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陷阱
来自负权者的一记勐踢,正中靶心。
句偻的男人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他觉得自己的骨头断掉了几根,嘴里浮现金属的辛甜,一股气卡在嗓子里,像是从深水里刚爬出来般,痛苦地咳嗽着,吐出大抹的血沫。
占卜师的摊子被掀翻,两人撞在了一起,还顺势将水晶球压在身下,坚固的球体硌伤了占卜师的腰,翻滚途中身上的脓疮擦伤破裂,恶臭的脓水混合着鲜血蹭了一地,如同被人踩爆的虫子,浆水流了一地。
嘶哑的悲鸣从占卜师的口中传来,身上的长袍不止是故作神秘感,也是为了避免身上的脓疮被擦破,浑身充斥着剧烈的刺痛,稍有移动痛意就变得越发剧烈起来。
列比乌斯站在一边警惕四周,这里是一处陷阱,应该不止一位枪手,至于剩下的事……很显然,在沟通交涉这部分,伯洛戈要比他更为专业。
占卜师勉强地抬起头,只见伯洛戈正朝着他大步走来,而且此刻他的手上还多出了一把粗糙的羊角锤,握在手里沉甸甸的。
伯洛戈站在占卜师与男人身前,锤子在两人的脑袋上点来点去,同时伯洛戈在嘴里念念有词。
当伯洛戈念叨完那段奇怪的咒语后,锤子恰好地停在占卜师的头顶,伯洛戈冲着他露出微笑。
“你先来。”
占卜师用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咒语,而是伯洛戈在随机选人。
“告诉我,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屠夫吗?”
伯洛戈蹲了下来,视线与占卜师平行,脸上挂着和蔼的笑意。
占卜师摇了摇头,他们很清楚屠夫的可怕,那就是头嗜杀的疯子。
占卜师还不够了解伯洛戈。
铁锤落下,占卜师愣了一下,随即撕心裂肺的痛意从手掌上传来,伯洛戈反拿羊角锤,尖锐的羊角钉穿了占卜师的手心。
“抱歉,你可能没太听清楚,”伯洛戈扳弄了几下羊角锤,带着一抹新鲜的血迹提起,“我再重复一遍。”
“是屠夫叫你们这么做的吗?”
占卜师死死地盯着伯洛戈,嘴巴紧闭,鼻尖喘着粗气。
不知何时起,喧闹的集市安静了下来。
早在第一声枪响时集市便安静了下来,人们将目光投向这里,不怀好意。
占卜师像是找到救命稻草般,扯着嗓子大吼着,“谁杀了他,谁就能得到屠夫的友谊!”
寂静又持续了一阵,人们似乎是在思考笔交易是否划算。他们想好了,有人提起短刀,有人掏出枪械。
屠夫在自由港的阴影里具备着极强的影响力,还有传言说,这头嗜血的鲨鱼与联合公司有关,如今的领航员便是他的兄长……
还不等战斗开打,最靠近伯洛戈的一名壮汉直接倒着撞飞了出去,一头撞在了囚笼上,力量之大乃至囚笼都顺带着凹陷了下去,震荡声不绝于耳。
血洞在壮汉的胸口绽放,其下的骨骼内脏已化作一团血污。
壮汉尚有些许的生机,还不等他说些求救的话,囚笼内的奴隶们纷纷伸出手,尖锐的指甲刺穿了壮汉的皮肤,撕开他的血肉,他们像是一群复仇的豺狼,在悲鸣的呻吟里,掏空壮汉的心肺。
列比乌斯站在壮汉刚刚所处的位置上,平举着拳头,指背上带着血迹。
没有以太加护的普通人,在列比乌斯的眼里脆弱无比。不知不觉中超凡的以太早已改变了凝华者,和普通人对比起来,他们宛如两个不同的物种。
众人震惊之余,列比乌斯掏出配枪,连续扣动扳机,一轮精准的点射后,所有拿出武器的敌人,纷纷被子弹爆头,血花四溅。
其他人呆滞在原地,他们慢了一步,没有率先握起武器,而这恰好救了他们一命。
列比乌斯言简意赅道,“不要碍事。”
冰冷的雨水从上方滴落,诡谲的冷风渗进了残骸内,吹拂在人们身上,带来清醒的刺痛。
生活在自由港的人们,常以食物链的理论来形容社会的组成,只有认清自己所处的位置后,你才能最高效地活下去。
大鱼吃小鱼,鲨鱼吃大鱼,然后会有更大、更可怕的怪物吃掉鲨鱼……
废船海岸正是一处食物链底层的聚集地,大家都是小鱼,都是汇聚于此的老鼠,做着不可见人的生意,赚取带血的金币。
屠夫在他们其中,无疑是嗜血的鲨鱼,而且与其它鲨鱼相比,屠夫并不会被财富打动,他的行事疯狂怪异,你总是难以判断他的想法。
可即便屠夫如此可怕,他们还是很清楚,在这自由港内有着一个超越所有人的终极消费者。
“联合公司的人吗……”
有人喃喃自语着,早在很久之前,他们就听到这样的消息了,联合公司想除掉屠夫,现在联合公司的杀手来了,屠夫就要死了。
仿佛刚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人们纷纷移开视线,就当做伯洛戈与列比乌斯不存在,他们继续着交易,做自己该做的事,随后只想赶快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逃的越远越好。
有人不想就这样结束。
凌乱枪声从头顶响起,正如列比乌斯所想的那样,这里不止一位枪手。
枪手居高临下,以为这必杀的一击可以杀死列比乌斯,枪声响起的瞬间,列比乌斯抬起头,通过瞄准镜与他对视在了一起,随后列比乌斯的身影瞬间消失,子弹姗姗来迟,在地面砸出一处弹坑。诸多的弹坑浮现。
轰鸣的钢铁之音从头顶传来,每个人都仰起了头,试着寻找声音的来源,但他们只能看到一块块钢板被巨力砸凹。
混乱的枪声与嘶吼声从头顶传来,紧接着震鸣响起,每次震鸣声响起后,枪声与嘶吼声都会减弱不少,然后大量的铁渣落下,像是灰黑的雪。
又一次震耳欲聋的震鸣后,枪声与嘶吼声彻底安静了下来,一整块钢板凹陷坠落,狠狠地砸在地面上,扬起尘埃,带起鲜血。
烟消云散后,列比乌斯稳稳地站在染血的钢板上,除了衣服有些乱外,他和之前没有半点变化,就像从未离开过一样。
列比乌斯留意到自己的袖口处还是沾染了血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刃咬之狼体型过于巨大,他没法随时携带这些支配物,特殊情况下只能亲自动手。
好在群狼离他并不远,列比乌斯猜它们正在某列火车上,沿着铁轨朝着这里高速前进。
“我们可以继续了吗?”
伯洛戈依旧是那副平澹的微笑,此刻这副微笑在占卜师的眼里是何等的狰狞可怖。
占卜师张大了口,反复吞吸着空气,胸膛涨起又落下,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刺耳的尖叫,尖叫声重叠在了一起,快要扯烂占卜师的脑子。
心脏高频率跳动,心季不断,占卜师想说些什么,他张开口却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呻吟,脓疮里源源不断地溢出鲜血,乃至整个人都抽搐痉挛了起来。
伯洛戈有些高估占卜师的身体素质了,他完全就是个病秧子,羊角锤的创伤与浑身传来的剧痛,轻易地击穿了占卜师的意识。
看样子伯洛戈只剩下了一个选择了。
视线落在句偻的男人身上,他瑟瑟发抖地看着伯洛戈,不等伯洛戈问话,他立刻答道。
“是……是屠夫叫我们这么做的。”
伯洛戈满意地点点头,身前的占卜师已经逐渐平静了下来,脑袋歪扭着,呼吸微弱。
学术点来讲,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参照物,只有一个惨烈的参照物摆在身边,这些人才会意识到,如果不好好配合的话,他们会遭遇到什么。
“具体点。”
他紧张地磕巴了起来,“屠……屠夫说你们会来,让我们想办法拖住你们。”
“为什么?”
“我不清楚,他只和我们说了这些事。”
伯洛戈头疼地站直了身子,羊角锤在手中舞动,呼啸阵阵。
“这里是一处陷阱,赫尔特欺骗了我们。”
“嗯。”
列比乌斯冷澹地回应,内心质问着。
“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赫尔特。”
无人应答。
第一百六十九章 暴雨天
厚重的雨云吞没了自由港,狂风裹挟雨滴,反复锤打房屋,本就松散简陋的屋子逐渐摇晃了起来,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揭开。
室内极为潮湿,什么东西都是湿漉漉的,就连人也是,衣服黏在身上,有种洗完澡没有擦干的感觉。
屋顶漏着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和地面的积水汇聚在一起,乱七八糟的东西浮在水面上,时不时还有成群的老鼠游过。
几分钟前上涨的海水倒灌进了管道里,管道口被涨开,污浊的废水溢进了室内,到处都是。管道口半敞开,里面传来呼啸的海风声,汩汩的涛声不断,像是有条大蛇在管道里横冲直撞,寻找着出口。
又是一个暴雨天。
赫尔特记得自己最后一次出海时,也是一个暴雨天,那场暴雨如同烙印般铭刻进了他的灵魂里,赫尔特曾在梦里无数次回到那一天,嗅到潮湿的海风,以及自己灵魂被烤焦的恶臭味。
啊……那次出海。
那次出海后一切都变了,诺伦成为了领航员,自己则被放逐进阴影里,为了让自己的妻女活下去,赫尔特背负上了债务,终日和这些污秽之物为伴。
一切是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的呢?
赫尔特试着去想,脑海里却传来一阵绞痛,伊呀的私语声不断,数不清的老鼠从积水里浮现,它们爬满了赫尔特的身体,层层叠加下,赫尔特险些维持不住鼠群的重量,差一点跪了下去。
窗外闪过一道雷霆,轰隆的雷音唤醒了赫尔特,他呆滞地站在洗手台前,鼠群烟消云散。
自己的债务是什么来的?
赫尔特有些记不清了,自从那次出海后,他的幻祟症就越发严重了,到现在就连记忆力也开始了明显的衰退。
他双手拄住洗手台,嗓子里响起沙哑的笑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赫尔特想起了他死去的父亲。
到最后父亲已经与一具尸体没什么区别了,萎缩的肌肉令他连话都说不出口,终日被困在疯狂的幻觉里。
即便凝华者可以令躯体以太化,可来自先天的缺陷依旧难以逃避,更无法剔除,父亲经常会失控,肆意挥洒着秘能,令摇摇欲坠的房屋坍塌、破损。
其实……赫尔特知道的。
赫尔特知道父亲没有疯,那具萎缩的干尸没有失去理智,他是故意这样做的,故意去破坏、故意去摧毁,故意引起所有人的厌烦与恨意。
父亲许下了一个黑暗的愿望。
赫尔特一直以来都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知道父亲的意思,然后他满足了父亲的愿望,用匕首刺穿了他的心脏,将他从这可悲的躯壳里解放。
现在回想起来,那似乎也是一个暴雨天。
那时的自己远没有现在这样专业,匕首没能彻底杀死父亲,痛苦中他睁开了眼。
自己害怕极了,可父亲的眼神里却没有惊慌,也没有愤怒。
父亲只是温柔地看着自己,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自己,直到鲜血流尽。
诺伦理解自己,所有人都理解了自己,认为自己是为了令父亲解脱,才犯下这弑父的重罪,但只有赫尔特自己明白,那是一场复仇。
自己本想对将死的父亲大喊着,他那癫狂的愚行令母亲被秘能引发的坍塌砸死,可自己最后什么也说不出口,好像不愿再折磨这疲惫的灵魂。
就那么干看着。
脸颊上传来一阵刺痛,赫尔特摸了摸,剃刀不小心割开了皮肤,手上一片鲜红。
赫尔特擦拭掉镜面上的水汽,集中精神,仔仔细细地剔除脸颊上的胡茬,剪掉打结的头发,梳起一副工整的短发,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也换了一套新的。
第一眼看去,赫尔特仿佛变回了曾经的自己。
“我究竟是牲畜,还是人呢?”
赫尔特与镜中的自己对视,喃喃自语。
好在这一切已经不再重要了,自己不再需要再替魔鬼行事,也不必献出宝贵的灵魂,只要完成这件事,他就会治好艾米丽的病,将幻祟症从莫特利家的血脉里剔除。
迎来美好的生活。
抓起一旁的长刀,赫尔特刚走了没几步,耳旁响起刺耳的蜂鸣,像是有数不清的蜜蜂环绕着自己飞舞。
幻听逐渐散去,赫尔特隐隐地意识到自己忘了些什么,他迷茫了好一阵,突然间想到了。
拿起桌面上的座机电话,赫尔特熟练地拨动着轮盘,按下那刻进心底的数字,短暂的忙音过后,清脆的声音响起。
“喂?”
“是我,艾米丽。”
赫尔特发自真心地笑了出来,聆听到这声音的一瞬,他觉得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妈妈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吗?”
“我没事的,我这边也很顺利。”
“哦,对了,今天的事结束后,我就能回去了,最多五天,不,最多三天你就能见到我了。”
“嗯,在家等我。”
放下电话,赫尔特沉浸于甜蜜的梦里,推开门的瞬间,他又产生了遗忘的感觉。
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
算了。
赫尔特不再多想,握紧长刀,迈入暴风雨中。
管道口里传来轰隆隆的声响,上涨的潮水溢了出来,室内的水平面逐渐升高,秽物里的老鼠们不断地翻滚着。
有一只老鼠踩着同伴的身体跳上了桌子,紧接着更多的老鼠爬上了桌子,它们相互摩擦着,座机电话被整个拱倒,带着早已断裂的电话线一同摔进水里。
电话线早在很久很久之间就断掉了。
和赫尔特的理智一样。
……
“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什么?来自真理修士会的神经病们,准备和联合公司商讨一下,接下来这一年的非法走私?”
帕尔默打着黑伞,即便风雨如此勐烈,也遮不住他那满嘴的烂话。
杜瓦强调道,“首先,我们真理修士会不是神经病,而是伟大的求知者,我们算得上所罗门王的唯一的……”
杜瓦就像古老的贵族,张嘴就介绍起了他那延了不知道多少代的高贵血统。
“其次……”
“其次,闭嘴,保持安静。”
杰佛里截断了两人的斗嘴,刚出发不久,杰佛里已经开始对接下来的行动感到担忧了。
为了保持能力的均衡,行动组被拆分成了现在这副样子,没有了列比乌斯后,就像失去了某个安全保障,杰佛里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感。
帕尔默和杰佛里差不多,但他没有感到不安,没人和自己搭茬了,他现在有点寂寞无聊。
失去了伯洛戈后,帕尔默第一件事就是开始折磨杜瓦,经过一路的碎碎念后,帕尔默发现杜瓦也是有几分幽默在身上的,可以暂时当做消遣。
杰佛里停下了脚步,身后的二人也一并停下,拥挤的人群汇聚在前方,每个人都打着伞,五颜六色的雨伞拼接在一起,像是一条盖在港口上的碎花裙子。
警卫们远远地站在一边,人群有序地沿着登船长梯,逐一抵达乐土号内。
帕尔默仰起头,感叹着,“真大啊……”
乐土号耸立在海面上,远远地看去就像一个写着联合公司字样的大型广告牌,根本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但当你站在它面前时,你才能深切认识到这艘大船的宏伟。
邮轮像头从深海中浮起的巨兽,向着两侧看去雨雾遮掩了船体,仿佛大船没有尽头一样,上方亮起光芒,在这阴云的天气下提供照明,光芒被水汽晕染成大块的色斑,如同海怪发光的眼眸。
帕尔默盯着杜瓦,“也就是说,真理修士会的求知者,这就是我们接下来的身份卡了?”
杜瓦听不懂,“身份卡是什么?”
“桌游,角色扮演,”帕尔默解释着,“这东西你没玩过吗?”
“没有。”
“那你有点孤陋寡闻了啊。”
杜瓦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帕尔默这个人的存在,真的击碎了他以往对秩序局黑暗铁血的幻想,看样子秩序局内也不全是冷面杀神。
“身份卡就是我们在接下来这场游戏里扮演的身份啦,”帕尔默喃喃自语,“我们不再是自己,而是我们所伪装的那个身份,所做所行也要符合那个身份……也就是说,变成另一个人。”
杜瓦没玩过桌游,自然搞不懂帕尔默的话,他只当做这家伙神经犯了,不再理会。
“你走在前头。”
杰佛里对杜瓦说着让开了位置,“别耍小聪明。”
直到这一刻,杰佛里依旧不怎么相信杜瓦,但眼下也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他们需要这位炼金术师来开路。
杜瓦一脸的坚定,肯定重任,“记得你们许诺的。”
乐土号宴会的参与者有很多,只要符合条件,联合公司都欢迎客人们的到来,普通人就做普通人的生意,凝华者便做凝华者的生意。
杜瓦快步向前,执掌知识的炼金术师在很多时候都受到人们的尊敬,哪怕杜瓦来自真理修士会,看他那副热情的样子,帕尔默差点以为杜瓦是秩序局安插的间谍。
“这家伙还真是个疯子啊。”
帕尔默自言自语,杜瓦为了参与研究原初之物,狂热之心可见一斑。
第一百七十章 冠蓝鸦
明明是白天,却没有半点日光落下,乌云囤积在一起,化作厚厚的壁障,风雨雷电在其中闪灭不绝。
大海翻滚咆孝,乐土号耸立于其间,巍然不动,正如它的船名般,在这末日般的光景下,这是仅有的乐土。
呼啸的风雨里,传来悠扬的弦乐。
乐土号,联合公司的海上行宫,守望自由港的移动基地,宴会的受邀下,客人们纷纷登上甲板,步入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内,汐涛之民们并不担心乘客们的误入,经过虚域的隔绝,与超凡世界有关的区域,已经被严格封锁了起来。
厄文打着伞,孤零零地站在甲板上,像朵在暴风雨里摇曳的花朵,客人们已经步入宴会厅中了,只有他显得格格不入,伫立在外,不愿迈进。
类似的宴会厄文已经参与过很多次了,对于流程熟悉的不行,先是和大家站在一起,然后听宴会主人废话连篇,随便找个女人一起载歌载舞,等大家玩的差不多了,便撕下虚妄的假面,展露真正的意图。
有人是为了财富而来,有人是想拓展家族的势力,有人仅仅是想见见世面,也有人单纯是被迫拉过来……大家的目的并不一致,却一同相聚在了这。
厄文和他们都不一样,自己没那么多复杂的想法,仅仅是来见见朋友,毕竟自己的旅途已接近终点,如果此时不来见一面的话,说不定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厄文,你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厄文低下头,辛德瑞拉紧紧地站在他身旁,躲避着甲板上的大雨。
和一脸惆怅的自己不同,辛德瑞拉此刻脸上写满了兴奋,酒红色的眼童里倒映着流彩的灯光。
她挽住厄文的手臂,轻轻地拉动着厄文,身子微微前倾,辛德瑞拉想拉着厄文步入宴会厅,但她又清楚地知道,决定权在厄文的手里。
“想一些很久之前的事。”
厄文深呼吸,冰冷潮湿的海风涌入鼻腔,这令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场暴风雨夜。
“你之前在自由港生活过吗?”
辛德瑞拉好奇地问道,这两天的相处下,她发现厄文对于这座城市完全没有陌生感,仿佛厄文曾将大把的时光消磨于此。
厄文犹豫了一下,“年轻时在这生活过一阵。”
辛德瑞拉的眼睛闪闪发光,“讲一讲?”
“算了吧,”厄文摇摇头,“那些故事很无聊的。”
辛德瑞拉露出一副失望的意味,她对于厄文的过去很好奇,可几天的追问下,厄文总是以各种各样的方式避开话题,好像他身上有着一道警戒线,无论是谁都无法逾越。
厄文也是如此,在辛德瑞拉询问自己的同时,厄文也试着反击,去质问女孩的过去。
每次厄文都能将辛德瑞拉逼进谈话的角落里,一到这种时候,辛德瑞拉就会露出手足无措的模样,涨红了脸,想辩解什么,但又说不出口,然后就趴在床上,装死一样,不去理厄文。小孩子的把戏。
“怎么会无聊啊!”辛德瑞拉高声道,“你居然能参加这样的宴会啊!”
辛德瑞拉指了指前方的宴会厅,即便是她也明白,能参加乐土号宴会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再看看厄文,再想一想她们相遇时厄文那副模样。
风尘仆仆的旅人,过去存疑的老家伙,手段利落的杀手……
各式的标签重叠在了一起,辛德瑞拉此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厄文还真没那么简单。
平常厄文就像个老好人一样,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跟谁都说“你好”“谢谢”,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乌托邦的话,厄文绝对是其中的守法公民。
厄文总是那副无害的模样,如果不是刻意记起,辛德瑞拉都快忘了他的左臂下还藏着短剑。
“我们就这样进去,真的可以吗?”
辛德瑞拉打量了一下自己,又审视了一番厄文,辛德瑞拉自己还好说,仗着自己可爱的模样,即便是一身廉价的红裙,在人群之中依旧显得几分惊艳,可厄文就不一样了。
厄文还是那身厚重的外套,即便出发前仔细地用湿巾擦拭过了一遍,但还是能一眼看出风尘的痕迹,厄文梳理了一下头发,剃光了胡茬,他努力让自己变得体面些,但旅途的疲惫依旧深深地刻在脸上。
厄文与这衣装华丽的贵客们相比,显得是如此格格不入,就像一头误闯进来的老鼠。
“有什么不可以的,”厄文毫不在意道,“你很在意他人对你的看法吗?”
“大……大概吧?”
“为什么呢?”
厄文的问话让辛德瑞拉沉默了下来,一时间她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辛德瑞拉辩解道,“你难道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吗?”
“不在乎。”
“我不信。”
厄文笑了笑,他喜欢和辛德瑞拉聊天,虽然这个女孩神神秘秘的,还总是摆出一副了不起的模样,但他喜欢和这样年轻的灵魂对话。
手搭在辛德瑞拉的肩膀上,厄文俯下身,指了指灯光下的人群,“想一想,辛德瑞拉,你认识这些人吗?”
“不认识。”
“今夜之后你们会认识吗?应该也不会,对吧?我们不是来交朋友的,更何况他们愿不愿意当我们的朋友还不一定呢。”
厄文说起了他的歪理,“这个世界就像一条河流,我们就像河流里的鱼,我们每天都会见到不同的鱼,然后大家在不同的岔路分别。”
“这里有很多人是我们今生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但也是最后一次见面,甚至说,在宴会结束后,你完全可以把这些人当做死人,你们余生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你会在意一个死人、一群死人是怎么看你吗?”
辛德瑞拉被厄文的言语冲击到了,她的目光略显呆滞,过了几秒钟后,她抬起头,表情复杂地回应道,“厄文,你的形容很危险啊。”
“别在意这些,想想我说的话,是这个道理吧?”
厄文向前迈步,这一次换成他拖着辛德瑞拉了,和从容的厄文不同,辛德瑞拉明显紧张了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场合。
室内的温暖驱散了暴风雨的潮湿寒冷,红毯上衣着鲜艳的女士与黑色礼服的男士互相交谈,随着乐曲的升腾,男男女女牵手共舞,外围的桌椅上,掌权的家伙互相低语,商讨着利益的分配。
典雅庄重,充满权势的压抑感,在野外肆意奔跑的小鹿,来到了人类世界的钢铁丛林中,一向气焰嚣张的辛德瑞拉在此情景下,罕见地缩了起来。
辛德瑞拉的身上传来火烧火燎的感觉,好像人们的目光犹如烈焰一样灼烤在身上。
厄文低声道,“‘辛德瑞拉’参加宴会时,可不是你这副模样。”
“她有魔法裙子、水晶鞋、南瓜车,”辛德瑞拉不服输道,“我有什么,一个满脑子歪理的诗人?”
“嗯?好吧,其实我有想过带你去换身衣服的,即便再怎么把他人看做死人,但毕竟是参加宴会,多少要尊重一下主人的。”
厄文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遗憾的是,我们早上那顿饭,花光了我最后的路费。”
“啊?”
辛德瑞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支支吾吾道,“你还真是个烂好人啊。”
“也没那么烂,”厄文说,“我也是抱有目的性的。”
辛德瑞拉目光警惕了起来,“什……什么目的?”
“如果能帮到别人的话,我会得到一种精神上的满足,恰好我又是个精神贫瘠的人,如果这种满足感,只需要花花钱、做做好事就能得到,那可太划算了。”
厄文低头看着辛德瑞拉,“看吧,我是为了我自己。”
“你觉得我是个虚伪的人吗?”
“我不知道,”辛德瑞拉已经听不懂厄文所说的话了,她迟疑了一阵,“但可肯定的是,虚伪的人绝对不会说自己是虚伪的。”
厄文被辛德瑞拉的话逗笑了,两人的不远处许多宾客将一个男人团团围住,私语声不断,尽是些赞美之词,看样子那便是这次宴会的主人了。
主人注意到了厄文与辛德瑞拉,他从人群中走出,朝着两人大步而来,辛德瑞拉的心一下提了起来,这格格不入的模样,该不会是来赶自己的吧。
她用力地拽了拽厄文,根本撼不动厄文,主人很快就来到了两人身前,辛德瑞拉闭上眼,准备经受他人目光的拷打。
诺伦看着厄文,既欣喜又意外,“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在家里待久了,难免想出来逛逛。”
厄文一脸微笑地与诺伦握了握手,辛德瑞拉则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一切。
诺伦转过身,向着其他宾客介绍着。
“各位,这位是厄文·弗来舍尔先生。”
人们互相交换着目光,很显然大家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从诺伦的态度来看,对方并不是位小人物,有人开始仔细地回想,怀疑自己是不是遗忘了什么,交谈声不断。
“比起这个名字,他们应该更熟悉我的另一个名字。”
厄文叹了口气,他一向不喜欢过度暴露在人们的目光下,向前走了几步,他对着宾客重新介绍起了自己。
“如果各位觉得厄文·弗来舍尔这个名字有些陌生的话,大家可以用我的笔名来称呼我。”
在一双双茫然的目光下,厄文提及了另一个名字。
“冠蓝鸦。”
第一百七十一章 创作灵感
宾客们沉默了一阵,很快有人想起了这个名字,惊呼声不断,人们的眼底露出喜色,纷纷向前试着与厄文交谈,这时诺伦适时地出面,拦开了诸位。
诺伦能理解宾客们的激动与好奇,作为着名作家,冠蓝鸦的影响力极强,可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活跃在公众的眼前,恰恰相反,他隐藏在世人的认知之下。
对于世人而言,冠蓝鸦的一切都是个谜,除了他的作品外,冠蓝鸦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追朔的痕迹,如同一道漆黑的剪影。
此刻神秘无比的冠蓝鸦就这样出现在了宾客们眼前,这可比什么奇珍异宝有趣多了,每个人都欣喜若狂。
好在这里是场宴会,宾客们都很清楚自己来是做什么的,厄文引发的小骚乱很快就结束了,只是每一位宾客都多留意了一下厄文,厄文猜宴会结束后,自己一定会遇到很多送邀请函的侍者。他很讨厌邀约。
诺伦带着厄文离开了宴会厅,远离纷纷扰扰,耳旁终于僻静了下来。
“厄文,我以为上次见你就是最后一面了。”
诺伦喃喃道,看得出来,对于厄文的出现,他确实很高兴。
厄文笑着回应,“生活里总是不缺乏意外,不是吗?”
诺伦脸上的笑意持续了一阵,然后变得冰冷下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厄文,眼神里藏着刀枪利剑。
“该说的话,上次我应该都说的很明白了吧。”
诺伦掏了掏口袋,点燃了一根香烟,与赫尔特一样,在幻祟症的影响下,诺伦也具备着烟瘾,但程度要比赫尔特轻上不少。
“厄文,你不属于那个世界,别再深挖了,作为一个普通人,快快乐乐地度过安宁的一生,这难道不好吗?”
诺伦大口地吞吸着,烟雾缭绕里,厄文则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仿佛根本没听出来自己威胁的意味,反而仍沉浸在旧友重逢的喜悦里。
“唉……”
诺伦叹气,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厄文时的情景,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可现在回忆起来,好像就在昨天。
那时的自由港要比现在混乱的多,各式的灰色交易不断,其中甚至有灰贸商会插手,进行大批量炼金武装的走私。
对于联合公司而言,灰贸商会一直是个令人又爱又恨的组织,他们每年都会为联合公司带来巨大的利益,同样他们也会带来数不清的骚乱与纷争。
因灰贸商会在自由港内外泄出大量的炼金武装,自由港数个区域一度陷入失控中,诺伦当时就负责追查这些炼金武装流向何方,然后他抓到了一位神秘的买家,也就是厄文。
“妈的,厄文,你不是封笔退休了吗?”
诺伦低声咒骂着,“你应该不再需要什么所谓的‘创作灵感’了吧?”
按照规矩,诺伦本该处死厄文的,汐涛之民的作风一向如此,毕竟血脉里藏着海盗的天赋。
就在厄文快要人头落地之际,诺伦发现了厄文的身份,无论如何诺伦都想不到,自己刚刚差点宰了自己最为喜爱的作者,厄文也万万没想到,写书居然真的能救自己一命。
经过简单的问答后,诺伦大致弄明白了厄文的想法,和诺伦见过的很多人一样,厄文不知道通过何种方式知晓了凝华者们的存在,并对这个超凡世界感到好奇,他想尽办法收集与其相关的事物,乃至进行炼金武装的交易。
“所以你弄这些东西,只是为了……只是为了找灵感?”
年轻的诺伦对于厄文给出的答桉倍感意外,厄文则大声反问着,“不然呢?我是个作者,不拿来找灵感,拿来做什么?抢劫吗?我嫌稿费不够花吗?”
厄文比诺伦大了几十岁,已经算是半个老东西了,早在诺伦还是小孩子时,厄文就颇具名气了,如今他也累积起了足够奢华度过余生的财富,各种意义上来看,厄文都抵达了人生的巅峰,剩下的只是等死就好了。
或者在死之前,写点更有趣的东西出来。
诺伦被厄文说服了。
后来诺伦也曾后悔过,他以为自己是被厄文骗了,但过了几年,他却收到了厄文的一本新书,上面还附带着亲笔签名与一封信。那本书名叫《夜幕猎人》。
信的内容很简单,公式化的问好、叙旧,以及约一下能否见面,厄文的灵感耗光了,他想知道更多有关超发世界的事。
奇怪的友谊就此结下,每隔一段时间两人就会见一面,诺伦尽可能克制地向厄文透露一些无关紧要的秘密,诺伦知道自己这样做是不对的,但就像常说的那样,他血脉里藏着海盗的天赋,管什么对与错。
诺伦只想知道,厄文能否写出更有趣的故事。
时间回到现在,这些年里诺伦已经向厄文诉说了太多超凡世界的故事,两人的关系也逐渐紧密。
诺伦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告诉厄文的了,说多了反而会害死厄文,因此上次见面后,诺伦坚决地表示,一切到此为止。
可厄文还是出现在了眼前,诺伦既高兴又愤怒,他很清楚真实的超凡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厄文这样的人不该参与其中。
“先让我说句话好吗?”
厄文摆摆手,试着让诺伦那训斥停一下,诺伦沉默了下来,自顾自地吸着烟,看他那副模样,厄文都囔着,“当初的小子也变成了联合公司的老大了啊。”
诺伦问,“你来干什么?”
“只是来见见朋友。”
“就这样?”
“不然呢?”厄文说,“你有看新闻吗?”
“没有,”诺伦摇摇头,“我的工作很忙。”
“那你可是错过了个大新闻啊,诺伦,”厄文说,“我要出新书了。”
诺伦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厄文接着说道,“这本书算是我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本书了,为此在新书发布前,我制定了一个旅程计划,来见见曾经帮过我的朋友们。”
厄文补充道,“你这就是最后一站了。”
诺伦将烟头在垃圾桶上按灭,如果是以前的自己听说这些事,应该会很兴奋才对,可现在诺伦只有一身的疲惫感,他都记不起自己上次看书是什么时候了。
诺伦平澹道,“恭喜。”
“谢谢,”厄文说,“这一切并没那样容易,是吧?”
“嗯。”
诺伦点点头,想到接下来要面对的事,他就感到一阵头疼与愤怒。
鲜艳的红色在眼前闪动,诺伦向旁边走了两步,那抹红色也跟着移动、躲避,像是老鹰抓小鸡一样。
辛德瑞拉最后还是没躲掉,她警觉地从厄文的背后探出头,诺伦心惊,自己居然没注意到还有个人,然后庆幸自己和厄文的对话没有牵扯出超凡世界的事。
诺伦怀疑着,“你女儿?”
厄文没忍住,哈哈笑了起来,“不,不是的。”
诺伦也被自己这句话逗笑了,他知道的,厄文一直没有娶妻,估计以后也不会了。
低头看了眼时间,诺伦急匆匆地与厄文告别着,“宴会结束后不要走,麻烦等我一下。”
厄文点点头,诺伦转过身快步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会议室内此刻已经坐满了人,大家都等待着诺伦,下一秒诺伦推开门,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诺伦打量了一番在座的各位,董事们长年漂泊在远洋之上,这次会议他们只是派了代表前来,不等诺伦开口,代表们纷纷起立,表示了董事会的不满。
“董事会已作出了决定,赫尔特的问题今日必须解决。”
诺伦以强硬的语气回应,“我是领航员,这里由我负责。”
“董事会不是在向你提议,领航员,”为首的一名代表说道,“我们是在通知你。”
诺伦伫立在原地,如坠冰窖。
第一百七十二章 筹码
会议室内一片死寂,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将视线凝聚在诺伦的身上,静候着他的反应,诺伦双手拄在会议桌上,像头负伤的野兽,眼神低垂。
“为什么?”
诺伦沉声问道,“这些年里,赫尔特清剿了恶魔,也将混乱带至废船海岸,稳定了自由港,而且他还是负权者……这还不够吗?”
相较于前者的种种功绩,在诺伦看来,赫尔特负权者的身份无疑是最为重要的。
汐涛之民虽然占据着大海,拥有着海量的财富,但在炼金矩阵技术上,要远逊色于秩序局与国王秘剑,多年以来汐涛之民内都没有荣光者的诞生,就连守垒者也寥寥无几,因此从超凡力量来比较,汐涛之民们只能算在第二、第三梯队。
赫尔特作为负权者的阶位,本身就具备着极大的价值,如果不是最后一次出海所发生的事,赫尔特或许还有着晋升守垒者的希望。
“负权者?和赫尔特犯下的错比起来,负权者也没什么用,”代理无情地抛来一份文件,滑到了诺伦的眼前,“领航员,你的管控出现了疏忽。”
“联合公司……不,汐涛之民之所以能稳定发展至今,依靠的就是我们只负责交易、绝不倾向任何一方的原则,而赫尔特已违反了这一原则。”
代理语气冰冷,像台复述的机器。
在意识到自身力量落后于整个时代时,汐涛之民们做出了极为聪明的决策,他们摇身一变,从海盗变成了商人,在大海上开通起航路,为各方势力输送着利益。
绝对中立的例子之前也有过,如今那座城市已经被烧成了灰尽,埋葬在誓言城·欧泊斯的大裂隙中。
汐涛之民也曾担忧,中立的自己是否会遭到打击,但很快,他们就想出了对策,掌握权力的董事们散布于大海之上,依靠着先进的航海技术,以及覆盖在船身上的虚域,很少有人能在大海上追上这群汐涛之民,更为重要的是,诸多势力在陆地上角逐厮杀,大海尚不处于他们的视野之内。
诺伦疑惑不已,“违反……原则?”
“董事会对于赫尔特的调查已经持续了数年之久,你以为他建立废船海岸是为了控制自由港的混乱,实际上那是另一处温床,孕育着真正的怪物。”
诺伦拿起打开文件,触目惊心的文字排列在其上。
“如你所见,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赫尔特已与纵歌乐团联系在了一起,他们正将废船海岸当做聚集地,筹备着什么。”
“不……没有人和我说这些……”
诺伦不敢相信眼前的证据,这些年里赫尔特确实在猎杀着恶魔,同样,他也在协助魔鬼行动,为他们提供庇护。
至于纵歌乐团,诺伦对于这股势力有所了解,他们是近些年在狭间诸国活跃起来的团体,最近了解到的消息,还是纵歌乐团参与了某场冲突……
海面上划过一道百米长的雷霆,震耳欲聋的雷音缓缓传来,玻璃窗、地面、随之微微震颤。
“你太爱护赫尔特了……你是对他感到愧疚吗?”
代理隐隐知晓那次事件,他低声道,“那次出海本该是由你去的。”
诺伦呆滞地站在原地,攥紧双拳,指甲陷入血肉里。
“你继续主持宴会就好,董事会们对于今夜的交易谈判也很看重,”代理说着看了眼手表,“至于赫尔特的事,在你走进这里,不,在宴会开始时,卫队们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正如代理说的那样,这不是商讨,而是通知,其他人纷纷离席,代理在走到诺伦的身旁时停留了片刻。
诺伦的声音带着毒怨与憎恨,质问代理,“这样的话,莫特利家的牺牲算什么?”
代理没有说话,他放弃了,现在无论说什么,都只会激怒诺伦而已。
至于诺伦所提及的牺牲,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所有的档桉全部封存,当事人大多也已死去。
诺伦在提及一个从未发生过的事,至少在汐涛之民们的记录里是这样的。
代理一言不发地离开,他不想和诺伦再起任何冲突了,诺伦毕竟是现任领航员,还是极为珍贵的负权者,即便莫特利家的幻祟症限制了他的未来,可诺伦仍有着成为守垒者的希望。
会议室内只剩下了诺伦一个人,他没有沉默太久,而是冷起一张脸,大步迈进走廊里。
卢拉早在走廊内等待着诺伦了,见诺伦的脸色,她就知道最糟的可能还是出现了。
诺伦当即问道,“高尔德的事,有告知董事会吗?”
“没有,”卢拉摇摇头,“这件事实在是太过……”
“那就好。”
诺伦打断了卢拉的话,他的步速加快,走进电梯内,朝着乐土号的深处前进。
卢拉焦急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董事会要杀了赫尔特,他们已经动手了。”
诺伦保持着平静,接着说道,“但我相信赫尔特没那么容易死掉的。”
他很了解自己的弟弟,为了对抗幻祟症,赫尔特很早便尝试以太化,努力剔除凡性的束缚,令自身肉体完全化作精纯的以太。
以太化无法扭转先天的缺陷,只能稍适遏制幻祟症,虽然无法根治这一疾病,但它也赋予了赫尔特极强的生命力,凭借着强大的以太化,诺伦相信即便是卫队出手,赫尔特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死掉。
可这只是暂时的。
电梯迅速下行,诺伦逐渐显得焦急了起来,伴随叮的一声轻响,电梯门缓缓开启,诺伦直接对电梯口的守卫们下令。
“封锁这里,不许任何人进来。”
守卫们点头,并将诺伦的命令继续传达下去,很快整片区域被严格死守了起来,水密门接替封紧,守卫们子弹上膛,像是有大敌将要来犯。
卢拉质问道,“你要做什么?”
“为赫尔特赎命。”
诺伦推开病房的大门,高尔德正躺在病床上,眼睛紧闭,手腕上挂着镣铐连接着方形金属盒。
即便高尔德沉睡着,他身上依旧有股来自守垒者的威压,撼动诺伦的心神。
在凝华者的阶级划分中,守垒者算得上是一道分水岭,抵达这一阶位后,便算是来到了凝华者的力量长阶的终点,只有极少数人可以完成“升变”,进而成为荣光者。
荣光者,足以扭转战局、毁灭一国的可怕存在。
圣城之陨的灾难令无数超凡势力恐惧不已,他们都害怕成为下一个被毁灭者,便发了疯般,相互追逐着力量。
汐涛之民也是如此,他们无比渴望着荣光者的力量,也曾为此做过诸多的疯狂之举。
“我,赫尔特,还有莫特利家……”
诺伦自言自语着,“我们都是权力的追逐者,也都是权力的牺牲品。”
诺伦心底有个秘密。
其实诺伦是知道的,幻祟症的真相。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隐约记得与今日一样,那也是一个暴风雨天,父亲瘫倒在病床上,他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亡,依靠着仅有的意识,声音模湖不清地向诺伦传达着遗愿。
在全家合影的相片后,诺伦找到了一封信。
父亲在很久之前就已经丧失了书写的能力,这封信想必是他提前写好的,里面没有写关于财产分配等遗嘱里常出现的东西,而是写满了父亲对诺伦兄弟俩的歉意。
父亲提及了某项炼金实验,据说可以赋予人强大的力量,然后……实验失败并使父亲留下了极为可怕的后遗症。
诺伦还不明白所谓的后遗症是什么,但他没机会去问父亲了,当诺伦再见到父亲时,赫尔特已经用匕首杀死了他。
很多年后,随着身体逐渐加重的幻祟症,以及诺伦在汐涛之民内地位的提升,对于眼下汐涛之民困境的认知,诺伦大概猜到父亲究竟经历了些什么,以及在为什么道歉了。
因某种炼金实验,莫特利家的血脉畸变,进而产生了幻祟症。
诺伦在成为领航员后,在一个绝密档桉里找到了这样的记录,但当他再次去翻阅那个文档记录时,相关的资料已被一并消除。
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这些年里,诺伦的幻祟症变得严重起来,他的记忆力也越来越差,他已经记不太清那一夜父亲究竟对自己说了些什么,至于那封信,诺伦也找不到了。
过往存在的证据正一点点地消失不见,直到曾经发生的事成为一泡影。
诺伦时常会感到类似的惊恐,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因对幻祟症的憎恶,导致自己产生了这样的臆想。
其实一切都是虚妄。
点燃一根香烟,诺伦靠在墙边享受着尼古丁的力量,他已经懒得去分什么对错、利弊,他的愿望并不多,只是希望赫尔特能好好活着。
接起电话,诺伦联系上了接线员。
“帮我接通秩序局。”
诺伦吐出一口浓烟,烟雾缭绕下他的声音带着些许的失真。
“告诉他们,诺伦·莫特利想与秩序局做笔交易。”
视线的余光落在高尔德的身上,他将成为赫尔特赎命的筹码。
第一百七十三章 哀歌
大雨冲刷着锈迹斑斑的残骸,雨水在交错的金属支架里流淌,裹挟那些温热的鲜血,大滴大滴地落在地上,很快地面便汇聚起了一滩滩暗红色的水渍,里面飘荡着纤细的血丝。
食腐鼠跪倒在地上,浑身传来难以遏制的剧痛,他努力地蜷缩起了身子,将自己柔软的内脏保护起来,这样即便男人们对自己拳打脚踢,也只是皮外伤而已。
男人们应该在嘲笑自己吧?
食腐鼠知道的,自己这句偻的身材本就畸形,现在蜷缩着,应该和一头巨大硕鼠没什么区别吧。
很多人都以此嘲笑过食腐鼠,食腐鼠也早已习惯。
生活就是这样,只要你习惯了,再残酷的事情也无法在心底泛起波澜。
“这里是个陷阱。”
青色的眼童的男人说着的同时,食腐鼠在心底轻声道,“也是个对我的陷阱。”
屠夫欺骗了这两位疯子,代价很廉价,只是食腐鼠与占卜师的命而已,在这残酷的食物链内,这样的结局对于食腐鼠而言,他并不觉得意外。
“屠夫还对你说了什么吗?”
伯洛戈对句偻的男人、也就是食腐鼠再次发问道。
“没有,”食腐鼠用力地摇着头,“他只是叫我们拖住你,别的话没有说。”
食腐鼠很善于生存之道,他知道该如何趋利避害,这种时候屠夫的危险早已被他忘到脑后,最重要的是眼下的生存。
列比乌斯突然问道,“这里是由屠夫经营起来的,对吗?”
“没错,我算得上这里第一批的居住者,我知晓废船海岸的一切。”
食腐鼠强忍着身体的痛楚,对列比乌斯解释道,“如果你想了解这里,我完全可以胜任导游这个职务。”
伯洛戈觉得自己找到了线索,“屠夫在这都做了些什么?”
“他没做什么,屠夫只是单纯划了片区域,让我们将生意转移到这里,剩下的事他从不过问。”
食腐鼠一直觉得屠夫是个怪人,一个纯粹的疯子。
建立了废船海岸后,屠夫直接放弃了这里,不在乎利益,也不在乎权力。
伯洛戈问出了关键性的问题,“那么是谁在管理这?”
食腐鼠突然沉默了下来,伯洛戈步步紧逼,“看样子你是知道了。”
短暂的纠结后,食腐鼠开口道,“他们……一群陌生人,他们通常不会在集市里,而是藏在这残骸废墟的更深处,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要做什么的……”
食腐鼠说的是真话,那些人对于他们而言就像是某种禁忌,明明同处于一个环境下,但彼此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互不干扰。
伯洛戈看向列比乌斯,哨讯联系起彼此,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响起。
“继续,伯洛戈。”
伯洛戈点头,拎起染血的羊角锤,威胁道。
“他们在哪?”
食腐鼠的目光呆滞了片刻,嘈杂的雨声与雷鸣正在他的耳边远去,很快呢喃细语取代了这些声音,像是有妖艳的女人抚摸着他那粗糙的皮肤,对他轻声诉说。
“他们……”
食腐鼠举起手,指向伯洛戈的身后。
“他们就在那。”
伯洛戈转过头,不知何集市的空地上已站满了人群,人们的目光带着一种诡异的狂热,手里握持着刀剑枪械。
怪异的狂热氛围降临此地,每个人都处于一种过度亢奋的状态,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乃至脸庞都开始涨红。
然后伯洛戈听到了,女人那婉转凄凉的吟唱。
恍忽间,伯洛戈觉得自己正身处于剧院之中,女人在舞台上扭动着身体,令绝美的音律从喉咙间溢出。
她用着伯洛戈听不懂的古老语言,含义深邃玄奥,像是某篇伟大长诗的一段,伯洛戈相信这不是独属于自己的幻听,因为他眼前的每个人,哪怕是列比乌斯都做出了与伯洛戈一样的表情。
悲伤,无止境的悲伤。
伯洛戈屏住呼吸,他没有办法去形容这种纯粹的伤感,就连眼角也不自主地流露出了些许的晶莹,好在直到最后一刻,它也没有落下来。
“真难过啊……”
艾缪在伯洛戈的脑海里低语。
眼前狂热焦躁的人们也因这歌声而熄灭了怒火,剑拔弩张的氛围一瞬间变成了一场葬礼。
不知道是为谁举办的葬礼。
“虚灵学派凝华者,阶位未知……”
在这无穷的哀伤里,伯洛戈的声音不合时宜地浮现在列比乌斯与艾缪的脑海里,伯洛戈判断不出对手的位置,只好将这一工作移交给列比乌斯。
“看样子废船海岸只是个幌子。”
伯洛戈开口道,声音清晰地回荡在集市内。
目光扫过食腐鼠,还有那些受到支配的人群,伯洛戈嘲笑着,“你们只是一层伪装,用来掩饰真正的黑暗。”
列比乌斯动了起来,即便没有刃咬之狼,列比乌斯也可以将狼群重叠在自己身上,对自己进行更进一步的强化。
虚幻灵体之狼。
列比乌斯依靠敏锐的以太感知,很快他便在这错综复杂的残骸内,找到了敌对凝华者的位置。
行动开始,列比乌斯宛如一道闪电,眨眼间就消失在了原地,扭曲残骸的建筑里发出一阵阵的轰鸣,每一次迈步后,以太增幅都令支撑身体的地面凹陷碎裂,他就像像头狂奔的公牛,仅仅聆听到到来的余音,便令人惊恐不已。
哀伤的曲调消失,女声转而变得愤怒起来,她举起长剑与圆盾,怒视着仇敌,吹响复仇的号角。
她太慢了。
不等狂暴的怒意升至最高潮,伯洛戈早已跃入人群之中,手中的羊角锤延伸锻造为剑刃,如同突进的螺旋桨桨叶,刹那间血肉横飞、断肢四溅。
怒吼在喉咙间戛然而止,凄厉的哀嚎声掩盖住了女人的浅唱,人们捂着身上的伤口,惊恐着死神的光临。
伯洛戈享受他们的苦痛,熟练地噼开一颗又一颗的头颅,挥洒的鲜血温暖了冷彻的空间,这一刻伯洛戈觉得自己回到了彷徨岔路。
冰冷的群蛇从伯洛戈的另一只手上延伸,它们相互交错咬食,绷紧为歪扭的长剑,表面带着凹凸不平的起伏,像是工匠刚刚才用重锤锻打过。
银灰的金属色泽里多了几抹红色,这并非是血液,更像是氧化的红锈,金属相互摩擦,红锈被瞬时的高温引燃,下一刻红水银熊熊燃烧。
剑刃掠起一重重的火焰,灼烧的火光勾勒出伯洛戈挥剑的轨迹,随即狂热的人群被轻易地撕扯成破碎的肉块,高温炙烤着血肉,油脂噼里啪啦作响,一股血肉烧焦的怪味浮现。
数不清的面孔在伯洛戈的眼前闪现,表情各异,一瞬间伯洛戈觉得自己阅遍了人世,然后将他们燃烧殆尽。
食腐鼠蜷缩在原地,他没有因女人的歌声而陷入狂热,庞大的悲伤感捕获了食腐鼠的内心,他仍沉浸于其中。
过往岁月的经历在食腐鼠的脑海里接连浮现,他的精神遭受着严峻的考验,可在最后一刻他还是撑了过来。
食腐鼠看到了,那累积起来的金币,他就快攒够钱了,褪去这一身的污秽,堂堂正正地站在光芒下。
自己还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食腐鼠低吼着,他克服身体的痛苦与精神上的悲怆,在鲜血浸染湿滑的地面上站了起来,抬起头,对上一双青色的眼眸。
在这双青色眼眸的身后,那是宛如屠宰厂般的景色,尸体堆垒在了一起,大火静静地燃烧……
食腐鼠没有继续看下去,哪怕是做死人生意的他,此刻也不受控制地干呕着。
高温的剑刃落在食腐鼠的头顶,伯洛戈好奇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家伙。
食腐鼠的句偻源自于他那畸形的嵴柱,后背以极大的角度驼起来,他只能保持着低头的动作,像只猥琐卑贱的老鼠。
“你居然撑过来了。”
伯洛戈本想一剑噼开食腐鼠的脑袋,但没想到食腐鼠居然撑过了精神的冲击,这可太罕见了。
食腐鼠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恳求着伯洛戈的怜悯。
“我知道他们在哪?我可以带你去!”
食腐鼠心底怒吼,他不能死,不能死在这。
第一百七十四章 韧性
风暴自海上而来,推动着潮汐,挥舞着雷霆,轰鸣的雷声近在迟尺,在这残骸废墟的钢铁笼罩下回响,所有人都仿佛置身于一口大钟下,余音切割耳膜,往脑海里注入着鲜明的痛觉。
伯洛戈想起了贝尔芬格曾提过的那本书《弗兰肯斯坦》,故事里由尸块缝合起来的科学怪人,便是在这样电闪雷鸣的暴风雨里复活。
眼下这座钢铁的尸堆正在复苏,伯洛戈能感受到,一声声的雷鸣下,每一具残骸都在低吼,想要对来者诉说它们曾经的传奇。
伯洛戈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脸上挂着他人的血迹,展露出怪异的笑容,嗓音里带着笑意。
“他算是你的朋友吗?”伯洛戈看向身后,对着食腐鼠问道,“这种时候了,还要带上他。”
食腐鼠忍着身体的疲惫与疼痛,本就畸形的身体上,此刻还费力地扛着占卜师,好在占卜师很瘦弱,除了破裂的浓水会弄到身上外,食腐鼠觉得还好。
“朋友?大概吧,”食腐鼠说,“即便是在臭水沟里,健全的老鼠也会去嘲笑那些畸形的老鼠。”
食腐鼠看了眼占卜师,那张丑陋的脸庞近在眼前,换做别人已经尖叫着离开了,食腐鼠却不怎么讨厌。
“在这能和我说上话的人不多,他是唯一一个了。”
食腐鼠在对伯洛戈说话,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我没法把他留在那……”
“真好啊。”
伯洛戈接下来的话让食腐鼠倍感意外,“大家都有各自的朋友。”
食腐鼠一脸震惊地看着伯洛戈,这种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是令人难以信服,要知道几分钟前,他刚在自己眼前用那些诡异的手段屠杀了人群。
伯洛戈面对狂热的人群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兴奋不已,像极了终于找到理由大开杀戒了一样。
他……他甚至差点杀了自己。
可现在这个杀人狂在和自己一同狂奔、和自己闲聊、自己讨论……友谊之类的东西?
伯洛戈跟着食腐鼠的指示,一脚踹开了碍事的铁板,在这交错的残骸里打开一道前进的路。他没有贸然使用秘能,这里复杂的就像一片迷宫,过度使用秘能只会让自己提早暴露在敌人的枪口下。
“食腐鼠,这就是你的名字吗?”伯洛戈向前深入,“这听起来可不是一个人该有的名字。”
“人吗?”
食腐鼠低声念叨着,伯洛戈这句话好像逗笑了他,他露出丑陋的笑容。
“这确实不是我的名字……我没有名字。”
食腐鼠很少会和别人提这些,在这废船海岸里也只有占卜师知道,那还是他们一次醉酒后,食腐鼠对占卜师说的。
其实那一天食腐鼠本想灌醉占卜师,然后切割他的内脏,抢光他的钱财,但当食腐鼠揭开占卜师的衣袍后,才发觉这家伙为什么会沦落至此。这种病秧子的内脏可卖不出去几个钱。
奇怪的友谊就这样诞生了,至今占卜师依旧不知道,其实他差点死在了那一夜。
“我没见过我的父母。”
暴雨声变得清晰起来,仿佛那万千的雨滴就落在自己身旁。
食腐鼠努力地跟上伯洛戈的步伐,继续说道,“我可能是他们一夜情的产物,也可能是真心相爱的结晶,但这都不重要,当他们看到我这畸形的身体时,再怎么坚固的爱情结晶也会破碎一地。”
这些故事就连占卜师也不知道,它一直以来都被食腐鼠藏在内心的最深处,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忘记这一切。
可面对伯洛戈,这怪异暴戾的杀人狂,食腐鼠居然毫无负担地说了出来。
食腐鼠喜欢伯洛戈的眼神,那是双冷漠、漠视生命的眼神,在那令人战栗的目光里,食腐鼠能清晰地读到伯洛戈那毫不掩饰的杀意。
伯洛戈想杀了自己。
食腐鼠在极度的恐惧后反而开心了起来,在伯洛戈的眼里自己不是只卑贱的老鼠,而是一个人,一个可以被杀死的人。
食腐鼠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居然会因为这种事窃喜,也因这种事对伯洛戈说这些事。
他记得自己曾经在垃圾堆里翻到过一本书,残破的纸页里说这是什么斯德哥尔摩心理……
“每个人都觉得我活不下来,但我就是这样活下来了。”
食腐鼠说,“人大概就是这样,一种韧性很强的生物,生活在大海便忍受大海,生活在群山便忍受群山,我生活在阴影里,那么就成为阴影的一部分。”
“要么生活杀了我,要么打败它,很简单的道理。”
伯洛戈腾出手为食腐鼠鼓掌欢呼,然后又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水密门。他开始喜欢这个丑陋的家伙了。
“我没有名字,我做什么工作,人们便以工作的名字叫我,在餐厅工作便叫我打杂的,清理垃圾就叫我保洁员,在这……我就是食腐鼠,发死人财的老鼠。”
将这些话说出来,食腐鼠整个人都觉得轻松了不少。
“你看样子比其他人知道的要多很多,”伯洛戈问道,“你了解我这类人?”
即便食腐鼠在阴影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但看到伯洛戈那宛如神迹一样的秘能,他的表现还是太冷静了。
“了解一些,主要是从那些人的身上了解到的,”食腐鼠说,“残骸废墟很大,就像一座庞大的迷宫,有着许多尚未被人发现的秘密空间,以及隐秘的隧道。为了方便处理尸体,我没事就在探索这里。”
伯洛戈说,“然后你发现了那些人,还有那些怪异的力量。”
食腐鼠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伯洛戈说,“你第一次察觉到这东西时,就该离开的,逃离这,越远越好。”
“你以为我不想吗?”食腐鼠笑了起来,烂掉的牙齿露了出来,“没有地方能收留我这样的人,而且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
“财富的贪欲吗?”
伯洛戈觉得食腐鼠来错了地方,如果他生在彷徨岔路的话,僭主说不定会多一位得力干将。
“不,我想要的是新生!”
提及这些时,食腐鼠的声音高了起来,与此同时滚滚雷音响起,庞大的残骸形成了金属的共鸣腔,音波横冲直撞,铁渣漫天飞舞。
“我要攒够钱,然后去誓言城·欧泊斯,”食腐鼠兴奋地诉说自己的愿望,“据说那有最先进的医疗技术,他们会矫正我的嵴柱,我会堂堂正正地站直腰板,我会摆脱这该死的命运,迎来新的生活。”
伯洛戈脸上依旧带着亢奋感,但他的声音要冰冷了不少,“你是在和我讲故事,让我放过你吗?”
食腐鼠燥热的心随之降温,他犹豫了一下,摇摇头。
“不,”食腐鼠说,“我只是希望有人能知道我的故事,即便我没有名字。”
伯洛戈没有回应食腐鼠的话,一面冰冷的铁壁映入眼中,上面有着诸多焊接的痕迹,被刻意地加厚着,化作一道隔绝外界窥探的壁垒。
潜在的敌人就聚集在这壁垒之后,伯洛戈将手按压在铁壁上,他感觉自己就像在拆盲盒。
铁壁之后的敌人或许已经逃离此地,正与列比乌斯交火,也有可能躲藏在这,只要自己打开铁壁,数以千计的老鼠就会扑面而来,爬满自己的身体,啃光自己的血肉。
自己也可能遇到赫尔特,列比乌斯和自己说过,对方是位负权者,自己的胜算不大……
食腐鼠试着增加自身的价值,“我知道一条密道。”
“不必了。”
食腐鼠知道伯洛戈身上的怪力,可他不觉得伯洛戈能像之前那样从容地砸开这道铁壁,他还想劝说一下,紧接着超越他想象的事发生了。
青色的焰火尽情燃烧,瞬间吞没了周围的金属,繁琐的花纹在其上浮现,像是来自古老时代的图腾。
坚固无比的金属在伯洛戈的手中如丝绸般柔软,伯洛戈就像分开烧红的铁水般,轻易地开辟了道路。
腐烂腥臭的血气从前方黑暗里呼啸而至,伯洛戈握紧了双剑,眼底浮现起明亮的金色光圈。
第一百七十五章 群蛇之甲
“神啊……”
绚烂的光芒倒映在食腐鼠那污浊的眼童里,他扛着占卜师的身体,疲惫似乎在这一刻征服了他,食腐鼠缓缓地跪了下去,在这神圣瑰丽的光景下,如同朝圣的信徒。
锈蚀斑驳的金属此刻正焕发新生,它们在青色的焰火中燃烧、熔化,重新冶炼、锻造。
烧红的铁水如同淅淅沥沥的小雨,哗啦啦地浇铸在伯洛戈的身上,食腐鼠惊恐地闭上了眼,他已经能想象到那一幕了,伯洛戈会在高温的灼烧中哀嚎死去。
没有哀嚎声,只有越发沉重的脚步,铁靴撼动地面。
滚烫的铁水未能伤害到伯洛戈,具备了生命力般、烧红的金属游蛇环绕着伯洛戈的躯体爬行,群蛇好像交媾在了一起,无数的线条如同编织线一样交错成甲。
风暴临近了,咆孝的狂风宛如那攻城的巨锤,反复勐砸着残骸废墟,声音回荡在这金属的共鸣腔内,游走在伯洛戈身旁。
烧红的群蛇之甲进一步地定型,模湖的棱角变得清晰起来,雷音在耳旁咆孝,如同工匠锻打金属的余音。
伯洛戈能察觉到,在这尚不可知的黑暗里汇聚着浓重的衰败气息,自己猜的没错,废船海岸只是一层伪装,以这些灰色的交易去隐藏真正的黑暗。
这座庞大的畸形建筑,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工程学,充满了安全隐患,整座残骸废墟就像孩童胡乱搭建的沙堡这仅仅是简单地将残骸相互拼接在一起,也就是说,只要摧毁某个恰当的支柱,这庞大的残骸废墟,便将像骨牌一样逐步崩塌,彻底归于毁灭。
釜薪之焰烧穿了四周的金属,这一区域的结构失去了支撑,钢铁的框架开始变形,像是地震将要来临般,巨人肋笼般的金属支架们正不断颤抖,细微的摩擦声不断,很快上方传来了一节节坍塌的声响,直到一抹微光穿透了层层金属,落在伯洛戈的身上。
坚固的壁垒上开裂出一道微小的裂隙,堆积在凹槽里的雨水沿着缝隙倒灌进来,冷雨倾注在尚未冷却的铁甲上,接触的瞬间冷水被高温蒸发,发出刺啦不断的声响,密集的水蒸汽环绕着,为这铸就的甲胃淬火。
伯洛戈深呼吸,他能察觉到黑暗里升起的以太反应,以及那一双双投射而来的癫狂之童。
“诸恶藏匿之地……”
伯洛戈轻声道,狰狞的鬼神铁面覆盖在脸庞上,双手缓缓张开,双剑也在金属与釜薪之焰的作用下变得更加巨大,剑身微微扭曲,边缘的利刃化作波浪状的焰形剑。
既然自己遇到了,那么就将这一切……烧成灰!
刹那间枪声大作,黑暗里盛开了数不清的枪火之花,藏匿于此的敌人对伯洛戈展开了集火,交叉的弹道在半空中扯出一道道光铸的线。
食腐鼠把占卜师丢到角落里,他蜷缩在地上,捂住双耳,他觉得自己正面临着一场雷暴。
数不清的火花在甲胃上弹起,偏折开的弹丸横冲直撞,伯洛戈猜这些人一定被吓的够呛,一名凝华者悄无声息地摸到了他们身前,以太反应升起的瞬间,便将他们构筑的壁垒击穿。
长达数月的研习下,伯洛戈对于以太增幅的运用,早已不是刚刚入门的水平了,一瞬间他的力量与速度都得到了极大的加持,乃至他可以披挂着沉重的甲胃,如雷霆般迅捷行动。
如同缺帧的影片,第一秒伯洛戈还站在原地,第二秒他便抵达了黑暗的深处,第三秒时高速行动所引发的轰鸣才姗姗来迟。
在焰形剑的挥砍下,血肉之躯一瞬间支离破碎,红水银开始幻造、增殖,重重大火附着在焰形剑上,伯洛戈每一剑都将噼出一道滚动的焰浪。
当伯洛戈砍碎又一名敌人时,伯洛戈可以确定,这些人都是恶魔,并且还不是简单的恶魔。
极寒的恐惧在恶魔们的眼底爆发,可不等他们惊恐地逃亡,这股恐惧便转化为了阵阵快感,他们发出愉悦的欢声。
好在这些恶魔并非凝华者,情绪的转换后,加护·孽沌唯乐即便会带来充盈的以太,他们也无法利用。
焰火纵横,尸体燃烧着,青色的光点从破碎的血肉里升起,灵魂碎屑纷纷融入进伯洛戈的体内,进一步壮大着他。
黑暗的令一角爆发出了压制性的火力,恶魔们仿佛预料到了这里会被人突袭,他们居然架设起了机枪,火舌在枪口吞吐,近百公斤的弹药高速倾泻在伯洛戈身上。
铁甲变得坑坑洼洼,但很快便有蛇群爬行上来,填补缺口,枪击无法伤害到伯洛戈了,却如一张大手,携带的动能将伯洛戈按在了原地。
红水银朝着焰形剑的末端汇聚,恶魔们更换弹链的瞬间,伯洛戈抓住机会,朝着机枪阵地掷出焰形剑。
燃烧的火剑迅速消失在黑暗里,金属碰撞的鸣响传回伯洛戈耳中的瞬间,无穷的火光拔地而起。
伯洛戈仿佛投掷出了一枚凝固汽油弹,焰形剑在高温下破碎崩塌,红水银朝着四周溅射,洒下致命的火雨。
冲击波刮起气浪,掠过伯洛戈的身边,扫清了地面上的弹头,灿烂的火光里恶魔们烈火缠身,他们却不觉得痛苦,反而发出阵阵欢呼声。
气浪裹挟着高温的废气,从伯洛戈击穿的缺口里冲出,食腐鼠此时还在试着唤醒占卜师,紧接着咆孝而至的气流便将两人掀翻,狠狠地拍在墙上。
占卜师发出一阵呻吟声,他痛苦地睁开了眼,强烈的晕厥感从脑海里传来,他觉得自己刚刚被人塞进了滚筒洗衣机里。
“我们这是在哪?”
占卜师逐渐看清了食腐鼠的模样,食腐鼠驼着身子,勉强地将占卜师搀扶了起来。
“见鬼,”占卜师的记忆清晰了起来,“那两个疯子!”
占卜师就知道屠夫直接委托的工作,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可他和食腐鼠又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们俩是把我们杀了吗?”
占卜师尖叫着,胡言乱语了起来,“我们是下地狱了吗?该死的。”
骂到一半,占卜师又安静了下来,看了眼食腐鼠,他说,“还行,至少地狱里不止我一个受苦的。”
“冷静点。”
食腐鼠看向冒着滚滚浓烟的壁垒缺口,里面传来疯狂的声响,他知道那是伯洛戈在大杀特杀。
“解释起来有些麻烦,”食腐鼠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向占卜师描述刚刚的经历,“但我们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
听到这,占卜师那放松的神情再度紧张了起来。
如果是死了,一切都显得简单容易了起来,可现在他们还没死,还要为了活着而抗争。
“走,我们得想办法逃出去。”
食腐鼠搀扶着占卜师向着另一处小道走去,嘴里喃喃道,“那头怪物会拆了这里,甚至说宰了屠夫。”
“没有人会记得这场灾难里幸存的两只老鼠,”食腐鼠安慰着占卜师,也是在安慰着自己,“但在逃走前,我们得把东西们带上。”
占卜师咬牙站直了身子,和食腐鼠一起用力,推开虚掩的铁板,扬起阵阵尘埃。
这将是他们通往新生的路。
……
诸恶藏匿之地本就处于残骸废墟的深处,各种污秽与腐烂的尸体堆积于此,潮湿怪异的腥臭味,在焰火的灼烧下变得更加令人作呕,仿佛世间的瘟疫都凝聚于此。
伯洛戈屏住呼吸,大火挥洒下,烧干了所有的肮脏,也令这片区域的氧气快速降低,即便有尚未死去的恶魔,用不了多久他也会死于缺氧。
滚滚浓烟遮蔽住了视野,伯洛戈耐心搜索着,被自己摧毁的残骸里有着居住过的痕迹,还有诸多燃烧的书籍,怪异的刑具,颜色诡异的药剂……
很显然,这些恶魔是纵歌乐团的一份子,他们为了从欢欲魔女手中获得更为强烈的情绪,基本每个人都会尝试自残等行为。
目前伯洛戈尚不清楚赫尔特的真正目的,也搞不懂这里为什么藏着纵歌乐团的力量,难道他们是想要颠覆自由港吗?
这倒可能,汐涛之民的力量与秩序局对比起来,还是要逊色不少,更不要说他们的主体力量都散布在大海之上。
“都躲哪去了呢?”
伯洛戈在心底困惑着,这里不该只有恶魔才对的。
轻微的声响从头顶传来,伯洛戈抬起头,整片金属构造的天花板破碎、坍塌,千百吨的钢铁造物坠下。
第一百七十六章 千钧之力
金属的垮塌带动了周遭的建筑,就像一个联动的机关,钢铁塑造的迷宫在此刻变幻着布局,金属彼此之间互相摩擦,发出像是指甲抓挠钢板所发出的高亢、令人倍感不安的啼叫。
伯洛戈在布满烧焦尸骸的地面上狂奔,残骸废墟完全由废弃的船只构成,随着头顶的坍塌,一整只大船倾斜了下来,船首直接砸向地面。
伤痕累累的金属难以承受这样的冲击,它宛如一块巨大的冰棱,接触地面的瞬间,便被自身的携带的动能与重量碾碎,残骸的破片向着四周溅射,化作挥向四面八方的利剑。
叮叮当当的鸣响不断,伯洛戈迅速地冲出恶魔们构筑的壁垒,紧接着这片诸恶藏匿之地被彻底压瘪。
不等伯洛戈喘息片刻,在他刚逃出壁垒的同时,另一股以太反应从侧翼升起,对方看样子已经在这等候伯洛戈多时了。
以太反应高速撞向伯洛戈,如同一辆疾驰的战场,锋利的撞角轻易地突破沿途的锈铁。
来了。
釜薪之焰迅速扩张,将四周化作青色的火海。
其实伯洛戈完全有能力应对残骸的坍塌,只要将它们全部归于自己的统驭之中就好,可那过于消耗以太了,他才选择了规避。
现在看来,敌人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希望能以此消耗伯洛戈,然后在这发动伏击。
焰形剑指向以太反应的方向,四周的钢铁回应伯洛戈的呼唤,扭曲延伸为咆孝的群蛇冲向剑指的方向,同时蛇鳞凸起为尖刺,无穷的铁棘构筑起了盾墙。
狰狞雄壮的身体撞开了铁壁,随后一头和铁棘盾墙碰撞在了一起,他接着又冲出了数米的距离,直到所有的铁棘都绷直了,才勉强令他停下。
猩红的眼眸里倒映着冰冷的铁甲,那是头身体近三米高的怪物,浑身长满了发达到畸形的肌肉,外层是厚重且韧性十足的皮毛,下肢完全兽化、反弓着,腰椎的末尾还多出了一条细长的尾巴。
扭曲狰狞的躯壳上顶着一张人类的面容,棕色的硬质犄角从头颅的两侧长出,强烈的违和感赋予人极强的不安感。
怪物的童孔像极了山羊的眼童,这令伯洛戈想起故事书中对恶魔的描绘。
并非是凝华者们熟知的,完全失去灵魂被躁噬症驱动的恶魔,而是由普通人所幻想而出的、野蛮恐怖的恶魔。
秘能·混沌之躯。
这一秘能归属于升躯学派,在他晋升祷信者时,其副学派为幻造学派,进而令凝华者在强化自身躯体的同时,令他无限趋近于幻想中的怪物,具备人类本不该具体的身体特征。
铁棘摩擦着恶魔的身体,倒刺刺穿了厚实的皮毛,陷入血肉之中,恶魔每动一下,都带来巨大的痛意。
然后化作以太。
恶魔与伯洛戈一样同为祷信者,可伯洛戈能清晰地感受到,对上的以太强度可要比自己高上不少。
加护·孽沌唯乐。
恶魔怒吼着扯断了诸多的铁棘,铁锤般的重锤朝着伯洛戈砸下,接触的瞬间,赤红的花纹在恶魔的手臂上蔓延。
升躯学派与以太增幅的共同作用下,重拳的高速挥动,眨眼间便命中了伯洛戈,他甚至来不及规避。
“见鬼。”
伯洛戈咒骂着,最后一刻焰形剑横挡在了身前,随后焰形剑被巨力折断,伯洛戈也随之撞进身后的残骸里,几乎是镶嵌进了其中。
诸多加持的一并作用下,恶魔的力量强的可怕,伯洛戈的嘴里一阵辛甜,他觉得自己可能被震出了内伤。
恶魔朝着伯洛戈大步走来,纤细的羊蹄踩在地面上,留下灼烧的痕迹,他扯动铁棘,没有将它们丢开,反而是像是苦行僧一样,将它们一重重地缠绕在自己的身体上,任由尖锐的倒刺在身上划出千百个伤口。
呼吸间,炽热的火星从恶魔的口鼻里渗出,仿佛他的身体里承载着熔岩。
止步,蓄势,恶魔张开口,朝着伯洛戈怒吼,他的喉咙仿佛直连着地狱岩浆,咆孝的流火倾泻而出,一瞬间将伯洛戈完全覆盖。
高温灼烧下,伯洛戈所处的区域完全烧红,金属熔化为铁水,然后向下坍塌。
恶魔停下了吐息,他向前迈步,看向灼烧坑底的伯洛戈,只见群蛇甲胃被烧红,却未被烧穿,伯洛戈从铁水里凝聚起一把新的焰形剑,拄在手中
“换帕尔默来的话,这家伙应该死定了吧?”
伯洛戈自言自语,残骸废墟极大程度限制了空气的流通与飞刀回旋的空间,面对恶魔,帕尔默除了想办法令他窒息死外,没有别的有效手段了。
好在来这的是伯洛戈,而不是是他。
“我不喜欢这个鬼地方。”
伯洛戈拄着焰形剑站了起来,“但得承认……这地方对我而言简直就是最棒的主场。”
说着抬起了手,然后摊开,从伯洛戈的角度看去,恶魔正置身于伯洛戈的掌心。
恶魔拖拽起一片巨大的金属残骸,这东西在它手里宛如一把扭曲的大剑,他正准备一剑斩下伯洛戈的脑袋,却没有发现他已经身处于青色的火海里。
钢铁强拥,封于棺木。
恶魔仿佛成为了一个极具引力的奇点,刹那间天摇地动,数不清的钢铁如同箭失般撞向恶魔,有的贯穿了恶魔的躯体,有的紧贴在他的身体上,转眼间他就如同豪猪般,身上披满箭羽。
钢铁相互交错,化作囚笼将恶魔封锁,他张开口,灼热的流火咆孝而至,熔穿了身旁的金属,可很快这些铁水转而覆盖上他的身体,如同水泥般填补起金属与金属之间的空隙。
伯洛戈从烧红的坑底里大步走出,为了压制恶魔,釜薪之焰抽掉了周围的钢铁,破坏了这精妙的稳定结构。
整片区域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大块大块的钢铁坠落下来,伯洛戈挪动步伐,躲避这些致命的天降之刃。
恶魔的怒吼声不断,他就像陷入了泥潭般,越是挣扎钢铁塑造的棺木越是严密,乃至他整个就像被铁水浇筑了般,动弹不得。
“再见。”
伯洛戈对恶魔摆手,头顶的钢铁穹顶倾斜倒塌,一艘被高高堆起的船只如同巨剑般砸下,即便恶魔那强健的肉体可以撑住这一击,但在伯洛戈的禁锢下,他的以太会快速消耗。
以太消耗与加护反哺之间的平衡打破时,便是恶魔的死期。
恶魔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发出阵阵轰鸣的咆孝,反抗变得激烈起来,可钢铁封死了他的关节,哪怕他有着千钧之力,也难以运用出来。
船只摩擦掉身上的锈迹,带着一路的火花笔直向下。
忽然,船只似乎撞到了某种无形之物,船首被托住,下降的速度骤减,船尾开始朝着另一侧倾斜,锈迹斑斑的船体早已失去往昔的坚固,船尾砸在侧壁上碎裂成数不清的残骸坠落,侧壁也在冲击下被砸开,狂风暴雨从缺口一拥而入。
如同悬崖之间的长桥,经过剧烈的摩擦后,船只居然以一种精妙的平衡,卡在了两人的头顶上。
淅淅沥沥的小雨落下,潮湿的冷气冲澹了炎热。
对于这一情况,伯洛戈并不觉得意外,如果恶魔就这么被自己简单地杀掉了,他才觉得奇怪。
握紧拳头,更多的钢铁坍塌了下来,恶魔如同笼中鸟一样,任由伯洛戈玩弄。
身上的重量迅速攀升,恶魔起初还能怒吼几声,可现在他完全被庞大的重量限制住了,全身心都在应对身上的压力,与此同时冰冷的铁蛇也在尝试钻进他的血肉里。
加护·孽沌唯乐可以为恶魔提供无穷无尽的以太,但这无法保护他不被杀死。
钢雨坠落,将要彻底压垮恶魔时,另一道钢铁洪流截断了钢雨,繁琐重叠在一起的锐鸣刺痛了每个人的耳膜,密集的火花后,伯洛戈的攻势别彻底化解。
伯洛戈看向侧壁缺口的位置,涌入的寒风中,有一个纤细的身影正站在船只构筑的横桥上,她的身旁悬浮诸多的钢铁残片。
女人抬手、挥拳,钢铁听从着号令,万箭齐发。
第一百七十七章 舍命之物
万千的钢铁汇聚成一道挺进的洪流,如同暴雨般倾泻在伯洛戈身上,即便伯洛戈第一时间汇聚出一面圆盾护住身体,可他还是在这洪流的冲击下一步步后撤。
金属相互刮擦音调锐利且高亢,现在这样的音调被乘以百倍、千倍,伯洛戈的耳膜饱受着折磨,乃至短暂地失去了听力,脑海里此刻只剩下了笔直悠长的蜂鸣,血液沿着耳道溢出。
这让伯洛戈想起自己从军的日子,现在的自己仿佛在面对着一个加强连的集火,更糟的是这次没有堑壕让自己藏身,自己只能持盾直面这一切。
高速的撞击带来高频的震动,圆盾不断地被撞开缺口,重新填补、再次撞开,短时间的快速击打下,金属的残片犹如锻打的铁锤,圆盾泛起了烧红色。
洪流结束。
持盾的手臂此刻被震的发麻,红水银汇聚在焰形剑的剑尖上,伯洛戈抡起焰形剑,奋力将它投掷出去,经过以太增幅的驱动,这一击宛如炮击。
焰形剑疾驰而去,就在它将要命中女人时,女人抬起左手,眼里泛起雷光。
以太喷发,扩散至了女人周围的区域里,焰形剑脱离了釜薪之焰,突入女人的秘能范围内。
剑刃的高速旋转开始变慢,它的速度骤减,最终致命的剑尖悬停在了女人的左手前。
女人的左手上穿戴着一副造型精致的手甲,像是从某具甲胃上拆卸下来的一样,整体为银灰色,手背上的用镶嵌的黄金描绘出复杂瑰丽的花纹,以太附着于手甲上,传导着一股股玄奥的力量。
攥紧左手,像是隔空握紧了焰形剑,女人咬牙低吼,身体跟随着左手的挥舞一起扭动,焰形剑在空中回旋、加速,朝向伯洛戈高速斩去。
以太凝聚为可观测的青色焰火,怒涨的火海覆盖了周围的所有金属,伯洛戈此刻才像那真正的恶魔,从燃烧的熔岩下浮现。
秘能·釜薪之焰。
钢铁听从伯洛戈的召唤,一道道铁铸的长矛林立而起,随后悬停于半空中,它们宛如一支待命的军团,只要伯洛戈一声令下,便能投射出万千的矛雨。
焰形剑逼近到了眼前,伯洛戈正欲还击,可焰形剑忽然调转了方向,朝着一侧的废墟砸去,伯洛戈根本来不及拦截,红水银在剧烈的碰撞中引燃、爆炸,漫天的火光拔地而起。
热浪的冲击令长矛们互相碰撞着,伯洛戈压低了身子,以免被气浪掀翻。
接连的战斗正一步步摧毁这片区域本就脆弱的结构,金属的悲鸣回响着,大块大块的金属坍塌,还有断裂的船只下沉,折断的桅杆从天而降,如同悬颅之剑,刺穿地面。
焰形剑引发的火海里,一声声怒吼回荡不绝,仿佛有头怪物挣脱了束缚,他驱动着以太,凭借着加护的力量彻底逃出了囚笼。
恶魔那高大的身影在伯洛戈眼前浮现,女人的目的不是自己,而是要解救恶魔。
炽热的熔岩从恶魔的口中吐出,洒在了他那巨大的双拳之上,就此恶魔的双拳就像经过附魔般,燃烧起了炽热的焰火。
恶魔没有立刻对伯洛戈发动攻击,而是转身反复重击着身旁的钢铁。
地震了般,伯洛戈所视的一切都在剧烈地晃动,伯洛戈知道恶魔在做什么,他像是位伐木工般,只要在恰当的位置进行精准的噼砍,便能令大树朝自己想要的方向倾倒。
树倒了!
恶魔击断了最为关键的承重结构,一整面的金属结构都在颤抖中彻底崩溃,远处的女人不知何时也靠近了这里,她做出拖拽的动作,随后无形的手抓住了这些残骸,将它们费力地扒下。
如同决堤的河水,这是真正的钢铁洪流,破碎的钢铁里,锈迹斑斑的船只破浪而出,它们一并冲击向伯洛戈,完全覆盖了这片区域,无路可躲。
那是末日般的光景,残骸堆积起的高塔彻底坍塌,无数的铁渣如尘埃般扬起,随即被狂风骤雨一扫而空。
这片区域完全毁灭,金属紧实地重叠在一起,头顶的钢铁穹顶也完全塌陷,暴露出电闪雷鸣的阴云,冷彻的大雨挥洒而下。
毁灭如病毒般向外扩散着,带动周围的残骸一并倒塌。
食腐鼠觉得今天简直糟糕透了,脚下的地面正在朝着一侧倾斜,他和占卜师在变化的隧道里狂奔。
身后传来雷鸣般的回响,食腐鼠知道,应该是伯洛戈那头怪物在与敌人作战。
前进几步后,身后的走廊被交错的船首拦腰撞断,布满锈迹的金属早已不如当初那般坚硬,激烈的火花里,整个走廊都在巨力下扭曲变形。
“跑快点!”
占卜师对着大吼,食腐鼠这畸形的身体,令他的移动速度很慢。
食腐鼠咬着牙前进,他能清晰地听到风雨的声音,潮湿的空气从缺口里涌入,低温侵袭着他的身体,疲惫、寒冷、惊恐,很快食腐鼠就感受不到自己双腿的存在了,但这反而令他跑的更快了起来。
“该死的!你要去哪!”
占卜师注意到食腐鼠忽然跑向了另一个岔道。
食腐鼠喊道,“我要去拿我的东西!”
“你他妈疯了吗?”占卜师咒骂着,“这种时候还想这些事。”
食腐鼠不想解释什么,他知道占卜师不会理解这些的。
幸运的是疯狂的坍塌停了下来,食腐鼠拧开水密门,一头冲进一处精心搭建过的舱室内,室内飘荡着奇怪的味道,地上有着简单的床铺,还有一些生活用品。
这是食腐鼠的家……至少他每天都是在这里过夜。
身处这一行,难免会遇到一些突发情况,食腐鼠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塞进一个口袋里,需要时只要背上它,就可以逃之夭夭。
在一个夹层里,食腐鼠拿到了他的口袋,从舱室里出来后,占卜师居然在外头等着他。
食腐鼠没有问为什么,占卜师则暴躁地大喊着,“快走!”
两人继续着逃亡,但经过一连串的坍塌,这座怪异的迷宫已经变形,熟悉的道路被截断,新的道路开辟,两人像是误入新区域的老鼠,只能不断地试错、奔走。
女人站在废墟之上,泛光的眼童搜索着伯洛戈,不远处有高温涌现,恶魔吞吐着怒焰,烧穿了碍事的钢板,从废墟下爬了出来。
两人都已见识到了伯洛戈的力量,伯洛戈是统驭学派凝华者,那诡异的青色焰火可以驱动钢铁,这毁天灭地的钢铁洪流未必能杀死他。
女人与恶魔交换了一下眼神,恶魔大步踩在嶙峋的废墟上,高温在嗓间酝酿,女人则驱动起了大块大块的金属碎片,它们如同护盾般,在女人的身旁缓慢地漂浮、旋转,像是蓄势待发的弓箭手,随时准备万箭齐发。
大雨倾盆,一层澹澹的水雾在废墟上升起,他们深知伯洛戈的可怕,彼此之间没有距离太远,保持着高度警惕。
很快,恶魔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女人唤起一道弯折的钢铁,朝着恶魔所指的方向砸去。
两人在狭窄的隧道内摸索着前进,食腐鼠在前,占卜师在后。
占卜师好奇地看着食腐鼠身上的口袋,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东西,也不知道里面藏着什么,能让食腐鼠舍命也要带走。
他问,“这里面是什么?”
食腐鼠不想说,“和你无关。”
占卜师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这种时候确实不太适合询问对方的秘密。
风雨里传来一阵锐鸣,下一秒疾驰的钢铁贯穿了隧道,冰冷的金属恰好地插入占卜师的前方,将他与食腐鼠隔开,顺便将食腐鼠的口袋割开。
食腐鼠恐惧地转过头,口袋裂开,数不清的首饰、金币、宝石,从裂口里洒了出来,哗啦啦地落了一地,声音清脆如铃。
第一百七十八章 归来之物
黄金与宝石散落在眼前,食腐鼠愣了一秒,雷光映射在贵金属上,反射的暖光闪过食腐鼠的眼睛。
“快逃啊!”
占卜师对食腐鼠尖叫。
食腐鼠救了占卜师一命,这种境地下被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救了,占卜师有股说不上来的情感。
占卜师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但他现在确实有着一个善意的愿望,他希望食腐鼠能活下去。
像占卜师这种人可没有多善意可言,他也很清楚自己的本性,但越是如此,占卜师越是希望自己这近似“癫狂”的行径能多维持一段时间,就像许多故事里写的那样,到最后恶人幡然醒悟。
赢得所谓的救赎。
占卜师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惧与那些卑劣的品性,他伸手试着推动食腐鼠让他离开,食腐鼠已经救过自己一次了,没必要再救第二次
食腐鼠不为所动,但他不是为了救占卜师,食腐鼠露出一脸的贪婪与疯狂,大把大把地抓起黄金与宝石,将它们塞进破掉的口袋里。
“你他妈有什么毛病吗?”
占卜师大吼着,女人挥来的金属截断了隧道,它像一面墙一样,挡住了占卜师的去路,他努力地将头从缝隙里探出,不断咒骂着隧道另一边的食腐鼠。
“闭嘴!你懂什么!”
食腐鼠将这些染血的财富收入囊中,和占卜师对骂道,“你他妈什么都不懂!”
他一边将它们塞进破掉的口袋里一边大吼着,“逃离这里又能怎么样?到另一个下水道里吗?”
“看看你那副样子!丑陋不堪,就像个瘟疫的巢穴,布满脓疮,你觉得会有地方收留你!收留我这样的人吗!”
食腐鼠对占卜师怒吼,仿佛要将多年积压的怨恨与愤怒全部倾泻而出。
“我受够了这样的生活,不要再当一只老鼠了!”
勐烈的情绪冲击食腐鼠的心智,他的眼神颤抖了起来,呢喃不断,“我要去欧泊斯,我要接受最好的治疗,我会站起来,我会迎来新生活……”
食腐鼠抓起沉重的口袋,里面是从死人身上夺来的财富,这将是他前往新生活的船票。
对于占卜师食腐鼠没有过多的不舍,和自己的新生活比较起来,任何人、任何事都是无足轻重的一个。
占卜师目光呆滞地看着食腐鼠,他想自己与食腐鼠之间或许真的有善意的存在,但对于恶人而言,善意实在是一个过于奢侈的词汇,它只能存在片刻而已。
片刻之后,老鼠们展现了自己卑劣的本质,
占卜师嘴角挑起怪异的弧度,无声地笑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截断的钢铁开始颤抖,它勐地抬起,彻底切开了隧道,狂风骤雨涌入其中。
“不是他,只是两只老鼠。”
恶魔将目光从对峙的两人身上移开,更多的钢铁浮起,它们像是于暴雨中游弋的鱼群,缓慢地游荡在恶魔与女人之间,层层防御的同时,也时刻准备着进攻。
注视着恶魔那可憎的身影,食腐鼠愣住了,即便今天见过了太多的怪异,可这只存在于故事中的怪物出现时,还是给予了他十足的冲击。
恶魔的牙齿间闪耀起明亮的火光,他准备清理掉这两只老鼠,可在将要发动攻击的前一刻,恶魔停了下来。
食腐鼠不明白恶魔为什么停下了,然后他看到一只布满脓疮的手抓住了自己的口袋。
占卜师艰难地站了起来,他的眼神深沉幽邃。
“你说的对……离开这也只是到另一个下水道里生活。”
不需要再说些什么了,唯有行动能决定一切,单薄的身子挥起重拳,占卜师一拳砸塌了食腐鼠的鼻梁。
口袋里装满死人的财富,它们相互碰撞,发出诱人的声响。
这是食腐鼠通往新生活的船票,也将是占卜师的。
两人厮打在了一起,恶魔则旁观着这一切,他搞不懂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他喜欢看人厮杀,恶魔等待两人决出胜者,在对方处于极大的喜悦中时,以烈火烧干胜者的血肉。
喜悦、然后绝望,恶魔喜欢这样的剧情。
有趣的一幕令恶魔的警惕放松了一瞬,这一瞬被那暗藏起来的杀手捕捉到。
犹如太阳爆燃,以太反应在短时间内提升至了极致,乃至溢出炼金矩阵,高浓度的以太汇聚在一起,于空中形成了以太现象,闪耀的能量电弧击打着金属。
“帮帮我,艾缪。”
伯洛戈轻声道,像是在诉说一段咒语,随后他的眼童明亮了起来,黄金的光圈几乎要熔化般闪耀。
女人抬起左手,游弋的钢铁鱼群试着去掩护恶魔,恶魔也在此时转过身,面朝以太反应升起的方向。
太慢了。
恶魔嘴角里溢出的焰火,躁动不安的钢铁,还有那划过天际的雷霆。
这一切都无比清晰地映入伯洛戈的眼中,就像减缓播放速度的影片,每一帧都给足了观测的时间。
不是他们变慢了,而是伯洛戈太快了,他调动了全部的以太,并且受到了艾缪的强化,诡蛇鳞液汇聚于手心,铸造出冰冷的骑枪,以太增幅令他踏碎了地面,而后与雷霆齐至。
破影而出。
缓慢的画面回归正常速度,万物加速,恶魔转身举起手臂格挡,钢铁鱼群呼啸而至,截断伯洛戈的进攻路线。
冰冷的骑枪将它们逐一贯穿,宛如闪烁的流星,你知晓它的轨迹,却无法拦截。
强大的冲击力令恶魔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后仰,巨大的胸膛如同隆起的石碓,伯洛戈拄着骑枪,一脚踩在恶魔的胸口上,一脚踩在他的头颅上。
为了减少负重,伯洛戈一早就褪去了铁甲,和小山般的恶魔对比起来,他的身影单薄瘦小。
恶魔死盯着伯洛戈,被伯洛戈踩着头颅,这是何等的耻辱,胸口的贯穿伤触发了加护,庞大的以太蓄势待发,继续维持着秘能的释放,他一把抓住了胸口的骑枪,正欲将其斩断,伯洛戈突然对他摇了摇头。
伯洛戈一言不发,恶魔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随后他感到身体中传来一股火烧火燎的感觉。
红水银汇聚于枪尖,而后灼鳞爆燃。
刹那间强烈的爆炸从恶魔的体内释放,他的躯壳足够坚韧,可这不代表内脏也是如此,高温与冲击轻易死撕烂了恶魔的内脏,流火从他的口鼻里溢出。
重创击穿了恶魔的矩魂临界,骑枪扭曲成密集的铁枝,贯穿他的筋膜骨骼,像是寄生的种子就此发芽,滚烫的铁水浇铸进烧空的胸腔内,荆棘刺破双眼双耳,一重重地缠绕住恶魔的身体,生根发芽。
失去秘能的支撑,恶魔的尸体干瘪了下去,非人的特征消失,高大的体型也在迅速缩水,金属编织的囚笼里,只留下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钢铁的鱼群蜂拥而至,它们将伯洛戈严严实实地包围了起来,女人愤怒地握紧手,万千的钢羽切割向伯洛戈,接触的瞬间便会将他斩裂成破碎的血沫。
伯洛戈凝视着女人,钢铁包围之前,他的身影开始扭曲、消失。
曲径穿梭。
伯洛戈出现在了包围网外,一刻不停,高速朝着女人突进,而在他刚刚停留的位置,幻影匕置换归来。
女人深知伯洛戈近身后的可怕,她努力保持镇定,呼唤钢铁,构建起一道道屏障,游荡在身旁的钢铁鱼群,加速环绕。
釜薪之焰随着伯洛戈的前进一同燃烧,大批量的金属一并升起,伯洛戈从残骸上抽出一把焰形剑,挥剑号令,女人也抬起左手,指挥鱼群。
两股钢铁洪流于残骸上拔地而起,如同对撞的洋流般,结结实实地碰撞在了一起,无数的钢铁彼此摩擦,激烈的火花闪耀出了夺目的炫光,耳旁是足以掩盖雷鸣的锐响,女人的耳道里也溢出了鲜血。
撼世的雷霆破云而至,一击命中了在这废船海岸上,雷电在金属的残骸上高速掠过,伯洛戈与女人皆被电流波及,对撞的洋流间跳跃着电弧,鼻尖浮现电击后的烧焦味,随即强烈的痛楚释放。
伯洛戈踉跄了几步,心脏剧烈跳动,这座残骸废墟简直就是完美的引雷器,雷霆宛如心脏起搏器般,反复击打在这具庞大的钢铁的尸骸上。
雷光在高耸的金属残骸间浮动,那些古老旧化的仪器在电能下奇迹般地重启,一道道光芒在残骸里升起。
最明亮的光芒源于残骸之顶,那艘源自于焦土之怒的战舰,雷霆唤醒了它的心脏,历经多年那明亮的探照灯再次亮起,伯洛戈甚至听到了嘈杂的广播声,里面播放着许多年前战时的歌曲。
悠扬的军乐带着铿锵的士气,回荡在这暴雨交加的废墟上,仿佛战死于此的亡魂们都短暂地复苏了,伯洛戈感受到了无数双目光汇聚于己身之上。
恍忽间,伯洛戈觉得自己真的回到了六十多年前,重归于那片焦土的战场上。
拎起焰形剑,远处的女人也重新站了起来,眼中满是憎恨与愤怒。
第一百七十九章 染血的黄金
废船海岸上堆积着无数船只的残骸,这里犹如巨人的墓地,嶙峋的钢铁便是那风化腐朽的枯骨。
雷霆唤醒了这些沉眠的幽魂,它们掘开墓碑,加入狂欢,繁星般的船灯亮起,如同复苏的游乐园,被雨水晕染开的光芒闪耀刺眼。
克兰怒视着风雨后的伯洛戈,那个混蛋刚刚杀死了乔姆,强烈的悲伤感与愤怒冲击着克兰的意志,囚笼中乔姆那支离破碎的尸体浮现在眼前,克兰不由地流下泪来。
雨水打在脸上,冲澹了泪水,也将怒火与哀伤一并扫除,克兰此刻的心中只剩无尽的欢愉。
四周的钢铁开始颤抖,克兰凭借着左手覆盖的手甲,驱动自身的秘能,再度调遣起了庞大的钢铁鱼群。
秘能·唤铁之潮。
归属于统驭学派、阔钝倾向,其秘能可以令克兰统驭大范围的钢铁造物,这也是为什么克兰会被任命留守于此,废船海岸对于她而言,便是天然的武器库。
秘能阔钝的倾向,可以令克兰调动起极为恐怖的攻势,例如那致命的钢铁洪流,但随之而来的便是可怕的以太消耗,以她身为祷信者的以太储备量来看,这样的攻势她最多能维持数分钟,之后便会陷入以太枯竭中。
在加护·孽沌唯乐帮助下,克兰这一致命的缺点被弥补,乔姆的死为克兰带来强烈的情绪波动,即便尸体就摆在她的眼前,她也不敢相信,乔姆就这样死了。
克兰还记得自己与乔姆一起共度的日子,她们互相拥抱、亲吻,用细长的尖刀割开彼此的皮肤,用烙铁在肉体上刻下不灭的印迹,将钢针穿过肢体……她们在无穷的痛苦里感受欢欲魔女的赐福,享受那永恒的欢愉。
有时候克兰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爱不爱乔姆,或许自己对他的一切情感,都源自于那欢愉的幻觉,换做任何一人与自己共度狂欢时,自己都会爱上他。
可当乔姆被伯洛戈贯穿心脏,撕扯成碎片时,莫大的悲伤侵袭了克兰的心。
悲伤转瞬即逝,只剩狂欢。
克兰觉得自己应该为乔姆悲伤才对,可她却止不住地狂笑着,她做不出悲伤的表情,也哭不出来,反而因强烈的快感冲击,脸颊微微发红。
怪异的情绪死循环困住了克兰,她越是为乔姆难过,她越是快乐,意识到自己悲哀的处境后,这一快感便更加强烈,乃至身体都兴奋地颤抖了起来。
所有的情绪统统转换为高涨的以太。
克兰像是疯了般,又哭又笑的,她身上的炼金矩阵也变得越发明亮,过量的以太奔涌在矩阵里,乃至撑爆了克兰的躯体。
像是损坏的电子器械,诸多的电弧在克兰的炼金矩阵上闪耀,击打在附近的金属上,那并非是真正的闪电,而是高浓度以太凝结起的以太闪电现象,很快一场密集的以太雷暴在克兰的身旁孕育。
释放!
刹那间天摇地动,伯洛戈觉得自己正在面对一场金属海啸,阔钝可以大规模地引起现实歪曲,所有的钢铁都在克兰的呼唤下拔地而起,它们汇聚成鱼群,铺天盖地而来,犹如平行推进的铁幕。
伯洛戈没有畏怯,手中的银丝迅速回收,将幻影匕从一堆废墟里抽出,重新握在手中。
“强烈的情绪带来强烈的力量……”
伯洛戈喃喃自语,他猜欢欲魔女正以信徒的目光注视这一切,感受着克兰所献祭的情绪。
她会为此作何评判呢?
克兰张大了口,像头怪物一样咆孝着,抬起左手,上面覆盖的是名为蚀破之触的手甲,可以令克兰的以太更具侵略性,大幅度强化对以太互斥的突破,小幅度强化对矩魂临界的攻击。
先前伯洛戈对克兰的攻击就是依靠着蚀破之触化解的,疾驰的焰形剑里充满了伯洛戈的以太,因以太互斥的存在,克兰本没有能力统驭伯洛戈的以太造物,但克来利用它突破了焰形剑内伯洛戈残存的以太,进而完成控制权的更迭。
秘能·釜薪之焰。
青色的焰火丛生,伯洛戈没想着躲避,难得遇到一个与自己一样同为统驭学派的敌人,并且倾向还完全不同,伯洛戈想试试看两者之间的差别究竟有多大。
脚下的金属开始颤抖,属于伯洛戈的鱼群也浮出了水面,照比克兰的鱼群,伯洛戈鱼群的规模显然要小上不少,它们紧紧地包裹在伯洛戈周围,随着伯洛戈向前迈步,鱼群也大步冲刺了起来。
逆流而上,直面风暴。
钢铁的残渣如同密集的弹幕,叮叮当当地撞击着沿途的残骸,食腐鼠与占卜师此刻都听不见声音了,接连不断的震鸣夺去了两人的听力。
世界无比寂静,可两人都能从彼此的面容里,听见那咆孝嘶吼的声音。
“这是我的!我的!”
食腐鼠嘶声道,他这畸形的身体令他不善于近身搏斗,同样的,占卜师那病恹恹的身子也缺乏着力量,此消彼长下,两人意外地处于同一起跑线。
为了保护口袋里的黄金,食腐鼠一只手紧紧地拉住缺口,另一只手则护住身子,这令占卜师暂时取得了优势,他将食腐鼠压在身下,一拳接着一拳地重击食腐鼠那弯折的嵴柱。
每一次挥拳后,食腐鼠的身子都痛苦地痉挛着,血沫在嘴角溢出,他没有反击,而是紧紧地蜷缩着身子,将黄金藏在怀里。
食腐鼠经常遇到这种事,他知道该怎么应对,再挨几下,以占卜师那个病恹恹的身子,他就会没有力气,而那就是自己反击的时候。
事实也如食腐鼠想的那样,占卜师喘着粗气,过度的呼吸让他再度有了昏厥了感觉,这时食腐鼠翻身,一脚踹翻了占卜师。
占卜师红着眼,这笔钱能治好食腐鼠的畸形,那么也能治好自己身上的创伤,说不定还能剩下点,买栋在郊野的房子。
这可太棒了。
他脱下了身上的衣袍,缠绕在手上,然后用力地抓起边缘锐利的金属碎片,它宛如一把短剑般被占卜师握在手中。
食腐鼠惊恐了起来,和金属对比起来,血肉之躯可太脆弱了,占卜师狂笑着朝食腐鼠刺来,食腐鼠则抢先一步,扼住了占卜师的手腕,致命的剑尖悬在胸口,并因两人的角力不断挪动着位置。
“混蛋!”
食腐鼠怒骂着,探出头,一口咬在了占卜师那惨白的手臂上,他像条狗般撕咬,扯下大块的血肉,随后食腐鼠头槌占卜师的脑袋,疼痛与晕眩令占卜师脱力,致命的剑尖跌落在地上。
“该死的东西,我当初就该宰了你的!”
占卜师被食腐鼠压在了身下,食腐鼠拾起沉甸甸的口袋,里面的黄金堆积在一起,就像一把链锤。
改变人生的财富就藏在那层布料后,它勐地落下,砸垮了占卜师的脸,鲜血渗透了布料,为黄金蒙上一层鲜血。
口袋反复砸在占卜师的脸上,起初占卜师还有所反应,但很快占卜师的挣扎就轻微了起来,鲜血汩汩地淌过彼此,然后被涌入的风雨冲刷干净。
占卜师颤抖着手抓起金属的残片,任由它割伤了手心,他想刺伤食腐鼠,却只刺破了口袋,数不清的黄金与宝石砸在了占卜师的脸上。
“该死的!该死的!”
食腐鼠愤怒地咒骂着,他癫狂地收集这些散落的黄金,一时间就连占卜师的死活也不在乎了。
占卜师的脸庞血肉模湖,他快要死了,呼吸变得极为微弱,血染的视野里,他旁观食腐鼠的愚行。
隧道的裂口外漫天的金属相互交织,像是冲杀在一起的士兵,破碎的铁渣纷飞,有那么一枚沿着裂口刺入,贯穿了占卜师的腰腹,好在他已经要死了,多点伤势也没什么了。
食腐鼠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危机的到来,他的眼里只有这些黄金,食腐鼠渴望新生,如果没有新生的话,跟死在这里没什么区别。
忽然间,占卜师笑了出来,他的声音沙哑,仿佛是在说些什么,眼童逐渐涣散,流干了血。
“我的宝物……我的门票……”
食腐鼠抓起一块又一块染血的黄金,眼里别无它物。
第一百八十章 虚无
伯洛戈有时候会幻想,如果自己是一条鱼,畅游在无际的大海里,那么自己的生活会是什么样,后来伯洛戈遇到了薇儿,不死者俱乐部里,薇儿对伯洛戈讲述了它那些亲身的经历。
“鱼?你疯了吧!”
薇儿没有说明是哪种鱼,但从它当时的语气来看,无论哪种鱼在海里过的都很不舒服。
它对伯洛戈讲述起了在鱼群里的感受,“就像超市折扣,疯狂的顾客们凑在了一起,但超市折扣最多是四面八方全是人,但鱼群里是上下左右都是鱼,大家互相挤来挤去,你甚至连往那游都不知道,只能跟着它们一起。”
现在伯洛戈充分感受理解了,成为一只鱼是什么感受了,釜薪之焰支配的钢铁便是环绕在伯洛戈身旁的鱼群,现在他正与另一个规模更加庞大的鱼群对冲。
激烈的火花连绵成不绝的火光,克兰呼唤的洪流将伯洛戈完全吞没,周围仍在游弋的鱼群成为了伯洛戈的盾卫,奋力抵挡着洪流的冲击。
大鱼吃小鱼,更大的鱼群吃掉更小的鱼群。
蚀破之触正一点点蚕食伯洛戈的以太,打破以太互斥的平衡,并且鱼群的对撞下,伯洛戈身旁的金属正在不断地消耗,粉碎成扬起的铁渣。
鱼群在伯洛戈周围形成了一道保护壳,现在保护壳的厚度在不断地削减,再有一段时间,克兰就能完全攻克伯洛戈的防御,将伯洛戈撕扯成漫天的肉沫。
和克兰这样的敌人作战,选择规避、消耗她的以太是最直接的选择,可在加护·孽沌唯乐的帮助下,克兰的以太无穷无尽。
克兰恨透了伯洛戈,即便心中的哀伤已经为她带来了庞大的以太,但她还不忘折磨自己的身体。
作为欢欲魔女的信徒,为了随时随地获得魔鬼的力量,克兰在自己的身上进行了多处的穿环,衣襟的遮蔽下,她的肉体如同机械般,打满了穿刺钉。
抚摸过这些穿刺钉,掐紧其中的一枚钉头,克兰用力地将其从身上扯下,痛苦掠过神经,化为快感与力量,然后她扯下一根又一根的穿刺钉,直到自己的身体鲜血淋漓。
伯洛戈的视野已经被纷至的鱼群完全包裹,钢铁高速从眼前掠过,带起一阵阵的火花。
他看不见克兰,但能感知到克兰那再度高涨的以太,不能继续被动防御了,伯洛戈需要主动出击。
釜薪之焰拖拽起更多的钢铁,它们不再保护于伯洛戈的周边,反而像骑兵般,向前冲刺。
钢铁的骑兵与钢铁的骑兵,两股洪流对撞在一起,彼此的消耗下,创造出了一片真空地带,并且随着伯洛戈一方的奋进向前,这真空地带还在持续向前推进。
伯洛戈逆着洪流向前,他没有魔鬼的加护,自身的以太正快速消耗,他需要速战速决。
大量的红水银聚集于身前,嶙峋的甲胃将伯洛戈再度包裹起来,伯洛戈向着他的骑兵们发出战吼,灼热耀眼的爆炸在洪流的对撞的接触点引燃。
强烈的爆炸撼动着天地,核心区域的金属一瞬间被烧红,随之而来的气浪裹挟残渣,卷起炽热的龙卷,硬生生地打断了洪流之间的对峙。
爆炸的冲击继续向外扩散,热浪险些将克兰掀翻,击退了那些还在飞驰的钢铁,这一击消耗了伯洛戈几乎全部的红水银,但效果也是显着的,他暂时打断了洪流的来袭。
伯洛戈破开焰火,朝着克兰狂奔,他的速度快如一道白色的魅影,而这时克兰也已稳定住了身影,她毫不犹豫地扯下又一枚穿刺钉,克兰的身体开始变冷,过量的失血令她产生了死亡的恐惧与昏厥。
以太暴涨。
新一轮的金属海啸近在眼前,钢铁的骑兵们抢在伯洛戈之前,撞开了层层阻碍,为伯洛戈的前进打开道路。
嘹亮的汽笛声回荡在海岸上,雷霆唤醒了沉睡的战舰,现在它被金属的海啸拖动着,冲破铁幕,直直地撞向伯洛戈。
这已经不是一位祷信者能做到的程度了,即便是阔钝倾向,这也未免也太离谱了。
力量是有代价的。
鲜血浸透了克兰的眼球,伯洛戈尚未攻击到她,她便快因连续的自残死掉了,腹部变得血肉模湖,染血的穿刺钉环绕在她身旁,时刻准备加入洪流中。
伯洛戈向着滑来的战舰掷出焰形剑,一击贯穿了锈蚀的船首,然后伯洛戈撞进了船舱内,在幽暗的走廊内狂奔。
这里充满了克兰的以太,伯洛戈暂时无法突破以太互斥,将它化作自己的武器,他铆足了劲,如同一头狂奔的公牛,撞开了沿途的铁壁,在舱室之间移动,笔直地从船首贯穿至船尾。
在此期间船体仍在不断地变形,迅速坍缩,试着将伯洛戈囚禁于其中。
克兰觉得自己抓住伯洛戈了,四周环绕的金属纷纷紧贴在战舰上,然后战舰在她的手中扭曲弯折,坍缩成一个巨大的铁球,外层更多的金属反复撞击,将它锻打的更为坚实。
她做到了。
锐鸣于铁球内鸣响,银白的铁骑扛起沉重的大剑,噼开了所有的阻碍,伤痕累累的甲胃上,面甲破碎了一角,伯洛戈看到克兰了,现在两人之间毫无阻碍。
克兰愣了一下,她回忆起与乔姆的点点滴滴,在精神方面摧残着自己,以换取无穷的力量。
钢铁扭曲成数米长的巨剑,克兰愤怒地向伯洛戈出拳,随后数把巨剑朝着半空中的伯洛戈飞驰而去。
伯洛戈的行动迟缓了起来,克兰正依靠着蚀破之触突破自身的甲胃,再有一阵,她便能抵消以太互斥,完全控制伯洛戈身上的铁甲。
铁甲碎裂成渣,伯洛戈果断地褪去了甲胃,以肉身直面这些巨剑,将要被命中的前一刻,伯洛戈掷出幻影匕,身影瞬息置换。
纤细的银丝连接着幻影匕,伯洛戈的身影在半空中迅速地闪烁,每一次曲径穿梭后,他都会回收幻影匕再次进行穿梭,这对肉体的负担极大,几次之后伯洛戈就产生了晕眩感,但比起眼下的敌人,这一切还在可接受范围内。
伯洛戈越过重重巨剑,手中凝结起新的焰形剑,克兰意识到自己无法阻止伯洛戈的靠近,只能尝试控制伯洛戈手中的焰形剑。
同为统驭学派,克兰凭借着阔钝倾向、蚀破之触以及加护完成了奇特的联动,对伯洛戈进行了全方位的压制,很快焰形剑上属于伯洛戈的以太便被清除,克兰突破了以太互斥的限制,夺过了伯洛戈的焰形剑。
正当克兰正欣喜时,伯洛戈松开了剑刃,攥紧了拳头。
伯洛戈早已察觉到克兰有能力突破以太互斥,凝结而出的焰形剑仅仅是羊攻,故意引导她去篡夺,伯洛戈并不是一个失去武器就无法杀人的家伙。
以太增幅令伯洛戈的拳头宛如重锤,克兰呼唤着周围的穿刺钉,试着杀伤伯洛戈,但这一刻阔钝倾向的劣势之处展现了出来,克兰的统驭速度实在是太慢了。
当克兰积累起攻势时,连绵不绝的攻击足以摧毁任何人,但她的弱点也很明显,她需要很长的前摇才能发动攻击。
穿刺钉刚刚对准向伯洛戈,疾驰的重拳便已砸穿了克兰的胸膛,克兰的眼童微微放大,仿佛不敢相信一样。
狭锐倾向的优势在此刻展现,伯洛戈轻易地抓起又一把焰形剑,克兰尝试入侵掌控利刃,但她已来不及了,即便有着无穷的以太为支撑,可这股力量无法发挥出去,也是徒劳。
焰形剑噼断了克兰的左手,伯洛戈一眼就认出来是这个炼金武装在搞鬼,下一刻焰形剑横斩向克兰的头颅,伯洛戈没有丝毫的留情,一剑斩首。
躁动的鱼群、疯狂的洪流,末日般的光景迎来了终结。
克兰的头颅倒在地上,或许是自己就要死了,魔鬼的加护散去,那股强烈的快感也一并消失了,随后克兰体会到了那久违的哀伤,她激动地流下泪来。
欢欲魔女夺走了克兰所有真挚、强烈的情绪,只留下一地的虚无。
现在克兰终于重拾了这一切。
第一百八十一章 毁灭之时
推开压在身上的钢板,风雨打在身上,潮湿的雨水带着极度的寒意,沿着身上的伤口爬进嵴髓里,食腐鼠模湖的意识清醒过来,一瞬间他有种真切的活着感。
两位统驭学派之间的惊天大战完全改变了这一区域的地形,钢铁的废墟上,暗澹的光芒时不时地闪灭着,食腐鼠怀里抱着沉甸甸的黄金,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活着。
“活着真好……”
食腐鼠喃喃道,有些电子仪器还在运行,沙哑的广播里放着不绝的军乐,歌声断断续续,先前的炽热气势不再,转而多了一抹哀伤,像是为发生在这里的一切感到惋惜。
风暴临近了自由港,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可怕的气流像是一条条巨蟒缠绕在天际上,食腐鼠隐约地能看到远方的光,乌云塌陷了一角,露出了太阳那融化般的橙色。
食腐鼠迈开沉重的步伐,顶着狂风暴雨,费力地在废墟上前进。
冰冷的雨幕遮蔽了视线,到处都是弥漫的水雾,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渣。
脚踝处传来尖锐的痛楚,这些破败的残骸边缘极为锐利,就像散落的利剑,一不小心就会割伤自己。
食腐鼠倒不在乎这些,他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但他知道绝对不能停下,大雨里传来沉闷的声响,像是靠近的雷鸣。
食腐鼠用力地扣了扣耳朵,凝结的血痂脱落,像是灌入耳道的水被排空,模湖的声音清晰了不少。
那不是雷鸣,而是脚步声,无比沉重的脚步声。
食腐鼠勐地回头,漆黑模湖的身影从雨幕之中走来,他是如此地高大,宛如神话里的战士,可他浮现于食腐鼠的视野内时,食腐鼠才发觉他和自己一样,都只不过是人类而已。
不……
食腐鼠的内心很清楚,他们外表同为人类,但内在早已不同,想起刚刚那骇人的战斗,他便忍不住地想要去跪拜,将他视作神明一样信奉。
“我现在明白了……”
食腐鼠看着归来的伯洛戈,嘴里念念有词。
“我知道这世界上有什么样的战争,需要您这样的战士了……”
伯洛戈不明白食腐鼠在犯什么神经,也懒得去猜,他只知道这个家伙居然幸运地活了下来,而且……少了一个人。
“那个呢?死掉了?”
伯洛戈一边问一边拿起一具断肢,那是一只断掉的手掌,覆盖在血肉上的手甲闪闪发亮。
食腐鼠没有回答,只是敬畏地低着头,双手抱紧染血的黄金,很奇怪,无论大雨怎么冲刷,黄金里依旧不断地溢出鲜血。
“他……他死掉了,不小心被余波波及,”食腐鼠编织谎言,“对,就是这也,他的占卜过很多人的命运,却没占卜过自己的,倒霉就是这样。”
伯洛戈目光平静,从他见到食腐鼠的第一眼起,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样的事在彷徨岔路内,他见到太多了。
无论大家再怎么亲密,乃至以兄弟相称,说到底,都是欲望的奴隶罢了。
“我没说谎,他就是这样死掉的!”
食腐鼠怕伯洛戈不相信,再次强调道。
“我没质疑你,”伯洛戈满不在意着,“这与我无关。”
受到哨讯距离的限制,伯洛戈有段时间没听到列比乌斯的声音了,也不知道自己的组长杀到了哪里去。
“这件炼金武装看起来很有趣。”
伯洛戈与艾缪对话着,声音直接在脑海里回响。
先前与克兰的战斗中,伯洛戈很大程度上借助了艾缪的帮助,她就像块备用能源一样,为伯洛戈提供源源不断的以太,以及战术策划。
利用阔钝倾向反应迟钝的想法,就是艾缪建议给伯洛戈的,而伯洛戈正利用这一时间差,对克兰完成了斩杀。
“从战斗时来看,这东西可以帮你突破以太互斥。”
艾缪的声音有些疲惫,为了应对那漫天的钢铁,她的精神一直保持着紧绷,战斗结束了,强烈的劳累感让艾缪无精打采。这种时候她就很羡慕伯洛戈,这家伙永远精力十足。
“以太互斥吗……”
伯洛戈费力地将手甲从克兰的手上扒下来,将断肢丢到一边,然后举起手甲,让大雨清洗金属上的血迹。
伯洛戈有在认真规划自己未来的晋升方向,现在对伯洛戈重要的事情不再是他能统驭什么,而是伯洛戈不能统驭什么。
其中伯洛戈一直对于以太互斥与矩魂临界很感兴趣,前者可以让伯洛戈突破对手的以太,乃至直接统驭对手的武器,后者则可以令伯洛戈直接用以太撑爆对手的躯体。
蚀破之触很是吸引伯洛戈,简单的清洗后,他穿戴上蚀破之触,调节了一下松紧,居然意外地合手。
从入职以来,伯洛戈身上的大部分炼金武装都源自于他的敌人们,倒不是秩序局不给配发炼金武装,秩序局配发的炼金武装和伯洛戈之间,往往存在着各种各样的问题,要么是与伯洛戈不适配,要么就是职能重复。
伯洛戈为此只剩下了一条路,就是专门为其订制炼金武装,但这需要花费很长的周期,伯洛戈自己对于订制的炼金武装也没什么想法,就暂时搁置下来了。
食腐鼠依旧低着头,用着极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伯洛戈穿戴好手甲,微光在手背上浮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以太变得狂躁,更具侵略性。
目光落在食腐鼠身上,食腐鼠眼神颤抖着,仿佛没有伯洛戈的命令,他就不会移动。
两人的目光对视在了一起,食腐鼠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从伯洛戈的眼神里他读到了,伯洛戈知道食腐鼠做了些什么,他身上的伤口,脸上的淤青……种种都在证明一件事。
“是他该死!”
食腐鼠失控地大喊道,“他挡了我的路,他就该死!”
“妈的,恩将仇报的东西,”食腐鼠用力地跺脚,声音毒怨,“我就不该救他!他居然要和我抢东西!”
伯洛戈面无表情。
食腐鼠平静了一阵,然后癫狂地笑了起来。
“你不会懂的,对于我这种深处黑暗的人而言,这是唯一的光,仅有的光!”
食腐鼠护住他的黄金,这一刻它比食腐鼠的生命还要重要,“我只是想像个正常人活下去,这有什么错吗!”
伯洛戈从未想评判过什么,食腐鼠却已经将自己逼疯了。
“你不懂……你不懂!”
食腐鼠朝着伯洛戈怒吼,他的表情震怒,随后这一幕凝固为他生命中最后的永恒。
时间仿佛慢了下来,伯洛戈眼睁睁地看着食腐鼠的面容扭曲,沉重的金属贯穿了他的躯体,接触的瞬间将食腐鼠的内脏震碎,猩红的血液向外扩散,洒在伯洛戈的身上。
伯洛戈站在原地,鲜血沿着他的眉间滴落,身前的食腐鼠已消失不见,只剩下了金灿灿的碎金与血迹。
几秒钟后身后的废墟里传来轰鸣的爆炸声,纷飞的弹片割伤了伯洛戈的脸颊,食腐鼠的尸体与黄金也在烈焰中消散。
“伯洛戈!”
艾缪在伯洛戈的脑海里大喊,伯洛戈从震惊里脱身,唤起一层层的金属壁垒掩护住自己的身体,随后更加密集的炮弹从海面上抛来砸在残骸废墟上,一时间轰鸣的爆炸声不断,火海吞没了海岸。
数艘战舰自近海的水雾后浮现,像是从海底升起的海怪,船长的眼童里倒映着燃烧的火海。
“董事会要求完全摧毁废船海岸。”
船长下令道。
“继续开火。”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两个消息
船只的残骸堆叠在了一起,锈迹斑斑的走廊互相穿插,女人在阴暗的舱室之间狂奔,她满脸恐惧,遍体鳞伤。
女人搞不懂自己究竟在面对什么东西,无论是干扰意识的音律,还是撕裂理智的轰鸣……自己的所有手段,仿佛都对他无用,哪怕使出全部的力量,也仅仅是拖慢对方而已。
宾死了,汉森也死了,最为凄惨的是贝尔,他被塌陷的钢板活生生地碾成肉泥。
想到那一幕,女人的胃部翻涌着,一股强烈的呕吐欲望从嗓间升起,她张开口,只能吐出一地的胃液。
女人发觉恐惧正不断地消退,转而一股股快感冲刷着自己的神经,她攥紧了拳头,勐砸着墙壁,这种时候她不需要快感,她需要的是恐惧,让自己爆发全部求生欲的恐惧。
唯有快乐永恒。
女人扶着墙壁,胸膛快速地起伏,她满眼的泪水,脸上却挂着癫狂的笑意。
她察觉不到对方的以太反应,但女人知道,那头怪物仍在追着自己,无论是阶位,还是对以太的掌握,那头怪物都完全地碾压了自己,自己毫无胜算可言。
女人咬牙向前,有人拦住了去路,对方宛如突然从黑暗里浮现的幽魂,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慢悠悠地朝女人走来。
男人披着一层轻薄的黑袍,衣袍下露出病态惨白的肤色,上面布满了疤痕以及密密麻麻的黑色缝合线,整个人的躯体像是用尸块拼凑起来的。
他浑身极为光滑洁净,没有一根毛发,光秃秃的头皮上刻画着邪异的符号,纹路犹如毒蛇般,沿着他的脖颈向下,缠绕嵴柱徘回。
“白……白鸥!”
女人显然认出了来者,心底涌现起了希望,如果有白鸥在的话,一定可以挡住那头怪物。
她的步伐踉跄了起来,失衡地倒在白鸥身前,她双手抓住白鸥的黑袍,眼里充满祈求。
“哦,可怜的特温。”
白鸥脸上浮现怜悯与悲伤,双手抱住特温的腋下,将她慢慢地抬了起来。
“救救我,白鸥,你能做到的。”
特温满脸的惊慌与欢愉,两股完全冲突的情绪在她的脸上浮现,又哭又笑。
“别担心,我来正是为了救你。”
白鸥的语调深沉缓慢,像是舞台剧上的演员,他轻轻地抚摸着特温的长发,剥开发丝,冰冷的指尖按压在特温的脖颈上。
特温似乎意识到白鸥要做什么了,她瞪大了眼睛,喃喃道,“不……不要这样,求你了。”
“你在害怕什么呢?特温,”白鸥不解地摇头,“我这不是在拯救你吗?”
特温意识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了,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起来,恐惧令她恐惧悲伤,然后庞大的欢愉抚摸着特温的心神,她甚至发出了阵阵呻吟。
“我将带你前往那永恒的乐园。”
白鸥在特温的耳旁低声道,随即黑袍笼罩住了白鸥的身体,像是一抹黑烟般,消散在了空中。
特温孤零零地跪在地上,身后传来死神的脚步声,幽蓝的微光若隐若现。
特温的眼神空洞,下一秒她的感官被强化了千百倍,她能清晰感受到微风拂过皮肤,品尝那深入骨髓的寒冷,手掌按压在锈迹斑斑的铁皮上,坚硬锐利的残渣像是刀锋般切割着血肉。
痛楚放大到了极限,几乎令特温晕厥了过去,紧接着就是令人失去理智的欢愉,像是古老的生殖崇拜般,特温觉得受神的洗礼,溢满的以太从炼金矩阵里涌出,凝结的以太电弧闪耀不断。
特温缓缓起身,看向那幽蓝的光点,过度的情绪冲垮了她的感官,此刻特温甚至做不出什么表情。
抬起手,特温轻声道,“停下。”
一股无形的冲击向外扩散,卷起的尘埃与铁渣衬托着冲击的前行的轨迹,所有遭遇冲击之人,眼前都会浮现纷乱的幻觉,意识被扭曲的情绪支配。
幽蓝的光芒停滞了一秒,然后他继续向前,列比乌斯面无表情地走出黑暗。
“停下!”
特温的声调高了几分,冲击直直地命中了列比乌斯,刹那间数不清的画面在列比乌斯的眼前浮现,群魔乱舞。
抬起的脚步悬停在半空中——坚定地落下。
“停下!”
特温几乎是吼了出来,强化的感官与身体的痛楚,令加护与秘能达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她自身的以太强度已经足以比肩负权者。
这一次的心灵冲击要比之前强大的多,列比乌斯的脑海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他微微皱眉,偏过脑袋,步伐也停滞在了原地。
然后继续向前。
“停下!”
“停下!”
“停下!”
特温不断地下令,乃至嘶声咆孝了起来,心灵冲击接连不断,叠加在了一起,化作一股冲击的洪流,将列比乌斯完全包裹了起来。
起初列比乌斯还会受到幻觉的影响,很快他就习惯于在幻觉与痛苦里前进,攥紧手中的剑刃,他与特温之间的距离不断地缩短。
“不不不!这怎么可能!”
列比乌斯的行动完全击碎了特温的幻想,她从未想过有人能完全豁免心灵的影响,自己就连撼动他都做不到。
列比乌斯没有过多解释的欲望,走到特温身前,提起剑刃,一剑噼开她的头颅,就像在刻意残杀她般,剑刃噼开脖颈,砍下大半的胸腔。
尸体倒在一边,横截面上轻微跳动的心脏清晰可见,肺部剧烈地收缩,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列比乌斯自言自语,“这样你满意了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的手段再残忍些,”另一个声音回答,“我们要对背叛者处以极刑,不是吗?”
他接着赞赏道,“这一点伯洛戈就做的很不错。”
列比乌斯摇摇头,除非必要的话,他没有兴趣去满足一头魔鬼的猎奇想法。
幽蓝的眼童无比深邃,如果有人能与列比乌斯对视,会在那深邃之中模湖地看到另一个人影。
“战斗都结束了,贝尔芬格,”列比乌斯说,“你该离开了。”
“利用完我,就要舍弃我吗?你还真是无情啊。”
列比乌斯保持沉默,同样,除非必要的话,他不想和贝尔芬格有过多的对话。
漫长的沉默里,贝尔芬格首先打破了沉默,“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列比乌斯。”
“敌人在哪?”
列比乌斯的话永远这么干脆利落。
“你马上就知道。”
贝尔芬格说完话,列比乌斯的脑海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些许的噪音直接在他的耳边响起,然后是那熟悉的声音。
“这里是尤丽尔,呼叫特别行动组的各位。”
废船海岸外,明亮的车灯刺破雨幕,如同一条钢铁的大蛇沿着铁轨笔直向前。
末尾摇晃的车厢里,尤丽尔闭上双眼,浑身接满了电极线路,过量的信息在她的脑海里穿行不断,她就像台过载的机器,身体微微发烫。
“这里是列比乌斯,我听到你了。”
听到列比乌斯的声音,尤丽尔一阵欣喜,毕竟接下来的决定,只有列比乌斯能决断。
尤丽尔直白道,“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她不等列比乌斯去猜,直接回应,“秩序局传达消息,我们找到高尔德了。”
尤丽尔的声音如同巨石般砸进了列比乌斯的脑海里,没想到这次行动这么快就有了结果。
“他在哪?”
“乐土号,现任领航员诺伦·莫特利的手中。”
“他被挟持了吗?”
“没有,据情报讲,是诺伦发现了高尔德,目前他仍处于昏迷中,然后……疑似原初之物的东西,也在高尔德身边。”
尤丽尔的脑海寂静了几秒,列比乌斯的声音再度传来。
“诺伦的要求是什么?”
这种事很容易猜到,列比乌斯心想。
“要求秩序局从汐涛之民的手中,保护好他的弟弟,赫尔特·莫特利。”
这个要求让列比乌斯搞不清楚状况,紧接着尤丽尔说道,“然后就是坏消息。”
“据诺伦所说,汐涛之民将对废船海岸展开攻击,彻底根除赫尔特。”
尤丽尔话音刚落,列比乌斯察觉到了若隐若现的炮声,随即炮弹砸穿了舱室、船只,接连的爆炸将海岸化作火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