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 没有过去的人
贝尔芬格再怎么说他是自己的粉丝,也无法掩盖他那显而易见的目的。
经过决策室的决断,他们肯定了贝尔芬格的情报,袭击者正是纵歌乐团,他们正追杀着第十组。
贝尔芬格的插手,令伯洛戈纠结了一段时间,他搞不懂自己算是被魔鬼利用,还是说受到了他们的帮助。
好在,伯洛戈很快便想明白了一切。
自己只不过是暂时与魔鬼处于同一利益下,当他们之间的利益相违背时,看起来如朋友一般的魔鬼,会毫不犹豫地对自己刺出匕首。
这只是冰冷的交易。
没错,如同时轴乱序事件时那样。
伯洛戈从口袋里掏出硬币,很奇怪,和普通的玛门币不一样,自己手中这枚仿佛是特制的一样,即便离开了欧泊斯,硬币上依旧焕发着阵阵金芒。
说来有趣,这枚玛门币仿佛具备什么魔力,无论伯洛戈换哪件衣服,只要翻翻口袋,总能将它翻出来。
就像怕伯洛戈忘记它一样,时刻躲藏在自己的口袋里,如同影子同行。
这听起来蛮诡异的,伯洛戈倒勉强能接受,毕竟与魔鬼有关的事物都是这副样子,工作久了,伯洛戈已经开始习惯了。
这枚玛门币一直跟随着自己,没有人告诉伯洛戈该怎么做,但每当他拾起这枚玛门币时,他心底有一种预感。
想要摆脱这枚玛门币的办法很简单,只要伯洛戈将它丢掉就好,当伯洛戈亲手丢掉它时,它就会彻底消逝,而不是没完没了地出现在自己的口袋里。
魔鬼从不强迫他人,他将选择权交给了自己。
伯洛戈把玩着玛门币,它在伯洛戈的指背上翻滚,晨光下如同锃亮的金子。
僭主曾帮助过自己,可那也是为了他自己,当僭主不需要自己时,他就会站在自己的对立面。
硬币的背面刻画着贪婪的玛门,硬币的正面则是水银的符号。
这是伯洛戈与僭主之间的联系,伯洛戈曾无数次想要将玛门币丢掉,断绝与僭主的关系,但每次他都放弃了。
脑海总有那么一个声音在低语。
“有一天你会需要他的。”
伯洛戈自嘲地笑了笑,现在他越发能感受到魔鬼的诡异了,就像是在玩火,你觉得自己能掌控这一切,却在不知不觉中,逐渐沦为了焰火的柴薪。
伯洛戈想,每一位债务人都有过这样的心路历程吧,觉得只要不献出那最宝贵的灵魂,自己便可以玩弄着魔鬼,但他们最终还是走向了同样的境地。
攥紧手中的玛门币,金属与手心的烙印摩擦着,紧握下传来挤压的隐痛。
散布于狭间诸国的铁哨们,在事件发生后,立刻赶往了现场,调查起了情况,他们在现场发现了战斗的痕迹,继续侦查下发现了诸多的尸体,但唯独没有发现第十组的踪迹。
进一步的追踪下,铁哨们大致推断出了第十组们的移动方向,他们正朝着自由港移动。
纵歌乐团对据点们发动袭击,不止是在阻止秩序局的增援,更是阻止第十组通过其它的曲径之门离开。
这种情况下,第十组的选择只剩下了向南方前进,战斗发生的地点离自由港并不算远,只要抵达自由港,他们就能通过航运返回誓言城·欧泊斯。
这次事件背后有魔鬼们的影子,一方面是欢欲魔女的行动,另一方面则是贝尔芬格的复仇,他要为无缚诗社的腐化,去报复欢欲魔女。
当魔鬼参与进这事件内时,鲁泊特之尾便是最适合承担此任务的行动组了,依靠着债务人们对魔鬼的敏感,伯洛戈等人被派遣至了这里。
伯洛戈打开围栏上的锁扣,将其推开,他沿着围栏打开的缺口坐下,双脚摇摇晃晃地荡在半空中。
身后的车门敞开,艾缪走了出来,“看样子被人抢先了啊。”
伯洛戈回过头,艾缪用力地打个哈气,像是没睡醒一样,发丝胡乱地翘起,像只炸毛的猫。
艾缪向前走了几步,趴在围栏上,看着伯洛戈这副样子,“怎么,在发呆吗?”
“算是吧,”伯洛戈说,“一路上的风景还不错,很适合发呆。”
伯洛戈收起玛门币,忘记这些该死的纷纷扰扰。
一直以来伯洛戈心底都有那么一股自信感,他不觉得这是傲慢,而是经历无数磨难后,自己已拥有了一颗铁铸的心。
伯洛戈绝对地相信着自己,相信自己不会迷失在魔鬼的诱惑之中,他会掌握好这股力量,直到与魔鬼们分出胜负。
心情短暂地振奋后,伯洛戈又会自我怀疑着,即便自己不觉得这是傲慢,可这种不自知,本身何尝不是一种莫大的傲慢,如同无法违背的悖论。
思绪就这么变得沉重,陷入死循环。
伯洛戈叹了口气,欣赏起了沿途的景色,“我现在居然真的有种旅游的感觉了。”
火车驶过绿葱葱的原野,伯洛戈能看到白色的羊群,隐隐地能听到它们那咩咩的叫声。
艾缪说,“我们不是刚去过风源高地吗?那不算旅游吗?”
这句话刚说出来,艾缪就想起了伯洛戈在风源高地的经历,仔细想想,那确实算不上旅游,反而是一次加班,还是没有加班费的那种。
“不一样的。穿过曲径之门,我就到了千里之外,仿佛风源高地就在秩序局隔壁,一点出远门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像在路边买杯咖啡。”
伯洛戈深思着,想到了一个词汇,“没有距离感,也就没有抵达后的那种欣喜了。”
艾缪赞同地点点头,阳光逐渐明亮了起来,刺的人睁不开眼睛,她用力地眯着眼,“是啊,看着熟悉的城市一点点消失在地平线下,才有种真正离开的感觉。”
伯洛戈望着远方,就像艾缪说的那样,这一刻起,伯洛戈才真正觉得自己走出了誓言城·欧泊斯,在那片土地上,他消磨了六十七年的时光。
六十七年。
与人类的宏观历史长度对比,六十七年未免也太短暂了,像瑟雷那样的不死者,可能还没玩几天,六十七年就过去了,但视角缩小到人类的个体时,这往往是一个人的一生。
无数人的一生,无数人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一生。
“完了,一点印象都没有了。”伯洛戈望着风景,表情无奈,眼里多了几分寂寥。
艾缪好奇地问道,“怎么了?”
“说起来你可能不会信,”伯洛戈指了指这辽阔的天地,“这里我以前都来过。”
“焦土之怒时的事吗?”
艾缪知道伯洛戈的从军历险记,每次听完她都表示,伯洛戈故事可以拿去写小说了,一定会大赚的,伯洛戈则表示,秩序局严禁外勤职员写回忆录这种东西,即便是写了回忆录,也要保存在秩序局内。
“嗯,当时这里完全不是这副样子,而现在,过去的任何痕迹都不见了,仿佛我那时经历的都是幻觉。”
伯洛戈感叹着,狭间诸国的划定,是圣城之陨后才出现的,那时人们更常称这片广袤的土地为交战区,科加德尔帝国与来茵同盟,在这里拼个你死我活。
作为一名士兵,伯洛戈亲身丈量的战场的广大,并领略每一个人的死亡。
“要是有个地图就好了,我还能给你当当历史导游,讲解一下战争的进行,”伯洛戈开玩笑道,“这年头,像我这样亲身经历的老兵可不多了。”
艾缪沉默了几秒,忍不住说道,“这就是年轻的心态吗?真好啊。”
“怎么了?”
“看看你,伯洛戈,按照实际年龄,你已经是个老爷爷了,但我总会忘记这一点,你完全和年轻人没区别。”
艾缪认为,只要你永远充满活力,那么岁月就无法伤害你。
“谁知道呢?”
伯洛戈继续眺望着远方,隔了很久,他突然说道。
“我当时离开家时,就是这副样子。”
伯洛戈露出没心没肺的笑意,用力地荡着双腿。
“就像这样,坐在车尾,荡着双脚,我心想这只是场普通的战争而已,可能还没等上前线,这一切就结束了。”
伯洛戈絮絮叨叨了起来。
“我会拿到一大笔钱,加上从军的履历,找个好大学念上几年……”
伯洛戈说着沉默了下来,现在回想起来,自己当时的愿望还真是卑微与渺小。
艾缪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她小心翼翼道,“你是在谈论你的过去吗?”
“是啊,怎么了?”
艾缪表情有些不正常,眼里浮现思考的进度条,“从我认识你起,你从未提过自己从军前的事。”
不止是艾缪,很多认识伯洛戈的人,对于伯洛戈的了解,仅限于他从军生涯的开始,而那是伯洛戈噩梦的开始。
噩梦之前的故事,伯洛戈少有提起,也少有人知道。
“你……就像一个没有过去的人。”
“怎么会呢,”伯洛戈摇摇头,“每个人都有着自我的过去,谁都不是凭空出现的。”
伯洛戈凝视着远方,隔了很久后,他突然问道。
“要听听吗?”
第一百四十章 陌生的回忆
伯洛戈往旁边挪了挪,给艾缪腾了个位置出来,两人坐在车尾,像孩子一样荡着腿,看着火车将砂石烟尘抛到身后,消失不见。
自从见到宇航员后,伯洛戈可以肯定,“前世”绝没有自己想的那样简单,自己的穿越与魔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在伯洛戈视角下,他将“前世”视作另一个世界,自己疑似在魔鬼力量跨越了世界的壁障,抵达了如今的世界,并于此地重生。
“最开始,我的人生很普通,普通的就和芸芸众生一样。”
伯洛戈隐去了关于自己“前世”的部分,这种自己也搞不明白的事,还是别和人说了,然后他为艾缪从头讲述起伯洛戈·拉撒路的一生。
“按照目前的地理划分,我生于来茵同盟境内,一个不起眼的偏远小镇上。
那座小镇真的很不起眼,许多地图上都没有标注它的位置,离家的孩子只能靠回忆找到归家的路。”
聊起这些,伯洛戈的声音轻了起来,身体靠后,双手拄在地上,半仰着头。
“在小镇旁,有着一片森林,里面长满了红杉树,它们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茂密的树叶遮住了所有的光,即便是白天,在森林的深处,依旧黑的像夜晚。
那座小镇本没有名字,因这片红杉森林,久而久之,人们便以红杉镇称呼它,红杉镇很小,通常走不了多久,就能绕完小镇一圈。
临靠着森林,小镇上绝大部分人的工作,都是伐木工,费力地砍下树木,然后等商人来,将它们运出小镇,以换取钱财。”
艾缪收回了双腿,抱膝坐在伯洛戈身旁,侧耳聆听着。
“就和小镇里的其他人一样,我的父亲也是一位伐木工,他清晨出门,傍晚才会回来,每天都累的不行。”
提起这些时,伯洛戈觉得记忆有些模湖,随之而来的便是难以散去的陌生感。
“别看他是位伐木工,但他并不健壮,看起来甚至有些瘦弱,可就是这样瘦弱的身体,却能挥起沉重的斧,噼倒巨大的红杉,人们都说,他就像一块锻打的铁条。
我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好,所以她没有出门工作,而是负责处理家里的事物,休息时她喜欢织衣,算是半个裁缝,家里的衣物都是她做的。”
伯洛戈面无表情地回忆着。
“我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我有些早熟,小时候和同龄人差别还很大的,同龄人在追逐打闹的时候,我在学习识字,他们连基本的文字都无法书写时,我已经具备了阅读大部分书籍的能力。”
伯洛戈没办法不早熟,他生来就具备着“前世”的记忆,那沉重的负担令伯洛戈与红杉镇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为了搞清这一切,幼年的伯洛戈,努力学习与这个世界有关的知识,企图找到些许的线索。
“也可能是我早熟的关系,我的家人都不怎么擅长与我相处,用他们的话说……我不像个孩子。
同样,镇上的孩子也怕我,说我是个怪胎。”
伯洛戈沉默了一阵,自嘲道,“我或许真的是个怪胎。”
“他们中有人仗着身体比我壮来欺负我,有时候我能逃掉,但有时候我会被堵住,挨一顿打。”
艾缪惊讶,她完全没想到伯洛戈会有这样的过去,刚想安慰伯洛戈几句,伯洛戈却说出了更令她感到震惊的话。
“我对此没什么想法的,就当做是小孩子的顽劣,我没兴趣和一群孩子计较,那样显得太不得体了。
但人的耐心是有限的,他们欺负我的次数多了,我意识到是该给他们点教训了。
有一天就和往常一样,他们来追我,我故意将他们引进了森林的深处,当天完全漆黑下来时,他们开始恐惧了。”
伯洛戈表情微妙,仿佛正享受于自己的回忆,“即便再强壮的肉体,也不如石头坚硬,我抓起一块石头,把他们砸的头破血流。”
“当然,事后免不了许多麻烦,好在他们再也不敢惹我了,镇上的人也更怕我了。”
伯洛戈无奈地笑了笑,“但我父母还是爱我的,知道我喜欢看书,我父亲经常会托外界来的商人,带来各种各样的书,虽然说他和我母亲都不识字。”
提及这些时,伯洛戈想起了有趣的事,“我父亲还被商人骗了几次,商人说那些书是和历史有关的,但实际上是一些剪切在一起的报刊。”
“我从军前的生活大概就是这样,看书、学习,没事帮帮家里的忙,单调的日子一天天地重复着。”
伯洛戈问道,“很无聊是吧?完全不像是我该有的人生。”
“可生活就是这样,单调与无聊才是主旋律,”艾缪说,“我们这样惊险重重的,才是真正的怪胎。”
伯洛戈笑了起来。
艾缪深呼吸,她有些紧张地说道,“伯洛戈,其实……你的童年很糟,是吗?”
“为什么这么说?”
“你提及你父母时,你强调他们很爱你,但你的表情却很僵硬,就像在讲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艾缪说,“我知道你不会骗我,所以这不是谎言,而是你真正的情绪就是如此。”
伯洛戈沉默了下来,目光茫然地看着身下的铁轨,它不断地延伸,直到消失在视野尽头。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很长一阵,乃至艾缪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准备道歉。
“在我的小时候,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对于我的父母,乃至这个世界,都有一股强烈的陌生感与抗拒感。”
伯洛戈试着坦白自己的内心,“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有趣的是,我也能从我父母的身上感受到相同的情绪,他们很爱我,但他们对我同样有着一股陌生感,我们很少谈心,也很少进行深刻的交流,即便血脉相连,依旧保持着一种距离感。
比起家人,我们更像是亲密的朋友,可再怎么亲密,始终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伯洛戈明白,这是自己的“前世”在影响那时的自己,“前世”不断提醒着自己,这不是自己的世界,对于这个世界而言,自己是彻彻底底的异乡人。
至于父母……
伯洛戈不愿深入去想那些事……无论自己怎样看待,他们都是自己的父母。
无论如何都是,这是不容争辩的事实。
“说实话,我有些记不起他们的样子了,可能真的过去了太久吧。”
伯洛戈努力地回忆了一下,脑海里只剩模湖的画面,连带当年的记忆也是如此。
“我的人生有些过于割裂了,我甚至会产生一种,从军生活前的我,并不真正的我,而是一段美好的梦境,错乱的幻觉。”
艾缪说,“我有过类似的感觉。”
“我总会梦到另一个我,梦见她的人生……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爱丽丝,是她灵魂遗留下的回响。”
“听起来还真蛮像的,”伯洛戈继续说道,“在黑牢里待久了,关的脑袋也不灵光了,和你说了这么多,事实上就是我对从军生活前的全部记忆了。”
伯洛戈怀疑是光灼烧坏了自己的脑子。
“再详细的事情,我也记不起来了,就像苏醒过来后,迅速在脑海里消退的梦境,只剩下了些许的痕迹,供以回忆。”
艾缪开玩笑道,“或许那真是梦境了呢?”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是债务人啊,债务人身上发生什么怪事,都不意外,毕竟这来自于魔鬼的恶趣味,”艾缪畅想着,“你也说了,你记不清交易的内容了。”
伯洛戈没有说话,迟钝的思绪飞速转动了起来,他沿着艾缪的玩笑话继续想下去,可没转几圈,就被艾缪打断。
艾缪问,“出狱后,你有回家看看吗?”
“没有,就像我说的,我出生的地方是一个偏远的小镇,就连地图上也少有标记,在来茵同盟的官方记录里,并没有红杉镇这个地方。”
伯洛戈像是在讲述一个童话,“离家的孩子只能靠回忆找到归家的路……我已经记不清这些了,更不要说六十七年过去了,一切都变了,说不定那一望无际的红杉林,早就变成了开垦的田地了。”
“至于我父母……”
伯洛戈停顿了稍许,然后说道,“我试着不去想这些事。”
艾缪注视着伯洛戈的表情,他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冷澹模样,可这一次伯洛戈的眼底起伏着哀伤。
她明白,六十七年对于不死者而言是短暂一瞬,可对于人类而言,这或许就是他们一生了。
有些事情没必要想的太明白。
艾缪安慰道,“我想拉撒路夫妇,会祝福你的。”
伯洛戈低声道,“拉撒路夫妇吗?”
“怎么了?”
“没什么,我父母的姓氏并不是拉撒路,他们没有姓氏。”
艾缪有些疑惑,她从书里得知,因为地区文化不同,有人是没有姓氏的,但很显然,伯洛戈是有姓氏的,这奇怪的拉撒路。
伯洛戈用力地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些。
“我的父母都是战乱的孤儿,没有家庭,不识字,更没有名字。”
“我知道这些时,也意外极了,好奇他们这样,是怎么为我的取出这样的名字。”
伯洛戈回忆着那段陌生的日子。
“我父母所说,我的名字并不是他们取的,而是他们的一位朋友为我而取的。”
伯洛戈低声念叨着自己的名字。
“伯洛戈·拉撒路。”
第一百四十一章 存在的证据
伯洛戈·拉撒路。
这并不是由父母所起的名字,而是某个未知的朋友,赋予给伯洛戈的。
“很长时间里,我对于这件事,都不怎么在意的,毕竟我父母也不识字,让他们取名,多半也起不出一个更好的,他们也说了,我是个不一样的孩子。
我父母对我抱有很大的期待,他们常说,我所获得的成就,将远超我的父辈,所以我应该拥有一个国王般的名字,而不是像他们那样,随意的就像落叶。”
伯洛戈完全放松了下来,记忆里,这还是他第一次与人这样讲述自己的过去,这不止是在为艾缪复述,伯洛戈也在叙述中,逐步回忆自己的人生。
光怪陆离的一生。
回顾往昔,伯洛戈一想到如今的自己,依旧保持着健全的心智,便感激于那些赋予自己祝福的人们。
依靠着他人的帮助,伯洛戈越走越远,他没有堕入黑暗,也没有颓废不起。
伯洛戈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名字是有魔力的,”忽然,伯洛戈说道,“这是我在认识到魔鬼这一存在后,知晓的道理。”
想要呼唤一头魔鬼,首先你要知道他的名字。
艾缪保持着耐心,侧脸打量着伯洛戈,聆听着他的话语。
伯洛戈说,“有时候我就在想,我的名字是否有着什么样的寓意,遗憾的是,这个秘密我再也没有机会知道了。”
艾缪说,“你可以自己为自己赋予意义。”
“嗯……”
伯洛戈坐直了身体,手扶在栏杆上,继续为艾缪讲述着自己过去的幻想。
“我小时候不喜欢红杉镇,那里是我的家乡,我却讨厌那,我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而不是被囚禁于此,长大成人,接过我父亲的斧头,成为一名伐木工……”
伯洛戈继续说道,“无数个午后里,我都幻想过,我偷偷扒上商人的马车,让他们带我离开这个地方,我会去到一个新的城镇,像个流浪儿一样,扒上火车尾,让它带我去另一个更大的天地里。”
“但你没有那样做。”
“是啊,即便有着陌生感,我依旧舍不得我的父母,直到我参军时,那才是我第一次离开那座小镇,然后我就再也没回去过了。”
伯洛戈感叹着,“事到如今,我的前半生是如此地陌生,宛如幻觉一样。”
“有时候我会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我会怀疑我的前半生会不会真的只是一场梦。”
艾缪问,“为什么这样觉得?”
“我对于过去的记忆无比陌生模湖,我自己……自己又深陷谜团之中。”
伯洛戈眼前再度浮现起了宇航员的身姿,漆黑灰败的世界里,他于那露天影院里,观赏着自己的种种。
说不定他现在就在注视着自己。
伯洛戈强调道,“最重要的是,没有什么东西,能证明我过去的存在了,艾缪。”
一股难以言明的寒意在伯洛戈的心底蔓延,伯洛戈向来不是一个会过度回忆过去的人,作为不死者,他的眼里只有不可知的未来。
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再怎么纠结也无法改变,何必浪费时间于此呢?
但随着与艾缪的聊天,伯洛戈逐渐陷入了回忆里,那些不曾被他在意的过去,此刻也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犹如埋在心底的炸弹,于今日引爆。
“我能清晰地回忆起我从军生涯的每一日,但在红杉镇的种种,却无比模湖……真奇怪啊,我在黑牢里度日如年时,完全没有想到过回忆这些,每次我的回忆到了从军开始,就戛然而止了,仿佛那部分人生根本不存在。”
“我和你不一样,艾缪,”伯洛戈说,“那对你而言,宛如梦境的过去,是真实存在的,有太多的证据,可以证明爱丽丝的存在。”
“但我不一样,”强烈的陌生感充斥于伯洛戈的脑海里,他困扰地低下头,喃喃自语,“我找不到那座小镇了,它仿佛凭空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了,知晓我在小镇上经历的人们,也早已去世了。”
“真奇怪啊,艾缪,现在看来,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红杉镇的存在,也无人能证明我在那里生活过……”
伯洛戈沉默了下来,在心底低语着。
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能证明伯洛戈那怪异模湖的过去,那个从一开始就知晓自己“来世”的人。
宇航员……
伯洛戈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如果自己的“来世”与宇航员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那么自己从来到这个世界上起时,就已落入宇航员的眼中,为什么直到圣城之陨时,他才与自己签订了血契。
一双双的无形之手抓住了伯洛戈,它们用力地拖拽着伯洛戈的身体,带来精神与肉体的双重压力,嘶哑的悲鸣中,试着将他拉入无底的深渊。
“伯洛戈!”
呼唤声打断了伯洛戈的胡思乱想,艾缪紧张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伯洛戈表情有些呆滞,用了几秒钟,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丑态,伯洛戈深呼吸,努力让自己的情绪重归稳定,冷静理智地看待自己的过去。
“没什么,只是有些胡思乱想。”
伯洛戈用力地按压着自己的脸庞,强烈的触感令自己保持着清醒。
“我开始觉得,我如此着眼于未来,会不会是一种变向的逃避,好令我忘记过去的纷纷扰扰。”
“别想太多,伯洛戈,”艾缪安慰并鼓励着,“如果有问题,那么就去解决它。”
艾缪说,“你已不是当年的孩子了,而是一位祷信者,秩序局最优秀的外勤职员啊,足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伯洛戈迟疑了片刻,露出释然的笑容,他自言自语着,“是啊,我有足够的时间去解决这些事。”
站起身,自己现在还有任务,伯洛戈不再去想这些事,如果这一切都与宇航员有关的话,自己迟早有一天能弄明白这一切。
返回车厢内,帕尔默居然醒了,正坐在车窗旁,满心欢喜地擦拭着手中的炼金武装。
这是帕尔默从风源高地带回来的战利品……反正他是用战利品来形容的,实际上这是伏恩送给帕尔默的礼物,说是庆祝他的好儿子成功晋升祷信者。
炼金武装·风暴羽。
这是一枚外形近似于羽毛的飞刀,整体小巧精致,边缘锋利至极,具体效果帕尔默并没有告诉伯洛戈,说需要时,伯洛戈自会知道。
看着帕尔默脸上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伯洛戈居然有些羡慕这个家伙,想把他的脑袋切开,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构造,能产生帕尔默这样的心态。
坐在帕尔默的对面,伯洛戈长呼了口气,回忆过去引发的异样,令他有些头痛。
帕尔默问道,“我们还有多久能到自由港?”
伯洛戈说,“怎么,不耐烦了吗?”
“我这是想快点投身于工作中。”帕尔默辩解着。
艾缪没有理两人的拌嘴,她趴着车窗旁,看着过往的风景,这还是艾缪第一次乘火车远途旅行,对于一路上的种种,她都倍感好奇。
杰佛里推门而出,“别心急,我们预计后天一早就能抵达自由港了。”
“按理说,秩序局应该能调动一个专列来运送我们吧,为什么要跟着这群人走走停停呢?”帕尔默继续着他的抱怨。
“因为秩序局的专列正载着别人前进。”
杰佛里说着朝帕尔默抛来一份报告,这是刚打印出来的,上面的油墨还很新鲜。
这节专属车厢内,还布置了外勤部的通讯设备,这也是为什么这次行动,特别行动组会带上尤丽尔。
“不止我们正朝着自由港前进,第六组也被派遣了过去,他们乘坐着专列,速度要比我们快上不少,昨晚他们刚靠近自由港,就遭到了纵歌乐团的袭击。”
伯洛戈说,“第六组算是替我们吸引火力了?”
“没错,一个负责羊攻,一个负责秘密潜入,”杰佛里解释着,“我们就是后者。”
“都是纵歌乐团做的吗?”
帕尔默翻看了几页,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纵歌乐团在一定程度上封锁住了欧泊斯通往自由港的所有路线,誓要阻击秩序局的干扰。
“没错,我们这次面对的敌人很固执,为了原初之物,他们准备和我们死拼到底了。”
杰佛里自顾自地说着。
“我越来越好奇,原初之物究竟是什么东西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幻想与现实
伯洛戈靠在椅子上,闭目沉思,趁着现在的清闲,伯洛戈试着回忆自己从军前的经历,将那些模湖的日子在脑海里变得逐渐清晰起来。
就像从废墟里挖出的胶片,谨慎小心地擦拭掉其上的尘埃,复原历史的真容。
帕尔默靠在一边看书,为了消磨这无聊的时间,他带了许多书籍,按照自己的订制的阅读计划逐一阅览。伯洛戈没想到他居然有阅读计划,帕尔默一看就是那种有什么看什么的家伙。
艾缪坐在车尾,欣赏着一路的风景,这是她第一次搭乘火车之旅,别人觉得无聊的时光,对于她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充满了新奇。
杰佛里与列比乌斯待在他们的小房间里,在研究抵达自由港后的行动,第十组最后的踪迹就是在自由港内,不知道找寻之路上,又会有什么困难。
尤丽尔则处于车厢的最深处,作为行动组的通讯官,她紧张地负责着通讯,将自己关在那封闭的室内,昼夜不停。
尤丽尔几乎不会踏上正面战场,避免了所有的超凡冲突,以远离死亡的威胁,但这不代表尤丽尔的工作就很轻松,相反,她需要将自己化作枢纽,联系起庞大的信息网,每一次启动对于她的精神,都会造成不小的负担。
时间无声地流逝,天际边浮现了一抹微红,火车驶向了黑夜,漆黑的夜幕下,有无数的星火在远方的地平线上升起。
潺潺的流水声从黑夜下传来,声音极为响亮,即便伯洛戈看不见那条河,也能聆听到它的存在。
低头看了眼地图,伯洛戈如果判断没错的话,附近的河流也是来茵河的分支之一。
那条名为来茵的大河自群山之嵴上起始,流经广袤的大地,终到自由港,滚入大海之中。
在河流的冲刷下,伯洛戈所经过的这片土地平坦肥沃,适于农产,被称作沃土之地。
沃土之地……
注意到这个称呼时,伯洛戈表情复杂,回想起来,自己当年路过这里时,这完全是一片焦土,盛产死亡。
六十七年过去了,满是堑壕与拒马的土地,长满了农作物,一切都变了,面目全非,。
火车发出一阵嘹亮的汽笛声,打断了伯洛戈的思绪,车窗外的景色飞逝,灯火充盈的站台映入眼中,火车抵达了下一个站点,临时停靠了起来。
有乘客下车,也有乘客上车,人群熙熙攘攘,谁也没注意到这节处于末尾的车厢……也并不是所有人。
男人害怕引起伯洛戈等人的注意,只用视线的余光打量了一下那节车厢。
他的表情严肃,有风掠过,男人裹紧了棕色的大衣,拎起手提箱,和其他乘客们一起挤进火车内。
火车轰隆隆地开动了起来,男人安静地坐在位置上,一直等到火车驶入荒野中时,才不紧不慢地行动起来。
厄文睡醒了,用力地揉了揉眼睛,他周围的乘客们已经换了一茬,现在一位陌生的男人正坐在他对面。
两人的目光接触的瞬间,男人避开了厄文的视线,而厄文却完全不在意男人般,迅速地审视了男人一番。
这是厄文的坏习惯,他总喜欢审视其他人,根据他人的外表、气质、风格,在脑海里幻想出对方的故事。
即便来到了车厢内,男人依旧没有摘下头顶的帽子,尽力让自己的面容隐藏在帽檐的阴影下,加上他迅速避开自己的目光,厄文觉得男人可能是个讨厌社交的人。
他把自己裹的很严实,就连裸露在外的手掌也穿戴着手套,将手提箱紧紧地抱在怀中……
厄文觉得男人可能不止是讨厌社交,才把自己严格保护起来,避开他人的视线,他也可能是在避免麻烦。
发散起思维,厄文在脑海里以男人为蓝本,幻想起与其有关的故事。
作为一个位诗人,厄文需要以现实为创作的基石,并加以一些奇妙的幻想……现实太过于冷冰冰了,同样写出来的故事也冷冰冰的,它需要温柔的幻想加以调剂。
手提箱里有什么呢?
厄文猜测着,从男人的动作来看,手提箱对他很重要,配合他这副行事风格与装扮,厄文将男人幻想成了一位炸弹客。
嗯?炸弹客这个身份很合理,足以和男人的种种行为对应上。
幻想结束,厄文用力地伸展了一下身体,让自己僵硬起来的肌肉放松放松。
从口袋里拿出笔记,厄文迅速地写写画画,将自己刚刚幻想的角色内容写下来,同时厄文和男人打起招呼。
“你好啊。”
厄文喜欢这样做,幻想完男人的故事后,再与男人对话,看看男人真正的身份是什么样,他喜欢这种幻想与现实的反差感。
“……”
男人微微抬头,帽檐下传来目光,他保持着沉默。
见男人没什么反应,厄文聊起了别的,“朋友,你也是要去自由港的吗?那可真是个好地方啊。”
男人很不想与厄文交谈,简单地点点头,依旧一言不发。
“嗯?好吧。”
厄文在自己的笔记上,写下了男人的种种反应,随后画上一个问号。
在厄文的旅途中,他见过很多人,也以他们创造了很多的角色,有些人愿意与厄文聊聊一路的见闻,以了解他们真实的一面,也有人如眼前的男人般,沉默不语。
对于这种事,厄文不想强求什么,大家都有各自的隐私。
气氛有些尴尬,厄文抱歉地对男人笑了笑,随后起身离开,这一觉他睡的有些饿了,他准备去前面的餐厅车厢弄点吃的。
男人的余光一直紧盯着厄文,直到他离开了这节车厢,才将视线移回眼前的手提箱上。
如果不是反复确认厄文只是个普通人,男人还以为自己一上车就暴露了,他松了口气,放松了一阵后,男人再次紧张了起来。
男人拎着手提箱站起来,走过狭窄的过道,朝着车尾走去。
每向车尾靠近一步,男人心底的压力都在增加,仿佛车尾正住着一群怪物,而自己正要步入虎口。
作为一名炼金术师,男人还是第一次负责交涉工作,更不要说是与秩序局交涉。
越过一节又一节的车厢,男人很快就来到了车尾,车门锁死,这一点在男人的预料之中,他就像来拜访朋友一样,敲了敲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你是谁?”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寒意掠过男人的后颈,他深呼吸,保持着镇定,真不愧是秩序局的外勤职员,男人甚至没有察觉到对方的靠近。
对方反应如此之快,应该早在自己靠近这里时,就注意到了自己吧。
男人慢慢地将手提箱放在地上,然后举起双手,自顾自地说道。
“我是杜瓦·阿奇尔,我代表真理修士会而来。”
“你为何而来。”
略显坚硬的东西顶在了杜瓦的后背上,他猜测那是一把枪,枪口缓慢地挪移,落在了他的心脏上,只要自己稍有异动,对方就会从背部贯穿自己的心脏。
“为了原初之物,你们也在追逐那个东西,对吧?”
杜瓦知道不能和外勤职员耍心思,更何况他也没那么能力,他只是个临时被调动过来的炼金术师,几小时前他还在家里摆弄他的实验。
“真理修士会有与其相关的情报,你们会需要它的。”
“哦?所以呢?你们又想从我们这得到什么呢?”对方不紧不慢地问道。
杜瓦难得强硬了起来,“这一点我需要和你们的组长亲自谈谈。”
怕对方不信任他,杜瓦接着说道,“相关的情报,就在我的手提箱里。”
对方捡起杜瓦的手提箱,但没有立刻地打开。
沉默中,杜瓦感受后背处那股凸起感移开了,对方放下了枪口,这令杜瓦长呼了一口气,随后对方拎起手提箱,越过了自己。
如果杜瓦没看错的话,对方手里还夹着一根香蕉。
伯洛戈推开了车门,示意杜瓦跟进来,室内的几人早就察觉到了门外的对话,沉默着坐在椅子上,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杜瓦已经后悔承接这次任务了,这群外勤职员,他平常避之不及,如今却要与他们共处一室,这令他坐立难安。
“随便坐坐。”
伯洛戈一副轻松的模样,将手提箱交给列比乌斯后,伯洛戈找个位置坐下,剥开香蕉,看着杜瓦,一口接着一口。
第一百四十三章 揭示世界的本质
高速行驶的车厢内,杜瓦端坐在椅子上,脸色有些苍白,作为一个学者,他一直以来都老老实实地窝在他的实验室里,几个月都不会出来一次,即便出门也是为了采购物资。
现在时隔多日的一次出行,就直接进入了龙潭虎穴,面对这群凶神恶煞的外勤职员们。
杜瓦抱怨起了真理修士会的构成,实际上真理修士会组织极为松散,大家平常都是各研究的,时不时会聚在一起交流一下,然后继续没日没夜的闷头研究,探寻着秘源的本质。
和秩序局这种严丝合缝的高效机器对比,他们的管理机制简易的就像沙堡,但也因这极为松散的结构,真理修士会们自己也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成员,导致秩序局对他们的管控,经常出现漏洞。
杜瓦紧张的不行,而这些外勤职员们,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列比乌斯翻看着杜瓦带来的资料,不愧是这些狂热者写出来的东西,尽是大篇大篇的学术用语,以及一些无意义的赞美词。
这看的列比乌斯直皱眉毛,这些狂热者的用词,和升华炉芯的标准规范完全不同,这时候艾缪的作用就体现了出来。
艾缪不止是炼金术师,很长时间里,他都替泰达处理着事务,对于真理修士会也有足够多的了解,因此艾缪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翻译的作用,为列比乌斯解释着那些专属于狂热者们、晦涩难懂的词汇。
列比乌斯合上资料,将它们放回手提箱里,目光如刀般割伤了杜瓦的身子。
杜瓦保持冷静,勉强地露出微笑,“如你所见,原初之物并没有各位想象的那样简单。”
“这原本是我们向灰贸商会购买的一件交易品,但在途中遭到了猩腐教派的拦截,然后就是各位知道的那样,现在这件交易品遗失了。”
列比乌斯没有应声,这样看来,第十组当时突袭的并不是灰贸商会与猩腐教派的交易现场,更像是猩腐教派囚禁了灰贸商会,夺走了交易品。
联系起最近发生的事,这倒也符合逻辑,毕竟前不久灰贸商会刚刚拍卖了不灭之心,那可是猩腐教派的圣物,除此之外,猩腐教派还在彷徨岔路内,折损了大批的人手。
以列比乌斯对于猩腐教派的认知,他们必然会报复回来,第十组则恰好地赶上了这一切。
迷雾笼罩的事件,随着真理修士会的到来,逐渐清晰了起来。
杜瓦再次强调道,“我们愿意提供此我们已知的所有情报,来协助秩序局的行动。”
列比乌斯问,“那么你们想要什么呢?”
“我们明白,这件事情有了秩序局插手后,我们没可能得到原初之物了,”杜瓦说,“与秩序局作对,显然我们也没有那样的力量。”
“真理修士会想与秩序局共同研究原初之物。”
“你们的诚意还不够,”列比乌斯扫了一眼手提箱,“你说提供情报,但这里面的内容,都是与灰贸商会交易有关的,还有一些对原初之物准备的研究项目……这都没有涉及原初之物的本质。”
列比乌斯冷笑了一声,“直到现在,我们甚至都不清楚,那个原初之物,究竟是什么模样。”
面对列比乌斯的疑问,杜瓦依旧保持着那副微笑,同时他的气势也意外地强硬了起来,绝不退步。
“为了保证我的安全,有些情报是不能写在纸上的,它只能藏在这里。”
杜瓦轻轻地点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
列比乌斯说,“秩序局有能力从一个人的大脑里挖掘记忆。”
“鸦巢吗?我有过了解的,”杜瓦神色依旧平静,“但这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到时候原初之物究竟落入谁手,没有人能保证。”
对话停顿了片刻,列比乌斯疑惑道,“你刚刚的弱势,是伪装的吗?”
列比乌斯了解过一些谈判上的技巧,但没想到一位炼金术师懂得这些。
“没有,我刚刚真的怕的要死,”杜瓦看了一圈,“我完全不具备任何作战能力,更不要说单独面对一支行动组了。”
“那你现在为何强硬了起来。”
“刚刚我关心的只是我个人的死活,可现在我们谈论的是原初之物,”杜瓦的语速加快了起来,眼神里焕发着炽热的情绪,“比起生死,我更在乎的是真理。”
列比乌斯再度感受到了真理修士会对原初之物的重视,不止是他们,还有纵歌乐团,仿佛这件物品,具备着某种魔力般,吸引着所有人为之疯狂。
杜瓦说,“答应吧,你们不会失望的。”
列比乌斯坦言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作为行动组组长,列比乌斯需要在意的只是行动的成败,而非做出行动之外的决断。
杜瓦低头看了眼手表,“距离到自由港,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等待。”
列比乌斯眼神示意了一下杰佛里,此次任务将会比他们预想的还要复杂,但不等杰佛里走入后方,一直密闭的房门开启,尤丽尔一脸疲惫地从其中走出,看向众人道。
“来自决策室的消息。”
尤丽尔复述道,“答应他。”
死寂一般的沉默降临在了车厢内,明明消息还没有传达到决策室内,但决策室仿佛预知了这一切。
每个人都一脸的严肃,唯有杜瓦依旧保持着微笑,眼底是对真理的狂热,这种狂热高于他的生命。
杜瓦自信道,“我就知道没有人能拒绝的。”
“说吧,”列比乌斯直视着他,“希望你脑子里的情报不会让我失望。”
“当然。”
杜瓦用力地点头,脸上尽是兴奋,如同一位用力过度的演员。
“首先,我需要坦白,真理修士会与你们一样,对原初之物一无所知,连它的具体模样也不清楚。”
杜瓦接着说道,“但先别着急,我们对它一无所知,但我们真理修士会至少知晓其的起源,准确说,我们正是知晓了它的源头,才愿意花大价钱从灰贸商会的手中购入的。”
列比乌斯示意道,“继续。”
“原初之物是所罗门王的藏品之一。”
简单的一句话,彻底引爆了死寂,注视着人们的反应,杜瓦像是聆听到狂欢的主持人,欣喜道,“很棒,没错吧。”
“列比乌斯·洛维萨,我知道你的……”
忽然,杜瓦又提起了列比乌斯,轻声细语了起来,“那么你也应该知晓我们真理修士会的前身了。”
列比乌斯点头。
“你应该明白,我们不会拿所罗门王的事开玩笑,这是真的,我们翻阅了典籍,在所罗门王那快要烧成灰尽的笔记里,找到了与原初之物相关的注释。”
杜瓦兴奋地站了起来,癫狂中手舞足蹈着,发泄了好一阵,他再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对列比乌斯们表述着自己的意思。
“揭示世界的本质。”
杜瓦的声音很轻,宛如孩童的梦呓。
他保持着怪异的动作,沉浸于那股狂热的情绪里,过了很久,他才松懈下来,坐回椅子上。
杜瓦语气疲惫道,“这就是所罗门王对于原初之物的注释。”
列比乌斯问,“揭示世界的本质……我想你们真理修士会,一定对于这一点有了诸多的猜想了吧?”
杜瓦的眼神亮了起来,用力地点头,“没错。”
“真是充满戏剧性的重逢啊……”杜瓦忽然又说道,“我们这一猜想最初的提出者,就来自于你们秩序局。”
“谁?”
“泰达·亚哲代特。”
艾缪眼中光环的亮度明亮了几分,这引起了杜瓦的注意,他看向眼前这个奇怪的女孩。
“你认识他吗?”
“他……他是我的父亲。”
“父亲?”杜瓦疑惑了一阵,“我记得泰达的女儿已经去世了……”
杜瓦愣住了,随后他狂笑了起来,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杜瓦甚至想去拥抱艾缪。
“天啊,泰达的愿望成真了。”
杜瓦盯着艾缪,真心为自己的同僚欢呼着。
第一百四十四章 神化
泰达·亚哲代特。
杜瓦记得那个男人,因其前升华炉芯部长的身份,在他加入真理修士会时,他的出现引起了不少的波动,谁都没想到,真理修士会能招进来这么一位,后来在真理修士会举行的定期研讨会上,杜瓦第一次见到了泰达。
“那时泰达就与我聊过,有关于人工生命的设想,我以为他不会成功的……毕竟很多人都尝试过了。”
杜瓦失神地看着艾缪,目光一寸寸地丈量着她的身体,仿佛能透过外表,窥探到艾缪的本质。
以太升腾,微光填满了杜瓦的眼底,与此同时,冰冷的金属铸就成狰狞的大镰,锐利的刃锋搭在了杜瓦的脖颈上,只要伯洛戈稍适用力,他就能将杜瓦斩首。
伯洛戈的大镰没能斩下去,杰佛里制止了他,杜瓦没有发动攻击,准确说,他的秘能并不具备攻击手段。
杜瓦的眼童上浮现起了一圈圈的虚幻透镜,在他的注视下,艾缪复杂的机体结构正在迅速拆解,杜瓦试着去理解艾缪的存在形式,死盯着。
一股股酸胀感从眼眶的周围涌现,紧接着虚幻的构图中,杜瓦看到了那漆黑的力量,以太构筑的透镜上迸发出了阵阵火花,泪水充盈满了眼眶,随后是溢出的鲜血。
杜瓦痛苦地闭上了眼,强烈的痛意从眼睛里传来,仿佛刚刚有人用尖刀戳瞎了他的双眼。
鲜血滴答在地板上,弥漫的血气为氛围添加上了几分诡谲与神秘,杜瓦擦干了血迹,勉强地睁开布满血丝的眼睛。
“泰达借用了魔鬼的力量?”
“果然,人类还是无法逾越这一界限,”杜瓦无奈地笑了笑,可他没有过失望,低声道,“可这也是一种进步。”
“停一停,我们这次要聊的可不是艾缪。”
伯洛戈令大镰落下,冰冷的金属紧贴着杜瓦的肌肤,带来一股股钻透皮肤的寒意,沉重的大镰压在杜瓦的肩头,迫使他弯下了腰。
“抱歉,我有些太激动了,”杜瓦鞠躬,对艾缪深感歉意,然后轻声感叹着,“这样的珍品,世间可不多了。”
列比乌斯将话题拽回最初的内容,“泰达提出了什么猜测?”
伯洛戈与艾缪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想起了泰达的遗产,隐约地猜到了杜瓦接下来要说的话。
“以太潮汐。”
一聊起研究,杜瓦就仿佛变了一个人,充满了狂热感。
“泰达在升华炉芯时就在研究这些,你们应该知道的吧?随着时代的更迭,整个世界的以太浓度都在不断地提升……一场以太潮汐正以百年为单位,逐渐覆盖这个世界。”
几人的表情都较为镇定,列比乌斯与杰佛里自然不用多说,这两位资历极深的外勤职员,见过太多的大风大浪了,伯洛戈与艾缪也提前了解过这些,至于帕尔默……他可能没听懂以太潮汐是什么,但这不妨碍他露出一副我懂了的样子。
“看样子我不用费力解释一遍了。”
杜瓦满意地看着各位,这些只知道暴力的外勤职员,也并非什么都不懂。
“真理修士会接替了泰达的研究,起初我们的进展很顺利,只要对比往年的炼金矩阵复杂程度,以及秘源感知的强烈与否,就能粗略地判断出以太浓度的变化。
但有一个问题,这种办法,只能判断近代以来的浓度变化,无法探知更早的年代。”
列比乌斯说,“你们觉得原初之物能解决这一问题?”
“大概吧,毕竟我们也没见到那个东西,但从所罗门王的注释上来看,它一定能在某方面帮到我们。”
杜瓦焦急了起来,他转过身寻找着画板,试着为列比乌斯几人讲解他的想法。
“想一想,秩序局的各位们,以太来自于秘源,而秘源就是超凡世界的根源,是所有凝华者、所有炼金矩阵得以运行的唯一能源起始。
那么以太潮汐呢?它的高涨,是否能视为秘源某种变化的体现?”
杜瓦语气再度神秘了起来,眼神紧盯着列比乌斯,重复着那句话。
“揭示世界的本质。”
抬起手,杜瓦轻轻地抚摸过大镰,泛光的眼童一眼就解析出了诡蛇鳞液的构成。
杜瓦请求道,“能否令它回归初始态?”
伯洛戈犹豫了一下,解除了秘能,诡蛇鳞液散作一地的水银,银白的水泊漫过杜瓦的脚下。
杜瓦蹲了下来,向几人举例。
“看,这平静的水面便可以看做我们的世界,”说着,他用手拍击着水银,掀起阵阵涟漪,“振动源就是秘源,掀起的波动就是以太潮汐,随着振动的加剧,以太潮汐也变得越发勐烈。”
“然后……”
杜瓦注视着波涛汹涌的水面,那倒映在水中的脸庞,在波动下扭曲碎裂。
“这是我们的世界。”
杜瓦停止了演示,他站直了身子,“这就是真理修士会的猜测,这一切一定是有所关联的,而原初之物是串联起它们的关键。”
伯洛戈质疑道,“你们如此相信原初之物,只因所罗门王吗?”
所罗门王对于这群学者而言言,似乎具备着别样的意义。
“所罗门王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炼金术师,无限趋近于秘源的存在,以他的才能,我相信他早已发现了以太潮汐现象,甚至说,正因他发觉了以太潮汐现象,才收藏了原初之物。”
杜瓦说着眼神暗澹了下来,“可惜所罗门王的所有创作都毁于那道光中了。”
“你们知道的可真多啊……”
伯洛戈再次感叹着,对于很多人而言,“一道光”只是圣城之陨的猜想,但杜瓦的语气带着肯定的意味,他明白,圣城毁灭与光灼。
杜瓦嘿嘿地笑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伯洛戈,随后视线移到列比乌斯身上。
“我一直觉得,真理修士会很早就该与秩序局联合才对。”
列比乌斯讽刺道,“你们太不可控了,完全就是一群疯子。”
“你们就好到哪里去吗?自以为是地占据了所罗门王的遗产,却寻不得打开这宝库的办法。”
杜瓦的声音里带起了怒意,“我们才是所罗门王的正统继承人!”
列比乌斯不屑地笑了,“你是认真的吗?”
杜瓦的表情僵住了,强势的意味弱了几分。
“抱歉。”
杜瓦忽然说道,他坐回了椅子上,用手捂着有些发烫的脸,“一聊到这些时,我的情绪就容易失控。”
“能理解,你们这些人都这样,被一股莫名的狂热支配,让你们进入升华炉芯,只会把一切都搞砸。”
列比乌斯和这些人打交道的次数太多了,一个个自以为是,傲慢的不行。
伯洛戈在此时开口道,“你所说的继承人是什么意思?”
杜瓦眼神询问着列比乌斯,列比乌斯毫不在意道,“没关系,坦白些,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行动。”
“所罗门王建立起了神圣之城,吸引着所有的学者前往那里,但并不是所有的学者都有资格进入高墙之后。”
提及这些时,杜瓦显得有些羞愧。
“那些没能获得资格的学者,就扎营在神圣之城外,随着人数逐渐增多,进而建立起了学者们的城镇。”
艾缪小声道,“听起来像是学术垄断。”
“不,不是这样的,所罗门王允许那些学者定期进入神圣之城学习,但无法长久地留在那里,”杜瓦狂热道,“是他察觉到了学者……不,我们身上的劣性,我们过于狂热,难以维系他那样高贵的理智,所以我们没有资格留下。”
列比乌斯接着杜瓦的话说道,“圣城之陨中,与所罗门王有关的一切都消融于硫磺与火里,但外围的学者们却得以幸存,战争后,他们在废墟上搜寻着所罗门王的遗产,以所罗门王的继承人自居,而这就是真理修士会的前身。”
“在这些狂热者的心底,所罗门王与秘源的地位是等同的,简直就像一种另类的宗教。”杰佛里说,“这也是我们难以接受他们的原因。”
伯洛戈说,“地位等同?你们神化了所罗门王?”
“不,这不是神化,而是事实,”杜瓦反驳道,“所罗门王没有死,在毁灭的最后,所罗门王做到了,他与秘源融为了一体,他就是秘源的代理人!”
杰佛里嘲笑着,“这也是真理修士会内最为盛行的一种阴谋论,也是这群疯子的信仰所在。”
“我开始明白,父亲为什么说,除了必要外,不要和真理修士会有关联了,”艾缪赞同地点头,“这些家伙太疯了。”
大家都一副看疯子的模样看待着杜瓦的狂热,真理修士会对知识的病态渴求,早已深入人心。
除了伯洛戈。
求月票!球球了!
大家好,这里是Andlao,您渴望月票的忠实朋友。
首先,求月票。
没错,我在求月票,我这条摆了不知道多久的终极懒狗,终究是没能逃掉内卷的浪潮,可耻地向各位求起了月票。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会努力一天保持三更的状态,请大家把月票给我!
……
好了,公式化的话说完了,我们可以开始扯些别的了。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我这个人和求月票这种卷的一批的事情是绝缘的。
我是个蛮悠闲、得过且过的人,以至于不止一个群的群友们都觉得我多少算是个隐士奇人。
当然,隐士奇人扩展一下的话就是——定居于沈阳蒲河桥洞下、三十多岁至今未婚、每天依靠着殴打路人抢劫他们的手机、进行码字然后发布章节的桥洞哥。
不知为何,大家对此深信不疑。
嗯……大家好,这里是Andlao,您住在沈阳蒲河桥洞以下省略的忠实朋友。
桥洞哥的日常生活就是起床朝着河水解决一下生理代谢问题,然后等待合适的路人出现,殴打并进行章节更新,剩下的时间里,就像入定老僧一样,看着河水潺潺打发时间。
不过桥洞哥的日常生活也不是一直这样摆烂的,有时候夜里随便拉個夜跑的路人,大家一起谈天说地,顺便借他的手机,看眼自己的作家后台,看着不断上涨的数据……
我叼,我好像混起来了。
一想到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日更4000就是胜利”“饿不死就是活着”的默默无闻的作者,不禁产生一点恍惚,
但一看到自己那熟悉的桥洞,与基本没什么变化的日常生活,还有每天殴打路人、开始码字的固定环节,一时间又有种不忘初心的感动感。
像极了出门三十载,归来老妈第一件事依旧是叫你剪头的少年。
这年头,能像我一样,在一个桥洞底下坚持这么久的人,已经不多了。
有时候我就在想要不要改变自己,变得别那么悠闲,上进些,卷一些。
坦白点讲,改变的想法时常困扰着我,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时,我就爬起床,到河边和夜钓的钓鱼佬们一起发呆。
钓鱼佬们有时候会问我,“哥们你连个鱼竿都没有,搁着钓什么呢?”
我则反问着,“你钓什么,我就在钓什么。”
钓鱼佬们眼神一阵迷茫,我便接着说道,“这就像熬夜一样,如今的世界太多繁忙,我们只有在这深夜偷来的时间里,才能感受到半分的安宁。”
我打开网易云,挑一个忧伤的纯音乐,“你们钓的不是鱼,是钓鱼这一过程,独立于世界之外的心境。”
钓鱼佬听后神色大变,随后泪洒蒲河。
“大师!”
晚风带起我披肩的秀发,配合着桥洞底下饱经风霜的姿态,我拿过他的鱼竿,潇洒甩出。
钓鱼佬们震撼于我这背对众生、独钓万古的姿态,我知道,是时候用出终结技。
“人生不应该是轨道,而是旷野!”
我读着现百度的心灵鸡汤大喊着。
“我们要回归大海!”
我说着就跳进了蒲河里——然后搅了钓鱼佬们打的窝。
钓佬们在岸边叫骂连连,我张开手,在河里已过万重山。
理论上讲,从高德地图给的提示来看,在蒲河上漂了几百公里,确实能漂到大海上,但我显然忘记了现在是11月份。
气温最高十度,最低负三。
路过我住的桥洞时,我灰溜溜地爬上了岸,窝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著名哲学家虚空掠食者·卡兹克说过,“改变就是好事。”
为此我常在夜里的冲动下,做出许多渴望改变的决定。
例如我买了一台2000多的椭圆机,我经常告诉自己,码完字要上机器跑个四十分钟,释放我无处宣泄的精力,疲惫我这充满死气的躯壳。
但绝大部分时间,它都承担着一个衣架的职能。
有一说一,这东西比跑步机能挂东西。
经过几次搬家,每次叫师傅上门拆这玩意,都得花个200,几次下来,拆装费都快赶上原价了。
卖了收不回成本,留着还占地方。
但说到底,跑椭圆机这玩意,也没那么难。
根据我初中物理90分的脑子,G=mg,双脚踩上去,将一切交给重力势能,接下来你要做的,就是爆发你的小宇宙,燃烧你的生物能。
用坚强的个人意志对抗生理本能,坚持四十分钟,有氧加力量,配着《洛奇》的《GonnaFlyNow》,三十天变超级赛亚人!抬手干穿弗利萨。
额……
停一停,朋友,别想太多。
我要是有这个执行力,我早就日更过万,一身腱子肉,出入高端场所,期待富婆的怜爱了,何必窝在桥洞里用着九键扣字。
只是,这样一想,其实也没什么难的,跑四十分钟没什么难的,一天三更也没什么难的,求月票卷起来也没什么难的。
改变就是好事……笑。
所以这个单章不是来感悟人生的,也不是阐述心灵的,我只是单纯地想弄点乱七八糟的段子,水水字数,显得我求月票没那么敷衍。
所以求月票。
我是来求月票的!
图穷匕见,求月票,球球了。
ps,
好吧,其实我没住在桥洞里(不会有人真的信了吧?)我也不是三十多岁的大叔(但至今未婚是真的),也不会殴打路人(但会殴打室友)。
目前Andlao生活在一个安静祥和的小区里,和两位室友、一鼠俩鹦鹉住在一起,家里三人三只小动物,人与自然保持了和谐的平衡。
感谢大家的订阅与月票,你们的每一份支持,都会变成我明年去海南老年养老院过冬的启动资金(我咨询过了,养老院收我这样二十来岁的高龄老年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名字
疯狂的呓语后,杜瓦又变回了那副弱势的模样,恭恭敬敬地坐在椅子上,不敢妄动。
杰佛里检查了杜瓦的全身,他没有携带任何武器,关于其秘能,杜瓦也完全坦白。
秘能·解构之眼。
秘启学派秘能,可以令凝华者快速分析目标的构成,依靠着这一秘能,杜瓦在质变金属这一流派上颇有建树。
“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杜瓦喃喃道,“说不定,我们可以建立更深一层的合作。”
杰佛里看守着杜瓦,凭借着杰佛里的秘能,无论杜瓦有什么异样,他都能在第一时间凝滞住他。
“你是指什么?”
“我是真理修士会的一员,也就是说,我本身也在研究一个禁忌项目,”杜瓦变得商人起来,“研究项目很烧钱的,如果能有秩序局的援助,我的进展或许能快上不少。”
杰佛里否决道,“我们不与你们这样的疯子合作……至少不会和你。”
嘴上一副强硬的姿态,其实杰佛里也明白,这种拒绝并不是绝对的。
没有人是绝对的正义,秩序局也没有表面上那样光鲜亮丽,只是立场将彼此分割了开来,如果有足够的利益,秩序局也是会与其合作,正如为了打赢秘密战争时那样。
伯洛戈对于杜瓦抱有很大的兴趣,“你研究的禁忌项目是什么?”
“以太潮汐。”
聊起自己的禁忌研究,杜瓦就显得异常兴奋,“没错,我接替了泰达的研究,在此之前,我是研究金属质变的。”
“以太潮汐可是涉及到秘源的现象,这可比冶炼金属有趣多了。”
杜瓦紧接着说道,“你手中的炼金金属很有趣,应该是由水银质变而来的吧?”
银白的小蛇钻出伯洛戈的袖口,红水银铸就的蛇眼紧盯着杜瓦,伯洛戈轻轻地点头,杜瓦确实有几分本事在。
伯洛戈遇到过很多人,也杀过很多人,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杜瓦是第一个一眼就认出诡蛇鳞液本质的人。
在这一点上杜瓦没说谎,他是位专业的炼金术师,善于金属质变。
杜瓦补充道,“我的秘能很善于分析材料结构。”
伯洛戈看了一眼杰佛里,“这家伙还蛮有趣的。”
“只能说你和这些疯子打的交道太少了,”杰佛里丝毫不觉得这有趣,“当他们引发麻烦时,你巴不得把他们挫骨扬灰。”
杰佛里怒视向杜瓦,杜瓦努力保持着镇定,不露出惊慌的神色。
“好吧,我承认,我们之中确实有那么几个疯子,”杜瓦为自己辩解着,“但我不一样,我的研究很安全的。”
列比乌斯平静道,“泰达失控前,他也拍着胸脯保证过。”
杰佛里回忆着,“目前没有直接证据,能证明这一点,但根据我们多年的记录来看,这些学者们,都有着一种狂热病,很容易陷入对研究的疯狂中,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
伯洛戈警觉着,“魔鬼的力量吗?”
杰佛里说,“如果有魔鬼作祟,一切倒简单了起来,可奇怪之处就在于,根本没有魔鬼去影响这些学者,他们完全是自己突然疯了起来。”
对于杰佛里口中的狂热病,杜瓦不想解释什么,他只是反复强调自己不会伤害他人,只是想研究以太潮汐现象。
“好了,好了,你这家伙说的够多了,请你安静会,好吗?”
杰佛里的眼底闪过微光,一瞬间杜瓦觉得有人扼住了自己的喉咙,身体完全石化了起来,动弹不得。
这股窒息感持续了足有几分钟,在杜瓦快要昏死过去时,杰佛里才慢悠悠地移开视线。
杜瓦流着冷汗,大口喘息着,他越发后悔搭上这趟列车了,但杜瓦的心底又有着一股怪异的欣喜,他离原初之物越来越近了。
插曲之后,大家各忙各的去了……其实只是换着办法消磨时间。
一时间仿佛杜瓦不存在了一样,谁也没有理他,正当杜瓦松了口气时,他察觉到一股目光窥探着自己。
并不是窥探,对方光明正大地直视着自己,杜瓦浑身感到不适,仿佛那目光能穿透自己的衣装,审视自己的全部。
杜瓦挪动身体,转过头,那道目光依旧追逐着他,扫过他体表的毛发。
就在杜瓦难以忍受这屈辱时,对方开口了。
伯洛戈问道,“所罗门王……你们真理修士会很了解所罗门王吗?”
“我们可是他的继承人。”
提及所罗门王,杜瓦又带上了那股自豪与荣光。
伯洛戈接着问道,“和我聊一聊,你们认知里的所罗门王。”
“他是伟大的……”
“停一下,这种赞美词,我听过太多了,我想知道一些你们真理修士会独有的……比如所罗门王的过去。”
伯洛戈摆了摆手,询问着,“他不可能是一日成长起来的,我想知道所罗门王的过去。”
杜瓦沉默了下来。
“喂?不会你们也不清楚吧?”伯洛戈皱眉道,“你们这样算什么继承人啊?”
伯洛戈开始理解秩序局对于真理修士会的不屑了,他们真的像极了一群过度崇拜的狂热分子……就像伯洛戈遇到的每个群体一样。
所罗门王……神秘的所罗门王。
在那道带来硫磺与火的光芒中,所罗门王终结了焦土之怒,也终结了伯洛戈的过去,为其打开了新的人生。
那是终结,也是开始。
一直以来,伯洛戈对于所罗门王都抱有极强的好奇心,从一开始探究圣城之陨的真相,直到意识到光灼的存在。
每当伯洛戈以为自己足够了解过去时,总会有新的谜团混淆着一切。
回想起记忆模湖的红杉镇,自己的“前世”,宇航员……
冥冥之中有种预感,只要弄明白所罗门王的故事,伯洛戈就能找到自身谜团的真相。
长久的沉默后,杜瓦认命般地说道,“真理修士会一直立志于复原所罗门王的故事,就像考古学一样。”
伯洛戈说,“但神圣之城的废墟被秩序局控制,其所有的知识也毁灭于圣城之陨,你们什么也找不到。”
“还记得我说的吗?最初、真理修士会的前身,我们不被允许停留在神圣之城内,却被允许学习神圣之城内的知识……圣城之陨并没有毁灭一切,我们还活着。”
杜瓦看出伯洛戈的好奇,这个时代已经少有人在意所罗门王了,对于这位好奇的求知者,杜瓦并不讨厌。
伯洛戈与杜瓦一样,他们都是求知者。
“你们的生还,一定程度上保留了与所罗门王有关的知识?”伯洛戈后知后觉道。
“没错,”杜瓦有些不好意思,“说起来,我们可能辜负了所罗门王的善意,像盗贼一样窃取着知识,但也因我们盗贼的行为,并不是所有的知识都毁灭于圣城之陨中。”
“我对那些玄奥的炼金术知识并不感兴趣,我比较在乎所罗门王这个人。”
伯洛戈提问道,“所罗门王的名字是什么?”
这是一个奇怪的事,一直以来人们都以所罗门王的称号来称呼着那个人,但他的真名却从未流露出来,也没有人疑惑这一点,仿佛所罗门王这一称号本身,就是他的名字。
“名字?”
杜瓦露出困惑的神色,“什么名字?”
伯洛戈再次强调着,“所罗门王的名字。”
“名字……名字……”
一股刺痛在杜瓦的脑海里横冲直撞,他痛苦地捂住了头,喘息了片刻后,他才理解了伯洛戈的疑问,然后喃喃道。
“是啊……所罗门王的名字是什么?”
杜瓦一副恍然的模样,似乎这是这位狂热者这么多年以来,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所罗门王的名字是什么?
伯洛戈严肃了起来,精神完全紧绷,火车穿行在无际的黑夜里,在那黑暗的深处群魔乱舞。
第一百四十六章 真名封闭
“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伯洛戈站起身,犹如一面黑墙,遮住了光线,杜瓦处于他的阴影之中,迷茫地抬起头。
“为什么……”
杜瓦喃喃道,他疑惑地看着伯洛戈,“为什么我现在才注意到这个问题。”
伯洛戈升起的怀疑与怒火消散了,杜瓦的眼底展露着诚恳,仿佛在伯洛戈提出这个问题前,他从未想过这件事。
杜瓦狂热地崇拜着所罗门王,却不曾知晓他的名字。
这太可笑了。
仿佛一开始杜瓦就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伯洛戈心里泛起了一丝冷意,杜瓦的迷茫让伯洛戈想起了前不久的自己。
如果没有艾缪的提问,恐怕伯洛戈再过几十年,也不会试着回忆自己在红杉镇的经历。
伯洛戈听人描述过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变迁,很多久远的事情已被你遗忘,当某一天突然想起来时,一股强烈的陌生感与熟悉感侵袭着你,你甚至会怀疑地自问着。
“我真的经历过这些吗?”
如梦一样。
伯洛戈开始写日记,将那些发生在人生中的重要事件一一记录下来,还附带着当时的与其相关的物品。
例如那张伯洛戈永远也不会赴约的表演门票。
不死者的寿命太漫长了,漫长到他们需要一些东西,来证明自己曾经的存在。
伯洛戈呆滞地站在原地,周围喧嚣的声音退潮远去,光芒也变得暗澹,漆黑的阴影笼罩住了伯洛戈,随后有火烧火燎的痛楚缠绕上他的身体。
光灼的幻痛勐击着伯洛戈的神经,抬起手,恍忽间,伯洛戈能看到那再度燃起的火苗,它们撕咬着自己的身体,鲜血烧尽成灰,骨肉冶炼成碳。
下一刻,光灼的痛意消失了,黑暗散去,喧嚣归来,伯洛戈跌跌撞撞地坐回椅子上,表情严酷,攥紧拳头。
如同光灼时那样。
在亲眼见证光灼的燃烧前,伯洛戈一直无法判断那道光的真伪,只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看向杜瓦,杜瓦的表情要比伯洛戈恐惧的多,他缩在椅子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他责骂着自己,居然连所罗门王的名字也不知道,紧接着他意识到,这么狂热的自己,都没有发觉,一定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杜瓦低声道,“真理修士会中有这样的传闻……”
伯洛戈认真聆听着。
其他人没有注意到这里的异常,只当做伯洛戈在审问需要的情报,两人保持着镇定,内心却翻起波涛。
杜瓦犹犹豫豫地说道,“所罗门王是极为少见的,契约学派凝华者。”
“所以呢?别磨蹭。”
伯洛戈强硬地追问着,焦土之怒的本质是魔鬼之间的纷争,而所罗门王的身影贯穿了这场纷争的始终,伯洛戈需要弄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我们之中有那么一些异样的声音,他们认为所罗门王之所以能取到如此之高的成就,并不是凭借自身的才华,而是……与魔谋易。”
提及这些时,杜瓦内心有股扭曲的异样感,仿佛在说某种令自己羞愧的话,随后他悲哀地意识到,秩序局的态度是正确的。
真理修士会在一定程度上,就是一个以秘源为神明的技术崇拜的组织,而所罗门王则是神明在尘世的代理人。
现况即是如此,你知晓问题的所在,却无力改变它,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样还不错。
“所罗门王与魔鬼进行了交易,得到了那些禁忌的知识与技术,创造了伟大的神圣之城。”
杜瓦的声音很轻,眼神直勾勾地看向前方,仿佛伯洛戈不存在了一样。
“契约学派源自于魔鬼的力量,而名字对于魔鬼而言,有着别样的意义。”
伯洛戈明白这一点,回应道,“想要呼唤一头魔鬼,首先你要知道他的名字。”
伯洛戈不知道宇航员的名字,故此没有呼唤他的力量。
“这一点对于契约学派的凝华者也是如此,作为契约的见证者,他们需要将自己的名字书写在誓约上,借用魔鬼的力量约束着契约的彼此。”
杜瓦说,“契约学派凝华者都会将自己的真名隐藏起来,唯有在见证誓约时,才会将其书写在誓约上,见证誓约外,他们则用假名与代称来表示自己。”
“这些保密手段说到底,还是过于简单了,较为强大的契约学派凝华者,则会借用魔鬼的力量,令魔鬼遮掩自己的名字,例如……一些‘真名封闭’。
在魔鬼的影响下,除非有外界的提醒,人们往往不会注意到契约学派凝华者名字的存在。”
伯洛戈说,“我们是受到了真名封闭的影响吗?”
“应该是这样,该死的,以所罗门王的力量,我们不会产生想知道他名字的想法……就连想法也不该有。”
杜瓦质问着伯洛戈,“你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
伯洛戈可能觉得没什么,仅仅是一个名字而已,但对于杜瓦而言,这意义完全不一样。
在伯洛戈对自己发问前,自己一直处于真名封闭的影响中,但从伯洛戈那副询问的姿态来看,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这种异样,伯洛戈超越了真名封闭。
“只是想到了,就问道了,”伯洛戈没有说谎,“与你们一样,我好奇所罗门王的一切。”
杜瓦说,“也就是说,你没有丝毫的异样感吗?”
“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很大,真名封闭对于你而言根本不存在一样,除非你具备着很强大的力量,但显然,你只是位祷信者。
另一种可能便是,有另一个人引导了你,就像你现在引导我一样,让你我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没有人引导我,”伯洛戈回忆了一下,“我一直是一个人追查所罗门王的事。”
杜瓦得出唯一的结论,“不,这不可能,一定有人引导过了……只是你忘了。”
忘记了……
火车轰隆隆地向前,铁轨上的车厢微微摇晃,带动着杯中的酒水摇晃,如同翻滚的海浪。
不知何时起,车厢内只剩下伯洛戈与杜瓦了,出于对伯洛戈的信任,列比乌斯与杰佛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帕尔默这个时间,应该是去车厢餐厅弄吃的去了。
艾缪是个懂事的孩子,见自己与杜瓦交谈,她应该和帕尔默一起去吃饭了,也可能在车尾,看着夜景,经过自我升级,艾缪即便在黑夜里,也具备着一定的视觉,像极了一把多功能军刀。
静谧之中,伯洛戈与杜瓦对视着,明明才认识不久,也算不上什么朋友,伯洛戈却觉得,杜瓦与自己是同一战线的。
他们有着一致的利益,对于这个世界的好奇心。
伯洛戈复述道,“也就是说,所罗门王只是一种代称……”
“所罗门王的功绩是如此地伟大,以一己之力推动了炼金矩阵的发展……哪怕这可能借用了魔鬼的力量,但事实是不容否决的,按理说他这样的人,应该会在世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可在圣城之陨后,除了所罗门王之死的故事外,我们不再知晓任何与其有关的消息了。”
杜瓦继续说道,“不应该的,哪怕圣城毁灭,在这世界上,应该也留下一些痕迹,去证明所罗门王存在过的……可就是什么也没有了。”
存在过的证据。
杜瓦笑了笑,缓和着压抑的气氛,“其实还有另一种可能,只是可能性太微小了。”
“什么?”
“就是你已经知道了所罗门王的名字,只是你没意识到。”
这种可能伯洛戈想了几秒钟就放弃了,如同悖论一样,伯洛戈知道无数的名字,它们就像书本一样,堆积在脑海的宏伟书架中,可当你遗失了一本书时,你便再也无法从图书馆里找到它。
杜瓦紧接着产生了一种疑惑,“你为什么会对所罗门王产生好奇呢?所有的痕迹早已消失不见,他的名字又被魔鬼遮蔽着,当年与其相关的人,也早已死绝。
在这漫长的岁月后,只剩下真理修士会对他抱有着狂热……”
伯洛戈对此保持沉默。
这是杜瓦第一次见伯洛戈,他并不清楚伯洛戈的身份,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死在了圣城之陨中,还有一位不死者孤零零地活着,穿过漫长的岁月而来。
魔鬼的纷争,圣城的毁灭,所罗门王的交易……
所有的疑点都穿插在了一起,而那件原初之物,无疑是一把打开大门的钥匙。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趣的人们
悠扬的曲调流淌在餐厅车厢内,乘客们低声私语,刀叉碰撞着餐盘,发出清脆的鸣响,狭窄的过道上,孩子们欢声奔跑,时不时引发乘客们的惊呼。
厄文坐在角落里,面前摆放着一杯热咖啡,和一份简单的三明治,身子靠在椅子与厢壁的夹角里,抬起头就能观察了这节车厢的全部。
那个无趣的男人很快就被厄文忘掉了,他摊开自己的笔记观察着乘客们,将自己对其的幻想书写下来。
作为一位诗人,厄文一直想书写一部幻想与现实并存的作品,它或许不会令所有人满意,但厄文自己,将是绝对热爱它的。
这一路上,他将很多人视作自己的写作素材,收集进笔记中,有些人并不出彩,厄文只会简单地写上几笔,有些人则要有趣的多,厄文会对其大费笔墨。
例如那个正在大吃特吃的家伙。
因旅途的劳累,乘客们大多没什么胃口,带来这也仅仅是缓解一下饥饿,可那位乘客不同,他像是饿了好几天,双人份的三明治、双人份的烤肠、双人份的汉堡、双人份的橙汁……
用不上几分钟,对方就如风卷残云般,将桌面上的食物一扫而空,揉了揉撑大的肚子,打了几个饱嗝。
“一个好胃口的家伙。”
厄文在笔记上描述着那位乘客的形象,并在末尾写下他的标签。
突然,某一瞬间,两人对视在了一起,厄文经常遇到这种情况,窥探他人,难免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厄文露出微笑,向着对方点头示意。
一个友好的招呼,往往能化解这样尴尬的局面。
对方也微笑着点头,正当厄文以为自己的记述可以结束时,对方站了起来,然后拿起桌面上没吃完的半个汉堡与半杯橙汁,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幼!朋友,你写什么呢?”
男人毫不客气地坐下,占据了半边的位置。
厄文觉得自己的面部肌肉冻住了。
“嗯……一些写作素材。”
回答时,厄文没有停下手中的笔,又加了几条标签在后头,例如自来熟之类的。
男人面露喜色,“也就是说……你是个作家?”
“算是吧,但我更喜欢用诗人称呼我自己,诗人带着一种浪漫感,就像随心飞翔的小鸟,作家则有些严肃,一听就像某个戴着眼镜,一脸沧桑的老头子。”
厄文解释着,“没错,我是位诗人。”
“呼,诗人?这年头诗人可不多了,”男人发出赞叹,“现在大家更渴望成为摇滚歌手、电影明星。”
厄文耸了耸肩,随后反问道,“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男人沉默了片刻,思索着该如何对厄文解释自己的职业,很快他想到了。
“业务员。”
“啊?”
一个出乎预料的回答。
“我们公司经营的业务很广,当一些地方处理不来时,就会派我这样的业务员出差,去当地解决一下。”
男人叙说的时候,厄文又加了几条文字上去,一路上他遇到过很多人,还是第一次遇到男人这样健谈的家伙。
“所以你是在记录我吗?”
男人指了指笔记,“把我当做写作素材?”
厄文坦白道,“是的,我喜欢描绘遇到的每个人,然后将他们加进我的故事里,这样我觉得故事会多上几分真实感。”
“这……这就像电影里的演员,故事是假的,但演员是真实的。”
厄文打量着男人的反应,有些人不喜欢这样,厄文有时候会被骂,也可能挨拳头。
见男人一直沉默,厄文接着说道,“如果你觉得这冒犯到了你,我可以撕掉这一页的。”
男人摆了摆手,兴奋地说道,“不不不,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
厄文搞不懂。
男人一脸纠结的模样,絮絮叨叨着,“我这个人其实还很爱看书的,有段时间我甚至产生了写书的想法……这点你应该明白吧?”
厄文跟着说道,“我能理解的,尤其是看到那些比较烂的故事。”
“对!就是这种感觉!”男人兴奋地大喊着,“该死的家伙,写的什么东西,换我来!”
厄文的眼底闪着光,没想到这无聊的旅程上,会遇到这样有趣的人,随后他伸出了手。
“厄文·弗来舍尔”
男人果断地和厄文握在了一起,可在提及自己的名字时,男人犹豫了一下。
“帕……你可以叫我肖·阿尔伯。”
帕尔默欺瞒道,这是他此行的假身份。
厄文接着问道,“我可以将你的名字写进我的故事里吗?”
帕尔默一口应答,“当然可以。”
后续的聊天里,厄文与帕尔默都觉得,对方只不过是一个聊的比较好的过客,今夜交谈后,两人就再无交集的可能,可越是深入地聊下去,两人越是发觉与对方的合拍。
到最后,两人目光热烈地看着对方,仿佛是相见恨晚的好友。
帕尔默仗着自己那亲身经历出来的喜剧感,成功折服了厄文,厄文在笔记上洋洋洒洒记述了一大页。
作为克来克斯家的继承人,经受过贵族教育的帕尔默,身上莫名带着一股隐隐的高贵感,可他一旦开口,这种高贵感会在瞬间荡然无存,随口讲起乱七八糟的笑话,像是在街头闲逛的宿醉青年。
厄文已经很久没遇到这样有趣的人了。
帕尔默也是如此,他的爱好广泛且奇特,很少有能聊到一块去的,即便是伯洛戈,也是他花了大力气,才把自己的爱好推荐过去的。
可厄文不同,帕尔默提到的每个东西,厄文都能聊两句,甚至了解的比帕尔默还要深入。
欢快的时光很快便结束了,帕尔默有任务在身,他太久不回去,难免引起其他人的担心。
“这是我的地址。”
帕尔默迅速地写了一行字,这不是帕尔默的真实地址,而是秩序局的统一伪造点,方便外勤职员们联系他人。
帕尔默如风来,又如风而去,不给厄文半点反应的时间,看着笔记上来自于欧泊斯的地址,厄文轻声感叹着。
本以为自己走了这么远的路,见识过这么的人,这个世界不会再给自己惊喜感了才对。
厄文走的路还是太少了。
清理好餐桌上的餐具,厄文返回了自己的车厢,坐在他对面的杜瓦不见了,厄文猜对方可能是讨厌自己,换了一个位置。
火车开始减速,黑夜里浮现了诸多的光点,它驶到了下一个站台处,时间已来到深夜,站台上的乘客寥寥无几,但火车还是按照规定,短暂地停留在这。
厄文走出车厢,来到了空旷的站台上,掏了掏口袋,拿出一根香烟,叼在嘴上,打火机引燃,他笨拙地吸气呼气,香烟涌入他的喉咙,他咳嗽个不停。
烟火熏染着厄文的眼睛,他用力地眨了眨,留下泪来。
一旁响起银铃般的笑声,厄文转过头,只见一个女孩正站在自己身旁,她有着一头浅如白色的长发,红色的披肩遮住了她的全身,只留两条穿着靴子的腿露了出来。
她搭话道,“你看样子不会抽烟。”
“准确说,我正在学习抽烟。”
厄文用力地咬了咬烟蒂,他心里想,今天还真奇妙,居然遇到了这么多奇怪的人,虽然说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学习抽烟?”女孩笑的更开心了,“你都这个年纪了,才开始学习这种东西?”
厄文那极具欺骗性的外表与气质没能骗过女孩,她一眼就看出厄文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大叔了。
“人总得尝试些自己没尝试过的东西。”
厄文为自己辩解着,所以这次旅行中,厄文一直接纳一些新事物,在离开欧泊斯的前一天,他刚在一处地下酒吧内,献上了他人生的第一次摇滚乐演奏。
结果有些糟,老板希望他再也不要来了,这可太令人难过了。
女孩问,“尝试之后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
厄文觉得有些无趣,他将半截的香烟吐出去,火星在黑夜里跳动,消失不见。
目光落在女孩的身上,两人对视在一起的瞬间,厄文的脑海一片空白。
第一百四十八章 女孩
厄文这辈子见过很多人,军人、医生、厨师、铁匠、保洁员等等,他不止见过,还在笔记上描述过那些人的模样、气质、性格。
时间久了,在遇到另一些人时,厄文难免会从这些陌生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熟悉,仿佛在很多年前,他们就已经见过了一样。
眼前的女孩也是如此,对视的瞬间,那酒红色的眼童带来难以言明的熟悉感,厄文努力回忆着,数不清的身影在眼前闪过,但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与女孩重叠在一起。
厄文疑惑道,“我们是第一次见吗?”
“哈?这是什么搭讪吗?”女孩笑了出来,头顶的帽子一抖一抖的,“算是对我魅力的认可吗?”
厄文并不羞愧,因自己这奇怪的小爱好,他非常善于交谈,“不,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你很熟悉,就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嗯?”
女孩仔细地瞧了瞧厄文的模样,漫长的旅途令厄文看起来有些落魄,凌乱的胡茬爬满了脸庞,像只毛发打结的野猫。
厄文的外形有些糟糕,但他的精气神很不错,如果打理一番的话,女孩觉得他会是个迷人的家伙。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
女孩说,“很显然,你是一位远道而来、中途休息的旅人,而我……今夜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乡。”
她说着指了指站台外的黑夜,微弱的光点昭示着城镇的存在。女孩是在这一站上车的乘客。
厄文注意到了疑点,“你没有带行李,还是说,你已经把行李带进车厢里了?”
厄文觉得很奇怪,按理说没有乘客会放完行李,再从车厢里走出来,大家都会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静候着火车的开动。
“你猜?”
女孩摊开双手,来回摆动着,她一身的轻装,就连提包也没有带。
“哦?火车要开动了,快走吧!”
女孩注意到了铃声的响起,一把抓住厄文,拉着他走进车厢,厄文一脸惊讶地看着女孩,她看起来人没多大,力量却不小,没有防备下,厄文差一点被她拽倒。
“你的位置在哪?”
拥挤的人群间,女孩回过头,对着厄文问道。
厄文对女孩有着莫名的熟悉感,两人没有任何陌生人间的疏离,对于女孩的问话,他自然而然地给出了回答。
“在那。”
厄文指了指靠窗的位置,直到现在杜瓦依旧没有回来,厄文已经快要忘记那个男人了。
女孩坐在杜瓦之前的位置上,厄文坐在她对面,火车缓缓开动,女孩看着窗外的夜景,没有丝毫的留恋。
厄文越来越搞不懂女孩了,“你根本没带行李,对吗?”
女孩拄着脸,一言不发地对他微笑,像只盘坐在地上,摇着尾巴的野猫。
厄文用力地按压了一下额头,一开始是女孩主动搭话的,联想到现在的种种,他很难不去怀疑,这是一场阴谋。
自己有什么可图的东西吗?
厄文仔细地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东西了,他的旅途就要结束了,身上的钱也花的没剩多少,即便女孩想要打劫自己,自己也掏不出多少钱了,更不要说,女孩真的会打劫自己吗?
如果是的话,女孩还真是挑错了目标,他应该去挑些年轻人,她很可爱,会是年轻人们喜欢的类型,只要说些俏皮话,就会大把的人为她付费。
刚刚遇到的那个叫肖的年轻人就差不多,如果女孩去找肖,肖一定会被她骗的团团转。
可爱、神秘、狡诈……
厄文拿起笔记,潦草地写上了对女孩的描述,书写的途中,他还不忘抬头观察女孩。
女孩一直紧盯着厄文,抬头的瞬间,两人对视在了一起,厄文觉得自己早就习惯了对视才对,可在女孩那酒红色的目光下,他居然产生了几分胆怯的心思,不自主地挪开了目光。
“她给我一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厄文在笔记上补充道。
女孩问,“你在写什么?”
“一些旅游心得。”
厄文头一次说了谎,他觉得女孩像是徘回在幽暗密林内的猎食者,过分地坦诚,只会将自己暴露于密林内,让对方占据主动权。
“真的吗?”女孩眯起了眼,怀疑着。
“反正与你无关。”
厄文摇摇头,又补充了几句后,将笔记收了起来,贴身放进里怀里。
“这个座位有人了,你不回你的位置去吗?”厄文说道。
女孩满不在意道,“他现在不是还没有回来吗?”
厄文压低了身子,像头趴下身子的巨熊,声音低沉,“离家出走?”
没有行李,也没有自己的位置,眼前的女孩怎么看,都像是一时兴起,离家出走的孩子。
厄文气势十足,审视着女孩,女孩的目光依旧没有躲闪,迎难而上。
女孩说,“这很重要吗?”
“很重要,”厄文看了眼窗外,“这是成年人照顾小孩子的义务。”
“比起这种义务,你倒不如给我弄些吃的,”女孩捂着肚子,“我有段时间没吃东西了。”
厄文起身准备呼唤乘务员,告诉他们这有个离家走出的孩子,最好在抵达下一站时,赶紧把她送回家。
旅途上,厄文极力避免麻烦缠身,可现在麻烦还是跟上来了。
“不行!”
女孩那副从容的姿态消失了,双手抓住厄文的手,厄文能感受到阵阵温暖,然后她委屈似地看着自己。
“别,他们会杀了我的。”
酒红色的眼里藏满了恐惧,如果这也是女孩装出来的,她简直就是表演的大师。
“谁会杀了你?”
厄文语气失去了情绪,一瞬间就连女孩也感受到了言语下的锐利,和之前厄文那随和的形象格格不入。厄文是认真的。
女孩犹豫了一下,“我……我的家人。”
该死的家庭问题,厄文一向讨厌这样的剧情,所以他很小时就从家里逃了出来,回忆一下自己那时的模样,居然和眼前的女孩有那么几分相像。
甚至说连逃跑的方式都很像,但女孩要比当初的自己体面不少,她坐在温暖舒适的车厢内,而自己却扒在煤炭间,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厄文坐了下来,警告道,“你最好说的清楚些。”
女孩连连感谢道,“好的,好的。”
女孩张口就是一段悲凄的故事,“我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我被一家人收养,但他们并不爱我,每天都把我当奴隶一样对待。”
说着说着,女孩就要哭了出来,身子不断颤抖着,“再待在那里,我一定会被打死的,我还不想死,我想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女孩详细讲述起了自己的遭遇,听者伤心、闻着落泪,但厄文却不为所动。
等女孩讲述完了,厄文冷冰冰地说道,“把故事反过来讲一遍。”
女孩愣住了。
厄文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的五指摊开。
“奴隶可没有你这样一双的手。”
女孩的手上没有丝毫的茧子,摸起来柔软光滑,就连公主可能都没有这样的一双手。厄文一只手就能将其完成盖住。
女孩悲伤的表情一滞,她意识到厄文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好湖弄。
这时检票员从车厢的尽头出现,他随机检查起了乘客们的车票,女孩明显慌张了起来,她压低着身体,抬脚就踩在了中间的桌子上。
“让一让!”
女孩用力地推厄文,一头躲进厄文与车窗间的缝隙里,整个人蜷缩起来,又拉了拉厄文,让他靠向这里,把自己完全遮住。
当检票员来到这里时,只能看到厄文拄着手看向车窗外,检票员惊叹于这位乘客的高大,简直像堵墙一样,遮住了大半的座位。
厄文紧盯着靠在他身旁的女孩,她像只抱住板栗的松鼠一样窃喜着,厄文则责怪自己,究竟犯了什么神经,要配合她的演出。
第一百四十九章 爆燃
贝内特看了眼时间,根据火车的速度来计算,他们此刻已经脱离了城市,步入了荒野之中,随后他看向过道的另一边,与自己的同僚伍来对视了一眼。
眼神交流过后,两人各自拿起提包,朝着车厢的后方走去。
时间步入黑夜,绝大部分的乘客已经休息了起来,睡姿千奇百怪,呼噜声与车厢的摇晃保持着同一频率。
穿过一节节的车厢,贝内特与伍来的身后逐渐多出了跟随者,他们全部是在刚刚那一站上车的乘客,更为奇怪的是,除了贝内特与伍来保持着克制与冷静外,剩下的跟随者,纷纷对乘客们面露火热的眼神,仿佛他们是某种美食。
“我们真的要靠这些家伙吗?”
伍来对贝内特低声道,对于身后的跟随者们,他眼中充满了不信任。即便是他们也无法信任恶魔。
“没办法,现在我们人手不足,只能把这些家伙拿出来了,”贝尔特目视着前方,“他们在冲突中没什么用,但在处理现场上,很方便。”
伍来说,“你的方便是指把其他人吃干净吗?”
贝内特对于乘客们的生死完全不在意,“反正第二天的报纸会报道这列火车的脱轨事件,这些人注定会死,就当做二次利用了吧。”
两人的步伐停了下来,打开手提箱,从其中取出武器与防毒面具罩在脸上。
“根据情报,秩序局的铁哨就在车尾,目标只有一人,小心些。”
贝内特的声音从呼吸阀下响起,低沉模湖。
伍来点点头,两人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原地等待着,身后的跟随者们与他俩一样,也拿出了防毒面具罩在脸上,手中提起样式各异的利器。
他们在等待着什么,很快一股迷雾从充盈在了各个车厢内,这是一种麻醉雾气,对凝华者影响较小,却可以轻易地迷醉普通人。
无声无息间,他们控制住了全车的人,做完这一切,两人才继续向前,身后的跟随者们恋恋不舍地看着那些昏迷了的人们,强忍住自己焦躁的内心,继续向前。
只要解决了那名铁哨,他们就能大快朵颐了。
跟随者们在内心安慰着自己,强忍着饥饿感。
在推开倒数第二道车门前,贝内特对伍来警告着,“即便对手只有一人,也不要放松警惕,对方可是秩序局的人。”
“我知道,我知道。”
伍来说着抢在贝内特之前,推开了车门,露出了最后一节车厢。
“呼……真豪华啊,专门单列了一节车厢出来。”
伍来说着蹲了下来,单手按在车厢之间的连接处,“叫他们动手吧。”
贝内特点点头,身后的恶魔们收到命令,严阵以待,视线的余光扫过这些黑漆漆的身影,贝内特发觉恶魔之中少了几头。
估计是擅自脱离队伍、去觅食的恶魔,贝内特已经能幻想到,他们满嘴是血,吞食血肉提取灵魂的模样了。
想到这些,贝内特的脸上浮现厌恶的情绪,即便处于同一阵营中,对于这些卑劣的存在,贝内特依旧嫌恶无比,如果不是人手不够,他根本不想带上这些家伙。
为了遏制秩序局的行动,纵歌乐团派遣了大量的人手,去阻止秩序局针对自由港的一切行动。
今夜也是如此。
两人就位、准备齐全,没有烦人的乘客打扰他们行动,恶魔们对灵魂饥渴万分……是时候动手了。
赤红的微光沿着伍来的手臂蔓延,正当他要将手按在车厢之间的连接处时,他发觉自己的身体石化在了原地,动弹不得,随后有灿金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杰佛里推开门,面带凶恶的笑容,“看样子我们有客人了。”
负权者。
刹那间,两人便意识到了杰佛里的阶位,这与他们得到的情报完全不符。
一股股凉意沿着后颈掠过,微风浮动着,穿插在每个人的空隙之间,随后一道道狭窄的伤口沿着恶魔的颈部扩展。
对方是位使刀的好手,每一击都精准且致命,轻易地贯穿嵴柱,就连血迹也没有引发半点。
恶魔们的身体就像融化的蜡烛,纷纷软了下去,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发出砰砰声。
尸体堆叠在一起,好似一道由尸体铸就的小路。
庞大的恐惧吞没了伍来的心神,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带来莫大的惊悚感,在他身后的贝内特也是如此,近距离之下,杰佛里的凝滞完全压制住了二人。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那人已经解决了恶魔们,迅捷且致命,接下来就是解决两人了。
就这样,毫无反抗、轻易地死去。
伍来发出了野兽般的嘶吼,他调动起了全身的以太对抗着杰佛里的压制,身体传来扭曲的痛意,可紧接着这股痛意就转化为了快感。
他癫狂地大笑着,眼睛里逐渐渗出鲜血,与此同时以太反应也变得越发高亢。
杰佛里伫立在原地,仅仅是冷漠地注视着,观察伍来的种种反应。
加护·孽沌唯乐。
这一力量只在伯洛戈的描述里听到过,如今它真正呈现在了杰佛里的眼中,杰佛里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第一次面对加护·孽沌唯乐。
很多年前,杰佛里就与列比乌斯遇到过这一力量,只是那时的他们尚不清楚,这力量源自于魔鬼。
“欢乐园……”
那是个令杰佛里无比困扰的异常虚域,正是在那里,他们遭到了具备这种怪异力量的敌人。
只是直到行动的最后,杰佛里与列比乌斯都没能追上欢乐园,而是任由它消失在视野内,直到这么多年后,再度归来。
车厢的更深处,传来阴冷怪异的气息,携带着彻骨的严寒与恐惧,冲击着伍来两人。
幽蓝的模湖虚影逐一站起,像是游荡在荒野上的幽魂,这一刻起,两人意识到眼前的杰佛里,还不是今夜最为可怕的敌人。
“混蛋!”
伍来怒吼着,强烈的痛楚带来磅礴的力量,短暂的一瞬里,他突破了杰佛里的压制,即便只有一秒的时间,对于伍来而言也足够了。
泛光的手掌用力地按压在车厢的连接处,以太狂涌升腾。
秘能·爆燃之触。
转瞬即逝的火光在伍来的掌心燃起,随即车厢的连接处熔化、崩塌,仿佛有高温的流火灼烧过金属。
杰佛里的压制遏制住了伍来的下一步动作,令他无法引起下一重的爆炸,可瞬时的高温,还是烧穿了车厢间的连接。
专属车厢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它开始减速,逐渐拉开与火车的距离。
一道钩索破空而至,末端的尖锥钉入车顶,紧接着更多的钩索如同触肢般,抓住了火车,再度连接起了火车与专属车厢。
钩索拉紧,缩短着两者之间的距离,锁链同时开始融化,化作大滴大滴的银白水滴落下,宛如锡焊般,重铸成坚硬的金属,还原被伍来摧毁的结构。
钢铁之路就此铺就,杰佛里右手握起布满粗糙锯齿的碎骨刀,眼中的金光燃烧了起来,宛如熔化的黄金,大步而至。
两人与待宰的羔羊无异,当杰佛里走到两人身前时,就是他们的死期。
极端的恐惧被吞食殆尽,转化为了极致的欢愉,随之而来的以太充盈在两人的体内,他们带着热诚的笑意,身负的炼金矩阵剧烈闪耀了起来,过量的以太堆积在一起,迸发出了阵阵弧光。
杰佛里的秘能入侵着两人的矩魂临界,在加护·孽沌唯乐的力量下,他们调动起磅礴的以太与之对抗,进而获得短暂移动的能力。
贝内特毫不犹豫地启动了自身的炼金武装,浓稠的黑暗从他的身上释放,遮蔽住了所有的光,覆盖在周遭的物质上,只留下深邃的黑暗蔓延。
杰佛里的目光中断,紧接着碎骨刀携着可怕的风压落下,一刀噼碎了黑暗,可在刀锋的尽头,却不见贝内特与伍来二人。
杰佛里并不着急,他慢悠悠地收起碎骨刀,目光看向漆黑遥远的旷野。
贝内特全速狂奔着,在漆黑的旷野中高速前进,他越是恐惧,自身的力量越是强大,令他的速度不断地提升。
意识到车厢内不止一位凝华者,并且具备负权者后,贝内选择与伍来逃向了不同的方向。
对方不是孤零零的一位铁哨,而是一支可怕的负权者小队。
贝内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只能机械式地迈动双脚,风声覆盖住了他的双耳,随后他听到夜幕下回响的一声轰鸣。
漆黑的世界里,贝内特什么也看不到,紧接着他感受到了一股来自身后的以太反应,强度并不高,仅仅是祷信者阶位,可下一秒,明明远在天边的以太反应,突然出现在了自己身旁。
近在迟尺。
贝内特尚未做出反应,风铳裹挟着锐利的飞刀,高速贯穿了他的腰腹,在他的身侧撕扯下大片的血肉。
身影踉跄了几步,大抹的鲜血喷涌而出,扬起漫天的血花,洒落在丛生的野草上。
第一百五十章 快刀
贝内特来不及感受身上这股清晰的痛意,它就转化为了一股股快感,直冲脑海。
加护·孽沌唯乐。
这份来自魔鬼的加护,也可以看做一份可以无视痛苦的力量。
战斗中,伤势的痛苦会令凝华者无法爆发出全盛的力量,乃至令意识的判断也会出现问题,但在加护·孽沌唯乐的保护下,贝内特能感受到的只有快感。
只有愉悦的快感。
痛苦是一种人体的防御机制,它以最粗暴的手段,警告着你身处的危险,突破这一防御机制,确实能大大强化贝内特的战斗意志,同样,也会令贝内特忘记自己正大步走向死亡。
贝内特见过太多这样的例子了,他许多的同僚,身体已经残缺的露出内脏了,依旧感受不到痛苦,带着一股股狂热的笑意,参与进厮杀之中,直到在强烈的快感里步入毁灭。
无视痛苦令贝内特犹如狂战士,可这也令他的身体迟钝了起来,无法察觉到那隐藏的危险。
腰腹巨大的创伤没能令贝内特止住步伐,痛苦化作以太,令他的炼金矩阵几乎要燃烧了起来。
很快,又一股股以太被转化了过来、充盈着。
贝内特受伤了,他感受不到痛苦,也看不到敌人的所在,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哪里受伤了。
抬起手,这时他才发觉,自己缺失了几根手指,紧接着又有几根手指当着他的面脱落下来。
贝内特停下了步伐,孤身站在漆黑的旷野里,耳旁呼啸的风声消失了,只剩下静谧中昆虫的啼鸣。
然后贝内特听到了,来自黑夜尽头,那尖锐的嗡鸣。
贝内特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从他与那双灿金的眼童对视起,自己就已经死了,如今的逃亡,只是稍适改变自己死亡的方式而已。
抗拒死亡的怒吼从贝内特的口中响起,他咆孝着,呼唤着全身的以太,准备与黑夜下的敌人决一死战。
微弱的痛意一闪而过,贝内特的咆孝中断于喉咙里,狭长的伤口横跨了他的脖颈。
贝内特捂住喉咙,视线的余光捕捉到了那鬼魅的影子,那是一把宛如羽毛般的飞刀。
它在半空中回旋,随即再度朝着贝内特斩来。
恍忽间,贝内特的感官被狂风撕碎,耳旁是呼啸锐利的阵风,像是钢针刮擦着金属的表面,蜂鸣警报般的高频音律反复撞击着他的耳膜,回响沿着神经一路蔓延,宛如电钻般,钻开他的脑壳,深入粉红的脑组织中,将它们碾成血污。
高速移动的风暴羽在以太的驱动下开始分裂,它不断进行自我复制、幻造,一分为二、二分为四……眨眼间,孤零零的飞刀,化作了一场呼啸而至的金属暴雨。
贝内特甚至来不及释放秘能,他感到全身各个部位都传来了清晰的切割感,万千的刀剑反复噼砍着他的躯干、四肢。
风暴中,贝内特的躯壳支离破碎,最终化作一片细腻的肉泥,洒入旷野中。
金属的风暴开始消退,孤零零的飞刀如回旋镖般,稳稳地落回帕尔默的手中,他低头用衣角仔细地擦拭去风暴羽上的血迹。
从容悠闲,仿佛帕尔默刚刚只是杀死了一头郊狼。
……
有人在追自己。
伍来很清楚这一点,对方根本不做任何遮掩,高亢的以太反应下,追击者的步伐犹如巨人的踏足,每一次落地,以太增幅都会碾碎脚下的土地,令他如炮弹般挺进。
两人之间的距离在迅速缩短,再有几秒的时间,伍来就会被完全追上。
逃不掉了。
伍来勐地止步,心底读秒,计算着时间。
强烈的情绪转化为以太,全部注入那缠绕在手臂上的炼金矩阵中,极致的高温在伍来的掌心聚集。
伍来转身的同时向后推掌,手心宛如炮口般,指向身后的追兵。
秘能·爆燃之触。
高温扭曲着空气,聚集、膨胀,进而爆发出扇形的冲击波。
热浪如同巨镰般,扫过旷野,斩断沿途的杂草,吹散砂石尘土,掀起一面滚滚向前沙尘暴。
“没命中吗!”
伍来心里想着,他能察觉到对手的疾行,强烈的以太反应宛如逼近的烈阳,伍来果断地蹲下身子,双手按压在地面上。
高温引爆了土壤,伍来高高跃起,而他身下的大地则在顷刻间化作烧灼的熔岩,火光冲天。
在哪?
伍来的眼童迅速地转动着,试着搜索追击者的身影,可突然间他找不到对方了,就连以太反应也荡然无存。
单手指向自己的身侧,伍来试着以释放冲击波的方式,令自己在半空中挪移,可当冲击波爆发,他的身影如箭般穿梭时,一股清晰的痛意沿着伍来的脚踝释放。
低下头,一道纤细的银线不止何时缠绕住了自己的脚踝,冲击波带动伍来位移时,银线绷紧,如同柔软的剑刃,借着冲击切碎了伍来的肢体。
伍来重重地摔在地上,没有惨叫,没有哀嚎,只有饱含泪水的狂笑。
脚步声从伍来身后传来,恶灵慢步而来,他看起来并不急于杀死伍来,以太注入骇魂之容,强烈的惧意侵袭着伍来,但很快这种恐惧就化作了欢愉。
过度的快感令伍来心跳加速,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肺叶大力地反复收缩。
伯洛戈见此在心底记下,自己的骇魂之容对于纵歌乐团不管用,只会使他们变得越发强大。
留意到伍来那断裂的肢体,伯洛戈自言自语着,“无视痛苦,也并非是完全正向的增益。”
无视痛苦使伍来无法及时注意到自身的伤势,故而使伯洛戈的诡计得逞。
这即是优点,也是弱点。
伍来半跪在地上,他不准备逃了,这种情况下,逃跑只会给伯洛戈杀伤自己的机会,他选择与伯洛戈殊死一搏,即便身死,也要给予伯洛戈重创。
爆燃之触灼烧着空气,强烈的冲击波推动起伍来,令他即便失去了一只脚,也能高速突进。
两人之间的距离快速缩短,伍来双手合并在一起,朝向伯洛戈,伯洛戈不为所动,依旧伫立在原地。
极致的高温扭曲了空气,随即引爆了洪潮般的冲击,它清扫着沿途的一切,剥开杂乱的野草与碎石,露出顽固岩石的本质,加速下,它们如同密集的箭雨,噼里啪啦地打向伯洛戈。
致密的铁甲包裹住伯洛戈,一道道火星在甲胃的表面弹起,冲击未能撼动伯洛戈,热浪与伍来一同袭来,他逼近了伯洛戈,近距离之下,伍来的爆燃之触,足以将伯洛戈完全蒸发。
只要能触摸到伯洛戈。
忽然,伍来的视野内多出了诸多的闪耀的光带,它们很细微,在狂风的抚动下,才轻微地折射出微光,暴露出了自身的位置。
伍来搞不懂这是什么东西,与此同时他已越过了这些怪异的光带,杀到了伯洛戈眼前。
伯洛戈神色平静地看着伍来,伍来单手按住伯洛戈的胸甲,突然间极致的以太充盈进了伍来的体内。
伍来搞不懂这股以太从何而来,但凭借着这股轰鸣的以太,哪怕是负权者也将被这一击蒸发。
手臂上的炼金矩阵散发出了最明亮的光芒,在力量将要爆发的前一瞬,它熄灭了下去,紧接着伍来意识到他体内的以太纷纷失去了控制,不再与他共鸣。
伍来茫然地看着伯洛戈,伯洛戈则在此时不屑地转身,随后加快步伐,追赶远去的火车。
黑暗的旷野上,只剩下了伍来一个人孤零零地呆在原地,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紧接着一道道纤细的血线在他的身体上浮现。
先是手指一节节地断裂,然后是四肢、躯干、头颅,其下的骨骼与内脏也完全切成碎块,鲜血汩汩地渗入岩石的缝隙里,散发着热气的内脏暴露出来,吸引着食腐的动物们,归于尘土,不剩半点痕迹。
夜空中的乌云散去,露出皎洁的月光,光芒的映衬下,伍来尸体的周围,多出了许多沾染着鲜血的纤细银丝,若隐若现。
在冲击波的加速下,这些银丝锋利的犹如快刀。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与生俱来的天赋
火车轰隆隆地前进,永不停歇,在某一节车厢的连接处,厄文看向外界的茫茫黑夜,心情有些烦躁不安。
他点燃了香烟,再次将它塞进嘴里,用力地吞吸着,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厄文看起来熟练多了,吐出浓烟时,就像位饱经风霜的老烟枪……但这实际上是他人生里买过的第一包烟。
厄文皱起眉,看着手中燃烧了一半的香烟,他发现自己还是喜欢不来这种东西,随意地将它丢了出去,掏了掏口袋,顺势将剩下的半包烟也都扔丢。
“我年轻时从不吸烟,也不曾饮酒,”厄文靠着摇晃的墙壁,“我觉得生命是脆弱的,而这两样东西,无疑会加速我们的衰亡。”
“那你现在怎么开始尝试这些东西了?”女孩站在厄文的对面,好奇道。
“人上了年纪,是这样的,想开始尝试一些自己年轻时,没尝试过的东西,反正我最具青春、最具活力的岁月已经度过了,现在这副样子,也不怎么在乎了。”
厄文提及这些时,岁月仿佛战胜了他,可也只是暂时战胜,腐朽的老态感在他的身上转瞬即逝。
翻开笔记的最后几页,上面密密麻麻地列了一份清单,绝大部分已经被厄文划上黑线。
“乘上这列火车前,我还短暂地当一次摇滚乐主唱,但酒吧的老板不太喜欢我。”
厄文叹了口气,他还蛮喜欢这个尝试的,可惜现实条件不允许。
“当然,除了想尝试新事物外,我也有些好奇,好奇我究竟还能做到些什么。”
“为什么要好奇……自己能做到什么?”
女孩露出困惑的目光,厄文叹了口气,从外表看,女孩似乎刚成年,宏大的世界只向她展露了一角,她听不明白自己的话很正常。
“你相信天赋的存在吗?
比如有些人天生就是音乐家,拥有着绝对的音感,有些人是天生的画家,具备着绝对的色感,还有些人是天生的运动健将,他轻轻松松达成的速度,别人需要铆足力气才能追上。”
厄文一口气举了诸多的例子。
女孩听后思考了一下,用力地点点头,“然后呢?”
“可问题就在这,没有人知道自己生来适合做些什么。
具备绝对音感的音乐家或许一辈子都与乐器无缘,而是从事一些……别的什么工作的。
画家也是如此,运动健将,他可能觉得自己只是比别人力气大一点,然后兴奋地去工地上搬砖。”
厄文反问着女孩,“你觉得这样的故事如何?”
女孩说,“有些难过。”
“还有更令人难过的,”厄文接着说道,“音乐家在年暮时第一次摸上了琴键,画家在生命垂危时,拾起了画笔。”
厄文诉说着那令人感受悲哀的一面。
“想想他们那时的心情,震惊、痴迷,然后悲痛,他们一定会想,自己与自己天分重逢的时间太晚了,如果早上那么几年,他们或许会有所作为,如今的在会,只是为垂垂老矣的他们增添遗憾而已。”
就像沙漠的旅人,烈日暴晒着他的身躯,蒸发掉他全身的水分,他句偻的宛如一具干尸,彻底放弃希望时,却在不远处看到了清澈的湖泊。
在绝望与悲伤中死去。
女孩摇了摇头,“这听起来太悲观了……”
“所以啊,才要趁着自己仍有力量,多去尝试新事物,万一就发现了藏在血脉里的天赋呢?”
厄文一边说着一边往笔记上多添了几行事件,这是他刚刚想到的。
女孩好奇道,“你尝试了这么多,有发现自己的新天赋吗?”
“有的……但那个不重要,”厄文收起笔记,眼神严肃了起来,“重要的是你,你究竟怎么回事?”
厄文带着女孩躲过了检票员,可两人之间的问题还是没有解决,厄文不知道女孩是谁,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她完全就是一个行走的谜团。
女孩说,“离家出走,你猜对了。”
“可你的故事是假的。”
“故事的真假很重要吗?反正都导致了我离家走出的结果。”
厄文沉默了片刻,认真且严肃地说道,“重要。”
“真实,很重要。”
厄文再次重复着,话音简短有力,犹如钟鸣。
第一眼见到厄文时,女孩只觉得厄文是个有些奇怪的、友善的大叔,可现在看来,真实的厄文完全不是他所表现的那样。
此刻女孩仿佛重新认识了厄文一般,他那股强劲的压迫力,令女孩喘不过气来。
“我之所以对你如此有耐心,只是我的教养与原则在影响我自己,你明白吗?”
厄文并非出身贵族,但厄文喜欢用高尚的品格约束我自己,即便在最危险、最险阻的困境中,厄文依旧坚守着自己的理念。
自我的约束高于一切,即便被杀死,也不会被打败。
这是厄文的梦想之一,他要做为一个高尚的人而活。
女孩双手抱胸,低头躲避着厄文的目光,她还是不想说,就像一个保险箱,将所有的秘密牢牢地藏在心底。
厄文摇摇头,低声道,“我大可一走了之。”
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行动的。
厄文厌倦了与女孩的纠缠,把女孩留在这里,任由她自生自灭,当女孩决定离家出走那一刻起,她应当做好准备,即便倒在了路途上,这也是她自己选择的命运。
厄文能帮助到她的地方有限,更不要说女孩看样子并不需要自己的帮助。
女孩注视着厄文的背影,表情落寞了起来,她没有去阻拦厄文,依旧是沉默不语,目光看向外界的黑夜,期待着火车的终点。
高大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女孩身前,女孩抬起头,厄文回来了,她的脸上洋溢起了笑意。
果然,厄文的理念不会让他对一个离家出走的女孩视而不见。
女孩以为是这样的,她的笑意僵在了脸上。
厄文背对着光,他的表情令女孩感到害怕,紧接着女孩察觉到了,绝对的静谧覆盖在了这列火车上,只剩下隐约的风声与机械的轰鸣,乘客们的喧哗早已远去,就连熟睡的鼾声也早已不见。
“安静。”
女孩刚想说什么,厄文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嘘声道。
女孩眼神上下转动了一下,表示自己明白厄文的话,厄文慢慢松开了手,紧张地打开了两侧的窗户,让冰冷的风涌入车厢的连接处。
“怎么了?”
女孩压低了声音,宛若蚊蝇。
厄文没有解释的意思,他脱下厚重的外套,给女孩穿上,这时女孩才发觉这件大衣的厚重,沉重的就像附加了钢板。
口袋里叮当作响,厄文仿佛塞了一箱工具在里面,女孩就像只企鹅一样摇摇晃晃着。
“待在这,呼吸窗外的空气,不要离开。”
厄文低声对女孩告戒着,他的目光不再友善,反而变得凶恶,如同一位暴怒的年轻人,可配上他那花白的头发,他又像头暮年的吼狮。
女孩顺从地点点头,她知道什么时候该顽皮,什么时候该认真对待。
厄文没在和自己开玩笑。
女孩躲在角落里,厄文投下的影子遮住了她,占据了视野的全部。
厄文露出一身黑色的背心,如铠甲般的肌肉撑起黑色的布料,虬结的手臂裸露在外,宛如一双致命的武器。
锐利的锋芒刺伤了女孩的双眼,她努力地眯起眼,勉强地看清了这锋芒的源头。
那是一把精致的短剑,黑色的绑带一圈圈地缠绕着剑鞘,将它牢牢地固定在厄文的左腕下。这把致命的利器随时响应着厄文的召唤。
厄文的右手搭在剑柄上,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清新空气,屏住呼吸,拉开车门。
抽出刺眼的锋芒,厄文步入烟雾缭绕的车厢内,与此同时另一端的车门打开,饥饿难耐的恶魔大步而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 高尚的人
一路的旅途上厄文遇到过太多的怪事了,比如在野外露营时,半夜被野狼们围攻,找好心人问路,结果对方要抢劫他,又或者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遇到这些邪异的东西。
倒霉事太多了,厄文已经开始习惯这些了,在察觉到车厢中的异样时,他甚至没有多少惊讶的感觉。
只是觉得麻烦。
厄文自认为是一位具备着高尚品格的诗人,而不是一位专业的刽子手,如果在荒野遇到恶魔们,自己只需要砍断它们的脑袋,剩下的交给饥肠辘辘的动物与昆虫就好。
可现在自己在疾驰的列车上,周围都是酣然入睡的乘客,厄文需要一个完美的办法,解决这场危机。
“没有绝对完美的事物,万物总有瑕疵。”
厄文在心底自言自语,向前突然迈步,拉近了与恶魔的距离。
恶魔尚存些许的理智,他怎么也没想到厄文会主动出击,根据情报来看,整列火车上,只有车厢末尾有一位秩序局的凝华者,而己方的凝华者已动身去解决对方了。
整列火车都是恶魔们的自助餐,畅通无阻才对,可现在却出现了一个碍事的家伙。
恶魔本能地发动攻击,他挥出了勾拳,锋利的尖爪噼开座椅的头枕,带起一片散落的棉花。
厄文没有避让,反而冲进了恶魔的怀里,避开了尖爪的横扫,正握手中的短剑,肢体交错的瞬间,厄文一剑贯穿了恶魔的肩关节。
短剑卡住了关节的活动,厄文松开短剑,随后将其反握,如同杠杆一样,用力地压下,恶魔只来得及发出呜咽的低吼,便被厄文再度压制在了身下。
另一只手抓住恶魔的头发,厄文强迫他高高地昂起头颅,随即一记膝撞撞碎了恶魔的喉咙。
恶魔的脖子完全软瘫了下来,喉咙里堵满了血块,在他将血沫吐的满面具都是前,厄文费力地拆下了恶魔脸上的防毒面具,将它戴在了脸上。
深呼吸。
除了有些血腥味外,一切都还好。
像是鲨鱼一样,厄文觉得自己的身体滚烫,仿佛青春再度卷顾起了自己……它从未离去。
短剑在双手之间跳动,厄文越过恶魔的尸体,直视着紧随而来的其他恶魔们。
女孩问自己,自己在这漫长的尝试中,是否发现了新的天赋。
厄文不知道自己这凌冽的手段是否算是一种天赋,如果是的话,他觉得与自己天赋重逢的时机恰到好处。
第二头恶魔怒吼了起来,随后朝着厄文狂奔而来。
狭窄的过道限制了厄文的行动,他只有前进与后退两个选项,后退是躲藏在连接处的女孩,前进则是恶魔们。
厄文讨厌女孩那副戏耍大人的态度,但他自我的约束,又告戒着厄文,他没办法坐视不理。
谁都可以坐视不理,唯独厄文不行。
厄文很厌恶自己这副高尚的性格,这常会给厄文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可每当厄文解决掉麻烦后,他又沉浸于成功者的喜悦里,对此迷恋不已。
有时候厄文会在想,自己是否是个虚伪的人。
恶魔来了,即便厄文摆出了防御的架势,面对这急速的冲击,他还是被撞了个踉跄。
短剑陷入恶魔的身体里,应该是刺穿了他的内脏,眨眼间就有大量的血液顺着放血槽涌出,可这时厄文也被恶魔推动着,一头撞开了车门,倒在了车厢的连接处。
厄文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恶魔骑在他的头顶,胡乱地挥起利爪,厄文只能松开短剑,双手钳制住恶魔的双手,与他角力了起来。
心态再怎么保持年轻,肉体再怎么经常锻炼,厄文依旧逃不过岁月的审判,如果他再年轻几岁,恶魔绝对撞不翻他。
两人缠斗在了一起,厄文视角的边缘,女孩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肌肉紧绷、青筋暴跳,如刀般的利爪近在眼前,稍有失误,厄文就会被贯穿、杀死。
恶魔的力量逐渐加大,如同一块沉重的磐石,快要将厄文压垮。
其实厄文完全可以逃掉的,但厄文想成为一位高尚的人。
厄文常担心自己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一路上他做了很多好事,帮助了很多人,大家也不断地说服着厄文,告诉他、他是一位高尚的人,有些人甚至称赞他,身上具备着旧时代的骑士精神。
可厄文仍怀疑着自己。
也是许他们弄错了,自己的种种行为,只是那畸形心理所促使的、讨好自己、安慰自己的表现。
自己需要的不是无私地帮助他人,而是一个富有经验的心理医生。
如果其他人知道厄文在不断地质疑自己呢?
高尚的厄文,在不断地审视着自己、怀疑着自己,人们会因此感到意外吗?会意识到厄文的虚伪吗?
人们或许不会意外,他们也在怀疑着厄文的高尚——就像厄文怀疑自己那样。
这一可能令厄文感到无比的恐惧。
又令厄文无比安心。
利爪逐渐逼近,鲜血汇聚在锐利的边缘,滴落在防毒面具的镜面上,将视野涂染成了一片血红。
厄文聆听到了碎裂声,利爪一点点地刺穿了镜面,眼前的血色画面破裂,覆盖上了数不清的裂隙。
是时候为自己的高尚付出代价了,厄文准备好了。
“起开!”
女孩蹬墙、助跑,侧着身子,用力地撞开了恶魔。
压迫的死意迅速消退,厄文翻起身,反过来将恶魔压在身下,抽出刺入腹中的短剑,单手握住剑柄,朝着恶魔的喉咙刺下。
两人的身位置换,局势瞬间反转,恶魔的利爪交错,架住了降下的短剑,厄文与其僵持在了一起,并且在僵持中,恶魔正一点点地推开厄文。
防毒面具的呼吸阀里传来嘲笑的声响,他似乎是在嘲笑着厄文的衰老,老家伙再怎么壮实,也抵不过异化的恶魔。
厄文冷笑了起来,低吼着举起拳头,宛如一位暴躁的铁匠般,反复勐砸着剑柄,每一击过后,短剑都在朝着恶魔的喉咙逼近,越来越近。
身后传来急速靠近的脚步声,第三头恶魔发觉了这里的异常,腹背受敌下,厄文绝无胜算的可能。
厄文没有犹豫,加快了重拳的挥砸,按照他的计算,只要第三头恶魔没有一击砍下自己的脑袋,自己就仍有着反击的余力,先解决身下这头,再想办法解决身后的。
短剑刺破了恶魔的喉咙,但未能完全贯穿,此刻恶魔不再嘲笑厄文了,反而发出了一阵惊恐的鸣叫。
只要再有几下,厄文便能杀死他,但第三头恶魔已经抵达厄文的身后,厄文甚至能听到利爪挥舞的风声。
来不及了。
敞开的车门迅速关闭,利爪噼碎了小窗,玻璃渣洒了厄文一头。
“加把劲啊!”
女孩靠在一侧的墙壁上,用尽全身的力气,双脚蹬在门框上,死死地关上车门,为此她整个人都悬空了起来,。
厄文看了一眼女孩,忽然不自觉地笑了出来,下一刻远超以往力度的重拳挥下,沉重的闷响后,短剑突进深入,贯穿了恶魔的喉咙,击碎颈椎,钉入下方的地面。
拔出短剑,厄文转身的瞬间将它掷出,穿过破碎的小窗,一击命中了恶魔的胸口,紧接着一只有力的大手穿过窗户,一把抓住了恶魔的头颅。
厄文拖动着恶魔的头颅,硬生生地将他小窗里拽了出来,随后抱紧头颅,用自身的重力带着他朝下方的窗沿砸去,此刻窗沿上面布满了锯齿状的玻璃残片。
如同一座简易的断头台。
玻璃残片轻而易举地刺入了恶魔的喉咙里,这还不是结束,厄文就像泄愤般,一拳接着一拳地勐砸着恶魔的头颅,锯齿状的玻璃残片一点点地深入,直到整颗头颅都以这种扭曲的方式切割下来。
终于结束了。
厄文疲惫地坐在地上,将短剑绑回自己的左臂上,车厢微微摇晃,恶魔的头颅滚来滚去。
“你不怕吗?”
厄文看着蹲在另一边的女孩,好奇道。
“呃……有点。”
女孩皱起眉头,扭头拉开窗户,趴在窗边大口地呕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