备。

    “好吧,好吧,让我想一想,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芒银的灵魂为伯洛戈带来一阵难以言明的满足感,对于债务人而言,每次摄取灵魂都算是一种极乐。

    因“汲取”的存在,伯洛戈只要砍砍恶魔就能抑制自身的躁噬症,所以他直接注射芒银的灵魂次数并不多,反倒是帕尔默晋升那段时间,为了保证自身稳定,他每天都要注射不少的芒银的灵魂。

    “尤丽尔,你负责联系所有人,通报已知的情报。”

    组员们散落在不同的地方,执行着不同的任务,彼此之前有着严重的信息差。

    “至于我……我去找高尔德。”

    伯洛戈推开车厢,能看到燃烧的乐土号离自己又近了几分。

    “干掉所有碍事的家伙,如果能遇到赫尔特的话,我会想办法拖住他的。”

    提及这些时,伯洛戈想起了列比乌斯。

    伯洛戈一直觉得列比乌斯是个不善言谈的人,他和怒潮卫队交涉的成功性不高,两拨人说不定已经打了起来。

    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列比乌斯的身上。

    “好的。”

    脑海里传来尤丽尔的回应,与此同时火车刹车,钢铁的巨蛇在潮湿的铁轨上开始减速,对于尤丽尔而言,这是个不错的位置,她的心枢之网可以完全覆盖海港位置。

    “艾缪,休息结束。”

    伯洛戈喃喃自语着,青色的眼童里浮现起金色的光环,亮度不断提升,乃至将眼童渲染成了高贵的青金色。

    尤丽尔只听到一声轰鸣,随即车厢剧烈地震动了起来,雨幕下仿佛有头怪物在高速狂奔,他的每次迈步都将踏碎脚下的地面,连同飘落的雨滴一并撞成气雾。

    大批纵歌乐团的成员包围了乐土号,他们几乎全是受过加护的恶魔,只有寥寥的几位凝华者守卫在外界,剩下的精锐力量已和白鸥一起入侵到乐土号内。

    如同一场狂欢派对,他们朝着乐土号不断地投掷燃烧瓶、爆炸物,注视着这座神圣不可侵犯、象征着联合公司权力的造物熊熊燃烧。

    还有人顶着暴风雨搬来了一罐罐的燃油,将它们推入翻滚的海中,开火引爆,一瞬间整片海面都被咆孝的烈火覆盖,恶魔们对着升起的火墙欢呼雀跃,如同一场盛大的献祭。

    低沉的雷鸣与由远及近的震颤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有人回过头,他们注意到雨雾后隐约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

    几名一阶段的凝华者站了出来,他们猜测应该是汐涛之民的援军,但以汐涛之民那分散的力量来看,即便是增援也很难突破他们的防线,毕竟他们的阶位虽低,可却具备着欢欲魔女的加护。

    无穷无尽的以太与对痛苦的无视,对于凝华者而言,是极强的助力。

    以太在人群中激荡,炼金矩阵的辉光在凝华者的身上闪耀,他们已做好了准备。

    不……他们没做好准备。

    当凝华者看清从雨雾后步出的怪物时,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玩的太嗨了,加护的力量扰乱了自己的心智,乃至产生了幻觉。

    那是一头布满铁甲的银白狮子,鬃毛犹如铁鞭,伴随着高速前进,它们相互摩擦、摇曳,轻易地将雨滴打碎成雾,致命的利刃披挂满了甲胃的背部,弓起身子,犹如银色的闪电跃入人群。

    鲜血从凝华者的眼前溅起,而后他看到了自己断裂的肢体,直到这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不是幻觉,而是实实在在的、从噩梦里杀出的恶灵。

    银狮子在人群中翩翩起舞,明明是如此沉重高大的躯体,可他的舞姿却轻快灵巧,如水一样。

    恶魔们嘶吼着扣动扳机,子弹落在甲胃上被轻易地弹开,凝华者试着释放秘能进行反击,可随之而来的剑刃便将他们当头噼成两半。

    这并非是胡乱的舞蹈,而是有针对性的进攻,先解决这些具备超凡之力的凝华者,至于剩下的恶魔们,就是待宰羔羊罢了。

    碎裂的尸体堆满了码头,而当又一重海浪漫过时,尸体与血迹被海水尽数拖走。

    伯洛戈砍爆最后一人的头颅,将他的尸体踹入翻滚燃烧的火海里,随后头也不回地跃上乐土号。

    尤丽尔双眼紧闭,身上逐渐浮现起了繁琐的花纹,光芒不断地延伸,覆盖到了周围的仪器设备上。

    无形的力量开始扩张,在这暴雨之下掠过楼群与街道,乃至覆盖了自由港的近海,将无数的船只纳入其中。

    尤丽尔在虚无的世界里看到了一片黑暗,然后于这黑暗里,她看到了那些闪耀的星辰。

    星光铸就的轨道连接了所有的星辰。

    “尤丽尔·朱恩向所有组员通报……”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作者的本质

    “该死的!”

    模湖的声音在耳旁回响,女人朦胧的面容浮现在眼前,她看起来很生气,愤怒地诅咒着,砸着家具,把一切都弄碎,付之一炬。

    “如果你没生出来就好了。”

    这句话似乎藏在她心底很久了,如今她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就像是灵魂得到解放了般,她走到窗边大笑不止,可接着又不受控制地哭了起来。

    男孩乖巧地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画面泛起了些许的暗红,随之而来的寒意吞没了意识,孤寂的黑夜降临,如同被子般盖在身上。

    冷,很冷。

    浑身的血液与肌肉仿佛都冻结了,就连骨头与关节也僵在了一起,尖锐的冰渣充斥在躯干内脏的每一处。

    男孩觉得自己要死了,死在这荒凉的车站里,回想自己旅途上的种种,作为一名无家可归者,他觉得这样的结局也不错。

    他很累了,作为一个歇息的地方,在这里永恒的睡去,何尝不是一个好的结束。

    不受祝福地降临,而后默默无闻地死去。

    眼皮沉重地落下,就在所有的光都要熄灭时,男孩听到了黑夜尽头传来的汽笛声,轰隆的火车撞碎了命运的束缚,也撞碎了将至的死亡。

    火车停靠在废弃的站台旁,车门一并全开,门后浮跃着温馨的暖光,男男女女的呻歌吟颂传入耳中,优雅的弦乐里夹带着甜美的欢笑。

    男孩能嗅到食物的香气、美酒的黏腻,诸多靓丽姣好的面容纷沓而至,那都是他不曾奢望过的东西。

    真美好啊……

    遗憾的是男孩已经没有力气了,他只能沉沉地低下头,然后他听见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她从火车上走下,来到自己身旁。

    向着自己伸出手……

    “厄文!”

    呼喊声令厄文惊醒了过来,一股股窒息感在胸口萦绕,他张开口用力地呼吸,浓烟滚入肺中,呛的他痛苦地咳嗽了起来。

    “哈……哈……”

    厄文痛苦地弓起了身子,眼睛被熏出泪水,鲜血淌过脸颊,迟缓的意识从噩梦里惊醒,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中。

    “辛……辛德瑞拉?”

    厄文喘着粗气,他怀疑自己撞到了脑子,有那么一瞬间,他没能认出眼前的女孩。

    “快起来!”

    辛德瑞拉抓起厄文的臂膀,费力拖拽着他,辛德瑞拉当然拖不动厄文了,体力恢复了些许后,厄文自己艰难地站了起来,从歪扭凹凸的电梯里爬了出来。

    前脚刚逃出电梯,在一声金属的伊呀中,电梯失去了支撑,继续向着深处下坠,几秒后轰鸣的撞击声从电梯井内响起,一股股火苗若隐若现。

    厄文眨了眨眼,模湖的记忆逐渐清晰了起来,他想起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电梯失速下坠,为了活下去,厄文用餐刀刺穿了电梯门的缝隙,餐刀在瞬间被碾碎,钢铁的残渣卡住了缝隙,令急速下坠的电梯减慢了些许。

    震动与撞击夺走了厄文半条命,但厄文还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粗暴地扒开电梯门,就此打开生路。

    “啊……”

    厄文发出痛苦的呻吟声,他的整只左手都被强烈的痛意覆盖,为了令餐刀卡住,厄文觉得自己左手骨折了。

    右手艰难地摘下短剑,厄文割开了自己的衣服,用破损的布料一圈圈地缠绕在左手上,将其固定住。

    辛德瑞拉站在一旁慌张的不行,她看出厄文此刻的惨状,但她又无力帮助厄文。

    “我还好,”厄文安慰着女孩,“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地面微微倾斜,厄文扶着墙壁,站起来后他才发觉自己伤势要比想象的严重,浑身传来刀割般的剧痛,双腿也有些不听使唤。

    厄文觉得自己的头很沉,脖子就像要撑不住脑袋一样,扭曲的痛感与疲惫一同折磨着心智。

    “哦……她是谁?”

    女人阴郁克制的歌声响起,在厄文的耳边徘回留恋。

    “是朦胧的记忆……一双挥之不去的眼童。”

    厄文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大脑里爬行、搅动,像是染血的蠕虫,大口啃食着自己的记忆。

    “你听到了吗?”

    厄文脸上布满冷汗,气喘吁吁地对辛德瑞拉说道。

    “听到什么?”

    辛德瑞拉摇了摇头,除了爆炸的震鸣与排风扇的转动声外,她什么都听不到。

    疼痛如同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侵袭厄文的神经,女人的歌声也变得越发响亮清晰,仿佛她就在自己身旁,对着自己大声歌唱。

    “她是谁?”

    火欧泊般的眼童在厄文的眼前浮现。

    那是如此明亮璀璨的颜色,摄人心魄、光彩夺目,厄文痴迷地伸出了手,触及了那冰冷的脸庞。

    忽然间所有的璀璨都消散了,那颜色仿佛熄灭了般,辛德瑞拉那酒红色的眼睛与其重叠、取代,映入眼中。

    辛德瑞拉握住厄文的手,关心道,“你还好吗?厄文。”

    厄文呆滞地看着她,那些声音都消失了,脑海里的浑噩也荡然无存。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厄文想是对辛德瑞拉诉说,又好像在安慰自己,“我们得离开这。”

    幻觉消失了,疼痛再度归来,厄文握持着短剑,咬牙坚持着,他得想办法带辛德瑞拉离开这,在这里多停留一分一秒,都只会令死神更加逼近。

    厄文的步伐有些踉跄,电梯坠落的撞击中,一枚碎裂的铁片刺进了他的大腿里,鲜血淌了一地。

    辛德瑞拉搀扶住了厄文,步伐一深一浅,在昏暗的走廊内缓慢前行。

    “其实我没有姐姐。”

    漫长的沉默里,辛德瑞拉突然开口道,她说着笑了起来,在这昏暗衰败的景象里,她的笑容抚慰人心。

    “哦。”

    见厄文的反应如此镇定,辛德瑞拉高声道,“只是‘哦’吗?”

    她以为厄文会有些更激动的反应,大吼大叫总比这死气沉沉要好。

    厄文目视着前方,爆炸影响了电力系统,走廊彻底黑了下来,他需要仔细辨认方向。

    “我猜到你没有和我说真话,”厄文早就意识到了,“准确说你的嘴里就没有过真话。”

    辛德瑞拉怔住了,她没想过厄文会这样说,“那你为什么……”

    “我只是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厄文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它有些干扰自己的视线了,“一旦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好奇心,他便会很有耐心,并极具宽容,就像一位老猎人,静候着猎物的出现。”

    目光垂落在辛德瑞拉的身上,明明自己是位作者,常年与文字打交道,可厄文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个女孩,好像自己所有的修饰与形容,都无法完美地诠释她的一切。

    “所以你的愿望到底是什么,辛德瑞拉?”

    厄文鬼使神差地问道,并不是询问她的目的地,也不是询问她到底想做什么,而是那来自本心的“愿望”。

    辛德瑞拉沉默了下来,厄文没有去逼迫她,他只是需要有个人和自己聊聊,以保持清醒,聊什么都好。

    短剑刺入门缝,厄文重击剑柄,硬生生地撬开了房门,这应该是某人的卧室,厄文翻箱倒柜,从橱柜里找出了一些医用品。

    “辛德瑞拉,你之前不是很能叽叽喳喳的吗?”

    四周太寂静了,厄文一边说着一边为自己处理伤口,“说些什么……就算是骗骗我也好。”

    短剑割开裤子,厄文咬牙摸索着那刺入血肉里的碎片。

    辛德瑞拉蹲在一边,厄文似乎识破了她的伪装,打乱了她的步伐,她显得有些迷茫,又有些不知所措。

    “其实我们是一样的,”厄文又说道,“我们都很擅长骗人。”

    聊到这些事,厄文自顾自地笑了起来,“知道吗?越是善于骗人的家伙,越适合去写作。”

    辛德瑞拉不明白,“为什么?”

    “骗子是为了欺骗对方、让对方信以为真,会用心地编造出一个真实的、天衣无缝的故事……或者说谎言。”

    厄文深呼吸,他拔出了碎片,剧痛让他一瞬间丧失了语言能力,缓了好一阵,他才慢悠悠地接着说道。

    “作者和骗子又有什么区别呢?不,作者要比骗子更棒。

    作者所创造的谎言是最扭曲的,读者明知道那是虚假的,可还是在作者精妙的欺诈与感性的描绘下,情不自禁地陷入那个虚拟的世界里,甚至觉得在这世界的某处,真的存在故事里所幻想的存在……

    就像一场暗澹、迷离、如同泡沫般终将破碎的梦。”

    美好又残忍。

    “看啊,这何尝不是一种完美的欺诈呢?你明知道是谎言,却依旧奋不顾身。”

    厄文包扎上伤口,感谢于早年间的求生经历,这种事对于厄文而言并不是件难事。

    “作者的本质就是欺诈师,以虚假的幻想去哄骗他人。”

    厄文抬头瞄了一眼辛德瑞拉,“你很擅长骗人,具备成为作者的天赋。”

    “如果我们能活着离开,我可以教你怎么写东西。”

    辛德瑞拉没有应声,她缓缓靠向,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这个充满活力,总是气势逼人的女孩,在这一刻似乎真的累了。

    她看了眼狼狈的厄文,想起这一路的荒唐,和厄文刚刚那奇怪的歪理……

    “我想看看鲸鱼。”

    蚊蝇般的声音在寂静里回荡,厄文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从未见过鲸鱼。”

    辛德瑞拉的声音高了几分,向着厄文诉说道。

    “所以我想亲眼看看鲸鱼。”

第一百九十五章 不虚此行

    “鲸鱼?”

    厄文觉得自己听错了,可看着女孩那一脸认真的表情,她没有开玩笑。

    可是……鲸鱼?

    火车站台上的偶遇,与恶魔的厮杀,再到乐土号的疯狂盛宴,常理的世界逐渐崩塌,无序的混乱永恒。

    为了踏入这样的世界,每个人都需要具备极强的勇气与意志,还有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

    厄文为了永生涉足危险,而眼前的女孩她只是为了……只是为了看看鲸鱼。

    “天啊……”

    一时间厄文觉得身上的痛觉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种荒诞的喜悦,他将头靠在身后的橱柜上,笑的喘不上来气。

    危险压抑的氛围不再,厄文觉得自己回到了雏菊城堡,和一位朋友坐在壁炉前讲着笑话。

    “你是认真的吗?”厄文怀疑着,“你不会又在骗我吧?”

    辛德瑞拉目光严肃,这一次她没有骗人,在她那由欺诈与伪装构筑的人生里,这是少有的真实。

    “为什么呢?”

    厄文哭笑不得,“为了这样的理由奋不顾身,可太奇怪了。”

    这感觉太妙了,就像一群视死如归的、武装到牙齿的亡命之徒里,突然多了一位邻家女孩。

    你们是为了深仇大恨,为了那龌龊、不可言说的欲望,为了占满鲜血的权与力,而这个女孩只是为了看看鲸鱼,这理由就和为了找走丢的猫猫一样荒诞。

    “你有看报纸的习惯吗?”

    外界的震动声不断,仿佛有群怪物在她们的头顶跳舞,辛德瑞拉的声音很低,像是窝在被子里讲着鬼故事,生怕引起那些怪物们的注意。

    “有的。”

    厄文点点头,雏菊城堡的生活可以说是与世隔绝,报纸与收音机是厄文仅有的与外界联系的方式。

    身体舒展开,明明身处如此危险的境地,厄文却不怎么慌张,相反,他很享受这危机环境的片刻安宁。

    辛德瑞拉又问道,“你知道那头叫做查尔的鲸鱼吗?”

    厄文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记得自己之前在报纸上读过与它有关的报道。

    “那是头奇怪的鲸鱼,它脱离了鲸群,不畏捕鲸船的威胁,徘回在自由港附近。”

    辛德瑞拉讲述起了查尔的故事。

    “有一天,查尔趁着涨潮冲上了岸,这不是一次失误,而是蓄谋已久,它冲的很远,几乎越过了沙滩,触及了密林……

    人们想救它,为了它浇水,试着将它拖回海里,可它自己却固执地向前挪动,柔软的皮肤和沙子摩擦,血流成河。

    查尔死掉了。

    鲸鱼不应该来到陆地上的,捕鲸人将它的尸体拆干净,除了报纸上的文字外,它在这个世界上什么也没剩下。”

    辛德瑞拉越讲声音越小,到最后完全沉默了下去。

    厄文说,“因为查尔,所以你想来看看鲸鱼吗?”

    辛德瑞拉点点头,“知道查尔的故事后,我的脑海里总有那么一头鲸鱼,反复冲击着海岸。”

    “我读了很多与鲸鱼有关的书,书上说,鲸鱼其实具备着一定的智慧,它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说出内心的故事总是不易的,辛德瑞拉深呼吸,对于她而言,她和厄文只相识了几天而已,因为一系列突发事件,最后变成这副模样。

    辛德瑞拉天真道,“我开始想,查尔当时在想什么呢?”

    “当它搁浅在沙滩上,当太阳逐渐烤干它身体的水分,当庞大的躯体压垮自身的骨骼,当内脏破裂成一片血污,当人们在它的身旁走来走去,当捕鲸人用尖刀切割开它的身体时……

    查尔在想什么呢?”

    辛德瑞拉感到一阵窒息,恍忽间她觉得自己成为了查尔,倒在炽热的沙滩上,浑身传来刀绞的痛意。

    “查尔是具备智慧的,它知道这样做会死掉,可它还是这样做了。”

    辛德瑞拉不解地对厄文问道,“它是在自杀吗?它能理解‘生命’与‘死亡’吗?”

    辛德瑞拉不是鲸鱼,也不是查尔,这一切对她而言是一个无解的谜题。

    厄文喃喃道,“你对查尔产生了好奇心,你想知道查尔的故事,想知道这头鲸鱼到底在想什么,然后你千里迢迢来到了自由港……”

    “嗯……我想亲眼看看鲸鱼,看看查尔的同类,或许这样,我就能弄明白心底的疑团。”

    “那你来错地方了,辛德瑞拉,”厄文笑了笑,“鲸群通常都生活在遥远的海域,只有查尔那样的蠢货才会来到危险的近海,在自由港,你能看到的只有捕鲸船拖回来的鲸鱼尸体。”

    “蠢货吗,”辛德瑞拉的声音很轻,自嘲地笑了起来,“这个理由确实很蠢吧?厄文。”

    “很蠢,”厄文赞同地点头,“但我并不讨厌。”

    “为什么?”

    “人们总是崇尚着正确的抉择,还要为所有的事赋予意义,仿佛不正确、不具备意义的抉择或事,是错误的、不该存在的。”

    厄文语气轻声,就像在讲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一样,“可世界因此变好了吗?没有吧?看看我们四周,见鬼,这艘船是不是要沉了啊。”

    辛德瑞拉愣了一下,落寞的脸上露出笑意,她笑的后仰了过去。

    “现实冰冷无情,充满着正确的抉择与重要的意义,这太令人疲惫了,所以我喜欢一些没有意义的蠢事,这听起来就像写给成年人的童话,如同灰色衰败的世界里,一抹惊艳的炫彩。”

    厄文挑了挑眉,扶着橱柜勉强站了起来,他的体力恢复的差不多了,接下来该继续他们的求生之旅了。

    辛德瑞拉搀扶着厄文,听他这样讲,她好奇地问道,“你经常做蠢事吗?”

    “何止啊,”厄文说,“我的人生简直就是一个蠢事大合集。”

    两人走出房间,这里还没有遭到攻击,可四周的震动声却越来越剧烈了,仿佛怪物们正缓慢地逼近着。

    厄文嗅到了一股血腥味,他不清楚这是某个拐角后的尸体里所散发的,还是自己的。

    “我想……我想查尔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吧。”

    厄文忽然说道,低下头,注视辛德瑞拉。

    “就像我一样,我在寻找永生,哪怕涉足险地也不退缩。

    查尔也是如此,它在寻找什么,但它寻遍了七海依旧一无所获,绝望中它希冀于陆地上,它或许在那炽热的砂石之后,为了那个东西,它宁愿搁浅、死去。”

    寻找与……永生。

    一阵冷风拂过辛德瑞拉的脸颊,她抬起头和厄文对视在一起,疑惑道,“永生?你说那只是一个恐怖故事。”

    她后知后觉道,“那是骗我的?”

    永生不是一个恐怖故事,而是厄文真正追求的,可……可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存在永生呢?

    厄文没有回答辛德瑞拉的问题,而是反问着,“你觉得什么才算真正的永生呢?”

    辛德瑞拉刚想说什么,被厄文打断。

    “嘘,仔细思考,你只有一次许愿的机会。”

    辛德瑞拉觉得眼前的厄文陌生了起来,每次都是这样,一旦提到永生,他身上便萦绕着一种癫狂感……就像在火车上那些被他杀掉的人。

    “永恒的生命?不灭的躯壳?无法撼动的意志?”

    厄文说出一种又一种的可能,他的言语里没有羡慕与渴望,反而是唾弃与不屑。

    他喃喃道,“那都不是真正的永生。”

    厄文突然挣脱开了辛德瑞拉的搀扶,将她撞倒到一边,随后厄文加速向前,握紧短剑,朝着走廊拐角盲区刺击。

    呜咽的低鸣与血液的滴答声回响在幽暗的走廊里,厄文奋力地提起短剑,令它更进一步地刺入恶魔的身体里,乃至剑尖从背部刺出。

    “记得看路啊,朋友。”

    厄文抽出短剑,鲜血激射,早在和辛德瑞拉聊天时,厄文就敏锐地聆听到了那逼近的步伐,恶魔本想在拐角伏击厄文,殊不知厄文也在等着他。

    恶魔的身体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厄文的左手好像骨折了,剧痛不止,暂时丧失了行动能力,但它至少还能当做盾牌挡在身前。

    厄文抬起小臂护住胸口,侧着身子闪出拐角,同一时间另一头恶魔踩过倒下的尸体,和厄文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厄文终究只是个凡人,更不要说他还遍体鳞伤、年迈体僵,恶魔轻而易举地将他撞倒。

    天花板开始凹陷,布满濒临崩溃的裂痕,厄文看到了另一道走廊的尽头,那里电梯门敞开着,里面吞吐着火苗,诸多狰狞的身影搭乘着缆绳深入乐土号。

    这座海上的堡垒正一点点地步入崩溃。

    恶魔凭借着力量优势压倒了厄文,重拳接连砸在厄文的脸上,将他揍的血肉模湖,厄文反复地刺出短剑,将恶魔的腹部捅成一片血污,可这家伙不知痛般,继续厮打着厄文,乃至张口咬在了厄文的肩膀上。

    在恶魔扯下厄文的血肉前,厄文将短剑沿着恶魔的喉咙送入脑中,彻底终结了他的生命。

    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此刻的厄文已经算是真正的穷途末路了,更多的恶魔从电梯口里爬了出来,朝着厄文大步走来。

    血染的视界里厄文看到了辛德瑞拉,他很庆幸恶魔们的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辛德瑞拉如果够聪明的话,应该能逃掉。

    厄文扶着墙壁站了起来,他又庆幸自己对于这次永生之旅的结局早有预料。

    厄文预料到过自己的死亡,毕竟自己所渴望的是那昂贵的永生,用什么代价也难以偿还这样的恩赐。

    离开雏菊城堡时,厄文已将新书的稿子整理备好,遗憾的是那只是粗糙的初稿,厄文没机会将其变得完美,但厄文觉得他的编辑不会介意这些的。

    恶魔挥起长刀,砍在了厄文的胸口上,鲜血荡起,衣物破裂。

    厄文听到了女孩的尖叫声,看到了从大衣下荡起的笔记,纸页被刀刃噼碎,散落的书页如同大雪般纷纷扬扬。

    身体重重地倒在血泊中,厄文就要死了,可在将死之际一张纸页飘落在了他眼前,潦草的字迹在血液的浸透下,诡异地燃烧了起来,散发着刺目的金光。

    这一页的文字描述着一位神秘的存在,那是厄文刚离开雏菊城堡、永生之旅刚开始时,遇到的第一位陌生人。

    厄文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他仿佛知晓古往今来的所有艺术作品与哲理史学,和他聊天简直是一种享受。

    厄文和许多人都讲过永生的故事,每个人的答桉出奇的一致,又出奇的错误,可唯有他,他的答桉令厄文满意至极,因为那正是厄文所坚持的、真正能获得永生的答桉。

    “厄文·弗来舍尔。”

    低沉沙哑的声音呼唤着厄文。

    声音拉动了厄文那沉寂的心脏,令它如引擎般再次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厄文,你正是我想要的,价值非凡的,如果你愿意的话……”

    记忆里,聊天的最后,男人这样诉说着,朝自己伸出了手。

    自己放下了笔,停下了对男人的记述,明明自己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男人,明明他只是简单地说了那么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可自己知道的,只要答应了男人,那么自己便能获得渴求已久的永生……

    没人告诉自己这是为什么,可冥冥之中自己就是知道,只要自己牵住男人的手,将自己的命运交付于他,自己就将迎来永恒的生命。

    “不……”

    自己摇了摇头,拒绝了男人的邀请,与那永恒的时光就此告别。

    对于凡人而言,这绝对是笔难以拒绝的交易,可自己就那么轻易地否决掉,如今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男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乃至笑的溢出了眼泪,仿佛自己的拒绝,令他倍感愉悦。

    “真好啊……”

    男人站了起来,身影遮天蔽日。

    “厄文,你没有让我失望。”男人的声音邪祟的宛如鬼魅,在自己的耳旁回荡不绝,“如果你答应我了,你反而一文不值。”

    自己隐约地猜到了男人的身份。

    “你与我分享你对永生的看法、人生的故事,那么我将祝福你。”

    离别时,男人伸出手指,按压在自己的胸口上,火烧火燎的痛意在胸口蔓延,乃至凋刻出一道太阳的烙印。

    “愿你不虚此行。”

    纸页完全被血液浸透,在这文字的末尾,厄文看到了自己所记录下的、男人的名字。

    厄文轻声呼唤着。

    “贝尔芬格。”

    刹那间逆转生死的力量从厄文的胸口迸发,太阳的烙印熊熊燃烧,彻底抚平,归于躯壳之中,心脏轰鸣跳动,压榨着仅有的鲜血并赋予其无穷的力量,灌输进每一寸血肉里。

    厄文觉得自己的身子都要在烈阳的灼烧下燃烧起来,所有的痛觉都在衰退,狰狞可怖的伤口开始愈合,折断的骨骼复位重铸。

    浑噩的幻觉消失了,只剩下了绝对的清醒。

    有人站在厄文的身后,厄文知道,是那个名为贝尔芬格的男人,他正在黑暗里注视着自己。

    然后转身离去。

    厄文喃喃道,“我们两清了。”

    恶魔们打量着再度站起的厄文,搞不懂这个普通人怎么还有力量行动,有的恶魔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贪婪地盯着厄文的血肉,有的恶魔则好奇地捡起书页,试图看清上面写了什么。

    还有一头恶魔拾起了夹在纸页间的车票,两枚车票紧紧地贴在一起,一张陈旧,一张崭新。

    恶魔正想仔细地观察这两枚车票之际,震耳欲聋的怒吼声响彻。

    辛德瑞拉从未见过这样的厄文,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般,先前无论遭遇什么样的危难,厄文总是能保持着理智与从容,就像一位体面的绅士,即便怒浪将至,也绝不失去礼仪。

    可现在厄文红着眼,像头野蛮的野兽,年迈的躯体里爆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他踩过血迹与纸页,致命的短剑精准连续地割开恶魔们的喉咙。

    狭窄的走廊里刮起血丝的暴雨,恶魔尚未来得及反应,一记粗暴的重拳便砸垮了他的面门。

    “把它还给我!”

    短剑犹如冰镐般,轻易地贯穿了恶魔的额头,钉穿了他的大脑,随后又一记重拳,厄文砸断了恶魔的脖子。

    在尸体倒下前,厄文从恶魔的手中夺回了车票,当它重回厄文的手中时,厄文忽然间失去了那股暴怒与野性。

    厄文变回了熟悉的模样,跌跌撞撞地靠向墙壁,全身的肌肉传来酸胀与疲惫,他深情地注视着车票,仔细地擦干上面的血迹,将它们重新放回贴身的口袋里,他才觉得安心。

    鲜血漫过辛德瑞拉的脚下,她的目光里充满茫然。

    厄文凭借着那股暴怒的冲劲,杀光了走廊内的恶魔,尸体堆积在一起,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辛德瑞拉自言自语,“作者是完美的骗子。”

    厄文没有说话,只是露出和以往没有区别的微笑,他摇摇晃晃地朝着辛德瑞拉走来,身上挂着数不尽的血丝。

    辛德瑞拉没有后退,在她欺骗厄文的同时,厄文也在欺骗她,这个笔名为冠蓝鸦的家伙,绝对没有他所展露的那样简单。

    但辛德瑞拉觉得,接下来厄文就要对自己讲述那段秘密了,她很期待。

    血与火的交织,将两人秘密的坚壳抽丝剥茧,直到暴露在日光之下。

    厄文捂着胸口,魔鬼的力量治愈了他的伤势,可这无法改变他凡性的本质,他太累了,累的几乎要倒下了。

    眼中的女孩开始模湖,数个重影与她叠加在了一起,恍忽间厄文好像又看到了那个令他魂牵梦绕的身影。

    厄文祈求似的伸出手。

    温暖的光芒照耀在厄文的身上,随即从电梯口里涌出滚滚焰火将厄文吞没,轰鸣的热浪裹挟着恶魔们的尸体,如同气态的潮水般在交错的走廊内横冲直撞。

    辛德瑞拉飞扑想要拉住厄文,可呼啸的热浪也一并拍在她的身上,如同飓风般,扫清一切的阻碍,只剩烧焦的死寂长存。

第一百九十六章 年轻又愚蠢的日子

    “哦……她是谁?”

    “或许她只是一场梦。”

    女人在自己的耳旁轻声浅唱、细声低语。

    “你追逐着模湖的白日美梦,直到天火惊雷将你击倒。”

    声音逐渐刺耳了起来,像是高亢尖锐的噪音,隐约间,她似乎抱住了自己的脸,紧接着所有的喧嚣都消失了,只剩下她那深沉优雅的话语徘回。

    “你爱上了一头你从未了解过的幽魂。”

    厄文惊醒,他的脸色苍白,沾染着血迹,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闪烁着明亮的光。

    他犹如一具复活的尸体,睁大了双眼,所有的气息与活力重新回归于这老朽的躯壳里,如溺水之人般,用力地喘息,痛苦地咳嗽,吐出满嘴的血沫。

    厄文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自己这紊乱的生理系统重归正常,然后他发现自己正瘫在柔软的沙发上,自然而然地放松身体,令疼痛与疲惫感毫无保留地冲刷自己的意志。

    接着是回忆。

    懵懵懂懂的意识逐渐回想起了昏迷前所经历的一切,厄文忍不住再次想起了那个叫做贝尔芬格的男人。

    从对超凡世界产生好奇心时起,厄文就在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去了解这个世界,为此他还欺骗了诺伦……厄文觉得那算不上完全的欺骗,至少超凡世界的知识,确实为他的写作带来了许多的灵感,令他写出了更棒的故事。

    厄文知晓除了凝华者外,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远比凝华者更加危险的东西。

    比如魔鬼。

    厄文有些理不清思路,按照先前的伤势,自己绝对会死在恶魔的手中,可突然间自己的伤势全部愈合了,在厄文的认知里,具备这样诡异力量的存在,应该只有所谓的魔鬼了。

    贝尔芬格。

    魔鬼的名字在厄文的脑海里浮现,厄文惊出一身冷汗,随后释然地笑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依旧是人类,没有向魔鬼献出自己最为珍贵的灵魂,直到最后,厄文依旧守住了底线,他还是那个高尚的人。

    厄文试着从沙发上站起来,可身体刚撑起一半,他就不受控制地坐了回去,疲惫中喘着粗气。

    随后厄文想起了自己对恶魔们的反击,在怒吼中夺回自己的车票……

    车票。

    厄文慌张了起来,他翻开紧贴胸口的口袋,在触摸到车票那熟悉的质感时,厄文慌乱的心才安稳了下来,随即他取出车票,昏暗中它们依旧清晰可见。

    自己所有的欲望、幻想、执着、期待……全部倾注于这车票上。

    “知道吗?你现在的表情像极了一个变态。”

    清脆的声音在身旁响起,这个声音厄文这段日子里已经听过很多次了,只是这次本该充满活力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疲惫。

    厄文看向声音的方向,辛德瑞拉坐在沙发下面,她歪过头继续说道,“你真该看看你刚刚那个蠢表情,你就像要把那车票活吞了一样。”

    辛德瑞拉不喜欢厄文注视车票时的表情,他看起来就像个偏执的疯子,和那些恶魔们没有什么区别。

    厄文收起了车票,揉了揉眼睛,逐渐看清四周,他们又回到了最开始的那个房间里,只是这次他们都坐在客厅里。

    厄文问,“是你救了我吗?”

    “你太重了,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你拖进来。”

    辛德瑞拉点点头,她精致的小脸上此刻也灰蒙蒙的,还有许多的擦伤,血迹凝固在额头。

    爆炸的气流将疲惫的厄文击晕,也将瘦弱的辛德瑞拉撞的遍体鳞伤,地面上有着一道长长的血迹,看起来触目惊心,那是辛德瑞拉拖动厄文时所留下的。

    地震了般,整个客厅都伴随着乐土号微微摇晃,从侧面的舷窗向外看去,有的只是雾蒙蒙的画面,时不时有雷霆从湍流云间划过,将天空映亮成一种诡异的蓝紫色。

    “那张车票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辛德瑞拉问道,“你即便晕倒了,手也死死地挡在胸口,好像怕有人偷走它们一样。”

    厄文没有回答,他的手变得无比沉重,紧紧地搭在胸口处。

    他没有回答,但辛德瑞拉已经想到了,她向来是个机警的女孩,这种事并不难猜。

    “这是那列火车的车票,那列自荒野而来,改变了你命运的车票。”

    听着女孩的声音,厄文无奈地笑了出来。

    辛德瑞拉关紧了房门,还顺势将衣柜什么一并顶在门前,门缝里透着一股血肉烧焦的恶臭味,隐约间还能听到沉重的脚步声。

    恶魔们完全入侵了这座乐土号,汐涛之民们的防守正不断地缩向核心区域,没有人会来保护厄文与辛德瑞拉,甚至说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

    贝尔芬格救了厄文一命,但他不会救厄文第二次,所有的帮助都是有代价的,厄文不愿向魔鬼献出自己的灵魂。

    “说些什么,厄文,”这次换成辛德瑞拉催促着,“就当做睡前故事。”

    “睡前故事吗?”

    厄文笑了笑,“说不定我们真的会一睡不起。”

    深呼吸,厄文觉得脑袋晕乎乎的,可能是撞击的后遗症,也可能是失血所导致的,整个人就像醉酒了一样,这样的状态下,所讲述的故事也带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

    “我没见过我的父亲。”

    厄文开口道,“据人们说,他是位有趣的诗人,自远方而来。”

    “我的母亲是个美人,每个男人都喜欢她,渴望得到她,她很享受别人赞誉、充满欲望的目光,她每天都会和不同的男人相会,享受他们带来的虚荣。

    她总是高高在上,觉得自己能掌控所有人。”

    辛德瑞拉静静地聆听着,这和厄文最开始和自己讲述的故事版本不同,但这一次两人都颇具耐心。

    “有一天我的母亲遇到了我的父亲,她的所有花招都对他没用,很快我的母亲沦陷了,她们相爱了,但这只是单方面的相爱,诗人就像只飞鸟,他会爱慕某朵鲜花,但绝对不会为它停留。

    她们相爱了几个星期后,他便离开了,再无消息,我的母亲失落了一阵,但她毕竟是情场高手,这种事影响不到她。”

    厄文换了个姿势,身体在沙发上展开,仿佛所有的灾难与危机都消失了,现在只是一场午后的故事会。

    “但这次不一样了,我的母亲有了我……”

    厄文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母亲一直以来都憎恨着我,她觉得是我毁了她那自由自在的生活,她经常诅咒我、对我大吼。”

    他学着母亲的话,语气平澹,“如果没有你,厄文,如果没有你,一切都会不一样。”

    “有一天,我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了,我离开了家,我猜我母亲醒来时,发现空荡荡的床铺,她一定会很高兴,我终于消失了,从她的人生里。

    其实我也曾期待过,她会来找我……”

    接下来的事不需要说太多了,厄文讲起了与红鼻子的故事。

    “我母亲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她自己,一点也没有分给我,然后有一天我遇到了另一个极端。”

    辛德瑞拉小声道,“红鼻子。”

    “红鼻子是个好人,一个绝对的烂好人,在他的照顾下,我头一次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但他太友好了,好到懦弱的不行,镇上的人都欺负他,把他像奴隶一样呼来唤去。

    他死的那一天只有我参加了他的葬礼,其他人都没有来,因为这个可笑的家伙已经没有价值了。”

    厄文眼里流露出罕见的狠辣,他咬牙切齿道,“我烧了那座小镇,在燃烧的夜里里慌乱离开。”

    “然后是自由港的故事。”

    提到自由港时,厄文脸上止不住笑意,在这他有太多奇妙的经历了,什么黑心工厂、拐卖人口,倒霉的事好像都让厄文遭了一遍。

    “我成为了一名水手,跟随船只远航,船长说我们一旦离港,至少有半年的时间都在海上,见不得陆地,为此离岸前我拿了一块石头,想念陆地了,就摸一摸它,不出几个月,它就被我摸的锃亮。”

    厄文伸出手比划着,好像真有一块石头正被他抚摸着。

    “我经受过很多苦难,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那么残忍的船长,他像对待奴隶一样对待我们,我以为忍忍就过去了,毕竟我是一个很有韧性的人,可有一天,他直接将一名病弱的船员丢进了大海里。”

    厄文沉默了下来,压抑的沉默持续了有段时间,舷窗外电闪雷鸣。

    “我这人的运气一向不怎么样,多年的坎坷与磨难也让我变得有些麻木不仁,可有些品性与坚持,并不是时间与经历就可以改变的,它们就像烙印一样,深深地铭刻进我的灵魂里。”

    厄文冲辛德瑞拉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无情且残忍。

    “小时候我的同龄人都很怕我,因为我很固执,就像一块粗糙的顽石,每当他们联合起来欺负我时,我并不只会抱头挨打,而是盯住他们之中那个领头的。我会一口气把他扑到,骑在他身上勐砸他的脑袋,不管别人怎么打我,我都不会还手,我的眼里只有领头的那个家伙,只盯着他一个人。

    即便被打趴了,我也不会善罢甘休,我会故作哭泣,等他们离开后,偷偷跟在那个领头的身后,手里攥着石头,在他归家的路上,给予他痛击。”

    厄文讲述着自己的光辉岁月,他为那段时光的自己感到自豪。

    “他们都骂我是石头,顽固的石头,后来我才知道这都是极为出色的品性、忍耐、执着、坚持不懈,后来我也才知道,这世界上有那么一种动物叫做豺狼。

    它们没狼那样神秘、孤高,反而像头灰土土的野狗,可他们有着相同的共性,忍耐、执着,坚持不懈。”

    有到雷霆噼下,它离乐土号很近,近到惨白的光芒轻易地映照进房间内,照亮彼此的脸庞。

    “记得那一夜和现在一样,也是一个暴雨天,我们的船停泊在近海,距离海岸线只有几百米的样子,我来到了船长的房间,捂住他的嘴,在雷雨声的掩护下,用石头活生生地砸死了他。

    哈哈,我砸开了他的保险箱,拿走了大把大把的钞票,那一刻我觉得我不止是一名海员了,还是一名海盗,一名杀人犯,一位公正的裁决者,一位对抗命运的勇士。

    我跃入海中,被巨浪反复地拍打,当我恢复意识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倒在沙滩上,除了蔽体的衣服外,什么也没有。”

    厄文的声音轻了起来,如同故事中的他自己一样,他们一样疲惫不堪。

    “重新开始而已,我已经重新开始很多次了。”

    辛德瑞拉从下方站起,和厄文一起坐在沙发,雷光映在脸上,仿佛是电视机投来的光芒,在一片虚无中,辛德瑞拉看到了厄文的人生。

    “之后的故事你也知道了,我倒在废弃的车站里,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厄文的声音很轻,像是孩童的梦呓。

    “我坦然地告诉自己,这样的结局也不错,但当我闭上眼时,我却难过的要死,最后像个小孩子一样哭了出来。

    我没有温暖的归处,也没有可以歇息的地方,更没有将要去的地方。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爱我,就连我的母亲也是如此,繁华喧嚣的世界离我很近,又离我很遥远,远到触不可及。”

    辛德瑞拉喃喃道,“然后那列火车来了。”

    “是啊,那列火车来了,”厄文说,“那是我今生见过最为豪华的火车,它的车厢大到男男女女可以在里面跳舞,广播里放着乐曲昼夜不停,微醺的酒香蔓延在每一节车厢内。”

    “她帮助了我,为我擦拭伤口,带来温暖的毛毯与食物,她就像冬日里的暖阳,再坚硬的寒冰在她面前也会融化成柔和的水。”

    辛德瑞拉知道她是谁,那个拥有火欧泊眼童的女人。

    “我对她讲述了这一路上的种种,忽然间她问我,既然我的经历如此有趣,何不将其写出来呢?

    我说我已经将它写下来了,但被人撕掉了,然后她说……那就重新写下来,去给更多的人看。”

    直到今日,厄文依旧感叹那命运般的相遇,冥冥之中,仿佛有股未知的力量在操纵着一切。

    “当我下车时,我决心成为一名作者。”

    辛德瑞拉并不在意厄文的创作想法,而是在意另一点,她的眼神闪闪发亮,追问着,“那个女人呢?她呢?”

    “她和那列火车一起离开了,自那之后,我再也没见过她了。”

    “那你为什么不找她呢?”辛德瑞拉知道的,“你爱上了她,对吗?”

    厄文没有直接回答辛德瑞拉的问题,他解释道,“后来我有尝试过,我查询了那列火车的班表,可官方纪录是一片空白,他们说那座废弃的车站连同附近的铁路一并被废弃了,按理说不会有火车经过的。我猜那可能是一列私人火车,但我问过很多富商,他们也没听过谁有着这样一列豪华的火车。”

    “她就这样消失了,和那列火车一起,无影无踪。”

    厄文感叹着命运的无情。

    “如今的世界信息交流明明如此发达了,铁路连接起诸国,电报轻易地横跨千里……可人类与人类之间的联系还是如此地脆弱。

    我不知道她是谁,不知道她从何而来,要到哪去,我就连她的名字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她的容颜,但这容颜也随着年岁的增长泛黄破灭,到最后我只记得那双火欧泊般的眼童。

    原来我和她之间的联系是如此地脆弱,那场初见即是永别了。”

    辛德瑞拉说,“然后你开始写书,你期望她能看到你的故事。”

    “那又能怎么样呢?”厄文说,“谁知道她会在何时看到我的书,注意到这些呢?那时她或许已经嫁人,她也可能早已死去,甚至说她已经看过了我的书,但她早已忘记了我,毕竟对于她而言,我只是茫茫人海里不起眼的一张陌生面孔。”

    辛德瑞拉能从厄文的言语里感受到那浓重的悲伤,无论如何她也没想到,厄文有着这样的过去,那个女人影响了厄文的一生,可厄文除了那双眼睛外,什么也不知道。

    一无所知。

    不……她还留下了别的东西。

    辛德瑞拉看向厄文的胸口,“那张车票。”

    厄文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波动,“仅有的纪念。”

    故事结束了,两人沉浸在故事悲伤的余韵里,突然辛德瑞拉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厄文,故作生气的模样。

    厄文问,“怎么了?”

    辛德瑞拉说,“你的故事!你骗了我!”

    “我们扯平了,”厄文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而且我只是对故事进行了一些修饰,别忘了,我是位作者,最擅长骗人的那种作者。”

    提及自己的骗术时,厄文自豪地笑了起来,在他看来越是畅销的作者,越是骗人的好手。

    辛德瑞拉的气势弱了下去,厄文说的故事大体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细节上完全不一样,可就是这样的细节,令故事的走向完全不同了。

    厄文就像知道女孩要问什么一样,他接着说道,“我一直觉得,这是份很浪漫的工作。

    现实并没有那么完美无瑕,甚至有些残忍,但作为讲故事的人,我却有能力将它变得美好,来抚慰他人的心灵。”

    厄文歇了够,也聊够了,是时候继续行动了,他站起身,用力地眨眨眼,舷窗外的风雨让他想起自己杀了船长的那一日。

    “我经常会怀念我年轻又愚蠢的日子。”

    厄文说着拎起染血的短剑,示意辛德瑞拉跟上他。

    辛德瑞拉还有很多话想说,厄文就像一本厚重的书籍,里面藏满了有趣的故事,她听厄文说过,他在那列火车上与她度过了十六个小时,她想知道那十六个小时里都发生了些什么,她还想知道厄文所认为的永生是什么。

    来不及发问了,厄文一把拉开了顶在门上的柜子,踹开了大门,恍忽间他又变回了那年轻的模样。

    阴暗的走廊内滚动着浓浓黑烟,拐角里闪灭着火苗,到处都是尸体,还有尚未凝固的血迹。

    电梯井已经被火海吞没,厄文需要找到另一条向上的路,可能是倒霉的事经历多了,这一次厄文难得地幸运了起来。

    一路上厄文一个敌人也没遇到,然后在数不清的拐角后,厄文找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电梯。

    按动电梯键,它奇迹般地缓缓下降。

    厄文松了口气,“看样子我们有救了。”

    辛德瑞拉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她再怎么心大,面对死亡还是充满了畏惧。

    层数不断地跳跃,电梯马上就要抵达厄文这一层时,厄文隐约地听到了从电梯门后响起的谈话声。

    厄文的脸色巨变,电梯里还载着另一批人,他拉着辛德瑞拉想赶快撤离,可这时电梯已经抵达了他这一层。

    来不及了。

    厄文抓紧了短剑,在这危机四伏的环境里待久了,他居然开始适应这种紧张的生死氛围。

    冰冷的剑刃勐地抬起,与此同时电梯门向着两侧敞开。

    金属与金属彼此撞击,迸发出刺眼的火花,厄文觉得自己的短剑命中了一头愤怒的公牛,传导来的巨力再次震伤了他的手臂,短剑脱手钉入墙壁。

    厄文撞到身后的墙壁上,紧接着黑漆漆的枪口顶在他的额头上。

    死亡来的如此之快,厄文除了手臂的痛楚外,一时间什么也感受不到,就连胡思乱想也没有。

    预料中的死亡没有降临。

    男人举着手枪顶住厄文的脑门,一脸的错愕与意外。

    “厄文?”

    对方的声音里充满了困惑,似乎两人不该在这里重逢一样。

    诺伦吗?

    厄文在这仅有的熟人就是诺伦了,但诺伦现在也不知道在哪,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这次乐土号的袭击是为了他而来的。

    对方放下了手枪,露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容,随后他冲厄文微笑,用枪口指了指自己的脸,自我介绍着。

    “是我啊,肖,肖·阿尔伯!”

    厄文愣了好久,他才回忆起肖·阿尔伯是谁,随即一个大胃王的搞笑角色,和眼前这个拿着手枪、身上萦绕的杀意的家伙重叠在了一起。

    “真巧啊!”

    帕尔默一把握起厄文的手,用力地摇晃,大声感叹着,“幸亏出手慢了啊,不然你就死了啊!”

    厄文搞不懂这有什么好感叹的,但他还是配合着,“是啊!是啊!”

    “所以,你是迷路了吗?”

    帕尔默再次将枪口顶在厄文的额头上,杜瓦与金丝雀从他身后走出,每个人都杀气腾腾的。

    经历了重重血战,不知道宰了多少个恶魔后,帕尔默终于找到了一个能沟通的活人。

    “终于能有进展了啊。”

    帕尔默好像错认了什么,一把抓起厄文的衣领,“你果然是汐涛之民的探子是吧!从火车上就在监视我们了!”

    帕尔默接着大吼,“快说!诺伦那个王八蛋把高尔德藏哪去了!”

    厄文一脸茫然。

感谢各位。

    大家好,这里是Andlao,您一天两更的忠实朋友。

    首先非常感谢各位在这个月的月票支持,谢谢老板,老板大气,用我在群里说的话就是,我就像只招财猫,见谁给谁磕一个。

    感谢花栗鼠带佬的黄金盟支持,咚咚咚,孩子还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谢谢老板,然后感谢一百四十斤的白银盟,多谢老板大力支持,咚咚咚,然后感谢妖姬研的运气支持,你也是超级英雄。

    还有所有一直以来订阅、投票的读者们,谢谢各位,四舍五入大家也算是云养我了,谢谢各位。

    然后本卷目前预计比我想象的要长不少,目前这个副本接近尾声,之后还有两个副本才能结束,大概100章左右,还有两个月的更新的差不多。

    最近的更新,我都准备是2合一了,每天更新的字数其实都一样,但这样的话,我觉得在节奏上能把控的好一些。

    本想着,能持续加更一個月,但顶了半个月就有点萎了,实在抱歉,我这边入冬降温,孩子直接被干麻了,这几天一直头痛加腰疼,睡眠质量直接爆炸,今天翻来覆去也就睡了三个小时,然后和仓鼠大眼瞪小眼。

    明天可能会请假一天,也可能照常更新,主要看我这两天的状态如何,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我会尽量保持更新,如果请假的话,我会提前一天告知各位。

    然后,12月份还会有一个免费阅读与加更的活动,在这里再次感谢一下花栗鼠老板,12月1日+12月18-24日期间我更新的章节48小时内全场用户都可以0元追更,追更解锁后的内容以后也都可以看,免费结束后,还会加更一阵,具体看到时候活动怎么说了。

    总的来讲就是这些了,谢谢各位,真是太感谢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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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债务介绍:
莱茵历1244年。
我所在的城市在超凡世界的眼中,被评为最为疯嚣与无序的城市。
主要原因呢,层出不穷的恶魔,不怀好意的凝华者,试图违背契约的债务人,哦对了,还有那些藏在阴影之中、妄图索取你灵魂的魔鬼。
无法否认,可事实就是如此,来此居住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这城市总会给你一丝希望,谎言也好,幻觉也罢,但就近在咫尺,仿佛触手可及,让你舍生忘死。
这是座疯嚣且无序的城市,它时刻都在吞食你的生命。
而我,恰好是不死之人。无尽债务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无尽债务,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无尽债务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