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受气包
冯云沿着通道疾行，同时在心中默记方位。
大约多少步后左拐，多少步后右拐……他需要确定这条通道通往哪里。
死寂的通道里，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在回响。
狂奔了大约半个时辰，他终于来到这通道的尽头。
“幸亏修成吞魔炼体决的第一层，否则一定会累趴。”
冯云长舒一口气，尽快调整自身状态。
“以我现在的速度来算，这条通道足有三十余里长。”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京城的大致地图。
“我头顶的地面，应是内城西北方某处。可惜我对内城不输。”
冯云念叨着，仰头看向面前的通道尽头。
这是一面修葺工整的墙壁，其上镌刻着精致繁复的圆形花纹，大圆套着小圆，小圆中心则是一棵树苗形状的图案，树苗只有几片小叶，却拥有无比复杂的根系。
“这是一个简单的传送阵法。”识海中，珈兰判断道。
“简单的传送阵法？”
“没错，传送阵法的强大与否，可以直观地判断出来。”
“那种能传送几百上千里的传送阵，光是阵图就得占据方圆数百米，还得布置阵眼、阵宝、天地灵材等等。”
“因此我判断，这座小阵，能传送个五六丈就了不得了。”
冯云抚了抚下巴，想起第一次在无妄山见到钰柔师姐时的情形。
她上半身与下半身分体，便是因为实验什么传送阵法导致的。
“这传送阵没问题吧？”
他在识海中传音道，想起钰柔师姐的惨样，他就头皮发麻，后怕不已。
“没什么问题，唯一可以称之为问题的地方就是，这座阵法会自动筛选筛选使用者。”
“正中央的树形图案，正是圣教修者的圣树图腾的简化形象。”
“我猜，这座传送阵，只有圣教修士可以激发。”
冯云沉吟片刻，笑道：“珈兰，你越来越像个百科全书了。”
“笑话，我珈兰传承了这么多代，积累了上千年的知识，岂是你一个毛头小子能企及的？”珈兰愤懑道。
“等你变强后，我丢失的记忆也会慢慢激活，想起的事情会更多。”
冯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了，无非就是找回他的言灵、戒律、具现神兵等等，他耳朵都快听出茧子。
果不其然，珈兰又开始夸他言灵的各种好。
冯云竭力按耐住给他一套大宝剑的冲动。
他走到阵法前，仔细观察一番，未发现异样之处。
“我也算圣教修者，不知道这座传送阵会把我传向何处。”
“今晚要不先撤？收获不少了，我怕你一过去直接进入狼窝。”珈兰劝阻道。
“这来都来了，不上去看看，岂不太可惜？”
“你一个战力勉强七品的渣渣，万一交代在这里，我又不知得过多少年才能重新出世。”珈兰嘟囔道。
这时，阵法突然发出明亮的红光，仿佛呼吸般，一明一暗，如此往复。
冯云惊讶道：“这是什么情况？”
“阵法被激活了，应该是另一头有人要过来，快撤。”
“这还能往哪撤？”
冯云回头看了看，背后的通道笔直延伸，一眼就能望到头，连个藏身之处都没有。
他迅速镇定下来，将雷殛具现在手中，枪口瞄准红光越来越盛的传送阵。
同时一缕神念探出，犹如一只无形的触手，在阵法前伺机而动。
珈兰判断，只有圣教修士能使用这座阵法。
那对面过来的，必然是圣教修士。
先用威压震慑，再打出六发雷殛，留下两发之力跑路。
只要是三阶以下，被他如此招待一套，必然吃不消。
若是三阶以上……三阶又不是大白菜，哪来那么多三阶？
冯云屏住呼吸，手指扣在雷殛的扳机处。
一道身着纯白色圣教袍服的身影阵法中浮现而出。
刚一出来，他如脑门被板砖狠狠拍了一下般，双眼涣散，紧接着露出莫大的恐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脸蛋重重磕在地上，不省人事。
冯云：就这？
他试探着走上前，用雷殛捅了捅。
这名圣教修士矮矮胖胖的，身子将长袍撑得紧绷，再被冯云这么一捅，浑身的肥肉像果冻般晃动着。
冯云用脚背将他铲起来，翻了个面，看了一眼模样。
此人脸也圆圆胖胖的，由于被磕了一下，脸蛋脏兮兮的，眼角甚至还疼出了眼泪。
“这家伙怎么看起来有种受气包的样子？谁都能欺负欺负他一样。”
“喂，醒醒。”
冯云踢了他一脚，小肉山又是一阵摇曳晃动。
“被威压直接吓晕了？”
冯云将雷殛枪口放在他耳旁，开了一枪空包弹。
巨大的声响将这小胖墩吓得一个激灵，犹如噩梦初醒。
他终于从那尸山血海般的幻境中挣脱，紧接着额头就被一根奇形怪状的棍子抵住。
“上阶大人饶命，不要杀我。”
他翻身跪下，浑身颤抖。
“你是谁？”冯云审问道。
“回上阶大人，我叫林默”
林默？好家伙，这名字放在别的电视剧或者小说里，一定是个富二代或者贵公子的身份。
在他这怎么就成了个又胖又怂又有点可怜的小受气包？
这是什么奇怪的展开。
“这大半夜的，你要做什么？”
小胖子林默神情畏畏缩缩，眼神游移不定。
典型的没有撒谎经验，被人稍一逼问，就不知所措。
“老实交代，我就不杀你。”
冯云淡漠道。
“回上阶大人，我，我想把这些骨灰带出去，找个地方埋葬掉。”
林默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袋子，将袋子口的绳扣拉开。
里面装着灰白色的骨灰。
“谁的骨灰？”
林默嘴唇抿紧，连连摇头。
“女人的？还是婴儿的？”
“您如何知晓？”
林默骇然问道。
冯云默然，他只是稍微往那个方向猜了一下而已，没想到竟一语成谶。
“传送阵法的另一端是什么地方？”
“是……是……”小胖子一阵紧张，又露出费劲撒谎却不擅长的煎熬表情。
冯云眼中闪过一抹红光。
这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精神压迫，再次降临到林默的脑海中。
“是方大师的丹房和药材房。”
林默本来心中暗暗鼓气，打死也不能说。
但在威压的震慑下，没出息地从了。
“药材房？”
冯云涌起兴趣来。
“没错，方大师是圣教的三阶炼丹师，他储存了许多天材地宝……”
冯云顿时换了副和蔼可亲的面孔，将林默搀扶起，和煦道：
“兄弟请起，不必跪着，这块请细说”
“有哪些天材地宝，都是多少年份……”
第77章 大丰收
静谧的小院中。
一面刻画着树状阵法图案的墙壁，突然绽放出明亮的红光。
红光如呼吸灯般，一明一暗。
紧接着，一胖一瘦两道人影从阵图中浮现出来。
冯云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的位置已经不在地道中，而身后那传送阵法的光芒渐渐暗淡。
“好神奇，像穿过一道任意门一样。”
他暗暗惊奇。
等回到格物院，一定要求钰柔师姐给他的小院安排几道传送阵法。
一道通往坊市老宅。
另一道通往逍遥楼凝霜的闺房。
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他已经做好打算，在修炼间隙，就穿过传送阵法，去凝霜那小憩片刻。
饿了就回老宅，找正娘要面吃。
甚至可以用阵法搞一套物流产业，绝对赚爆！
效率比前世那些搞快递行业的大佬还要高！
冯云双眼灼灼放光，眼前似乎浮现出一道由黄金白银铺就的阶梯，阶梯直通他的人生巅峰。
“这里是哪里？”
“回上阶大人，我从小就出生在这里，从未出去过，因此并不知晓这是何处。”
“撒谎！你又如何得知那条密道？”
“我，我……我只是偷偷穿过传送阵，走密道，将这些骨灰带出去，埋在河边的大树下。”
林默的心理素质极差，稍一被追问，说话就磕磕绊绊，脑门渗出细密的汗珠。
看到他这副受气包的窝囊模样，冯云心里一阵火大，又有些可怜他。
就像前世时，单位来的新实习生，被老油条们各种欺负。
老油条们对实习生各种苛责，实习生却总担心哪里做得不好，令前辈不满。
但他们越是努力，老油条们越觉得他们好欺负，就越发变本加厉。
每次看到这场面，冯云想上前阻止，却又怕沦为老油条同事们眼中的假正经滥好人。
重活一世后，冯云决心摆脱上一世的不堪回忆。
因此他一看到唯唯诺诺的林默，就忍不住恼火皱眉。
“这些骨灰来自何处？”
冯云的语气温和了些。
“回上阶大人，我是负责清理药渣的小童，看丹炉里打扫出的药渣中，有些人的骨头，就用地火烧成骨灰。”
“别的大人说，将骨头烧成灰后随便扬了就行，但我觉得，他们应该被好好埋葬，就偷偷溜出去……”
“上阶大人，我做错了吗？”
林默畏惧地望着冯云，同时又避开他的眼睛。
他没少被别的高阶圣教修士用威压欺负，但这这位大人的威压，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强大可怕。
就仿佛整个世界都会被这位大人，化作无边无尽的尸山血海。
“你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冯云斩钉截铁地说了一句很中二的台词。
“人与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你是人，我也是人，皇帝是人，奴隶是人，这些骨灰生前也是人，人人生而平等。”
“每个人都应被尊重和理解，无论是生，还是死。”
林默听完这番话，眼睛渐渐明亮起来。
“从未有人肯定过我，上阶大人，您是第一个。”
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实习生啊，随便几句假大空的话就令他如醍醐灌顶。
但冯云所言的确发自内心。
前一世的价值观深深地影响了他。
因此他才如此执着地调查此事。
“带我去那位方大师储存灵草珍宝的地方。”
“啊这……”小胖子面露难色。
冯云循循善诱道：“你知道我是何身份？”
“不知。”
果然是个老实人，连我是谁都不知道，被哄几句，就将我带进来。
“我来自圣教执法司，这位方大师炼制违禁丹药，现在主教大人命我彻查此事，因此你必须配合我。”
小胖子圆脸紧绷，嘴唇抿起，眉头微蹙，肃然起敬。
圣教执法司、违禁丹药、主教大人……这些高大上的名词一听就不明觉厉。
林默在这里属于被任意欺负的小透明，现在被圣教执法司的大人委以重任，心中竟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参与感和使命感。
“您跟我来！”
两人蹑手蹑脚穿过铺着青石板的小院，借着月色，来到一座圣殿前，与东圣教总坛圣殿的风格如出一辙，只是规模小得多，与一间大宅无异。
尖顶与拱门层层叠得，在夜色中显出诡谲的黑色，犹如一头背上生满尖刺的怪兽。
林默将手按在大门上，口中念念有词。
大门上冒出一道道红光，紧接着向后洞开。
“方大师在门上施加了咒法，除了我们几个知晓解语的小童，任何人想强闯，都会被方大师察觉。”
冯云点点头，口头表扬了他一番。
小胖子高高昂起头，愈发骄傲。
冯云随着他走进门，一股浓郁的灵草香味扑鼻而来。
他深吸几大口气，同时运转吞魔炼体诀，竟感觉到身体正在萃取空气中的灵气。
“不愧是三品丹师的小金库，连空气都被珍藏的天地灵宝沁透了。”
冯云放眼扫去，这座建筑的内部空间，似乎远比外面看到的大。
一列列架子上，陈列着各种天地灵材，氤氲出馥郁的灵气，有的甚至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他甚至感知到十几道珍宝的灵气，丝毫不输那株三千年的灵芝。
“赚大了赚大了，哈哈哈哈。”珈兰在识海中狂呼。
“我决定，将这里全部搬空。”
冯云攥紧格物令，愈发觉得这令牌太实用了。
“林默。”
冯云沉声肃穆道。
“在！”
“那万恶的方大师，就是用这里的药材，来炼制邪恶的违禁丹药！”
“本座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充满了震惊与愤怒。”
“不知多少无辜的人，被方大师炼制的丹药祸害，以至于生活不能自理，大小便失禁，甚至阴阳未合，元阳先泄。本座痛心疾首。”
“本座命令你，协助本座，将这些仙草灵材，按照灵气从高到低的顺序，统统抄没。”
冯云将格物令举起，做出冲锋的姿势，低吼道：
“冲啊！”
林默紧随他身后，也是一脸义愤填膺的愤慨神情。
两人七手八脚，如两个江洋大盗，将珍宝灵材统统扔进冯云的格物令中。
这是三品丹师的毕生收藏，而三品丹师，整个天下，甚至整个历史中，都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他的收藏丰度，可想而知。
单就灵药灵材方面来讲，大罗国库恐怕都拍马不及。
“大人，一千五百年份的翠雪参要吗？”
“要！留在这里又不知会害多少人！”
“那这几颗云仙草呢？”
“别问，问就是要。”
“咦，大人，这还有几株栽种在盆里的药草，应该是龙血草，怎么办？”
“笨，直接连盆端走。”
“好嘞。”
很快，这座库房空了大半。
而冯云的脸上，充满了大丰收的喜悦。
第78章 再遇
“有了这些灵材的加持，大概能将奇经八脉淬炼完毕，届时便达到吞魔炼体诀的第二层。”
“按照功法的描述，吞魔炼体决第二层，自身战力将与六品凝神境武者相当。”
“仅仅第一层，便让我强大若此，等修成第二层后，不只有何神异。”
冯云暗暗期待着。
同时又隐隐有些担忧，自己也会沦为一名粗鄙武夫。
“我应该算武者体系与圣教修炼体系的双料修行者，那些粗鄙武夫肯定无法与我相提并论。嗯，一定是这样。”
他一边将陈列架上的灵草往格物令里塞，一边思索道。
“大人，差不多没了。”
林默抹了一把额头汗珠，胖胖的脸蛋红扑扑的，欣喜地说道。
冯云放眼望去，这座药材库房犹如蝗虫过境般，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了。
他们甚至连保持灵草活性的花泥与培水都没放过，真正字面意思上的‘掘地三尺’。
冯云赞扬道：“不错，林默，你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与邪恶的方大师划清界限。本座会在主教大人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但是，仅仅如此，要洗脱你的罪名，还远远不够。”
冯云换了副冷峻的面孔，沉声道。
林默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深吸一口气，咬着嘴唇，等候这位上阶大人的发落。
“现在本座只收缴了方大师的炼丹原材料，但他肯定还有别的材料，比如，婴孩。”
林默面露难色，道：“回大人，您所说的婴孩，存放在另一处密室，但我没有资格进入其中。”
“无妨，你带我过去就好。”
“只要带您去那儿，您就能饶恕我？”
“自然。”
这次冯云是发自内心的，不会像对待余飞龙那般。
上一秒聊得好好地，下一秒直接一枪爆头。
这小胖子只是被大环境裹挟着，做了许多违心事。
在这庞大的事件里，他根本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边缘人物。
而且他自发安葬婴儿骨灰的举动，也令冯云对他有了些好感。
当然，还有一丝欺骗他的惭愧。
“大人，您快跟我走，再不快点，天就要亮了。”
林默已走到门口，回头一看，冯云还站在原地，不禁着急道。
好家伙，比我还着急。
如此心急当二五仔，看来他平日真的没少被欺负。
冯云哑然失笑，跟了上去。
二人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穿行而过，来到另一座小型圣殿前。
小胖子指着大门，胆怯道：“我有时巡视到这边时，会听到里面有婴儿啼哭，但从没进去过。”
“这道门也有禁制？”
“没有。”
林默解释道：“储存药材的地方，之所以有禁制，一是里面的东西太过珍贵，方大师不容有失。二是用禁制锁住灵气，防止天地灵宝的灵气逸散。”
冯云默然。
对于这位三品丹师而言，灵草灵材需要上千年才能长成，自然珍贵无比。
可区区一个婴孩，不过母体怀胎十月罢了，算得上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好了，没你事了，剩下的事，交给本座。”
“嗯！”林默重重点头。
“还有，今夜过后，如果有人问起，你便说是被人胁迫。”
“圣教不会忘记你今夜所作的贡献。”
冯云话音刚落，便一记手刀劈在他后颈。
林默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冯云使用巧劲，在他身上戳戳打打，制造出林默被人暴打一顿的假象。
然后飞起一脚，将之踹到一旁。
他转过身，使劲一推，感觉到门后应该有一道闩挡着。
“门是从里面被关上的，说明有人。”
冯云深吸一口气，默默运转吞魔炼体诀。
他体表的浮现出十二道耀眼的金线，连夜行衣都无法完全屏蔽这璀璨的光芒。
“这功法的特效也太过浮夸了，再往后修炼，不知是何光景。”
“不过比李谦那五毛钱特效要好一些。”
冯云用吐槽的方式默默化解心中的不安。
一股巨力从他身上涌出。
咔嚓一声。
门闩被他生生折断，大门豁然洞开。
他侧身一闪，消失在门后。
此刻冯云来到一座穹顶高挑的大堂中，两侧竖立着一根根由水晶打造的透明圆柱，有一人合抱之粗。
里面盛放着泛着绿光的液体。
液体之中似乎还浸泡着什么东西。
冯云上前，定睛细看，身体突然像被冻住般，一动不动。
只见液体冒着一串串气泡，里面浸泡的东西缓缓摇曳晃动。
赫然是一个婴儿。
细腻的皮肤，柔软的毛发，紧闭的双眼，小手攥成拳头，犹如在母体中那般蜷缩着身子。
冯云放眼望去，每一根水晶圆柱中，都盛放着一个婴儿。
他默默向前走着，只觉得浑身冰冷，仿佛灵魂被钉在原地，只有这具躯壳如行尸走肉般在行动。
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前世时，看科幻恐怖电影，经常看到怪异医学疯子，将活人泡在药水中做实验。
每当看到这样的桥段时，他就会想‘这只是在拍电影罢了，都是道具化妆效果’。
可现在重活一世，这般残虐可怖的事就真真切切摆在他面前。
恐怖又魔幻。
像最荒诞的梦境。
“小子，前方十丈处，有圣教修士，两人。”珈兰在识海中唤道。
“我被发现了？”
“没有。我能感知到他们，但他们感知不到你，他们阶位比我低，只要我不想，他们就感知不到我。”
冯云舒了一口气。
“等等，有一人的气息有点熟悉？”珈兰在识海中低呼道。
冯云默默具现出雷殛，端在手中，将浑身状态调整到最佳，脚尖着地，犹如一只黑夜中的猫，渐渐潜伏过去。
他愈发觉得，在面对圣教修者时，珈兰就是他最大的外挂。
没办法，圣教的阶位体系就是如此，拥有三阶英灵的他，面对其他圣教修士，只要阶位比他低，便拥有一战之力。
冯云侧身站在一道影壁前，影壁将大堂与后面的空间隔开，两侧各有一道豁口，可供通过。
他悄悄挪过去，探出身子张望。
看清那人模样后，冯云瞳孔瞬间一缩。
一人身材魁梧高大，披着斗篷，头戴兜帽，却只有一只手臂。
此人就算化成灰，冯云也认得。
正是致使无数女子怀孕、又掠夺婴孩、抽取女子一魂两魄的双面人，阴阳公。
另一人他也见过。
当日冯家上下被抓进刑部地牢时，此人出现在地牢中，给老爹传了一位大人的口信，让老爹将所有罪责扛下，换取家人性命。
第79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这厮果然没死。”
冯云暗忖一声，同时侧耳细听。
“后悔没听郢九大人的话，尽早离开京城，落得如此下场。”
阴阳公高亢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内回响，伸手抚着断臂处。
“后悔也晚了。”
身披斗篷的男子说道：“若是你将断臂带回，方大师为你续接手臂，小事一桩。”
“可现在，要无中生有，新长出一条手臂，难如登天。”
阴阳公恨恨地啐了口唾沫。
“听闻格物院的毒道天才古天平，培育出一种植物，根茎扎根于泥土中，却能生长出人的四肢。此事若是真的，你的手臂倒还有救。”斗篷男子温吞道。
“格物院？那群疯子向来与圣教不对路，断然不可能帮我。倒是你，为何对格物院的事情如此清楚？”
“我身为殿下的耳目，自然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格物院是圣教成为大罗国教的绊脚石，里面自然有我安插的眼线。”
斗篷男子轻笑一声，道：“我知道太多秘密，比如将你打伤的人，就是前些天，靠一颗劣质血魂丹，召唤出三阶英灵的冯云。”
“此事郢九大人说过。”阴阳公冷哼一声。
“听你的语气，很不服气？”
“不敢。”阴阳公口是心非道。
冯云听到他的名字时，心中一凛，同时又涌起一股暗爽。
看来他的大名在圣教内部已然传开，他打伤了阴阳公，阴阳公也不敢明着报复他。
事已至此，他也确定，主教西门庆安必然知晓此事。
长达十几年的谋划，数千名女子和婴儿沦为受害者，十数万人成为圣教的血奴，西门庆安若是毫不知情，他这个主教，是怎么当的？
想到这里，冯云心中满是恶寒。
“你还知道什么秘密，说来听听？”阴阳公岔开话题道。
斗篷男子沉吟片刻：“墨台博士跌境了。”
“什么？”阴阳公骇然。
“墨台博士闭关不出长达一个多月，此次西圣教特使前来觐见大罗皇帝，她也未曾出面。”
“身为大罗最强战力，闭而不见，本就是最大的疑点。”
“而且，先前墨台博士每日都会用神念扫过整个京城，自从我们来到大罗的这八十余年里，从未间断过。”
“如今，那令我辈圣教修士战战兢兢的神念，也有一个多月没出现过了。”
斗篷男子顿了顿，说道：“此事千真万确，主教大人证实过。”
阴阳公面露喜色，既然主教大人已经证实，那就是真的了。
西门庆安在东圣教修士心目中的地位，就相当于墨台博士之于大罗般至高无上。
有了主教大人做注解，那便是确信无疑。
阴阳公按捺住心中兴奋，高亢道：“墨台跌境，大罗境内再无强者能与主教匹敌，圣教成为大罗国教，指日可待。”
“此事还需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斗篷男子阴森道：“墨台跌境还不够，需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主教大人将之击伤，甚至击杀，才能粉碎这个大罗守护神的传说。”
“相信这一天，不会等待太久。”阴阳公振奋道。
躲在影壁后的冯云心中暗呼道：狗贼，不准害我阿姨！
不过，墨台博士的情况，冯云心里是清楚的。
他将墨台博士百年来错误的修行理念校正过来，现在的境界下跌只是暂时的，假以时日，博士的修为必将精进到全新的层次。
冯云突然眼前一亮。
会不会是阿姨故意释放出自己跌境的假象，好让这些心怀恶意者自己跳出来？
当他们乌央乌央冲上无妄山，要与阿姨决一死战。
阿姨突然跳出来，将他们一网打尽，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岂不是很刺激？
嗯，这才符合阿姨这活了三百余年的老怪物的人设。
这时，又听到阴阳公说道：“宗家的使者还未离开么？”
“没，事关犹上境开启，牵涉甚大，短时间内难以谈出结果。”
“是啊，谁也没想到，每六十年开启一次的犹上境，这一次竟然会在大罗境内开启。”
“呵呵，这自然是主教大人谋划的结果，其中也有你的功劳。”
“哦？”
“从圣教的势力分布图来看，西圣教占据的领土和人口，远比东圣教多。而犹上境的开启的规律，便是每隔六十年，随机出现在圣教的势力版图中。”
“主教大人这十几年来，让咱们东圣教的圣殿，遍布大罗三十三州，信仰教徒过百万之数，根众过十万，因此，大罗也拥有了开启犹上境的可能性。”
“前几次犹上境都在西圣教的势力范围内开启，我们无法染指，只能眼睁睁看着西圣教获得犹上境中的至宝。”
“这次犹上境在大罗境内开启，我们必然要有所收获，稀有言灵、强大的戒律、三百年前圣教强者的具现神兵……我们太需要了。”
“本以为得等到圣教成为大罗国教，才能促成此事，没想到，仅仅谋划十几年，就大获成功。这些年来，你抽取离魂，供方大师炼制血魂丹，功不可没啊阴阳公。”斗篷男子赞扬道。
“哈哈哈，能为圣教尽力，我百死无悔无悔。”阴阳公大笑道。
“墨台博士跌境，犹上境在大罗境内开启，若是东圣教成为大罗国教，主教大人成为大罗国师，我们便可将大罗的千万人口，全部变成血奴，我们也有了与西圣教争夺圣树图腾的资格。”
斗篷男子徐徐说道。
而冯云眉头紧蹙，脑海中飞快地整理获得的线索。
原来西门庆安在下这么一盘大棋啊！
十几年间，掠夺女子生育婴儿，抽取绝望者的魂魄炼制血魂丹，将大罗百姓转化为根众，为的就是提高东圣教在东、西两大圣教中的势力比重，好让犹上境有几率在大罗境内开启。
看来这个犹上境，对东、西两圣教而言，都至关重要。
这时，听到斗篷男子说道：“天快亮了，走吧，送你出城，避避风头。”
“真不甘心呐！”阴阳公舔了舔嘴唇，恨意难掩。
冯云攥紧雷殛，背靠影壁，深吸几口气。
你不甘心？我更不甘心！怎可能眼睁睁让你逃走？
他有预感，这次让阴阳公溜走，再想抓住他，就难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来都来了，不动手，实在意难平。”
“干！”
第80章 暴血术
“你确定要动手？”珈兰在识海中传音道。
“确定。”
冯云斩钉截铁道。
“那阴阳公，不足为道。麻烦的是披着斗篷的家伙，他应是五阶戒律境。”珈兰沉声说道。
五阶？
冯云暗暗思量，以雷殛的威力，偷袭一波，击杀五阶强者问题不大。但雷殛的动静太大，若未能顺利得手，引来别的敌人，就麻烦了。
眼看二人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一段陌生的口诀浮现在冯云脑海中。
“这是？”
“暴血术，我的一个专属小技巧。瞬间激发所有气血之力，将之凝实、升华，提升威力，以求一击毙命。”
珈兰说道：“不过，你最好留出一小部分气血，方便跑路。”
冯云默默运转口诀。
嘭嘭嘭。
心脏在这一刻突然跳跃的迅猛而有力，像密集的鼓点。
浑身的气血犹如沸腾，冲击着他的血管，一根根小蛇般的青筋浮现在皮肤表面，而夜行衣下的皮肤，泛出淡淡的红色。。
他的长发忽得挣脱了发髻，缭绕而上，眼眶中陡然变成骇人的血红色。
冯云现在的样子，已经具备了魔化珈兰的雏形。
“嗯？谁在那里？”身披斗篷的男子突然停下脚步，猛地回头，厉声呵道。
他一甩手，一柄犹如弯月的长刀具现在手中。
长刀斜举过头顶，一步一顿，缓缓逼来。
冯云忽得从影壁后闪出，单膝跪地，将雷殛举起，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斗篷男子。
砰得一声巨响。
惊雷般的声音在高挑的圣殿中回响。
这一次，雷殛激发的不是子弹，而是一道耀眼的红线，红线撕裂了昏暗的空间，犹如前世中的激光武器。
斗篷男子双眼猛地圆睁，瞳孔被那道红线照亮。
他凭着本能，将长刀格挡在胸口。
红线与雪亮的刀身向撞，火星四溅，发出滋滋的声音，犹如氧气焊在切割金属。
一旁的阴阳公浑身一个激灵，用仅剩的手臂指着冯云，颤声道：“是你！”
这几天夜里，他时常会想起那神色漠然的少年，与他手中那柄奇怪的武器。
每每想起，就心生恐惧，后怕无穷。
那次短暂的遭遇，他丢了一条手臂，连性命都险些丢掉。
现在这阴魂不散的家伙又出现了。
逃！
这是阴阳公此刻脑海里唯一的想法，他刚一转身，一道犹如山岳般沉重的威压降临。
他眼前的景象变了，身处于一片骇然的尸山血海中。由尸骸堆成的小山上，一道如神如魔的身影，端坐在骷髅王座上，正低头睨视着他。
阴阳公膝头一软，径直跪下，低头叩拜，五体投地。
他不敢仰视那道魔影，那是阶位远比他高的英灵，多看一眼，都可能被那滔天魔气灼瞎双眼。
而正死死抵抗那道红线的斗篷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
威压降临的那一瞬，他便狠狠一咬舌尖，强迫自己从幻象中挣脱。
可手中的长刀在红线的威力下，变得滚烫至极，连握紧它，都艰难无比，并且隐隐有崩碎之势。
具现神兵坚不可摧，这是共识。
可眼前这一幕，已然超越了他的认知。
若具现神兵真的被摧毁了，他会遭受何种反噬？
斗篷男子吼道：“阴阳公，逃。”
他可以死在这儿，但阴阳公绝不能被抓住，不能将如此把柄送到敌人手中。
若是他们这些年所做之事，被公之于众，民意的怒潮会将他们吞没。
圣教成为大罗国教的宏愿也将化为泡影。
可阴阳公不为所动，却跪在地上，似乎在朝着某个看不见的神明祈祷。
“嗯？”
就在他分神的一刹那，手中的长刀终于支撑不住，被红线击穿，然后崩碎成无数细小的碎片，迸溅四射。
红线毁灭了他的具现神兵后，势头不减，顷刻间洞穿了他的胸膛，渐渐消散。
他扯下罩在身上的斗篷，胸口处，赫然一个杯口大的窟窿，摧毁了他的胸骨和脊柱，却没有血流出，创口处散发出肉被烧焦的焦臭味。
然后，他的身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苍白的脸上，还凝结着死前那惊惧的神情。
冯云提着雷殛，呼出一口浊气。
他感觉一阵晕眩，浑身没有一丝气力。
通过暴血术加持后的雷殛，几乎榨干了他的全部气血，根本不受他控制。
他从格物令中摸出一根灵草，塞进口中，大口咀嚼，然后咽下。
同时运转吞魔炼体诀，汲取灵草中的灵气。
若非他淬炼完毕十二正经，修成吞魔炼体诀第一重，否则方才那一击，足以将他榨成干尸。
就算有气血丹都补充不过来，暴血术对气血的剧烈消耗，已经远远超越气血丹的回复速度。
“小子，赶紧跑路，有人来了。”识海中，珈兰催促道。
冯云点了点头，走到跪地不起的阴阳公身前，抬起一脚，将他踢晕过去，与斗篷男子的尸体，一并塞进格物令中。
他狂奔而逃，掠过一排排泡在液体中的婴孩，脸色阴沉至极。
终于将阴阳公抓住了，但那些沦为生育机器的女子还未找到，炼制血魂丹的三品丹师未曾受到惩罚。
最重要的是，西门庆安又该如何处置？
每当他觉得事情终于可以告一段落时，又发现这一切只是冰山一角。
阴谋的后面藏着更大的阴谋，恶意之下是更深的恶意。
冯云沿着来时的路，往传送阵法的方向逃去。
穿过阵法，进入密道，然后一头扎进护城河中，才算安全。
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整齐划一，伴随着铠甲的铿锵声。
“甲士？”
冯云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莫非他已经深入皇宫？
此时东方已经泛出鱼肚白，黎明即将到来。
冯云奔到来时的传送阵法旁，学着小胖子林默的样子，将手掌按在阵法上。
“嗯？阵法失效了？”
他反复试了几次，阵法纹丝不动。
这时，身后一道嘲讽的声音响起：“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冯云转过身，看到一个身披甲胄的威武身影。
他讪讪赔笑：“大哥，误会，误会，我是圣教修士，自己人。”
他想具现出雷殛，以具现神兵证明自己身份。
但雷殛已经被他使用过度，无法再次出现。
操着长戈，头插白羽的禁军甲士已从四面八方赶来，将冯云团团围住。
雪亮的兵刃齐刷刷对准冯云。
第81章 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冯云一眼扫过，忍不住咧咧嘴。
两百余名白羽禁军，列为三层，将他包围。
最前面的禁军甲士手持盾牌，半人多高的青铜大盾，拼合成一道严丝合缝的盾墙，甲士缓缓推进，盾墙组成的包围圈慢慢缩紧。
而盾牌上还有半尺长的尖刺，在火把的光芒下，仿佛毒蛇的尖牙。
持盾甲士后，手持长戈的甲士，将两米余长的戈矛搭在盾墙之上，随着持盾甲士的推进，步步紧逼。
最外围，则是一众操着劲弓的甲士，弓弦扯满，羽箭斜直，带着带刺的三棱箭镞凶险异常。
这种箭镞的设计极为凶险，射入人体后，只能顺着将箭整个推出，贯穿身体。若是硬拔，箭镞上的倒钩会撕下一大块血肉，创口顷刻间会变成一个血窟窿。
这俨然是一支专门对抗修真者的劲旅，攻守兼备，可进可退。
人海战术与疲敌战术完美结合。
接着火把的光芒，冯云看清了最先出现的那名威武的身影。
他未佩戴头盔，短发，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身材高大，身后的披风无风自动，如一面鲜明的旗帜。
“本将乃大罗御殿烈将军，顾烈。告诉你名讳，是想让你知道，被本将军征服，你输得不冤。”
好狂……冯云心中腹诽一声。
他挺了挺胸膛，摸出格物令，高声道：“我是墨台博士的门生，是格物院的人！”
顾烈挑起眉毛：“大胆狂徒，方才自称是圣教修士，现在又冒充格物院弟子。”
“弟兄们，上，给我拿下，本将要活的。”
他一挥手，甲士们齐声喝道：“杀，杀，杀。”
他们脚步整齐划一，一步一步逼近，包围圈收缩得更加狭小。
冯云已退至墙边，退无可退。
“要死要死要死，珈兰，还有办法么？”冯云在识海中问道。
“死局，无解。”
珈兰直截了当给出他的判断。
“这两百余名甲士，用车轮战都能将你耗死，而那个叫顾烈的，也是一名五品武者。”
“就算你气血方才没有消耗，状态全盛，也没辙。”
嘶……难道我冯云刚转生到这个世界才三个月，就得再次轮回去？
冯云眼珠滴溜溜转着，一缕神识浸入格物令中，呼唤道：“罗师姐、李谦、师兄师姐们，救命啊！”
格物院中，就数这两人最能打，只要来一个，眼前的困境就迎刃而解。
不，他还得先坚持到师兄师姐来救自己。
格物令静悄悄的，无人回应。
格物院的师兄师姐们都是夜猫子，但这个点，熬夜党们也都睡了吧？
冯云已经想象到，师兄师姐们的格物令在床头震动。
等他们醒来后，发现小师弟给他们的未接来电。
一一回复‘师弟咋啦？’
嗯，那时候他应该已经凉了。
“不对！”
冯云心中惊呼一声。
“珈兰，你一定有办法。”
“没办法。”
“不，你有！”他笃定道。
“先前在清河县城外，遭遇西圣教的高手，我以自杀威胁你，你明显慌了。”
“最在意我死活的，就是你！”
“我若死了，你又不知得被封印多少年才会被召唤出。”
“对否？”
识海中，珈兰盘腿坐地，抚着胸口的大宝剑，撇嘴道：“那顾烈说生擒你，又不杀你，我担心什么？”
冯云：……
“顾烈，你生孩子没屁yan！”
“你娘是做娼卖屁股的！”
“不知你野爹何在？”
“你有龙阳断袖之癖，经常半夜与几个大汉赤膊拼刺刀，拼得菊花松弛，大便失禁！”
冯云突然毫无缘由地破口大骂，各种不堪入耳的脏话脱口而出，听得周围甲士一愣一愣的。
顾烈也懵了，这货是什么选手？
他额前一根青筋突突跳着，怒声道：“你辱我顾烈可以，但辱我娘亲不成！我娘含辛茹苦，独自一人将我养大，岂容你如此羞辱？”
“哈哈，被我说中了！你果然是个连自个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
“我要是你娘，早就该将你溺死在便盆中！”
“野杂种！”
“够了！”顾烈暴怒吼道：“杀了他，将他剁碎喂狗！”
最外围的弓手将弓弦扯得更紧，只待一声令下，就能将眼前这胆敢羞辱烈将军的宵小之徒，射成刺猬。
来了来了……冯云赶忙在识海中传音道：“好了，现在顾烈要弄死我，你看着办吧。”
这次轮到珈兰无语了。
“我发现你这人有个毛病，气人的功夫第一，总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我姑且当你是在夸我，不扯别的，现在怎么办吧？”
“在清河县之行，得到的那颗气血精华，用了吧。”珈兰说道。
“气血精华？”
冯云心意一动，一枚暗红色的，晶莹剔透的珠子从格物令中飞出，落在掌心。
这是由小垟村七百余条人命的气血之力凝结而成。
是李小甜所化的魔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留给他的。
冯云攥着它，只觉得重逾千钧，仿佛七百多条亡魂躺在他手心中。
“圣教修士补充气血的方式有很多，气血精华为最佳，气血之力丰沛，毫无杂质，比什么气血丹、天才灵宝都要好用。”
“对圣教修士而言，气血精华堪比生死人，肉白骨的灵丹妙药，相当于第二条命。”
“但气血精华可遇不可求，只有圣教修士临死前，心甘情愿将自身所有气血之力，凝聚在一起，才能形成。”
“这枚气血精华，我本想让你当做压箱底的保命之物，现在这般情况，用了吧。”
珈兰略有惋惜道。
“吞下气血精华，配合暴血术，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
听完这番话，冯云反而犹豫了。
这与吃人何异？
无非是将人的血肉加工成气血精华，本质上还是在吃人。
尤其是，这颗气血精华的背后，是七百余名无辜的百姓，还有那可怜的小女孩，李小甜。
“现在，该怎么抉择呢？”
珈兰饶有兴趣道：“我很期待，你是否能下定决心？”
他的声音，仿佛魔鬼的低语，充满诱惑。
又像一道深渊，期待冯云纵身跃下，永世沉沦。
这时，顾烈的手臂高高举起，如一柄战刀，利落挥下，吼道：
“放箭。”
弓弦铮鸣，箭雨蔽日。
箭矢呈抛物线，自上而下朝冯云射来，嗖嗖嗖的破空声不绝于耳。
顾烈的嘴角扬起一丝快意恩仇的笑。
下一瞬。
以冯云为中心，激荡出一道赤红色的光幕，爆发出低沉的铿锵之声。
光幕自内而外地排开，将箭矢屏蔽在外，连同列阵的甲士，也如摧枯拉朽的洪流般，冲击地溃不成军。
此刻的冯云，双目赤红，长发如火焰般缭绕着，皮肤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咒文。
形态更加接近魔化的珈兰。
散发出恐怖至极的气息。
第82章 破阵
顾烈大吼一声：“列阵！”
他的声音中夹带了气机，每个甲士的耳畔里都仿佛一声惊雷炸开。
被魔化冯云那恐怖气势所震慑的甲士们，恢复了镇定，立刻重新布阵。
持盾甲士在前，操戈甲士次之，外围以弓手长射掠阵扰敌。
这是顾烈总结出的一套对付修行者的军阵。
他身为大罗的御殿将军，时常需要代表朝廷，去剿灭不服管制的江湖散修。
三品以下，皆可以甲士列阵之法，将之生生耗死。
“哼，先前从气机上看，这鼠辈修为不过七品。不知用何秘法，强行提升修为，但撑死提升两个大境界到五品。”
“被我顾某以甲士列阵磨死的江湖五品高手还少么？”
顾烈冷笑一声，吼道：“儿郎们，杀！”
最前排的持盾甲士整齐划一，重重踏出步子，每走一步，盾牌就杵在地上。
青铜大盾与青石板铺就的地面撞击，火星四溅。
而操戈甲士手中的长戈，架在盾墙之上，频频试探着朝眼前的魔物刺去。
弓手则张弓如满月，箭矢对准敌人，只要找到破绽，就会射出凌厉一箭。
两百余名甲士，口中连连喊杀，声调整齐，气势彪炳。
先不说这列阵之法战力如何，单从气势上看，足以令敌人生出困兽之危。
身处后方的顾烈双手负在身后，微微颌首。
大罗已经三十余年没有战事，朝廷连年削减军需用度，又无法立下功勋，武将们晋升无望。
几位御殿将军麾下的兵马都有些懈怠。
只有他顾烈调教出的甲士，在于江湖散修的拼杀中，愈发骁勇。
每每斩下五品甚至四品高手的头颅，带回朝廷，枭首示众，都令他麾下的儿郎更加自信。
这次，也不会有什么意外。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而被团团包围的冯云，突然发出一声长啸，双目爆发出一尺余长，近乎实质的血红光芒。
他悍然前冲，消瘦的身影看似轻盈，每一步却沉重至极，将青石板踏得碎裂不堪。
通的一声。
冯云撞在了盾墙上，身体被青铜大盾中央凸起的尖刺贯穿，也浑然不觉痛。
沛莫能当的力道，径直将后排的操戈甲士震飞。
青铜大盾组成的盾墙，犹如被洪水冲击，凹下去一片，又被甲士迅速顶上。
冯云与持盾甲士呈角力之势，相互硬拼。
后方的操戈甲士悍然出手，长戈的尖刺瞬间在冯云身上捅出巨大的伤口。
“这还是人吗？”
这是所有正面对上冯云的甲士，脑海中的疑问。
他们持盾相顶，却觉得盾牌外传来的力道，像一头蛮牛。这个方位的盾墙，足有二十余位甲士支撑，却落了下风，甲士们脚底打滑，被生生向外推出。
而操戈猛刺的甲士，眼中骇然更甚。
眼前这人，浑身都是伤口，鲜血淋漓，不少都是前后透亮的贯穿伤，却凶性不减，反而有越战越勇之势。
咚咚咚。
冯云突然握拳，连连捶在一面青铜大盾上。
盾牌径直被他捶出一个窟窿。
他伸出手臂，透过窟窿，一把抓住盾后甲士的腰带，猛地一提。
这面大盾，连同盾后的甲士，如拔萝卜般被提起，高举过头，又重重往后一掷，砸在身后逼来的持盾甲士中。
盾墙被冯云硬生生撕开一道豁口，他欺身而上，连连出拳，每一拳都有一名甲士筋骨寸断，口吐鲜血，失去战力。
识海中。
珈兰满意点头道：“我们三百年前的圣教修士，战斗便是如此残酷血腥，在鲜血的洗礼中愈战愈勇，就是这个感觉。哪像现在的圣教，打架花里胡哨，中看不中用。”
冯云没好气道：“这个feel倍爽是吧？”
“现在是你在操控身体，爽的明明是你，又不是我。”珈兰嘟嘟囔囔道。
然后他像只苍蝇般搓搓手，喜滋滋道：“要不让我操控身体也行？我积攒了上千年的战斗技巧，对付这些货色，就跟砍瓜切菜一样。”
“拒绝。”冯云瞥了他一眼。
放这家伙出来，准没好事。
包括现在，冯云心中都隐隐不安。
他的形态愈发接近珈兰了，样貌、气息、甚至对血肉都不那么排斥，反而很想尝一尝。
现世中的冯云，身边倒下了四五十名甲士。
阵法已被他冲散，剩下的甲士心生忌惮，不敢贸然冲来。
但冯云也有些疲倦了，靠燃烧气血精华换来的修为提升，终究不是他自己修来的，对他这原本堪堪七品的肉身负荷过大。
这时，顾烈蹙眉道：“放箭。”
一轮劲弓攒射，密密麻麻的箭矢如蝗虫般扑下。
这些弓手，每个人都掌握着三连珠的技巧，一人可当三人用，极难培养。
顾烈轻易不让这些弓手在前面冲杀，只让他们在后方扰敌，找到机会一击毙命。
但眼下的形式有些严峻，两百余人的列阵，竟被这厮冲垮，还死伤了五十余人。
亏得他先前还觉得没意思。
漫天箭雨袭来。
冯云从地上抄起一块青铜大盾，举过头顶，同时蹲下身，将自己护在盾下。
箭矢撞在盾牌上，箭镞与青铜盾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还是难以脱困啊，他要用车轮战耗死我。”冯云喃喃道。
“蠢，三百年前的我，最不惧怕车轮战。”珈兰恨铁不成钢道。
“你现在还没有言灵和戒律，与武者无异，只能靠自身气力硬撼。每一拳每一脚甚至每一次呼吸，都会消耗你的气力。”
“武者刚猛不假，但若遭遇车轮战、消耗战，一口气没换上来，就是个死。”
“可你是个圣教修士啊，何必如一个粗鄙武夫般？”
“以战养战，越战越勇，何惧人多？他们都是蝼蚁，都是我们的……血食。”
冯云怔了一瞬，瞥见旁边一名甲士的手臂折断了，露出惨白的骨茬，鲜血汩汩直流，在他身边聚成一大滩。
鲜血腥甜的味道窜进鼻孔，像嗅到最馥郁的美酒，令他脾胃大开。
冯云怔怔地盯着那滩血肉，不知不觉间，竟有口水滴落。
他的嘴角缓缓裂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这时，他头顶的盾牌猛地被掀开。
两名操戈甲士，一前一后，同时搠下。
长戈前端的尖刺贯穿了冯云的胸膛，将他钉住。
冯云双腿一软，半跪在地，头颅低下，缭绕的长发也垂了下来。
周围的甲士见他不再动弹，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第83章 大人，时代变了
顾烈漠然看着这名令他损失五十余名甲士的敌人。
只能说惨胜。
这名敌人，只是一个用秘术，强行将修为提升至五品层次的小角色罢了，却险些杀穿了他的甲士阵列。
就算与真正的五品高手对战，也未有过这般损失。
顾烈冷声下令：“斩下他的头，清理战场。”
一名甲士抽出腰间佩剑，领命上前，剑刃在冯云脖颈处比划一下，抡圆手臂，却斩了个空。
剑光即将斩断冯云脖颈的那一瞬，他被长戈贯穿的身躯无力地晃了晃，栽倒在地，侧脸恰好埋进那滩鲜血中。
像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被神明垂青。神明用手指沾了些许清泉，涂在了他唇上。
鲜血的腥香占据了冯云所有的感官，身体每一个垂死的细胞，都在挣扎着，呐喊着，渴求着。
他颤抖着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地上的鲜血，那一丝腥甜的味道从舌尖化开。
犹如无数细小的闪电，掠过他全身每一个最微小的细节。
冯云突然像疯了般，扑在鲜血中，大口吞咽。
又抄起一截断臂，往口中塞，一大块血肉被撕下，吞入腹中。
周围人都惊呆了，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可怖的景象，这厮压根就是个吃人的恶鬼啊！
冯云的识海世界中，突然下雨了。
密密麻麻，噼里啪啦。
雨点打在那繁华城池的青瓦红砖上，又顺着屋檐淌下，在街道两旁汇成一道道水流。
只是这雨分明是殷红色的，血水。
珈兰仰起脸，咧嘴狂笑。他闭上双眼，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这从天而降的甘霖。
“终于吃了，他终于吃了，三百年来，本座几乎都快忘记人类血肉的滋味，依然如此香甜美味。”
他瞥了一眼身后的冯云。
冯云此刻头颅低垂，双目空洞地张开着，在血雨中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下。
珈兰桀桀一笑：“小子，看在你今日表现不错的份上，就由本座来操控你的身体，救你一命。”
“你在旁边睁大眼好好看着，本座是如何以少敌多，以弱博强。”
现世中。
冯云浑身的伤口开始愈合，就连前后被长戈贯穿的伤口，也有新生的血肉填满，锋利的戈刃被排斥出去。
他一把扯下已成破絮的夜行衣，袒露上半身，黑色的咒文从皮肤下浮现出来，四肢变得消瘦修长，如钢筋拧成般，充满爆炸性的力量。
本是乌黑的长发，从发根开始，变成火焰般耀眼的火红色，缭绕上天。
他的嘴巴像蛇一般，裂开直到耳根，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无数细小锋利的牙齿。
恐怖、不祥、嗜血、邪恶、令人畏惧又心生厌恶。
现在的冯云，比方才使用暴血术和气血精华，强行提升修为后的气势更加恐怖。
顾烈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他身为五品武者，就算面对高他一个大境界的强者，都敢率领甲士列阵冲杀。
可面对眼前这个……怪物，他竟想掉头就逃，逃得越远越好。
他按耐住心中的厌恶和畏惧，吼道：“列阵，杀。”
军令如山，甲士们迅速结阵，将冯云包围其中。
冯云桀桀狂笑，猛地高高跃起，在半空中旋转几圈，居高临下，甩出一记劈腿，径直将一面青铜大盾劈成两截。
他一把抓过盾后的甲士，张开血盆大口，咬在他脖颈处，又狠狠一撕。
鲜血喷涌，染红了冯云的脸庞，衬得他更加邪异。
这名甲士被他丢在一旁，脑袋无力的耷拉着，只剩一层薄薄的皮肉还与肩膀相连。
“将军，这是妖魔啊！”
“他竟然在吃人。”
“别过来，别过来啊！”
冯云带给这些甲士的恐惧，是类似于羊群面对狮虎时，来自于食物链的上一级对下一级，深深烙刻在基因里的恐惧。
甲士们已被吓破了胆，若非顾烈在后方压阵，他们早就溃不成军四散而逃。
外围操弓的甲士，不等下令，就一轮攒射，将箭壶中的箭矢射空。
而冯云身形如鬼魅般，在人群中冲杀，箭矢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反而将甲士射杀不少。
顾烈脸色阴沉下来。
此时天色已亮，耽误了许久，还未能将此獠拿下。
他是奉宫中某位大人物的命令，守护此处。
谁也不知道此处驻扎着一个二百人编制的劲旅，就连陛下都不知情。
现在一下子死这么多人，动静闹这么大，难以善终了。
而眼前这个恐怖的敌人，还在杀人，丝毫不见疲惫。
就算一息杀一个人，不停歇，不换气，也该露出颓势了吧？
可为何会愈战愈勇？
而且，他真的在吃人，仿佛只要有人肉，他就能像一台永不疲惫的机器，一直杀戮下去。
以他的认知，只有三百年前的圣教魔修，会这般行事。
但现在的圣教修士，多是靠戒律和言灵对敌，在吃人这件事上，被《大罗律令》死死限制。
委实是他长期秘密驻扎此处，信息封闭，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终于有甲士忍不住了，他丢下武器，仓皇逃窜，离开战场。
一个，两个，三个……
越来越多的甲士心生退意，尽管御殿烈将军就在后方压阵，但面对将军的怒火，总比面对这个恶鬼要好无数倍。
顾烈用夹带气机的嗓门怒吼：“死战不退，违令者斩。”
兵败如山倒，没人听他的话。
一名擦肩而过的甲士扭头甩下一句：“你行你上，不行别哔哔。”
顾烈勃然大怒，正准备将这名出言不逊的甲士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却有一物打着旋儿迎面飞来。
他猿臂轻舒，将之揽下，怒火瞬间被点燃。
赫然是一名甲士的头颅。
抬眼一看，那名样貌邪异的敌人，正将他麾下一名甲士的脑袋生生拔下，如蹴鞠般在脚尖颠了两下，接着飞起一脚，将之踢来。
顾烈侧身一闪，那颗头颅与他擦面而过，星星点点的鲜血粘在他的脸上。
此时冯云身边密密麻麻全是尸体，每具尸体都像被猛兽啃噬过，血肉模糊，
顾烈心中泛起极大的不适，他是上过战场的人，见过无数袍泽惨死在面前。
可眼前这境况，令他觉得自己正身处噩梦中。
这名敌人，对人命毫无敬畏，他杀人只为取乐，肆无忌惮，为所欲为。
“魔鬼。”
顾烈挤出这两个字。
他气机全放，一左一右抄起两杆长戈，浑身气机调整到最佳。
“我顾烈，今日必斩你，为我麾下儿郎报仇。”
而魔化冯云抬手一摄，一杆泛着金属光泽的怪异武器，无中生有，凭空具现。
他桀桀笑道：“大人，时代变了，还玩冷兵器呢？”
嘭得一声。
雷殛声响，滚滚雷鸣传遍方圆五里的高墙金瓦。
近距离的射杀，正中顾烈咽喉。
他的头颅被轰飞。
而身躯还保持着前进的姿势，踉跄两步，轰然倒下。
第84章 回归
周围仓皇逃窜的甲士被雷殛的轰鸣声惊到，纷纷停下脚步，回头看来。
御殿烈将军的头颅高高飞起，身躯重重倒下，彻底死去。
“将军死了？”
“他们还未交手，将军怎么突然就死了？”
“妖术！一定是妖术！”
“会吃人的家伙，肯定是妖魔，一定是妖魔的法术。”
甲士们议论纷纷，同时足下生风，逃得飞快。
魔化冯云将雷殛散去，站在遍地尸骸中，撇嘴道：“一群臭甲士的血肉，顶多解解馋，远比不上少女的滋味。”
“不过量大管饱，还算凑合。”
他脚踩在一名半死的甲士胸口，撕下一截手臂，大口啃食。
“这顾烈的尸身可以带走，冯小子可以让那艾幽蔚招魂问灵，应该能问出一些情报。”
“唉，本座果真是古道热肠，如此为你小子着想，可你却时常用大宝剑招呼本座，太过分了。”
珈兰如蹴鞠般，将顾烈的脑袋踢起，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被格物令收入其中。
“不过这雷殛是真好用，本座操纵他的身体，竟直接瞬杀一个五品武者，啧啧啧。”
“若是本座恢复三阶修为，加上噬字言灵的无限补给，再配合这把雷殛，岂不是可以叫板二阶魔王了？”
“好期待啊！”
珈兰操纵着冯云的身体，将几具尸体堆叠在一起，坐在上面。
初升的朝阳绽放出温暖的光芒，照耀在他身上。
珈兰目光迷离，猩红的眼睛里倒映出灿烂的云霞，缭绕而上的血红长发被照耀得闪闪发光。
“啊，三百多年没晒过太阳了，暖暖的，很贴心。”
这时，格物令一阵震动。
罗小花的神识之音传来：“冯师弟？你遇险了吗？师姐这就来救你！李谦速度快，我让他先行一步。”
珈兰撇撇嘴，瞳孔微缩。
京城南郊的无妄山上，一道流光朝此处激射而来。
“小子，你师兄师姐来了，身体还给你。”
“真是的，本座若不出手，他们这会只能来给你收尸了。”
冯云身体魔化的状态缓缓褪去，长发重归黑色，瞳孔中的血色渐渐消隐。
在识海世界中沉寂良久的冯云，重新掌管了身体。
他摸了摸赤衤果的胸膛，伤口全无，除了有些疲倦空乏外，再无不适。
冯云放眼望去，双目圆睁，忍不住屏住呼吸。
周围全都是尸体，鲜血汇成一大滩，没过了他的脚背。
血腥味浓重刺鼻。
“这是……”
“本座的杰作。”识海中，珈兰傲然道。
他给自己垒出一个血池温泉，正舒舒服服泡在里面，热气蒸腾，云雾缭绕。
“你杀了这么多人？”
“错！本座杀人是为了救你，请弄清主次因果。”
冯云沉默片刻：“他们只是奉命行事的军人。”
珈兰用长长的指甲挖了挖耳朵，不屑道：“本座今天心情不错，不和你做口舌之争。”
“本座救了你的小命，这是事实。虽然你是人间活佛，见不得本座杀生，本座也不指望你感恩戴德，但你也别再用大日剑诀给本座上大保健了。”
“这波我们算扯平，如何？”
不等冯云回答，一阵尖锐刺耳的蜂鸣声从天而降。
李谦驾驭飞剑而来。
他看着遍地尸骸，以及矗立在修罗杀场中央的冯云，失声道：“冯师弟，你干的？”
“说来话长，先离开这里。”
李谦点点头，降低高度，待冯云跳上来，一掐剑诀，飞剑载着二人腾入空中。
冯云回头看了一眼飞快远去的地面，内城与皇宫的色块拼接分明。
他瞳孔微缩，心中暗忖：
“果然不在内城，已突入皇宫范围。”
李谦逆风喊话道：“师弟，你在调查血魂丹的事？”
冯云正想问‘你如何知晓’。
就听李谦继续说道：“刘丹元找过我和罗师姐，提及血魂丹之事，让我们多多留意你。”
“所以一个时辰前，我用格物令呼唤你和罗师姐，你们为何都不搭理我？就是如此留意？”
冯云忍不住吐了一槽。
“害，罗师姐睡觉太死，至于我，九成的心思都在秋瑶身上，能给师弟你匀出一成，就已经很难得了。”
哦，冯云默默在心中给李谦的备注加了一条：重色轻友。
“师弟，其实这些事，你不必一个人面对的。”李谦说道。
“虽然格物院的师兄师弟们，每个人都在各自的领域钻研进取，不如正经修仙门派那般，荣辱与共，同仇敌忾。但我们之间彼此照拂，都是应该的。”
“刘丹元已经着手炼制新的补充气血的丹药，古天平培育的肉土，到了可以采撷的时候了，可以缓解你对血肉的渴求。”
“插一句，我见过那肉土了，好家伙，肉土上生出的手臂，洁白细腻，骨肉匀婷，比我家秋瑶的柔荑都不遑多让。”
冯云不禁脑补，一个美少女，从肉土的根茎中生长出来。如果能赋予肉土灵识的话，岂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命？
想想看，这能解决多少光棍的终身大事？
来，挖个坑，埋点土，数个一二三四五，收获一个女朋友。
就算赋予其灵识有难度，当做没有知觉的情趣娃娃兜售，也是门生意啊！
冯云嗅到了其中商机，事后有必要与古天平师兄洽谈一番。
“罗师姐本打算跟你一块调查，没想到你已经先行一步。”
“其他几位常驻无妄山的师兄师弟们，也表示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冯云心中备受感动。
他之所以不想麻烦格物院的师兄师姐们，是因为他了解过大罗修真界与圣教之间的恩怨。
三百多年前，圣教已经成为了西域诸国的国教，占据了广袤的土地和海量的人口，于是对东土修真界虎视眈眈。
西方圣教与东土修真界之间的战争全面爆发。
二品和三品的强者都陨落无数，更别提三品之下的高手。
东土修真界的很多古老传承都断绝了，其中损失最惨的便是当时香火鼎盛的道门。
道门作为三百年前东土修真界的执牛耳者，肩负抵御强敌的重任，那一辈的强者几乎死绝。
墨台博士便是那场旷世之战的遗孤，靠着残缺不全的道门传承，修炼至今，成为大罗屈指可数的二品强者。
那场战争末期，谪仙人降世，瞬间扭转战局。圣教不得不献祭所有教徒和根众，召唤出一阶真神，与谪仙人拼得两败俱伤。
最终圣教退回西方，东土修真界则生灵涂炭，百废待兴，大罗王朝应运而生，国祚传承至今。
第85章 你抄了三品丹师的老巢？
三百多年前的战争中，圣教见识到东土修真界百家争鸣的盛景，阵法、丹药、傀儡、魂术、蛊术、炼器……比起三百年前圣教修者近乎茹毛饮血的落后修行方式，昌盛太多。
三百年后，圣教也逐渐恢复元气，依然对东土修真界念念不忘。
掠夺人口、抢夺人才、争夺天材地宝……
不少东土修真门派被圣教蛊惑，直接将宗门并入圣教。
但更多的修真门派选择封山闭门，隐世不出。
东土修真界的发展，几乎停滞了整整三百年。
而圣教愈发壮大，隐隐有超越前代的势头。
一百年前，圣教再次大举侵犯东土。
这次在大罗皇族的率领下，东土修真界与圣教麾下的几个附属国征战近二十年，失去了整整两代男丁。
最终以圣教内部分裂为东西两大圣教，东圣教在主教西门庆安的率领下，一众强者加入大罗阵营，才将战局扭转。
而本就元气大伤的东土修真界再遭重创。
若说三百年前引得谪仙人与一阶真神下场的旷世之战，是毁掉了东土修真界的丰硕成果。
那八十年前的战争，则是断绝了东土修真界未来的生机。
大罗举国上下，青壮男丁全部应征上战场，只剩老弱幼儿和女子留守故乡。
惨烈的战争下，那些背井离乡的男人，绝大部分，再也没能回来。
战争结束后的三十年间，大罗民间兴起了两两女子组建家庭的风潮。
强壮者，耕田劳作；柔弱者，采桑织麻。
严峻的人口问题，持续了三十年才得到缓解。
这三十年间，大罗每年的出生人数不及死亡人数，人口连年递减。
而修仙宗门也找不到适合修行的童男童女，不少生僻宗门因无人继承，而泯灭于岁月的长河中。
这是修真界难以估量的损失。
而墨台博士创立格物院，收罗各个领域的天才，为他们提供修行必须的资源，让他们自行研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很多修行法门都失传了，如艾幽蔚所修行的魂术一系，整个东土，修行魂术的人不过双手之数。
墨台博士所能做的，也只是尽量让这些传承苟延残喘下去，以期许日后能发扬光大。
因此，东土修真界与圣教之间的血仇根本无法化解。
就算现在圣教已割裂为东、西两教，冯云属于东圣教一脉，他也不愿贸然在师兄师姐面前刷存在感。
而李谦这一席话，令他心中无比触动。
冯云将这份感动深埋于心，岔开话题道：“你与秋瑶相处可好？”
李谦闻言，神采飞扬道：“自然是极好。”
“秋瑶对我愈发眷恋，怡红院的鸨嬷嬷也将我奉为上宾，待我还清逍遥楼那一万两银子的赔偿，就攒银子给秋瑶赎身。”
“等墨台博士出关后，禀明博士，将秋瑶接到无妄山来住。”
“至于给秋瑶赎身的钱，一时半会拿不出来，但我想先将秋瑶带回无妄山。此事有些不合情理，届时还请冯师弟在鸨嬷嬷面前美言几句，在花街，哪家青楼都得给师弟你面子。”
说到这里，李谦神色憧憬迷离，灿烂的朝霞照耀在他的脸庞，泛出红润的桃花之色。
仿佛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已经在不远的未来向他招手。
好家伙，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冯云沉吟片刻：“那秋瑶肚里的孩子？”
“这个嘛，秋瑶身子骨弱，若是打胎，今后再难怀孕。她想生，那就生下来，我李谦养她娘俩便是。”
“若是她心有芥蒂，执意拿掉孩子，我也绝无二话。若今后无法受孕，我便与她携手共老，仗剑走天涯，看遍世间芳华。”
啧，这大概就是舔狗的最高境界了！
“李师兄，你是个伟人！”
冯云忍不住比出大拇指，给李谦点了个赞。
在这讲究香火传承的年代，且不说娶一名风尘女子，光是没有诞下子嗣这一条，就足够亲戚朋友将其脊梁骨戳断。
李谦这思想境界，堪称一股清流。
之前听罗师姐说，李谦出自剑州的剑道世家，棠溪李氏，当代家主李阙，也是李谦的父亲，是剑州修真界的执牛耳者。
李阙只因李谦手不能握剑，无法修行家传剑法，就将其狠心放弃。
若是得知李谦与一名风尘女子生出情愫，私定终身，会不会从剑州杀过来，清理门户，以正门风？
很有可能啊！
想到这里，冯云已脑补出一场狗血伦理大戏，心中……还有点小期待。
“小子，有人追来了。”
识海中，珈兰预警道。
“几个人？”
“一个。”
冯云稍稍松了口气，就一个人，李谦自己就能解决。
虽然这厮在感情方面，是个舔狗弱鸡，但一身煊赫剑气极强，打起架来毫不含糊。
更何况罗师姐也正朝他们赶来，会与他们在半途中汇合。
只要三品强者不出，罗师姐就是三品以下无敌。
但接下来珈兰一句话，令他的心沉入深渊中。
“从气息判断，至少三品。”珈兰肃穆道。
“谁？是西门庆安吗？”
“不是他，他的气息我认得。”
冯云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李师兄，再快点，有人追来。”
“快不了，男人，不能太快！”
李谦傲然道：“这话还是冯师弟告予我的，我深表认同，并引以为戒。”
冯云：……
他回头看去，一团乌黑的云烟朝他们掠来，速度极快。
云团前段，是一名头发花白的干瘦老者，他眼窝深陷，目光锐利至极，咬牙切齿道：“大胆小贼，竟将老夫的宝库洗劫一空，今日休想走。”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隔着半里余远，犹如沉重的鼓点，在冯云和李谦耳畔炸开。
不等冯云催促，李谦已然加速，耳畔呼啸而过的狂风愈加猛烈。
“好家伙，冯师弟，你怎么招惹了这般老怪物？”李谦哭丧着脸道，声音被狂风吹散，有些不真切。
冯云沉吟片刻：“他是一名三品丹师，我抄了他的老巢，端了他的全部药材收藏。”
“你抄了三品丹师的老巢？”
李谦一阵脚软，在飞剑上站立不稳，差点一头栽下去。
“丹师应该只会炼丹吧？战力应该不强……”
“谁给你说丹师战力不强？任何体系，只要修到三品以上，都是可以纵横天下的存在。”
“三品丹师，世间罕有，无数强者都乐意奉礼结交。兴许他随便掏出一件法宝，就能将你我二人轰死。”
李谦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催动飞剑。
而他们身后那团乌云速度更快，离他们只有百米之遥。
此时，早起劳作的京城百姓，目睹这无比惊人的一幕。
一团乌云遮天蔽日，将半个京城遮蔽在阴霾中，与东方的朝霞平分天际。
乌云之前，两个渺小的人影，即将被乌云吞噬。
“老婆快出来看，有神仙耶！”
“哪呢哪呢？”
“天上呢！”
“咦，今天是个好日子，一大早就能看到神仙打架。”
吃瓜群众们仰头看戏，令这平平无奇的清晨，充满了欢乐的气息。
第86章 变昼为夜，撒豆成兵
李谦拼命催动飞剑，额头青筋凸暴，豆大的汗珠飞洒在身后，却怎么也无法摆脱那团乌云的追击。
“不行啊师弟，载着你实在飞不快。”
李谦回头喊道：“你拿了他什么宝贝？要不还回去算了。”
“不行！”
冯云和珈兰同时吼道，不过珈兰是在冯云的识海中发声。
“小子，这些天材地宝，无论如何都要吃下，绝不能还。”珈兰咬牙切齿道。
冯云暗暗点头。
他修炼吞魔炼体诀，对蕴含天地灵气的宝物极度需求，现在修炼至第二层，淬炼奇经八脉，所消耗的资源就令他力不从心，日后的第三层，第四层呢？
全指望这些灵材帮他突破修为。
另外还有一层原因。
这些天材地宝是那三品丹师的毕生收藏，留给他，不知又会炼制什么丧心病狂的丹药。
冯云觉得自己抄他的老巢，是天降神兵，正义之举。
他不抄，谁抄？
抄得理所应当，抄得理直气壮。
抄得义不容辞，敢为人先！
冯云从格物令中摸出一根灵草，塞进口中，咀嚼道：“李师兄，你只管逃，后背交给我。”
嘶……这话咋听起来如此别扭？
若是对女子说，转过去，后背交给我，就顺当多了。
冯云不得不在心中默默吐槽，来缓解紧张的心情。
灵草的药力在脏腑中化开，同时吞魔炼体决疯狂催动，将这药力迅速吸收。
冯云感受到一股沁凉舒适的灵力在经脉中流淌，流向四肢百骸，滋润他连番大战被掏空的身体。
他此刻深觉‘续航’能力的重要性。
修真者的续航体现在两个方面：
其一是体内储存海量的真元、灵力、精神力等等类型的能量。修炼体系不同，储存的能量也不同。武者是气力，修道者是真元，圣教修者则是气血之力。
其二便是恢复能力。
武者耗空气力，需要休息、进补、嗑丹药，来恢复状态。修道者则是打坐、冥想、嗑丹药。
圣教修者显而易见，汲取根众的气血之力，或者嗑丹药。
譬如三百年前纵横天下的珈兰，强悍之处在于，噬字言灵赋予了他近乎无限的续航能力。
他不止可以吞噬血肉，汲取气血之力，任何类型的能量，都可以被他吞噬。
在三百年前的三阶强者中，珈兰兴许不是最强的，但绝对是持久力最强的。
而冯云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吞噬速度不够。
格物令里装着小山一般的天材地宝，他一口一口吃，吃到撑死都吃不完。
珈兰，我错怪你了！
噬字言灵是真的好，真的强，真的呱呱叫！
这时，脑后一阵恶风袭来。
冯云凭着本能缩头一躲，一道匹练般的刀光堪堪贴着他头顶平斩而过。
他回头一瞥。
那气急败坏的三品丹师，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摸出一大把黄铜豆子，信手一洒。
黄铜豆子叮叮当当，乒乒乓乓，闻风而长，在半空中化作身披黄铜铠甲、手握红缨符剑的傀儡甲士。
这些傀儡甲士有十二具之多，每一具都散发出堪比四品强者的气息。
它们在半空中如履平地，踩着乌云，朝冯云和李谦杀来。
“撒豆成兵？这还怎么玩？”李谦哀嚎道。
冯云具现出雷殛，对准一名即将追上来的傀儡甲士来了一发。
子弹命中傀儡的胸膛，只是令它身形一顿，在明亮的护心镜上留下一道划痕而已。
冯云脸色难看起来。
雷殛能瞬杀五品强者，能对四品强者造成有效杀伤。
但这傀儡甲士硬吃一发雷殛而无事发生，这还怎么玩？
更别提他们身后足足有十二具傀儡甲士在追杀。
三品丹师召唤的那团乌云已经彻底追上他们，李谦和冯云的身形被黑云吞没，能见度几乎为零。
周围突然仿佛变昼为夜，死一般的安静。
呼啸的风声消失了，可怖的三品丹师消失了，就连那些杀气腾腾的傀儡甲士也消失了。
失去参照物的李谦和冯云，甚至判断不出，他们究竟是御剑飞行，还是在云雾中静止不动。
忽得一声，一道剑光突兀闪现。
一名傀儡甲士从黑雾中扑出，双手握持符剑，伴随着凌厉的雷霆闪电，径直朝李谦腰腹斩来。
大有将李谦与冯云腰斩之势。
李谦冷哼一声，张口一咄，吐出一道至强剑气。
雪亮的剑气与符剑撞在一起，瞬间将符剑击出道道裂痕，崩碎开来。
傀儡甲士见一击不成，身躯一退，匿入黑云中，消失不见。
冯云见状，忍不住咧咧嘴。
各个修真体系都花里胡哨的，不管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武者在挨揍。
亏他还以为三品丹师只会炼丹，打架水平是个弱鸡。
光这一手遮天蔽日，撒豆成兵的手段，都可以在天下横着走。
又有两道剑光袭来，一个傀儡甲士自下而上，符剑剑尖直取李谦胯下。
另一名傀儡甲士从上至下，一剑戮来。
它们本身就是一种极为玄妙的法器，自身刻画着风林火山的符咒，看似平平无奇的剑招，却裹挟着雷霆狂风，威力惊人。
李谦在生死攸关之际，调转方向，堪堪躲过这两剑。
不等他反击，傀儡甲士再次隐匿在黑雾中，伺机而动。
“嘿嘿嘿，小兔崽子们，想玩，老夫就陪你们慢慢玩。”
周围充斥着三品丹师阴毒的冷笑声。
冯云皱了皱眉。
这是最险恶的境遇，他们五感被封，与又瞎又聋的残疾人无异，且不说硬实力的差距，心境若是崩坏，兴许连最后一丝生机都会丧失。
这三品丹师分明就跟猫捉耗子般，丝毫不急，如戏谑玩乐般，以上帝视角，在看着他们仓皇逃窜，乱杀一气。
李谦突然闷哼一声，膝盖中了一剑，鲜血直流。
他抚着膝盖，伏下身，嘶嘶倒抽凉气。
“李师兄，没事吧？”
冯云赶忙问道，同时心中默默祈祷：
你可不能有事，咱们现在身处高空之中，若掉下去，铁定凉透。
“冯师弟，抱紧我。”李谦咬牙道。
“啊咧？”
“抱紧我，我要发大招了。”
冯云扭捏片刻，从背后搂住李谦的腰，只觉得一阵别扭。
“我李谦，誓要与秋瑶携手仗剑走天涯，怎可能死在这里？”
李谦双目紧闭，喃喃自语，周身流光溢彩的护体光芒，将冯云也包裹其中。
话罢，他骤然睁开双眸，双手猛地一抬。
无数道剑气从他体内激射而出，刺穿了浓重的黑云，刺中藏匿在黑云中的傀儡甲士。
剑气如洪水大瀑，自内而外，将这团遮蔽半个京城的黑云搅碎。
雪亮耀眼的剑气，比朝阳更加辉煌通透，犹如闪电划过天际时，将大地照亮的那一瞬。
城内正仰头吃瓜看戏的百姓们，亲眼目睹这一幕。
不由得‘哇’了一声，赞叹道：
“老婆，天又晴了，神仙从黑云里出来了耶！”
第87章 联袂登场
李谦将体内温养多日的剑气一口气倾泻而空，脸色愈发苍白，失去血色。
他抿紧嘴唇，掐诀操纵飞剑的手不住颤抖。
“身体仿佛被掏空。”李谦瓮声瓮气道。
冯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罢了，平日里，你也难得有机会能将自己掏空。”
李谦觉得冯云这话里有话，但此时他脑袋晕乎乎的，思考能力接近于零，也无力争辩。
此刻他们已经挣脱了黑云的束缚，五感恢复。
冯云回头看了一眼，那被李谦的煌煌剑气搅碎的黑云又重新凝聚成一团，范围似乎比方才小了些，但更加凝实。
那些撒豆成兵的傀儡甲士，被悉数洞穿，黄铜甲胄上布满可怖的剑痕，不过黄铜甲胄中空空如也，全靠使用者的精神力操纵。
冯云啧啧称奇，李谦这招AOE伤害委实可观。
这货身为剑修武者，从不将自己与那些只会打拳的粗鄙武夫相提并论。
哪怕上个茅房的几步路，都要驾驭飞剑。
周身无时不刻激发着护体金光，流光溢彩，光照大地。
李谦这招，无疑是好看又好用的，下面一众吃瓜百姓一定会赞叹一声：神仙手段。
嗯，符合他逼王的格调。
李谦回头一瞥，看了看自己的战果，一招便将十几具傀儡甲士废掉，不禁扬起嘴角，道：
“冯师弟，你看我牛逼不？”
“不看！”
冯云故意怼了他一句。
“嫉妒，赤果裸的嫉妒！”李谦傲然道。
“方才这些剑气，我在体内攒了一年之久。输给罗师姐，是我的耻辱。我每次凝练出剑气时，都想着罗师姐的模样！”
“本想下次与罗师姐交手时，给她露一手，唉，可惜了。”
冯云脸色古怪起来，不禁想起前世时，看到的一个极为狗血和恶心的新闻。
噫……冯云忍不住往后挪了挪，想离李谦远一点。
这种变态又恶心的事，很符合李谦这卑微舔狗的人设。
“冯师弟，你有才华，给我方才那招起个响亮的名字吧。”
冯云沉吟片刻，低沉道：“剑气滚龙壁？”
李谦眼前一亮，喃喃重复了一遍，比出一个大拇指，赞叹道：“真不愧是师弟，这名字起得响亮又文雅。”
不是我起的，是前世时，看的一本小说里的招式。
小说里使用这招的羊皮裘老剑仙，还有一句名言：天不生我李淳刚，剑道万古如长夜。
当然，这句话冯云是绝不会说给李谦听，因为这厮一定会将这句话据为己有，变成自己的口头禅。
“娃娃，你们以为，这么一下就完事了？”
三品丹师方格矗立在乌云之巅，居高临下俯视着冯云和李谦二人。
他信手一挥，十二具黄铜傀儡甲士蓦地站起。
它们如智能极高的机器人，将彼此拆解，舍弃被剑气摧毁的部分，完好的部位重新组合，
几息功夫，三具完好的黄铜傀儡甲士杀气腾腾地护卫在方格身前。
冯云和李谦面面相觑：这也可以？
方格双指并拢，向前一招。
三具傀儡甲士从不同方向掠杀而去，它们每具都持着两柄符剑，剑身激发出不同属性的能量光芒。
李谦的身体已然被掏空，冯云给他嘴里塞了一把灵草，又在他腰子处连戳几下，激发他的潜力。
这是冯云在《吞魔炼体诀》上看到的穴位知识，此刻病急乱投医，先试试再说。
李谦脸颊果然红润了些，低吼一声，催动飞剑，与三道黄铜色的模糊残影擦身而过。
两人身上都被斩出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被符剑上附带的风雷五行之力侵蚀，痛入骨髓。
“师弟，你不觉得，这傀儡甲士的速度和力量比方才更猛？”
李谦大吼道。
“方才那丹师操纵十二具傀儡，大概力所不逮，现在只需操纵三具，自然更加得心应手！”
冯云猜测，他低头看了眼地面。
他们堪堪飞出京城，距离无妄山还有三十余里。
三具傀儡甲士灵巧地落回黑云之上，两具傀儡扔下手中符剑，相对而立，双手互握。
另外一具傀儡骤然暴起，落在它们双手搭建的‘平台’之上。
两具黄铜甲士屈膝、弯腰、像压紧的弹簧弹开，猛地一抬，四手同时发力。
将那具傀儡甲士弹射而出，如一颗出膛的炮弹。
那具被‘发射’出去的傀儡甲士双手持剑，周身一旋，将周身的气流卷起，化作一道黄铜色的龙卷风，朝冯云和李谦肆虐而来。
“快快快！”
冯云双指并拢，猛戳李谦的腰子。
李谦的五官已然扭曲，像发力过猛，又像被索取过度，低低地呐喊了一声。
脚下的飞剑像燃油耗尽的跑车，凭着发动机的惯性往前突进了一截距离，就偃旗息鼓。
冯云回头一望，黄铜色的龙卷风声势浩大，傀儡甲士未至，卷起的气流先到，凌厉至极，割面生疼。
他额前的长发被狂风卷起，眼睛眯缝着。
须臾之间，一黑一白两道身着羽衣道袍的身影，从左右掠来，横插进冯云二人与龙卷风之间。
他们立于虚空，背对冯云。
一人伸出右手，握拳。
另一人探出左手，出掌。
拳与掌相碰，贴合之处，一道黑白相间的太极虚影由小变大，旋转着，生成直径逾十丈的巨大道门双鱼图。
二人同时一甩拂尘，念道：“无量天尊。”
太极虚影骤然向前推出，迎着那道肆虐的龙卷风，直冲而去。
当！
一道犹如黄钟大吕的巨响，震彻京城。
龙卷风顷刻间灰飞烟灭，那具黄铜甲士像纸屑般，在太极双鱼图的威力下，化为齑粉。
冯云眼前一亮，这一男一女他认识。
先前在硕亲王府上时，便是这两位四品元婴境的道门高手，将陆乔生从燕州摄来。
这二人应是道侣，此刻联袂出手，为冯云和李谦解决危机。
两位道门高手背对冯云，朗声说道：
“在下道门苏瑕啼。”
“道门姜云升。”
“我二人奉硕亲王之命，前来助小友脱险。”
第88章 万骨招魂幡
“硕亲王？”
冯云喃喃念着。
硕亲王果然在关注此事，甚至是最不惜力的一个，直接将麾下豢养的两名四品强者派来。
因为他和死去的安平郡主，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直接受害者。
冯云点头道：“两位道长多加小心，此人是一名三品丹师，手段诡谲莫测。”
身着玄色羽衣道袍的姜云升颔首道：“近百年来，东土修真界只有一位三品丹师，姓方名格，敢问可是前辈？”
方格脚踩黑云，居高临下，冷笑着说：“老夫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元婴道士可以叫的？”
一袭纯白羽衣道袍，长发被丝带束起起苏瑕啼，柳眉倒束，怒道：“老匹夫，你的劣迹，我等早有耳闻。”
“身为东土修真界的三品丹师，竟加入东圣教。圣教与我东土修真界的血仇，你都忘了吗？”
方格捻着唇边长须，淡漠道：“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容易被仇恨蒙蔽头脑。”
“家国仇恨，于我这般寿元的人来说，毫无意义。我的亲人、朋友都老死了，凡俗的一切，我皆不关心。”
“我潜心炼丹五百年，只为追求长生，谁能令我在长生途中，走得更加久远，我便与谁合作。”
“这一切，都是交易罢了。”
冯云闻言，脑海中只浮现出一句话：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种活得太久的人，会渐渐失去人性，凡俗的一切，都无法令他触动。
想必这厮用婴儿的血肉和女子的离魂炼制丹药时，也毫无心理压力。
方格狞笑一声：“你二人身为道门中人，在三百年前的血战中，道门死伤最为惨重。现在老夫已加入圣教，你们又想如何？又能如何？”
他的手探入腰间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杆大幡。
大幡长达丈许，幡杆似是以莹莹白骨炼制，而迎风而动的幡布，则是由人的头发编织而成。
幡布周围是一颗颗双目紧闭的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表情皆痛苦不堪。他们的头发交织在一起，组成这杆大幡最核心的部分。
“这是……万骨招魂幡？”苏瑕啼凝重道。
“是了，此幡在世间最邪恶的灵宝里，能排前五，已失踪多年，没想到在这老贼手中。”
姜云升回头喊话道：“两位小友，速速离开此处。一路往南，飞到无妄山，你们才算安全。”
冯云拱手道：“二位道长多加小心。”
他摇了摇气力严重透支的李谦，在他耳畔大吼道：“神仙打架，要清场了。咱们风紧扯呼，赶紧跑路。”
李谦此刻脑袋一片混沌，操纵脚下的飞剑也不如先前那般得心应手，飞行的轨迹摇摇晃晃，扭扭歪歪。
驾驭黑云的方格，双手举起万骨招魂幡，双臂一振。
幡面迎风而动，猎猎作响，周围那一圈人头同时睁开眼，眼眶中绽放出绿森森的光芒，同时张开嘴，发出凄厉的嘶吼声。
他头顶的天空，突然卷起一圈圈浓如墨色的黑云，裹挟着雷电之音，隆隆作响。
姜云升与苏瑕啼神情肃穆，将浑身气机调转至最佳状态。
突然，万骨招魂幡招来的黑云中，传来一声可怖的鬼啸之音。
方圆百里都清晰可闻。
嗖嗖嗖。
一道道恶鬼从黑云中涌出，它们形态诡异，样貌可怖，如过江之鲫，密密麻麻，源源不绝。
恶鬼并无实体，只是一道道虚影，但数量众多，令人头皮发麻。
从远处看，就仿佛大坝崩溃，黑色的潮水席卷而来。
姜云升一甩拂尘，拂尘白须迎风暴涨，化作一道道利刃，将首当其冲的一众恶鬼打散。
他松了口气道：“一触及散，并非不可应对。”
“云升，你的拂尘。”苏瑕啼凝重道。
姜云升低头一看，不禁骇然。
拂尘的末梢的白须，已被染黑，散发出不祥的气息，黑气还在不断蔓延，仿佛要将整个拂尘都侵蚀为黑色。
苏瑕啼召出一柄道剑，嗔呵一声，将姜云升的拂尘斩断。被染黑的部分飘散开来，融入潮水般涌来的恶鬼群中。
“这是道祖天尊点化过的拂尘，理应百毒不侵才对。”
“天尊失踪多年，多半已经陨落，他老人家点化过的宝物，也会渐渐失效。”
苏瑕啼凝视着依旧源源不断召唤出恶鬼狂潮的大幡，颤声道：
“这万骨招魂幡的炼制者，恐怕位格不比天尊他老人家低。”
姜云升颔首道：“这些恶鬼杀伤不强，但可侵蚀道心，污染道体，将我们同化为它们的同类。”
“瑕啼，召出太极阴阳门，将之渡到混沌世界中。”
二人调度浑身气机，由内而外，幻化出一黑一白两道曲玉。黑白曲玉各是太极阴阳图的一半，迎风暴涨。
身着玄色羽衣的姜云升，操纵白色阳玉。
白衣的苏瑕啼，则操纵黑色阴玉。
他们各自为阴阳图那两点阴中之阳，阳中之阴。
阴阳图暴涨到直径五十丈，豁然洞开，打开一道充满混沌气息的通道。
一股强悍的吸力席卷而出，恶鬼狂潮犹如进入被拔掉塞子的水池，打着旋儿被吸入太极阴阳图之后的混沌世界中。
这骇然的一幕，令下方仰头吃瓜看戏的百姓打呼‘神仙手段。’
此时，冯征与孙婉茹也推着木车，来到巷子口，准备摆摊卖面。
他们端着小板凳，加入了吃瓜群众行列。
反正大家都在看热闹，没人来吃面。
冯征向往道：“果真是神仙打架，精彩，真精彩啊！不知云儿追随墨台博士，将来是否也能成为这般神仙人物！”
“可拉倒吧！那小子也就在花街的歌姬肚皮上能翻腾几下，遇到这场面，不得吓得腿软？”孙婉茹鄙夷道。
话虽这么说，孙婉茹总觉得心头不安，右眼皮突突直跳。
“那小兔崽子学什么不好，非得上无妄山修行。多学点保命逃生的招式，遇到这场面，能逃则逃。”
孙婉茹看着天空中那巨大的太极阴阳图，将无数呼啸尖叫的恶鬼吸进去，不禁打了个寒颤。
虽然她不待见冯云，但好歹是她养了十几年的孩子，若说没感情，肯定是假的。
这神仙打架如此激烈恐怖，云儿还是少凑这热闹。
能平平安安回来吃顿饭，比什么都强。
天空中，搀扶着李谦一路南飞的冯云，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喃喃道：“一想二骂，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第89章 层出不穷
此刻李谦已然昏厥，全凭潜意识和肌肉记忆来驾驭飞剑，冯云不得不将他架住，免得李谦掉下去。。
飞剑如信马由缰般，走走停停，磨磨唧唧，甚至连飞直线都保持不了，绕着战场兜圈子。
冯云急得直挠头，那边正神仙打架呢，不赶紧跑路，还在战场边缘疯狂徘徊。
而且飞剑现在这速度，还不如他现在堪比七品武者的奔跑速度。
然而他现在距离地面百余丈，跳下去就是个死。
“制空能力太重要了，武者刚猛能如何？别的体系修者直接上天，或者将你浮空一套，不就成活靶子了？”
冯云喃喃思索，一定要在进入犹上境之前，将不能飞行的问题解决掉。
他一边掐着李谦的人中，一边眯眼关注姜云升、苏瑕啼与三品丹师方格之间的战场。
两名道门眷侣联手幻化出一道阴阳太极图，阴图与阳图如两扇门般洞开，无数狰狞诡谲的恶鬼被吸入门中，门后似乎是另一方世界，于这些恶鬼而言，与炼狱无异。
不时得有恶鬼的惨叫声，从太极图后传开，又像被人强行掐断般戛然而止。
苏瑕啼与姜云升二人操纵太极图，无法分神。
他们要确保没有一个恶鬼逃出阴阳图的威能范围，因为下方就是大罗京城，无数吃瓜群众正翘首张望。
但方格绝不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
他狞笑着，从腰间储物袋中一抹，一尊无比巨大的法器陈列在前。
“这老匹夫是哆啦A梦吗？口袋里装了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冯云忍不住吐槽。
识海中，珈兰惊呼一声：“此物我认得，这是攻城法器。”
“攻城法器？”
冯云顶着那尊长达百丈，直径十丈粗的方柱状法器，不禁咧嘴道：“我认知中的法器，理应是精致小巧，逼格很高的那种。”
“刚开始那波黄铜豆子撒豆成兵的法宝，就深得我心。”
“现在这木方方，也算法器？”
珈兰在识海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什么木方方，此法器名为‘摧城’，三百年前的旷世之战中，一名东土的炼器宗师，祭出此宝，轰杀了一名三阶英灵。”
“不过，这法宝似乎残缺。我印象中，这架摧城由两部分组成，一部分就是眼前这木方方。”
冯云心中腹诽：听你说的天花乱坠，你也不是称它为木方方？
“另一部分是它的支架，由上古天龙的骨架炼成，以龙筋为索，将这木方方平拴住。全力催动时，木方方与龙骨配合，可轰杀眼前一切。”
虽然不明白珈兰说的是什么，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此刻万骨招魂幡的光芒渐渐暗淡，召唤的恶鬼越来越少，上方凝聚的黑云也在散去。
而姜云升与苏瑕啼二人也到了强弩之末，他们皆须发怒张，眼中充满血丝。
方格一甩手，巨大的木方方如一截粗大的撞城锤，袭向这两名神仙道侣。
随着木方方速度越来越快，不时得有龙吟之声传出。
也衬得二人犹如螳臂当车般，渺小如蚁。
姜云升与苏瑕啼同时怒喝，太极阴阳图的范围再次暴涨，但与庞大的木方方相比，仍是不够看。
轰轰轰……
一连串巨响传来。
三百年前的残缺法宝‘摧城’，与象征道门的阴阳双鱼图撞在一起，犹如两枚重磅炸弹爆炸开来，掀起的气流将冯云与李谦吹得像怒浪中的一叶扁舟。
首当其冲的姜云升和苏瑕啼同时遭受重创，口吐鲜血。
姜云升以眼神暗示道侣，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他们一甩拂尘，双手向前一推，太极图推脱离他们而去，黑白太极鱼分离，飞快旋转起来，仿佛两柄弯刀，连连斩在木方方上。
木方方冲势锐减，但太极鱼已经落了下风，渐渐黯淡下去。
方格见状，冷笑一声：“道门天尊的信物，就剩这点威能？难不成真如传言那般，已经陨落？”
他猛地一凛，回头看去，不知何时，姜云升已闪现到他脑后。
一身玄色羽衣的姜云升，口中溢出鲜血，手掌裹着凌厉的雷霆，劈啪作响，对准方格的脖颈斩去。
“这招像极了旗木卡卡西的雷切啊！”
冯云猛地一拍大腿，振奋道。
姜云升的掌刀顺利劈开方格的脖颈，那颗苍老消瘦的头颅高高飞起。
他脸色一沉，反而猛地一退。
只见方格的脖颈处突然涌出一股黑烟，黑烟逐着离体的头颅掠去，与断处相连，然后往回一拉。
头颅归位，连创口的痕迹都没有。
方格狞笑道：“老夫的肉身早已突破了虚实之隔，以炼丹时的烟雾取代血肉，你们这些小辈，杀不死我。”
冯云：？？？
这还怎么玩？老家伙我要举报你开外挂！
珈兰在识海中说道：“三品以上的修真者，生命力已经超越凡俗，几乎不可能被常规力量杀死。”
“三品以下的修士，兴许还能完成跨境灭杀的壮举，但四品绝不可能杀死三品，哪怕再多四品也不可能。”
“小子，逃吧，速速逃回无妄山。”
冯云呲牙道：“我也想逃，可李谦这货已经失去意识了，飞剑只听他的。”
说话间，冯云在李谦脸上连抽好几个大嘴巴子，也没能将他打醒。
“李师兄你这AOE大招也不怎么样啊，用完后自己也差不多被废掉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万一对手是个老挂逼，你放完大招，岂不是任人宰割？”
他此时的吐槽之心已经爆炸。
苏瑕啼飞掠而来，黛眉竖起：“你们为何还不逃？”
“我也想快点跑路啊！”
冯云摇了摇李谦，这货的脑袋在脖子上无力地耷拉着。
他突然出声：“小心身后！”
不等话音落地，一截染血的剑尖从苏瑕啼的胸口刺出，又向上一切，剑刃从她右肩斜斩而出。
是一具只剩上半截的黄铜傀儡甲士。
一击得手后，傀儡甲士也摇摇晃晃，灵性全失，随着苏瑕啼坠落下去。
冯云伸手一捞，指尖堪堪擦着苏瑕啼的羽衣。
“前辈！”
“瑕啼！”
冯云与姜云升同时嘶吼。
姜云升化作一道流光，朝下方掠去，一定要将道侣抓住，这个高度摔下去，就是修真者也会摔死。
他刚一动，黑云猛地卷起，把他包裹住，拖拽下来。
方格操纵着黑云，将姜云升拘到他面前。
“还想逃？在老夫面前，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同时，另一道黑云如邪恶的触手般，朝冯云和李谦掠来。
第90章 罗小花到来
黑云幻化出手掌的形状，把姜云升攥在手中，猛力一握，一阵嘎嘣作响，姜云升的骨头寸断，但还有一息尚存。
而冯云和李谦也被黑云拘住，向方格那边拽去。
三品丹师方格，以一己之力，压制了两名四品元婴境道士，一名四品剑修武者。
冯云没有厚脸皮到将自己算入战力中，若他气血全盛，配合暴血术强行提升修为，兴许能与方格过过招，但现在，他就是个战五渣。
而方格全程使用法器对敌，五花八门的法宝层出不穷，本体神通除却一招血肉化烟，还未大动干戈。
冯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修真者的认知还是过于浅薄。
他以为丹师只会炼丹罢了，自身战力是弱鸡。但炼丹是极耗费心神的事，每一位丹师的元神都比同境界的修真者强悍得多。
元神强大，就类似于属性点全点精神，MP点到最大，可以使用强大的法器御敌。
三品丹师，打几个四品修真者，真如吊打小朋友。
方格瞥了李谦一眼，粗声道：“老夫记得，他是墨台博士的弟子。”
“那两个道士，小角色，没什么印象。”
“你又是谁？”
一道黑烟凝聚在他下半身，犹如蛇尾，在黑云上游弋而行。
他双手背在身后，绕着冯云转了一圈，打量着他。
“我也是墨台博士的弟子。”冯云吞了口唾沫，说道。
“为何老夫没印象？”
还不是因为你这老匹夫整天宅在家里炼丹，两耳不闻窗外事。
冯云心中吐了一槽，嘴上却笑嘻嘻道：
“那是前辈如皓月当空，我这般渺小的萤火，还不配入前辈的法眼。”
方格狞笑一声：“东土修真界亡了？墨台为何要将你这般偷鸡摸狗、油嘴滑舌的鼠辈收入麾下？”
不许辱我阿姨！
我与阿姨荣辱与共！
冯云讪笑一声：“要不，晚辈把拿您的宝贝还给您，您就放我们走，可好？”
“那些东西，本就是我的，你有何资格以此来谈条件？”
识海中，珈兰尖声道：“小子，打死都不能将这些天材地宝吐出来。”
“不还给他，我就会被打死！”
冯云此刻头脑极度清醒，绝不逞一时英雄。
等他正式踏入三阶后，哪怕再回来找方格晦气都行！
他可以确定，方格不会杀他。
这老头的首要目标就是他和李谦，从姜云升和苏瑕啼出现后，方格有无数机会杀死他们，但仅是对这两名道门眷侣下了狠手。
方格活得岁数比墨台博士还要久，心里最清楚，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墨台博士，就是他不能惹的人之一。
冯云转念间，无数思绪从脑中闪过，伸手探向腰间格物令。
珈兰在识海中长吁短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冯云的手指甫一接触到格物令，又缩了回来，笑道：“晚辈现在落入前辈手中，已插翅难逃，但心中仍有困惑，前辈不如大人有大量，为晚辈解惑一番？”
方格紧盯着他，挤出一个字：“讲！”
“血魂丹是您炼制的？”
“正是。”方格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倨傲：
“炼制血魂丹难度极高，光是两味主药的获取，就困难重重。”
“无垢肉与离魂？”
“连这两个词都知道，小子，你查得很清楚嘛。”方格嘲讽一声。
“您为何要帮东圣教炼制血魂丹？”
“一场交易罢了。”方格简短答道，这其中详情他不愿多说。
“您要不别为东圣教炼丹了，来我们格物院吧，我有一位师兄，也是丹道奇才，他若能聆听一番您的丹道心得，定会有所突破！”
“你说的是刘丹元？”
“正是！”
方格冷笑道：“八十多年前，刘丹元祖上那一脉，正是被老夫灭杀，若非有墨台庇护，刘丹元也得死。”
嘶……这还怎么聊？
贵圈真小，随便拽出两个人，都有深仇大恨。
冯云眼珠转了转，试图开辟新话题。
“小子，你在拖延时间。”
方格蓦地突进到冯云面前，与他的脸几乎贴在一起。
被你发现了……冯云尬笑一声，他在想办法拖延时间，这作者也在绞尽脑汁水字数，都是形势所迫。
冯云突然挫身一闪，绕到方格身后，抬手将其环抱住。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凌空飞来，速度快若光电，正中方格面门。
巨石顷刻间四分五裂，方格的脸凹凸变形，却没有一滴血流出。
他面皮下的骨头，仿佛活物，在皮下一阵翻涌，被石头砸得面目全非的脸，眨眼间恢复如初。
冯云依旧从后方死死钳制住方格，却看到这老头的脑袋扭转一百八十度，冷漠地盯着他。
“这个这个，晚辈……晚辈就想和您开个玩笑。”
他腆着脸赔笑，眼角余光却绕过方格，落在他后方一道缭绕着护体金光的身影，面露喜色。
罗师姐终于到了！
一袭武者劲装的罗小花，腾跃到黑云之上，甩出一记鞭腿，抽出凌厉的破空声。
嚓得一声。
鞭腿将方格从胸膛处截断，她又一拳轰上，将其上半身轰到九霄云外。
罗小花的动作利落干脆，一气呵成。
她用大拇指抹了抹鼻子，望见冯云，面露喜色：“冯师弟，我可算赶上了！”
“武者不会飞行，我让城墙上的守卫用抛石机，将我扔上来！”
罗小花笑容灿烂地说。
“咱们都是吃了不会飞的亏！”冯云点头表示认同。
制空能力差，是粗鄙武夫的硬伤。
罗小花的视线落在不省人事的李谦身上，一个闪现，腾挪到他身边，抬脚踢了踢：“小老弟是怎么？说好的要给师姐我一个惊喜，怎么在这儿躺平了？”
冯云挠了挠鼻尖，沉吟道：“李师兄用力过猛，将自己掏空了。”
“呸！果然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罗小花啐了口唾沫。
“连罗师姐都知道李师兄身患不举之症？”
“前几天逍遥楼的鸨嬷嬷带人来山口讨债，从她那听来的。”
冯云同情地看了李谦一眼，看来这货的人设彻底崩了。
“那人是？”罗小花双手插兜，扬起下巴指向身受重伤的姜云升。
“姜云升前辈，硕亲王门下的客卿，道门四品元婴修士。”
姜云升瘫坐在黑云上，朝罗小花点点头，算是行礼。
他此刻不仅肉身重伤，道侣的生死不明，也令他道心不稳，情绪反常。
“姜云升？有印象，那方才我在下边接住的女道士，应是苏瑕啼了。这俩是东土修真界的神仙眷侣，形影不离。”
“瑕啼没死？”姜云升惊喜问道。
“对！”
姜云升挣扎起身，一揖到底，颤声道：“阁下是格物院首席先生，罗小花。罗先生的救命之恩，我夫妇二人没齿难忘，今后有用得着……”
“行了行了。”
罗小花摆摆手，打断姜云升的真情流露，不耐烦道：“举手之劳罢了，啰里啰嗦的。”
冯云差点笑出声来，果然是钢铁直女罗小花，受不了矫情话。
他们脚下的黑云突然一阵晃动，剧烈坍缩，变得极为凝实。
他们也失去立足点，从高空中坠落。
在坠落途中，冯云看到黑云包裹着方格的残躯，凝聚变形，化作一尊黑色的魁梧巨人。
巨人张开嘴，愤怒嘶吼道：
“你们所有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