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珈兰:从没被威胁过,你是第一个!
两名血奴同时扯下斗篷,他们上身赤裸,肌肉凸贲,皮肤泛着古铜色的光泽,皆面无表情,犹如魔鬼终结者T-800。
一名血奴朝李小甜变化的魔物冲去。
另一名朝冯云和吕余律而来。
他冷冷地注视着冯云两人,用莫得感情的声线说道:“你们,谁先受死?”
冯云看向吕余律,郑重道:“我是未来的三阶强者,大罗的顶梁柱,墨台博士的得意门生,论潜力比你大,我不能死!”
吕余律:???
不等他反应过来,冯云一掌拍在他肩头,将他推出去,冲血奴大喊道:“他先来!”
毫无准备的吕余律一个趔趄,冲到铁塔般的血奴身前,慌忙摆出架势,回头怒视冯云,咬牙骂道:“冯云,你他娘给我等着!”
别那样看我,我弱我有理好吧?
冯云双手握拳,举在胸前,还了吕余律一个坚毅的眼神,振声道:“刚把爹!”
吕余律怒喝一声,先下手为强,一记冲拳重重轰在血奴腹部。
血奴魁梧的身躯向后退了两步,在地上踩出两个大坑,身躯微微晃动,硬扛下来,低头俯视吕余律:“就这?”
吕余律暴喝一声,输出全在这声吼里。
他身子一挫,如压紧的弹簧,猛地弹起,对准血奴的太阳穴,扫出一记鞭腿。
力道强悍,爆发破空之音。
血奴抬臂,轻描淡写地挡下,手腕猛地一扣,攥住吕余律的脚腕,将他从半空中生生扯下。
嘭、嘭、嘭……
血奴抓住吕余律的脚腕,如投掷铅球般狠命掷去,将他砸在地上,这一幕极具视觉冲击力。
他丝毫不给吕余律反打的机会,前、后、左、右……吕余律被他反复摔打在地,犹如持了一根人形狼牙棒。
冯云看着都替他觉得疼,不由担忧道:“吕大人,扛得住吗?”
“扛不住也得扛,老子还没有干你,怎么可能死?”吕余律怒道。
嘶……武者的身体就是结实耐操,被这样捶都不死!
冯云远远望向罗师姐那边,四品虚实境的武者,与四阶威能境的圣教修者之间的战斗,比他们这边好看太多,也凶险太多!
罗小花的护体金光愈发旺盛,探出无数金色的拳影,与碧羽生剑拳相换,每一击都如炸弹爆炸般,轰出的气浪将泥土朝四面八方排开。
他们不断位移,速度快到超出冯云的视觉极限,只能捕捉到两道残影。
两人的攻势流畅至极,眨眼间对攻十数下,一拳接一拳,一剑接一剑,连招式后摇都被强悍的身体控制力抹平。
“这就是罗师姐的真正实力,我连凑上去给她刚把爹的资格都没有,他们的余波都能将我灭了!”冯云喃喃道。
碧羽生斩下一剑,吼道:“戒律:无所遁形!”
他的周身弥漫出无形的戒律力量,笼罩了身边方圆十丈的范围。
罗小花的身形突然一滞,像被人突然摁下暂停键,只能眼睁睁看着剑锋当头劈下。
情急之中,她催动护体金光,向后探出一道虚影,虚影化作巨掌,抓住一棵大树,靠着反作用力,逃出戒律的范围。
但仍是慢了一瞬,额前一缕头发被剑锋斩下。
碧羽生冷笑,轻语一声:“言灵:事半功倍。”
他离罗小花还有三步之遥,却甩出一记横斩,划出一道圆满的弧形。
剑光距离罗小花还有两个身位,绝对伤不到她。
然而,罗小花的护体金光一阵剧烈晃动,从腰部撕裂开来,又立刻填补空缺,将这莫名一剑化去。
看似无事发生,可罗小花真真切切挨了一剑,靠硬如钢铁的肌肉硬抗下来。
“什么鬼?”冯云骇然。
“这小子的戒律和言灵都很有意思啊!”珈兰在识海中饶有兴趣道:
“六阶言灵境,言灵加持己身,可改变天地规则,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五阶戒律境,以戒律约束对手,将对手削弱或者压制,与言灵异曲同工,却比言灵更难领悟。”珈兰难得耐心解释了一次。
这不就是打嘴炮么?
不过确实很变态,给自己加buff,还能给对方加debuff,此消彼长之下,占尽优势。
“如果我领悟出戒律:给我死。对方会不会直接死掉?”冯云好奇道。
“理论上会。”
好家伙,圣教的修炼体系未免太过变态?
“但直接命令对方去死的戒律,所承受的反噬也是巨大的,可能对方死了,你也就剩半口气。看那小子,连续使用言灵和戒律后,气血开始衰败了。”
冯云眯眼望去,果然啊,双buff加持下,碧羽生未能一鼓作气干掉罗师姐,现在气息明显不如方才,被罗师姐压着打。
轰——
一声巨响落突然在冯云身侧,他低头看去,嚯,是吕余律。
老哥你吼最大的声,挨最毒的打吗?
他现在的模样无比狼狈,额头破了一道口子,鲜血淋漓,口中半数牙齿被打掉,吐出的唾沫都带着血丝。
吕余律含混不清道:“别愣着,李小甜要被抓住了,快想办法”
只见另一名血奴将魔物摁在地上,接连出拳,人狠话不多,一拳接一拳。
魔物庞大的身躯已陷入泥土中,口中连连发出哀嚎。
“嗯?”冯云不知是否是错觉,有一瞬间,他的视线与魔物相对,魔物血红色的眼睛,似有泪水。
“锅……锅……”魔物望着他,发出凄厉的哀嚎声。
冯云的眼睛圆睁,浑身的热血仿佛涌到脑子里,压得耳膜嗡嗡作响。
她在叫我,她还认得我……她,还有救!
这一瞬,李小甜可爱的模样浮现在眼前,眸子像小猫般怯生生的。
那糯糯的叫他哥哥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着。
她只是个孩子,不该承受这些的!
冯云上前两步,冲着血奴咆哮道:“放开她,冲我来!”
血奴果真停下,冷冷地看了冯云一眼,道:“你,太弱,没有资格,死在我手里。”
然后,拳头又重重地砸在李小甜化作的魔物身上。
“珈兰,想办法救救她。”冯云在识海中呼唤道。
“本座是有办法,但凭什么帮你?”
珈兰用冯云曾经怼他的话回道:“你在教本座做事?”
冯云咬牙:“你不帮我,我就送人头,你我命数绑定,我死了,你也完了。”
“以死威胁本座?你死过吗?你敢死吗?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吗?呵,虚张声势!”
冯云从地上捡起一块棱角锋利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
你就知道,我没有死过吗?
死亡的滋味,我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这是我活的第二世!
正因如此,我才不愿看到无辜的人,死在我面前。
冯云举起石头,抵在太阳穴旁,以识海之声冰冷道:“珈兰,要跟我赌吗?敢跟我赌吗?我数到三。”
珈兰沉默了。
“一!”
“二!”
冯云将石块拿到最远处,锋利的尖棱正对太阳穴,目光平静而决绝。
‘三’字正欲出口。
珈兰怒道:
“你赢了,妈的,本座从来没被威胁过,你是第一个!”
第32章 跨境击杀
珈兰本以为,冯云赌赢他了,会折损他几句。
未曾想冯云只是淡漠地在识海传音道:“怎么做?”
“用你那把形状奇怪的枪。”
“不可,一发子弹就会将我榨成干尸。”冯云否决道。
“告诉你一个规则,仔细听好了!”珈兰肃穆道。
“圣教的阶位体系,是一个上位者可对下位者肆意掠夺的残酷体系。血奴为阶位教徒提供血食,下位教徒又是上位教徒的血食,哪怕本座贵为三阶魔将,必要时,都可充作二阶魔王与至高魔神的血食。”
冯云突然想起,在清河县城圣教分坛的穹顶上,看到的那副壁画。
几条魔影呈品字形排列,无数骸骨组成王座,支撑着他们。
原来这一切都有寓意在其中。
“你的意思,我可以掠夺那两名血奴的气血?”
“正是,本座将气血掠夺的口诀直接传送到你的识海,你自行领会即可。”
说完,端坐在骷髅王座上的珈兰,用指尖抵在额头,抽出一缕暗红色的雾气,仔细一看,雾气分明是由无数细密玄奥的文字组成。
他随手一扬,承载着术法的雾气飘散在冯云的识海中。
现实世界的冯云,脑海里突兀地出现了一段陌生的功法记忆,却又仿佛与生俱来,浑然天成。
“那两名血奴大约五阶的实力,但血奴就是血奴,哪怕肉身强如武神,对阶位教徒而言,都是血食。”
“我可以直接掠夺碧羽生的气血吗?”
“那碧羽生有点来头,身上大概率有屏蔽气血掠夺的法宝。”
冯云点点头,心意一动,巴雷特狙击步枪已经具现在手中,乌黑铮亮的枪身被他平举在身前,枪口正对那名正在攻击魔物的血奴。
这柄前世的杀人利器,第一次出现在这个世界。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都仿佛静止,冯云与枪浑然一体,他催动气血掠夺的口诀,气机锁定那名身形魁梧的血奴,食指扣在扳机上。
嘭——枪声响起。
所有人都被这雷殛般的巨响吸引,却看到了无比骇人的一幕。
那名血奴的拳头高高举起,正欲砸下,半个胸膛陡然炸裂,血肉与骨渣迸溅开来,化作一团血雾。
那颗面无表情的脑袋,此刻浮现出无比惊惧的神情,在空中抛出一道弧线,重重落地,滚落到冯云脚旁,躯体还保持生前最后一刻的状态,缓缓倒下。
冯云面无表情地将敌人的头颅踩在脚下,感受了一下自身的状态,很好,气血掠夺有效,他的身体没有被这把枪榨干。
识海中,珈兰直呼好家伙。
在识海中,冯云试枪时,他三阶位格的神识都被打伤。在现实世界,堪堪七阶具现境的冯云,却瞬杀了一名五阶血奴。
跨了两个大境界!
珈兰顿时浮想联翩,若这小子补全境界后,与他融为一体,凭借三阶的位格与威能,再加上这把威力莫测的武器,岂不是可以叫板魔王与魔神了?
碧羽生看到这一幕,眼眶欲裂,咆哮道:“你竟敢杀我血奴?”
“我还要杀你!”
冯云怒道,一脚踹开死去血奴的脑袋,抬起枪,黑黝黝的枪口直指碧羽生,气血掠夺锁定在正与吕余律交手的血奴身上。
嘭——雷殛般的枪声响彻城郊的平原。
“好快!”
碧羽生心中惊呼,他四阶的位格,竟无法捕捉到这一击的影迹。
“事半功倍!”他催动言灵,一步跨出两步的距离,仍是慢了一步。
他的手臂被命中,却不像血奴那般,整个被轰碎。
只是被贯穿出一个血洞。
碧羽生攥住流血不止的手臂,狂吼到:“血奴,给我气血……”
与吕余律对战的那名血奴,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魁梧的身躯像缩水了般,浑身肌肉干瘪下去。
“你聋了?”碧羽生怒吼,也催动气血掠夺的口诀,片刻之后,目露骇然。
似乎另有一股气血掠夺的力量,将他的血奴裹在其中,他的术法无法侵入。
“怎么可能?我可是四阶威能境的圣教修士,能覆盖我的气血掠夺,只能是阶位比我更高的施术者,你是三阶英灵境?”
碧羽生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在圣教高层中流传的一则消息,东土大罗那叛出的一支,诞生了一名三阶英灵。
“原来是你,竟然是你!”碧羽生恨恨道。
冯云不和他废话,此时多说无益,不死不休。
他连续扣动扳机,黑洞洞的枪口连吐火舌,那名血奴的气血被他疯狂压榨,肉身迅速干瘪。
一颗接一接子弹轰在碧羽生身上,他的身体连连向后退去,呈现出一个又一个诡异的姿势。
罗小花和吕余律默默地看着这这一幕,两名不同境界的武者心中都在盘算同一件事:他们能否扛下这威力可怖的攻击?
再看举枪冷漠射击的冯云时,目光更加复杂了。
最后一击,血奴彻底化作干尸,连带冯云的气血都被卷走一部分。
而碧羽生,浑身到处都是可怖的窟窿,仅存一息,瘫倒在地。
冯云的身体晃了晃,似站立不稳,一只温暖的手掌扶住了他。
“冯师弟,够了,你做得很好了。”罗小花柔声道。
冯云看到她腰间的伤口,看到遍体鳞伤的吕余律,还有……无辜受罪的李小甜。
“本可以更好的。”
“没事的,我这就传讯张师弟,他是妙手神医,再重的伤,都能救治。”罗小花拿出格物令道。
吕余律一瘸一拐地走来,拱手抱拳,对冯云行了一礼:“佩服。”
刚开始,他看不起冯云,是因冯云是个被他从青楼揪出来的花花公子,后来则因冯云灵活聪慧的头脑,印象有所改观。
那现在,吕余律对冯云是由衷的敬佩,正如他敬重罗小花这般的强者。
冯云微微点头,朝李小甜化作的魔物走去。
魔物的身体几乎被血奴捶烂了,皮开肉绽,白骨裸露。
它的脸上,依稀还能看到李小甜的轮廓。
“本座认得他,他曾是本座麾下的战将。”珈兰在识海中说道:“这个小丫头第一次出现时,并非与你亲近,是她体内的生魂感应到了本座。”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冯云阴沉地说。
这时,魔物的喉咙一动,一颗暗红色的血珠从口中浮出,落到冯云手心。
它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小声道:“锅锅……好东西,送给你。”
“这是?”
“气血精华,小垟村的七百人的气血之力凝结成的。”珈兰在识海中解释道。
冯云默默看着暗红色的珠子,只觉得它重逾千钧。
七百多条人命,最后只留下这么一点?
“好……好疼呀。”魔物呜咽着说。
“坚持一下,马上有人来救你!”冯云努力温和地笑道。
下一瞬,他的笑容凝住了。
魔物不再动弹,身躯渐渐缩小,恢复小女孩原本的容貌。
她瘦小的身体躺在被砸出的坑里,原本澄澈的眸子里,映着她再也看不到的天空。
第33章 此间事了
冯云将她抱起,两行滚烫的泪水划过脸颊。
罗小花和吕余律迎上,瞬间明白了,皆悲伤默然。
“冯师弟,这不是你的错,不必自责。”罗小花宽慰道。
“没错,冯先生,案子已经破了,你居功首位,我会如实禀报二殿下!”吕余律郑重道。
冯云缓缓点头,未有言语。
此时没有语言能描述他现在的心情。
原来这个世界并不只有京城那般繁华奢靡,灯红酒醉。
还有残酷、凝腥、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不知隐藏在何处的危机、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
这个世界的残酷,第一次血淋淋地展示在他眼前。
如同一个美人撕下精致的面皮,露出一张腐烂生蛆的脸,正对他狂笑。
“淡定,小子。你已入局,今后这种事只会更多。”珈兰淡漠道:“若不想再悔恨,就早点变强,人为鱼肉我为刀俎,弱肉强食才是真理。”
“很多事情,你早点告诉我,可能结果大不一样。”
“呵呵,还是那句话,凭什么告诉你?你太弱,在本座眼里,你就是一只坐骑,是承载本座英灵的肉身罢了。”
“这个肉身可以是任何人,现在只不过恰好是你罢了。”
“坐骑有资格命令骑在它背上的主人做事?”
珈兰肆意嘲讽着冯云,品尝他的愤怒与恨意,对他而言,这是世间仅次于少女血肉的美味。
“张师弟到了。”罗小花指着前方一队人马道。
张景仲和赵冰快马加鞭赶来,赵冰一下马,看到眼前一片混乱的战场,瞪圆眼睛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张景仲检查过罗小花与吕余律的伤势,掏出几粒药丸,道:“都是皮肉伤,未伤经脉神魂,不碍事。”
吕余律吞下药,立刻觉得疼痛大减,面露喜色。
罗小花指了指被硬扛冯云六七枪的碧羽生,道:“师弟,给这家伙也治治,吊住命即可。他是西圣教首席主教之子,是条大鱼,带回京城,好好审问。”
张景仲走过去,探查一番,惊异道:“四阶教徒,这伤是怎么弄的?”
“是冯师弟,虽然看不懂冯师弟用了什么招式,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罗小花回想起方才那一幕,不由得热血沸腾。
张景仲深深地看了冯云一眼,思量一番,估计回去后,李谦在格物院的地位又得下降了。
他给碧羽生喂下一粒药,封住他几大窍穴。
即便恢复,碧羽生也和凡人无异。
罗小花上前,将昏迷过去的碧羽生抓起,塞进格物令中,然后走到冯云身旁。
方才冯云怀抱着李小甜的遗体,一直沉默不语,罗小花看到他眉眼间的悲伤,自己心头仿佛也像刀扎般痛。
这种情绪,是钢铁直女罗小花二十六年的人生中,从未感受过的。
她拍了拍冯云的肩膀,柔声道:“回家吧,师弟。”
……
燕州清河县小垟村屠村案,历经二十八天,在京城钦差大人的作为下,终于结案。
在冯云的要求下,县衙门口的布告榜上,张贴出的案件公告,与事实有所出入。
案子被定性为妖魔作祟,并未公开李小甜的身份。
冯云不愿意这个无辜的孩子,死后还要被百姓仇恨。
这是他为这个孩子,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小垟村七百余村民的尸骨,在知县赵冰的主持下,按照户籍记录核对身份,入土为安。
案子已破,妖魔既除,战战兢兢的村民终于放下心,不再家门紧闭,足不出户,重新投身农忙之中。
冯云一行,与随行的刑部衙役骑马走在驿路上,知县赵冰坚持要将他们送出清河县地界。
驿路两旁的农田,金黄的麦浪翻滚,农夫正挥舞着镰刀收割麦子。
看到知县一行人,农夫立刻联想到,这是京城来的钦差大人。
正是这些大人们破了小垟村的命案,诛杀妖魔,还他们安宁。
不知谁喊了一声:“是钦差大人。”
忙碌的人们纷纷停下,看着冯云一行,聚到驿路旁,双手高举过头,跪了下来,齐声道:“恭送钦差大人。”
一声接一声,此起彼伏。
“恭送钦差大人。”
“恭送钦差大人。”
……
罗小花嘟囔道:“原来为百姓做好事,是这种感觉,听得老娘都热血沸腾了。”
吕余律说道:“大罗的百姓,淳朴、善良、忠君、守礼,他们分得清好官与滥官,心中自有公道。”
说完他恨恨道:“东圣教真乃毒瘤,荼毒百姓,草菅人命,如此肆意妄为,竟妄图成为大罗国教。”
“我一定禀明二殿下,将之连根拔起,斩草除根。”
“算我一个!我格物院上下,也和东圣教不死不休!”罗小花正义感爆棚,愤慨道。
张景仲则一如既往的面瘫,他也懒得给这两个冲动上头的武夫解释其中利害。
而冯云目光在一望无际的麦浪中,渐渐迷离。
他还未从李小甜死去的悲伤中走出。
但现在听着百姓们一声声的恭送,他突然想起前世时,一位北宋大思想家的名言:
为天地立心,
为生民立命,
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这立意宏大的四句话,他一直一知半解。
现在似乎明白了一部分。
圣人绝学、万世太平,这类东西太过宏大虚无。
可若是他冯云所及之处有不平之事,他必将挺身而出。
废话少说,出手即可。
不会让这样的悲剧,发生第二次。
……
出了清河县界,知县赵冰带人回返。
冯云等人策马慢悠悠地朝京城方向前行。
来时查案心切,一行人策马狂奔,一路颠簸。
现在此间事了,可以悠闲地踏上归途。
吕余律已派遣信鸽,将情报先一步送回京城,让二皇子殿下与刑部尚书大人心安,等他回去了,再述职复命即可。
吕余律道:“冯公子,有没有兴趣在我刑部谋一份差事?你头脑敏锐,是查案的一把好手。”
“嗯?”罗小花警觉,没好气道:“怎么,挖人都挖到我格物院头上了?”
“自然不敢,只是今后吕某若遇到疑案,希望冯先生能出手相助。若是冯先生愿意在刑部挂一个头衔,领一份俸禄,吕某求助时,也能心安理得一点。”
冯云摸了摸鼻子,严格讲,他还是墨台博士从东圣教那挖来的,现在刑部也要挖他。
嘶……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抢手?
“也不是不行,只要钱给到位,这活我就接了!”冯云说道。
罗小花一听这话,举着拳头愤愤不平,声讨冯云的二五仔行径。
这时,路边的草丛突然一阵晃动,一道人影跳了出来。
随行衙役立刻抽刀上前,将之包围。
冯云等人定睛细看,竟是个头发凌乱,衣不蔽体的妇人。
只见她扑通一声跪下,哭嚎道:“恳请钦差大人为民妇做主!”
第34章 李谦:秋瑶怀孕了,孩子不是我的
一名衙役举起马鞭,狠狠一甩,抽出凌厉的破空声,呵斥:“大胆刁民,竟敢拦途冲撞京城钦差大人。”
妇人身体畏缩了一下,咬着手指甲,这凌空一鞭,仿佛径直抽在了她身上。
冯云注意到,她破烂的衣裳下,确实有一道道触目惊心的鞭痕,似乎被人虐待过。
妇人跪在地上,以双膝跪行,挪到冯云等人面前,揪住自己头发,似要把头皮扯下。
“求大人为民妇做主,求大人为民妇做主。”
她脑门咣咣往地上磕,顷刻间头破血流,鲜血顺着额头淌下,滴在眼中,她随手一抹,半张脸都血迹,状若疯魔。
指甲顺着脸颊、脖子挠下,将皮肤挠出一道道红印。
眼珠凸暴而起,直勾勾盯着冯云等人。
衙役回头道:“吕大人,这貌似是个疯子。”
吕余律翻身下马,走上前去。
他低声喝道:“把刀都收回去,你们的刀,不是用来对着大罗百姓的!”
冯云和两位师兄师姐也下马,跟上去,打算一探究竟。
经历了小垟村的惨剧之后,他们委实见不得这种悲苦失意之人。
“先起身,有何冤情?”吕余律将她扶起。
妇人目光扫过一干人等,目光变得紧张怯懦起来,嘴唇嗫嚅着,不知从何说起。
冯云歪了歪脑袋,小声道:“张师兄,她可是失心疯?”
张景仲合上眼,双指并拢,在眉心一点,口中念念有词。
再睁开眼,双瞳变成耀眼的金色,仿佛流动的黄金,熠熠生辉。
他以金瞳观察妇人,可将她身体状况悉数洞察。
“确实是失心疯,脑内一片混沌。”
好家伙,自带透视眼?
罗小花忍不住上前,稍稍将吕余律撞开半个身位,温和道:“您有何冤情,尽管道来。”
“我……我的孩子,被带走了……他才这么点大……不见了。”妇人双目失神道。
“被谁带走了?孩子的爹是谁?”
“不知道……反正就是不见了。孩子的爹……是,是柳章村的员外。”
说到这里,妇人似乎想到了伤心事,哀嚎哽咽道:“这没良心的东西,他不认我,不认我们娘俩。”
冯云闻言,第一反应是,这个妇人被人渣骗炮了,还怀了孕。
现在孩子丢失,什么都没了,脑子里那根弦彻底绷断,就成了这样。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见到我的孩子了吗?”
她扑上前,抓住一位衙役的衣领,用凸起的眼珠盯着他,说话时唾沫横飞。
“你见过吗?”
“我的孩子,他才半岁,他去哪了?”
“大人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
妇人挨个捶打着衙役,发泄着心中的怨气,时而无助,时而疯癫,时而痴痴傻笑,时而抽着自己耳光,满眼自责。
吕余律一阵头大,他身为刑部资深破案高手,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这妇人连前因后果都讲不清楚,叫他如何是好?
这时,田野小道上几个汉子呼哧呼哧跑来。
妇人见状,惊慌失色,她左右寻找,无处可躲,索性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将脸埋在泥土中,浑身瑟瑟发抖。
仿佛一只将脑袋插在沙子里的鸵鸟。
外界是否安全不要紧,只要有这种自欺欺人式的安全感即可。
几名汉子走近,见对面人数众多,皆身着官服,不由心中犯怵。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道:“见过大人,我们是柳章村郭员外的家丁,这婆娘趁我们不注意,溜了出来,若有冒犯大人之处,先给您赔个不是。”
他从背后摸出一个绸缎质地的襁褓,将妇人从地上拉起来,一把将襁褓塞进她怀里,呵道:“又出来找孩子?你孩子不就在这里?”
妇人愣了愣,转瞬间变得欢天喜地,抱着襁褓轻轻拍打,喃喃道:“我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汉子对冯云等人拱手行礼,赔笑道:“她脑子坏掉了,都有好几年,总说自己和我们家员外大人有私情,还生了个孩子。”
冯云注意到,妇人怀里的襁褓里,包着一个人偶,人偶脑袋的位置,潦草地描出五官轮廓,绝不可爱,甚至有点瘆人。
“员外大人见她可怜,将她收留在家,赏她一口饭吃,谁曾想,这厮恩将仇报,诬陷员外大人抢走了她孩子,实属可憎。”
汉子拉扯了妇人一把,怒道:“天天惹祸,还不跟我回去?”
妇人似乎恢复平静,她讲凌乱的头发理到脑后,眼神温润平和,嘴角满含笑意,对冯云他们施了个万福,声音温婉道:
“民妇方才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恕罪。”
与方才的疯癫判若两人。
汉子赔笑道:“看吧,大人,只要给她孩子,就跟没事人一样。走,回家。”
几人推搡着妇人离去。
吕余律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叹息一声:“清官难断家务事。”
罗小花愁苦道:“她的命好苦。”
冯云先前立志,遇到不平事,必挺身而出。
可他发现,自己帮不了这个失去了孩子的母亲,心病难解,哪怕前世的医学无比发达,对这类病症都没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
……
八天后。
冯云一行终于进入京畿地界,吕余律等刑部官员,与格物院三人分道扬镳。
他们需回城述职,而冯云、罗小花、张景仲直接回无妄山。
远远看着云雾缭绕的无妄山,冯云三人皆归心似箭,若不是照顾冯云与张景仲,罗小花早就狂奔回去。
她巅峰四品武者的速度,比马速快太多。
临近山脚,三人看到前方一道脚踩飞剑,周身散发着流光溢彩的身影。
除了李谦,再无人有这般装逼的格调。
“李谦是特意迎接我们的吗?好感动。”罗小花惊喜道。
“感觉不是,先前你将他揍得半死,可能是来找你报仇的。”张景仲冷静道。
“嗯……那只能再揍他一顿了,有劳张师弟料理后事。”
“无妨,师姐尽管出手,只要不死,我都能救回来,医者仁心嘛。”
两人将李谦安排得明明白白。
冯云都不禁在心中为他默哀,同时还有些幸灾乐祸。
并非他落井下石,这厮委实太过装逼,给自己疯狂加戏。
距李谦还有两百多米,突然间,李谦倏然出手,一道煌煌剑光冲天而起,匹练般的剑气力劈而下。
罗小花脸上战意昂扬,跃下马背,激发护体金光,迎着剑气冲上,吼道:“来啊师弟,一月未见,让师姐瞧瞧你功夫长进了多少。”
轰——
罗小花的铁拳与凝实的剑气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轰击声,一时间狂风大作,天地变色。
“今日是我李谦与冯云的私仇,请师姐莫要出手。”李谦远远说道。
罗小花:???
张景仲:???
冯云:???
“冯云,我李谦,今日在此要与你决一死战!”
只听李谦悲痛欲绝道:
“秋瑶怀孕了,孩子……是你的!”
第35章 戏精
冯云有点懵,一时搞不清到底是何情况。
秋瑶花魁是怡红院的头牌名伶,也是李谦心心念念的女神。
当初冯云在刑部大牢里,寻求李谦求助的筹码,便是帮他牵线秋瑶花魁。
奈何这厮有阴阳未合,元阳先泄的毛病。又偏执上头,自己睡不上秋瑶花魁,堵在怡红院门口,也不让别人睡。
已被怡红院鸨嬷嬷拉进黑名单。
强占公车,自己不上,还不让别人上,如此恶劣的行径,冯云都替他丢人。
先前他已与怡红院鸨嬷嬷达成协议,要将几个点子整理成册,好提升怡红院业绩。
业绩提上去了,冯云再提李谦想睡秋瑶的事,鸨嬷嬷就不会那么抗拒了。
但现在李谦指控他让秋瑶怀孕,这从何说起?
要是传开,他以后在花街还怎么混?
想给他生孩子的花魁娘子们,不得在冯家大宅门口排成长队?
花街青楼业好不容易建立起的良性竞争生态,岂不是得分崩离析?
连带着逍遥楼每年五千多两银子的分红也没戏了。
一想到这些连锁反应,冯云便不寒而栗。
冯云正色道:“李师兄,你好好说清楚,莫要血口喷人,我冯云虽然弹无虚发,但从不无的放矢。”
回应他的是一道煌煌剑气。
李谦并指成剑,剑气透体而出,至刚至猛的剑气隔着数十丈斩落,将地面斩出一道壕沟,一时间地动山摇。
虽然他常被罗小花揍得血惨,但他是实打实的四品虚实境武者,且是攻伐之术第一的剑修武者。
战力不可小觑。
罗小花与张景仲已跳到旁边,当起了吃瓜群众。
罗小花甚至从格物令中掏出小板凳,还有一把瓜子炒货,边看边嗑,兴趣盎然。
李谦脚踩飞剑掠来,居高临下,指尖凝聚出的剑气犹有实质,锋芒迫人。
这样不行啊,李谦境界太高,单方面吊打我……冯云大声道:“李师兄,你境界比我高,跟我打一场,就算赢了,传出去也不好听,你让我一招可好?”
体面人李谦一寻思,是这个道理。
“我让你三招。”
冯云不废话,巴雷特狙击枪具现而出,掏出一把气血丹塞进口中。
气血丹的药力化开,浑身气血之力充盈。
李谦眉头微蹙,这是棍棒?不像棍法的起手式。暗器?也不像。
但身为武者的直觉,令他不由得全神贯注,小心提防。
嘭——巴雷特枪口喷出一道火舌。
“好快!”
李谦心中惊呼,他的视线只捕捉到一条虚影,凭着直觉,抬手甩出一道剑气。
剑气与子弹相撞,剑气化为齑粉,子弹被劈成两半,仍凭着余力,射进他肩头。
李谦一摸剧痛的肩膀,已鲜血直流。
“我四品武者的肉身,竟然受伤了?”
“第二招。”
冯云话音刚落,抬手又是一枪。
李谦不再托大,双手倏然一抬,周身每一个毛孔,都释放出雪白的剑气。
剑气犹如洪水,又像瀑布,呈排山倒海之势,迎向冯云射来的子弹。
一道道剑气劈斩在长达三寸的子弹上,剑气不断削弱子弹的动能,子弹在剑气织成的幕墙中速度减缓。
这是至强与至快的对决。
最终,子弹化作一缕雾霭散去。
李谦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他平日在体内温养无数剑气,这万剑齐出的阵势,冯师弟没见过吧?
他瞥了一眼罗小花,眼神仿佛在说:我也是有绝招的。
就在他分神的这一瞬,身体突然向后倒飞出去,腹部像挨了一击撞城锤,弯折成<形,从飞剑上坠落。
通的一声坠地,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吐出。
“冯云,你不讲武德,你偷袭!”
“冯师弟哪里偷袭,是你托大好吧?他第二击和第三击连发,你只防住第二击就沾沾自喜。”罗小花毫不留情地补刀。
李谦踉跄站起,盯着冯云手里的枪,道:“这是什么暗器?威力好生厉害!”
冯云沉吟片刻,现场取名:“雷殛。”
他自然不能说这是巴雷特M82A1狙击步枪,解释起来太费事。
联想到开枪时,声音犹如滚雷,就言简意赅,取名‘雷殛’好了。
李谦伸手想摸,冯云一把拍开他的爪子。
男人的枪,只有女人能摸。
“现在能好好谈了吗?”冯云将雷殛收回识海。
李谦又酸又恨又纠结道:“秋瑶怀孕了,孩子是你的,你不知道我对秋瑶一往情深吗?连师兄的女人你都不放过,冯云,你不当人子!”
“什么时候怀的?”
“坊间传言,上月十日,秋瑶与你共度一宿。除此之外,前后两个月,她未曾侍寝过。”
一想到这里,李谦就觉得心如刀绞——爷的青春结束了。
秋瑶怀了师弟的孩子,他这个师兄,只能默默祝福。
孩子若生下来,得叫他师叔,他还得给孩子送红包。
孩子转头就把红包交给冯师弟,说:爹爹,李谦师叔的红包为何给的这么多?
冯师弟可能会说:给多点,可能李谦师叔心里会有参与感吧?
秋瑶可能会说:李剑仙,谢谢你,你是个好人。
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李谦的内心戏在疯狂上演!
“你等等,上月十日前后,我在格物院啊。我被墨台博士带回来,昏睡三天,有墨台安然为我作证。”冯云道。
“此话当真?”李谦瞪圆了眼。
“千真万确!”
李谦盘腿坐在地上,掐着眉心,脑子有点乱,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眼角竟有热泪淌下。
罗小花踢了李谦一脚,道:“快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个娘们。给冯师弟道歉。”
李谦扭扭捏捏,纠结如何开口。
冯云摆摆手道:“李师兄对秋瑶花魁爱的深沉,情有可原。”
岂止是爱得深沉?
这明明是舔狗的自我修养,舔到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不,李谦还算不得舔狗。
他连凑上去舔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站着,看着别人舔。
一条眺望狗。
冯云在心里将李谦狠狠鄙夷了一番,正色道:“李师兄,此事咱们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竟有人顶着我的名号玷污秋瑶花魁,绝不能忍!”
“好,为了秋瑶的清白!”李谦说道。
“为了我在花街的声誉!”冯云补充道。
“此事决不罢休!”
这一刻,海王与舔狗相互握手,交换意见,达成一致,并结为同盟。
第36章 见墨台博士
这一夜,李谦独自站在无妄山一处山崖边,举头望月,神情悲戚。
他时而长吁短叹,时而苦笑连连,时而抬手抽自己大嘴巴。
就连平日上个茅房,都要脚踩飞剑的逼格,也忽略不顾。
所受情殇之深,可见一斑。
格物令中,几位八卦之心灼灼燃烧的格物院同僚拉了个小群,围在一起吃瓜。
罗小花忧心忡忡道:“李谦师弟可别一时想不开,从悬崖上跳下去。”
张景仲一脸淡漠道:“没事,四品武者肉身强悍,摔不死。”
“倒不是因为这个,山崖下是古师弟的药草园,砸坏了花花草草可不好。”
气质阴郁的古天平耸耸肩:“弄坏了我的药材,我就把他切碎了做花泥,四品武者的肉身,滋养我的毒草,是大补。”
冯云也饶有兴趣地上线吃瓜,似乎他不在京城这段时间,发生了好些了不得的事。
“李谦得知秋瑶花魁怀有身孕后,好几天都神情恍惚,后来听说是冯师弟的种,他一心要去燕州寻你们,当面质问。”蜂腰翘臀的与钰柔哈哈大笑。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冯云否认三连。
睡了花魁,还让其怀了孩子,这消息传出去,他冯云还怎么在花街混?
倒不是不想担责,只是冯云在花街的红颜知己众多,不想落下厚此薄彼的埋怨。
此事一定要查清楚,究竟是谁打着他的名号,在花街白嫖他的红颜知己们。
嗯,这件事的优先级要排在最高。
冯云想起在山下时,李谦那如瀑如洪的煌煌剑气,疑问道:“李谦师兄是剑修,为何只激发剑气,不持剑对敌?按道理,剑与剑气相互契合,才能将剑招发挥到极致。”
钰柔沉吟片刻:“冯师弟有所不知,李谦出身于剑州的剑道世家,棠溪李氏,是当代家主李阙的次子。”
“棠溪李氏世代相传的棠溪剑诀,号称同境攻伐第一剑招。但李谦自幼身患一疾,无法修习家传剑法。”
不应该啊,早泄还能影响剑术修行?还是说另有他疾?冯云心中暗道。
“他的手无法握剑。”
“只是无法握剑,还是什么都握不了?”
冯云的好奇心被激起,这波师兄师姐们还站在第一层,而他已经想到了第二层。
“只有剑。”钰柔肯定道。
那还好,冯云暗中为李谦感到庆幸。
李谦本身就肾精早泄,连青楼女子都嫌弃他外强中干下边软。
若是手无法做出握持的动作,岂不是连以手装逼都不能?
这才当真叫手无缚鸡之力。
罗小花补充道:“李谦无法修行家传剑法,不受长辈重视,备受排斥,便离家流浪,遇到博士后,博士慧眼识才,看到他天生剑气兰心,传授他以身养气的法门。”
“若是他修成正果,以单修剑气晋入三品,那他将在剑修武者中,开创一条新的体系。剑道、剑术、还有以他为榜样的,剑气。”
啧,果然,能被墨台博士收入门下的,没有废物。
突然间,格物令内的小世界一阵晃动。
众人抬头一看,一张女子的面容笼罩了这方小世界的天空。
他们齐齐起身,恭敬行礼。
钰柔惊喜道:“博士您闭关结束啦?”
墨台声音缥缈,似从遥远的地方传音而来:“还差一点。”
她的目光落在冯云身上,道:“冯云,来我这里,有事请教。”
阿姨找我能有什么事?难道见我最近修行太努力了,心疼我?
不过也好,我也有事想请教墨台博士。
“我这就去找您。”冯云连忙应声。
“不必,我直接将你摄取过来。”
话音刚落,墨台博士的脸散去,一只如玉如藕的白皙手臂从天空探下,巨大的手掌将冯云握在手心,又收了回去。
剩下的几位吃瓜小伙伴面面相觑。
罗瞎话挨个看着小伙伴,震惊道:“你们听到了吗?博士刚说,有事请教冯师弟?我没听错吧?”
钰柔拍着胸口:“我也听到了,但墨台博士是天下最博学的人啊,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
张景仲的面瘫脸难得也浮现出一丝惊色:“我总觉得,冯师弟有大秘密。”
……
冯云发现自己又来到了那方运行着太阳系的小宇宙中。
太阳在最中心缓缓燃烧,其他星星绕着它运动。
“你是对的。”
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冯云回头一看,墨台博士换了一身淡蓝色的绸缎长袍,样式有点像前世的旗袍,将她身体的曲线勾勒得分外清晰。头发也不再是太学博士那般盘起的发髻,如瀑的长发自然垂落,是女王般的中分发型。
她赤着脚,从虚空中走来。
好家伙,之前见阿姨时,她都穿着太学博士的玄色褂袍,这类袍服的样式,男子穿在身上更为合适。
现在的墨台博士,像是给学生上完课后,回到家里随心所欲的小姐姐,自然,清丽,落落大方,还有几分妩媚。
“见过墨台博士。”冯云拱手行礼。
“坐。”
墨台盘腿坐下,信手一招,一张小桌凭空出现。
桌上摆着茶壶茶杯,壶嘴逸散出丝丝热气,淡雅的茉莉茶香扑鼻而来。
冯云也规规矩矩坐在对面,眼睑低垂,摸不准她想问什么。
他偷偷看了一眼,墨台博士正在斟茶。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博士,哦,在博士胸前差点窒息那次不算,那是珈兰惹的祸。
冯云突然觉得自己无法看出她的年纪,有十几岁的清丽,也有二十多岁的柔美,还有三十多岁的美韵。
各个年龄段女子的气质,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冯云咬了咬舌尖,让自己清醒一点。
不要忘记,这是个与大罗国祚同寿的老欧巴桑了!
墨台将一个茶盏推到冯云面前,声线清冷道:“喝茶。”
冯云乖乖双手捧起茶盏,轻轻吹了吹,一饮而尽。
“不错,顺利进入具现境了,看来与体内英灵相处甚好。”
甚好,甚好个腿腿……好就好在我特么恨不得把伽兰搓成灰扬了。
冯云一想起伽兰种种劣迹,觉得罗师姐的口头禅用来解气分外合适。
“今日找你,想请教关于星象的事。当日你说,我研究了上百年的星象是错的,事实证明,确实错了。”
“博士按照我排列的星象重新参悟修炼,境界恢复了吗?”
“没那么快,但会很顺利,而且,有希望一举冲到二品大成。”墨台淡淡的说。
芜湖,这对冯云来说,绝对是好消息。
“我想知道,你所掌握的星象知识,从何而来?”墨台盯着冯云,似乎要将他看穿。
第37章 从宇宙大爆炸开始讲起
嗯……这个该如何解释呢?
这要讲,就得从航天火箭、卫星、航天器、哈勃望远镜、广义狭义相对论开始讲起,太过复杂,没个三天三夜讲不完。
还有爱因斯坦、牛顿、霍金、哥白尼、伽利略……等等物理学大佬。
以科技文明的知识,来给修真世界的人解释天体运行理论,根本讲不清楚,甚至彼此都会将对方当做睿智。
冯云一番思量后,斟词酌句道:“小时候做梦,梦到一位老爷爷,他告诉我的。”
遇事不决,托梦解决。
“老人家有无名讳?”
“霍金。”冯云随口应付道。
墨台端端正正坐着,肃穆点头:“原来是霍老前辈。”
“霍老前辈告诉了我宇宙的大概框架,在我幼小的心里,播下了热爱星象的种子,此后的十几年里,我独自研究,已小有所得。”
“请不吝赐教。”墨台郑重道。
嘶,这话言重了啊,我何德何能?……阿姨虽然是二品高手,辈分极高,但这不耻下问的精神值得钦佩啊!
冯云沉吟片刻,组织一番语言,开始讲述。
他搜索前世时的记忆,在各种科普记录片、书籍资料,甚至还有《少儿百科全书》上看到的知识,嗯,还好没忘。
冯云从宇宙大爆炸开始,细细讲述,深入浅出。
太阳如何绕着银河系核心运转,八大行星又何如绕着太阳做圆周运动,地球与月球之间如何运动……反正宇宙是运动的,运动是有规律的。
配合冯云的讲述,墨台博士将小宇宙的几个星球随手摄来,按照冯云所说的运动规律来运行。
图文并茂,直截了当,一些困扰她很多年的问题迎刃而解。
她时而闭目沉思,时而眉头紧蹙,时而嘴角扬起,时而茅塞顿开。
不愧是拥有‘博士’头衔的女人,放在前世,墨台肯定是一个奖学金拿到手软的女学霸。
冯云不由暗叹。
……
一个时辰后。
“最后一个问题。”
“讲!”
“如果地星是围绕太阳运动,且轨迹几乎为圆形,那春夏秋冬是如何形成?”
冯云心里松了一口气,这题我会!
“地球绕着太阳运转的同时,自身也在自转,自转的这个轴,是倾斜的。”
他话音刚落,太阳和地球就被墨台博士招来。
“是这样么?”
在她的催动下,地球自转的轴偏了一个角度。
正当冯云想为她解释近日点、远日点、光照点的概念,却听墨台博士道:“我明白了。”
真是让人省心省力的好学生啊!
冯云忍不住在心里给墨台博士点了个赞,以她的头脑,放在前世定会被各大名校抢破头。
“如何,对您参悟修行有帮助吗?”冯云希冀道。
“大有裨益。”
墨台感慨道:“参悟太虚极境上百年,不如今日你这一席解惑。”
哪里哪里,我脑袋里的知识也,在前世,也是靠几十代人努力,耗费无数人力财力,才得出的成果。不少先辈为了坚持自己的学说,甚至被视为异端学说,处以死刑。
“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你帮我如此大忙,我自然有所回报。”
阿姨我不想努力了……冯云正色道:“有!”
他讲小垟村发生的一切讲述了一遍,心性恶劣的伽兰都快成他一块心病。
“此事简单。”
墨台博士淡笑道:“先前我在你识海中埋了一柄大日剑,此剑是我参悟太阳温养出的本命剑,至烈至阳,压制生魂英灵等阴邪之物最为合适,我再传授你驱使大日剑的剑诀,今后他不敢再造次。”
墨台博士扣起兰花指一弹,一点星光从指间迸出,没入冯云额头。
与伽兰先前传授他气血掠夺的功法一样,一段陌生的法诀直接印在他识海中。
哼哼,有二品的阿姨为我撑腰,你一条三阶英魂还敢欺负老子么?
冯云迫不及待想试试大日剑的威力。
“等出去再试。”
墨台博士提醒道:“我已将你识海屏蔽,谨防他窥探。”
不愧是修道三百年的二品高手,拔根眉毛都是空心的,翻过的车绝不会翻第二次。
“还有一个问题。”冯云问道:“圣教究竟是善是恶?”
“恶。”
墨台博士直截了当给出她的答案。
阿姨你如此不假思索,是不是带了个人情绪?
“圣教非圣,物极必反,圣之极致,是为妖魔。”墨台点评道。
“还有,不要相信东圣教主教,西门庆安。”
“不久的未来,沉寂已久的东土修真界会迎来巨变,东圣教布局已久,该露出爪牙了,隐世宗门也将出世,还有西圣教,会更加咄咄逼人,多多小心。”
“谨记于心。”冯云正色道。
冯云觉察出她言语中到此为止的蕴意,起身行了一揖,就此告别。
墨台博士一挥手,冯云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视野景象恢复后,他已身处自己的小院中。
“好手段,原以为我只是神识被博士摄去,没想到连同肉身也转移了。”冯云自语道。
“小子,你和那女人讲什么了?竟然将本座屏蔽在外。”伽兰气急败坏道。
冯云心意一动,进入识海中。
伽兰高座在骷髅王座上,翘着二郎腿,居高临下俯视着他。
冯云视线落在那伽兰胸口插着的大宝剑上,剑身赤红,犹如烧红的木炭。
“哼,和你讲过,只要吃了那女人,本座修为恢复,天下何处去不得?裂土封王、称宗道祖、广收后宫,岂不快活?”
“你先停一停,我想请你做个大保健!”
“什么大保健?”
冯云口中念念有词,催动墨台博士传授他的剑诀。
伽兰胸口插着的大日剑,陡然间发出剧烈的蜂鸣声,犹如泥炉烧水至沸腾时,蒸汽冲击壶嘴的声音。
大日剑绽放出正午骄阳般璀璨的火焰,将伽兰占据的那一半识海照耀得如同白昼。
熊熊燃烧的火焰将伽兰包裹其中,这是针对生魂英灵的焚魂业火,对伽兰而言,是难以忍受的酷刑。
“不,不要,啊啊啊,好疼,不要……”
伽兰在骷髅王座上死命挣扎,身体却被大日剑钉死,根本无路可逃。
由骸骨堆成的骨山也分崩离析,像冰雪遇上沸水般消融,发出吱吱的声响。
原本高高在上的伽兰滚落下来,魔躯几乎被业火焚为焦炭。
他半跪在地,尝试将大日剑拔出,双手刚一碰到剑柄,就被灼烧成枯骨。
伽兰昂起头,猩红的眼睛满是暴怒,却迎上了冯云那双毫无怜悯的眼眸。
“现在,你告诉我,谁才是坐骑?”
第38章 兴许有一些妹控
“看你的眼神,似乎很不服气啊!”
冯云嘴角扬了扬,再次催动剑诀,将珈兰胸膛贯穿的大日剑嗡嗡震动,红赤的剑身仿佛要将他胸口炸开。
“一袋米要扛几楼,一袋米要扛二楼。”
已跌落王座的珈兰瞬间瘫倒在地,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被火焰炙烤的蜘蛛,又猛地张开,像被人扯住四肢,要将他生生撕裂。
“啊啊啊……我错了,饶了我,饶了我!”
珈兰求饶的声音已弱如蚊讷,狷狂的面容不复桀骜,他抓住冯云的衣摆,手指不住颤抖。
冯云长舒一口气,在小垟村积攒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些。
只是那个叫李小甜的女孩,已经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了。
冯云蹲下身,伸手抬起珈兰的下巴,冷冷道:“今后,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别给我耍小心思。”
“知情不报,我搞你。”
“撒谎欺骗,我搞你。”
“想吃人肉,我搞你。”
“对我不敬,我搞死你!”
“记住了吗?”
珈兰像被恶霸蹂躏过的小娘子,瘫坐在地,满肚子怨气,却不敢表露出来,只得畏畏缩缩点点头:“记住了。”
“乖。”
冯云拍了拍他的脸,力道不大,侮辱极强。
他心意一动,离开识海世界。
终于排除了珈兰这个隐患,冯云心中仿佛有一块大石头落定。
珈兰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不值得任何悲悯。
也许在珈兰心中,现在可能觉得冯云才是魔鬼。
但冯云毫不在意,正如他所言,主人何须在意坐骑的感受?
……
翌日晌午。
墨台安然来访,小丫头站在冯云面前,扎着羊角辫,大大的眼睛里,装着她这个年纪特有的天真烂漫。
她提着一个精美的食盒,恭恭敬敬执了一个弟子礼。
“学生见过老师,一听老师回来了,学生特来拜访。这是宁正公主差人送来的点心,宫中特供,学生没舍得吃,给老师带来。”
冯云揉了揉她的脑袋,笑道:“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
墨台安然摇摇头:“权当束脩了!”
冯云敲了敲她的脑门,调侃道:“你这不叫束脩,叫借花献佛。”
墨台安然有些不好意思,羞赧一笑,说道:“宁正公主也喜好数术,您给我讲的那几道题的解法,宁正公主都称赞不已,还说得空要来拜访您。”
嘶……宫里的公主都这么闲吗?这种位格的女孩子,不该是刁蛮任性,不讲道理的那种么?会有心思研究数术?
“宁正公主,好看吗?”
墨台安然撅着小嘴,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年纪尚小,对女子的美,还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
冯云换了个问法:“和钰柔师姐比,谁更好看?”
“宁正公主好看。”
妥了,这个公主的颜值相当能打。
Lsp冯云义正言辞道:“请转告公主殿下,我随时都有时间,如有必要,我也可以进宫上门服务。”
墨台安然重重点头,将冯云的话谨记于心。
她掏出一张纸,上面写着冯云上次留给她的题目:如何用能装三斤水的桶,和能装五斤水的桶,打出四斤水来。
墨台安然将稿纸递给冯云,道:“学生已经把这道题解出来了,请老师过目。”
冯云接过,扫了一眼,啧啧称奇。
墨台安然虽然是墨台博士的螟蛉女,但这聪明劲仿佛是遗传的。
他仅仅用巧办法给她讲过两道题,女孩的思路仿佛已经被打通,这类题目已经难不住她了。
“安然呀,你为何要学数术?”冯云好奇道。
“是义母让我学的,我自己也对数术感兴趣。义母说,世间万物的规律,皆可用数术来计算。”
“物理的尽头是数学,此言不假。”
“那数学的尽头呢?”
“哲学。”
“哲学的尽头呢?”
“神学。”冯云随口答道。
这番话很漂亮,很深邃,但是太大了,大到没有传递出任何有效信息。说通俗点,就是装逼。
但对墨台安然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而言,冯云这几个回答,犹如指路明灯,对她幼小的心灵造成巨大的冲击。
冯云看着她喃喃默念的可爱模样,目光不禁迷离起来。
墨台安然是个神奇的孩子,一见到她,就能令人忘掉所有的不愉快。
“老师,您想什么呢?”墨台安然轻声道。
“哦?”
冯云回过神:“想起一个和你一般年纪的孩子。”
“我可以和她做朋友吗?”墨台安然希冀道。
冯云的心仿佛被狠狠扎了一下。
“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再也回不来了。”
冯云摇头笑了笑,逝者已矣,不必妄念。
大椿树的叶子缓缓飘落,在秋风中,像一簇簇轻盈的蝴蝶。
冯云注意到小丫头的目光不时瞄向食盒,约莫馋了,索性打开食盒,遂了她的愿。
里面盛着桂花糕,色泽晶亮,造型精美,香甜可口。
墨台安然捧着糕点,坐在石凳上,像只捧着榛子的小松鼠,小嘴嗫嚅着,满脸幸福。吃着吃着,不禁打了个嗝,连忙捂住嘴,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小丫头逗留了一会,向冯云再讨了几道题目,端端正正行了一个弟子礼后离去了。
“这么乖巧可爱,聪明伶俐,若是我的妹妹该多好!”冯云怅惘自语。
他并非妹控,好吧,兴许有一些妹控,但绝不是变态妹控。
只是觉得有这么一个小丫头在身边,生活会好玩很多。
可惜,他只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傻弟弟。
冯云突然想起一茬,唤来杂役,问道:“这些天,我家人可有书信寄回?”
杂役小童摇摇头。
冯云心中一凉,大感不妙。
“备马,我要回京城。”
……
夜幕时分。
冯云骑着猊马入城,沿着回家的路纵马狂奔,脸色阴沉。
“被人盯上了吗?”
他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不少人都惦记着他,或者是他体内的三阶英灵。
东圣教、西圣教、隐世宗门、甚至朝廷。
未来的三阶强者,对任何一方都是足以打破战力平衡的存在。
再加上圣教修者在历史上作的恶,难免有人在奈何不得他的情况下,迁怒于他的家眷。
身下的猊马似乎感应到冯云的焦急,速度愈来愈快,在宽阔的街道卷起一阵狂风。
到了!
冯云翻身跃下马背,抓住青铜门环敲门。
“谁啊?”
一个陌生人打开门,看着冯云,疑惑道:“你找谁?”
“你是谁?”冯云反问。
陌生人上下打量着冯云:“你是找这宅子的原主吧?他们搬走了。”
冯云:???
好家伙,搬家了也不知会他一声。
是忘记了,还是刻意忘记了?
第39章 《咏鸡》
一定是正娘的的意思!
冯云心里已然有了答案。
“搬去哪里了?”
“不知道,不过听说他们在京城还有几处宅子,原主之前是做生意的,产业不小。”
“打扰了,告辞!”
冯云骑上猊马,朝外城方向奔去。
老爹当年退伍,凭着军功,在京城置办了房产。不过那时候,他们还在外城最边缘一条小胡同里住着。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便买下了现在这座毗邻内城的大宅。
谁曾想,这座宅子已经易主,可见冯家的经济情况恶化得厉害。
冯云凭着记忆,来到一处小胡同,胡同里破旧黑暗,两侧都是低矮的民房,门框破旧不堪,不少流浪汉躺在角落,不知是死是活。
这里的居住条件和环境都很恶劣,时常有盗窃发生,就连巡城校尉都懒得来巡视,因为根本管不过来。
大罗京城繁华不假,正因太过繁华,以至于这些阴暗的角落无人注意。
热闹处有人纸迷金醉,夜夜笙歌。阴暗处就有人忍饥挨饿,冻死路旁。
前生今世皆是如此。
冯云在一座门柱都塌了一半的屋子前停下,左右门上贴着的门神都残破不全。
应该是这里吧?
老宅他只来过一次,还是小的时候,有一回老爹心血来潮,带他来转了转。
当时老爹还笑称,这座老宅不租也不卖,就这么留着,将来若是有了灾变,一家人也有个栖身之处。
没想到多年之后,一语成谶。
他轻轻叩门,不多时,一个警惕的妇人声音响起:“谁?”
“正娘,是我。”冯云应声道。
咣当一声,门闩打开。
孙婉茹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宽袖衣裙,腰间系着围裙,脸上未施粉黛,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一见冯云,她撇了撇嘴,闷哼一声:“怎么不死外面?”
冯云从她一脸不情愿的神态看,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你丫就不该回来!
她身后,冯征咧嘴正笑,缺的那一块牙依旧没补,哈哈笑道:“刚还和你正娘念叨你呢,这就见着了,果然我们父子同心!”
冯云注意到,老爹手里提着一柄刀,正娘则握了一根擀面杖。
冯征将手里的刀扬了扬,尴尬道:“这里不太平,以防万一。”
这时,圆圆脸的冯山扑上来,被冯云一把抵住脑门,两道清鼻涕随着惯性甩了过来。
还好冯云侧身一闪,躲了过去。
“大哥大哥,你终于回来了,老师让我们每人写一首咏物诗,我都快愁死了!”冯山哭丧道。
你愁不愁倒是次要,我更想知道嘉贤大儒收你做关门弟子,究竟后悔了没?
冯云走进门,几只老母鸡扑腾着翅膀跑开,也不见平日里的丫鬟和杂役了。
冯征将刀靠在门旁,笑道:“今日学堂放旬假,山儿恰好在家,刚好你回来,一家人难得团聚。”
“怎么搬到这儿了?”
“家里收入断了,你弟求学得花不少银子,养那么多下人也得花银子,索性把那宅子卖了,下人也给了点钱遣散掉。”
“都说了一人给十两银子就了不得了,你非要给五十两。”正娘用擀面杖在桌上重重一敲,怒气冲冲道。
“主仆一场,好聚好散嘛。”冯征嘿嘿笑道。
“打肿脸充胖子!”孙婉茹瞪了他一眼。
“我给你们寄的信,收到了么?”冯云问道。
“收到了,你不告而别,爹跟你正娘还有所担忧,收到你的信,得知你已入住格物院,前程在望,就放心地把宅子卖了,省下银子供你弟读书。”
“莫要难过,人这一辈子,起起落落是常态。只要你和山儿出息了,那爹这一辈子就不算枉然。”
还好还好,老爹和正娘都是吃过苦的人,现在无非回到最初的起点罢了。
只要心态稳定不崩就好。
冯云最担心他们意志消沉,对生活失去信心。
“你这一个多月都忙什么?在那劳什子院里,连家都不顾了?”孙婉茹撇着嘴问道。
害,论口是心非,正娘是第一。
明明看他各种不顺眼,心却软得不行,所以总是给冯云一种违和感。
用最刻薄的语气,说着关心的话语。
累不累啊正娘。
冯云斟酌片刻,将格物院的种种经历,以及燕州之行选择性地讲了讲。
老爹、正娘还有冯山听得津津有味。
当讲到小垟村七百余口人被魔物吸干气血而死时,冯云将烛台拿到胸前,光线自下而上照在他脸上,诡异至极。
冯云突然伸出舌头,扮了个鬼脸,发出一声怪叫。
“嗷呜!”
三人被吓得一凛,,差点从凳子上溜下去,魂都快没了。
正娘用擀面杖冲冯云脑袋敲了一下,嗔怒道:“一天哪来这么多心眼?”
冯征抚着下巴,凝重道:“以后这种事咱少掺和,能躲就躲,苟住才是王道。你初入修真界,道行尚浅,哪怕天塌了都有个高的顶着,你别做那出头鸟。”
“当年我参军打仗的时候,冲得最快最猛的都死了,反而是我这种缩在最后边的还活着。朝廷奖励的功勋都是给活人的,死人可啥都没有!”
啧,老爹的苟道也小有成就啊!
“对了,帮你弟作一首咏物诗。”孙婉茹抚着小儿的脑袋说道。
冯山满脸希冀地望着大哥。
作诗?
冯云笑了,这难吗?
对大文盲老爹和正娘而言,难如登天。可对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的他而言,再简单不过了。
他前世上学时背的诗,都是流传千百年的佳句,随便拽一首出来,都能让大罗文坛抖三抖吧?
难点在于,要给冯山想一首符合他智力水平的诗,若给他掏一首诗圣杜甫或者诗仙李白的绝句,嘉贤大儒铁定不信这是小老弟所作。
抄袭是文人大忌,不能让小老弟在嘉贤大儒那里落了下乘。
冯云看向门外,一只花公鸡领着几只老母鸡正追着蛐蛐啄食,扑闪着翅膀,好不欢乐。
他酝酿片刻,吟道:
“鸡,鸡,鸡,尖嘴对天啼。三更呼皓月,五更鼓晨曦。”
冯云看向老爹他们:“如何?”
老爹闭着眼,摇头晃脑,装模作样点评道:“好诗!”
呸,就猜到你要说这两个字,喝到美酒就说‘好酒’;吃到美味就说‘好菜’;
具体好在哪里,你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冯云在心里唾弃了老爹一番。
孙婉茹倒是觉得这首诗有一股童真烂漫的感觉,满意道:“云儿,这首诗得有个名字,你快想个。”
冯云沉吟片刻:“就叫《咏鸡》好了。”
第40章 给你们露一手
冯山当即拿出文房四宝,将兄长所作的《咏鸡》誊写下来,落款处的署名为‘冯宝源’。
“小老弟改名了?”冯云好奇道。
“同窗都有名有字,我已及冠,先生便给我取了字,寓意‘招财进宝,源源不绝’。”
这字取得倒是应景,冯家没落了,正缺银钱,但愿能帮冯家带来财运。
“还好没让老爹为你取字。”冯云一本正经道。
老爹没啥文化,给他们兄弟俩起的名字就可见得。
他出生那天,天空飘来一团白云,便起名‘冯云’。小老弟出生时,老爹遥望荒和山脉,简单粗暴叫‘冯山’。
“爹起的名怎么了?咱祖宗的规矩,小孩名字起得越贱,越好养活。”冯征瞪眼道。
“你爹当初本想叫你们狗剩和铁蛋,我死活不同意,才看云叫云,看山叫山。”孙婉茹想起这茬就来气,抄起擀面杖朝丈夫捅去。
冯云倒吸一口凉气,心中顿时对正娘涌起莫大的感激。
想想看,他的颜值可是能在花街白嫖花魁的,却顶着‘冯狗剩’的名号,这违和感太强。鸨嬷嬷们一见他,挥着手绢招呼:姑娘们快出来,狗剩公子来啦……
冯云不敢再想,也不觉得自己的名字简单直白了。
老爹算冯家这么多年,混得最好的一个,靠军功在京城置办了产业,乘着东圣教的风口赚到了银子。骤然富贵后,总想将身上粗鄙的习气改一改,将冯家打造成名门世家。
可惜,还没搞出什么名堂,冯家就沦落到要变卖家产的地步。
孙婉茹在围裙上抹了抹手,起身去厨房,她正在灶上熬着粥,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见她身影消失了,冯征挪了挪凳子,凑到冯云身旁,小声道:“云儿,先前你在信中说,去花街逍遥楼,报你名字,姑娘随便挑,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冯征兴奋地搓搓手:“等得空了,爹一定要去享受享受,你正娘管得实在太严了。”
男人嘛,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是每个男人的终极梦想。
“除了凝霜……她有花柳病。”冯云提醒道。
冯征闻言,眉头紧锁道:“得了花柳病还接客,岂不害人害己?”
“她们都是为了生活而努力奋斗的年轻人,我特尊重她们!”冯云为小姐姐们声援道。
“爹没去过那种地方,有什么要注意的?”
好家伙,老爹问儿子讨要嫖客经验可还行?
冯云突然想起前世一个梗,爸爸见儿子到青春期了,便说:儿啊,你不小了,有些男女之间的事该和你讲讲。
儿子拍着胸脯说:爸爸,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冯云心中默默玩梗,沉吟片刻道:“花街姑娘的脂粉味重,你完事回家速速将衣物换掉,免得正娘察觉!”
冯征一愣,对冯云比出一个大拇指:“还是我儿心思缜密!”
这是冯云在花街总结出的经验,花街竞争激烈,同一家青楼的姑娘,都属于竞争关系。你宠幸完这个姑娘,一身脂粉味,再去找别的姑娘,难免令其心生嫌隙。
老爹若是一身胭脂水粉味道地回来,正娘不得扒下他一层皮?
这时,孙婉茹从厨房出来,端着一大盆红薯粥和几个馒头。
冯征和冯云赶忙挪开,仿佛无事发生,同时用眼神威胁冯山,不让他乱说话!
“天天馒头咸菜粥,连点荤腥都没,嘴里淡出个鸟来。”冯征埋怨道。
孙婉茹一瞪眼道:“就这,能吃吃不吃滚。”
这一瞪眼,一咆哮的气势,像极了一头母大虫。
冯征、冯山和冯云不敢多哔哔,埋头干饭。
三个冯姓男人被一个外姓人拿捏得死死的。
吃着吃着,孙婉茹突然放下碗筷,叹息道:“确实太寡淡了,可银子都要省下来,供山儿念书。过苦日子要开源节流,开源暂时没办法,就只能从吃上省,你们体量一下。”
身为一家主母,她过了十几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阔太生活,现在要她重归厅堂灶台,难免心有落差。
这些都不算什么,她本身也是贫苦出身,不是没吃过苦,也不怕吃苦。
但丈夫的一句无心之言,令她有些破防。
冯云注意到正娘食指指缠着纱布,手腕处被锅沿烫了一道疤,在烛光下泛出白光。
他视线又落在那根擀面杖上,若有所思。
“正娘,咱家有无面粉?”
“有。”
“菜油、辣椒面、花椒面、盐、酱油、醋,可都有?”
“有有有,你问这作甚?”孙婉茹不耐道。
冯云嘴角扬起,他突然想起前世常吃的一道主食——油泼面!
热油泼在辣面上,香气四溢,拌面吃,酸辣畅快,简直人间美味。
冯云起身抄起擀面杖,朝厨房走去,甩下一句:
“我下面给你们吃!”
半个时辰后。
呼呼呼——
屋里充满了吸溜面条的声音。
冯征含泪吃了三大碗,嘴唇一圈辣油,激动道:“云儿,爹从来不知,你竟有这手艺!”
孙婉茹从来没夸赞过冯云,现在兴许是吃人的嘴软,语气柔和道:“冯云,这面的做法,能教教正娘么?”
“小事,下次我下面给你们吃时,你在旁边观摩。”
冯云也没想到自己能一次成功,他只是凭着记忆中的味道在做罢了,没想到口感比前世所吃的油泼面更好吃。
冯山没说什么,他吃饭时是顾不上说话的,但他趁老爹不注意,一筷子将老爹碗里的面条全抄走。
冯征瞪圆了眼,盯着空空如也的碗,正欲发作,就迎上孙婉茹凶巴巴的目光,只能悻悻赔笑。
这顿饭一家人吃得极为饱足,孙婉茹突然道:“这面味道鲜香爽辣,极为开胃,我们何不在胡同口摆个面摊?肯定大受欢迎。”
冯征闻言如触电般,顿时坐端正,喃喃道:“有搞头,此事我觉能成!”
“云儿,你觉得呢?”孙婉茹看向冯云。
不知不觉间,冯云在一家人心中,已经成了拍板拿主意的那个人!
冯云思忖片刻,手指轻叩桌面:“值得一试!”
夜深人静后,几人纷纷歇息。
这座屋子只有两间卧室,冯征和孙婉茹住在稍大的那间。
冯云只能和小老弟睡在稍小的房里,紧巴巴地挤在床上。
小老弟睡得正酣,鼾声如雷,与隔壁老爹的鼾声隔墙呼应,此起彼伏。
冯云双手枕在脑后,翘着二郎腿发呆。
这时,腰间格物令一阵震动。
冯云将一缕神识沉入其中,只听李谦的声音哭啼道:
“冯师弟,我睡不着,我想秋瑶想得心慌,你带我去见她好不好?”
第41章 他的孩子,你不配养
你那是想念吗?分明是馋人家身子,你下贱!
冯云吐槽一番。
不过,秋瑶怀孕这件事得尽快查清真相,否则他冯云以后在花街还怎么混?
反正睡也睡不着,索性即可开始着手调查。
他通过格物令传音道:“花街路口碰面,速来!”
半个时辰后。
冯云先一步到达,倚在石桥栏杆上,眺望沋河沿岸灯火辉煌的热闹风情。
河水静谧地流淌,两岸璀璨的灯火在水面洒下碎金般耀眼的光芒。
无数文人骚客、风流纨绔出现在花街,甚至有不少马车从内城方向驶来,也不知是那位王公贵胄半夜出来寻欢。
“这里简直是情报集散中心啊,只要和小姐姐们搞好关系,这些道貌岸然的家伙们,在床上给姑娘们说的枕边话,反手就会变成我的情报。”
李谦和二皇子曹温禹就是前车之鉴!
冯云觉得有必要将此事继续保持下去,就如同前世的娱乐圈一样,看谁的瓜最大最震惊,爆出来就是社死的下场。
你们的骚,终将变成刺向你们的刀!
这时,一道流光溢彩的身影从天而降。
李谦立在飞剑上,离地一尺高。
他穿了一身紫色直裰长袍,腰间扎着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足下一双青缎粉底小朝靴。
张开双臂,在冯云面前转了一圈,兴奋道:“我看起来怎么样?”
你看起来很闷骚……冯云微微皱眉道:“咱们是来查事情,不是来嫖的。”
“无妨,我要给秋瑶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的细短软已经给秋瑶留下心理阴影了,怡红院已经将你拉黑了知道吗?
冯云心里的吐槽之魂已燃烧爆表。
“快走快走,我已迫不及待!”李谦驾驭飞剑,直奔怡红院。
怡红院门口。
赵姓鸨嬷嬷身着一袭大红色抹胸襦裙,事业线饱满深邃,摇着小圆扇,在门口卖力招揽客人。
但怡红院的人气明显比对面逍遥楼差一大截。
再加上花魁秋瑶因为某些缘故不方便露面,客人愈发稀少。
鸨嬷嬷脸色突然一变,像结了一层寒霜,怪气道:“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这始乱终弃的负心人!”
冯云挠了挠鼻子:“赵姐,话不可以乱说。”
“怎么乱说了?”鸨嬷嬷一手叉腰,站在台阶上,用小圆扇指着冯云:“你干了什么事心里不清楚?一个多月了,也不现身给个交代,呸,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嘶……地图炮开不得啊!冯云一阵头痛。
李谦望着冯云,鼻子莫名一酸。
这场面,就像老师点名谁和谁早恋,当着全班同学面批评,而李谦只能坐在角落抠手指甲,只恨被一同批评的人不是自己。
“还有你,中看不中用的货色,又想来我怡红院堵门闹事?”鸨嬷嬷调转火力,对李谦一顿开炮。
“赵姐,你听我解释!”冯云走上台阶。
鸨嬷嬷白了他一眼,别过脑袋,不去看他。
“秋瑶花魁可是说,我上个月十日找过她?”
“哼。”
“上个月十日,我身在无妄山格物院,未曾下过山,有山上众多师兄师姐作证,甚至二品强者墨台博士都可为我作证。”
“您可以不信我,但墨台博士,大罗的守护者,您总该相信吧?”
鸨嬷嬷不禁动容,颤声道:“此话当真?”
“自然无假!实不相瞒,我已被墨台博士收为弟子,旁边这位李谦,也是墨台博士的弟子。今日我二人前来,不为别的,正是为查清究竟何人顶着我冯云的名号,玷污了秋瑶花魁!”
墨台博士这个与大罗国祚齐寿的强者,就是最完美的背书。
只要搬出博士的名号,很多问题都可迎刃而解!
对鸨嬷嬷而言,这压根就是高不可攀的神仙人物。
果不其然,鸨嬷嬷的卡姿兰大眼睛忽闪忽闪,脸上寒霜尽散。
冯云乘胜追击,从怀中掏出一叠纸:“先前答应您,要让怡红院生意不输逍遥楼,这是我整理出的几条决策。”
鸨嬷嬷展开信纸,逐行扫过,脸上顿时一幅如获至宝的惊喜。
冯云如做错事的小男生,揪住鸨嬷嬷的衣袖,轻轻摇晃,满脸委屈道:“赵姐~~~您看行么?”
“方才是姐唐突了,冯公子别往心里去,请随我来。”
鸨嬷嬷信纸小心收好,转眼换上眉开眼笑的慈爱面孔,挽着冯云胳膊往里走去。
冯云转过头,飞快地对李谦眨眨眼:搞定。
李谦只觉得浑身狂起鸡皮疙瘩,脚指头都在靴中蜷了起来。
他默默将这一切记在心中,原来要想在花街吃得开,必须得嘴巴甜,还得会撒娇卖乖!
他本以为,对待娇柔女子,要像钢铁般强硬,方可刚柔并济,达成和谐。
也可能因为他软,才刻意强硬,以做掩饰。
今日见了冯云这一番操作,豁然开朗,原来恰到好处的示弱,效果事半功倍。
学到了学到了!
冯云真乃吾师也!
秋瑶闺房。
鸨嬷嬷将冯云与李谦带到,叮嘱一番,便离去。
秋瑶这些天心神不宁,胃口奇差,茶饭不思,整个人都憔悴了。
鸨嬷嬷希望冯云能好好开导她。
没胃口?简单。我下面给她吃就好了……冯云暗忖,没有什么是一碗酸辣刺激的油泼面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碗。
“冯朗!”
甫一进门,斜倚在床上的秋瑶两眼放光,惊喜喊道。
‘朗’这个称呼,只有女子对情定终生之人才会用,表示身心皆已归此人所属。
这一声冯朗,瞬间让李谦破防。
“冯朗,快来坐我边上。”秋瑶往里挪了挪,在床边腾了一块地儿。
好的,其实我更想让你坐我鞭上……冯云挠挠鼻尖,刚一坐下,手就被秋瑶柔软温热的柔荑握住。
李谦就站在门口,低着头,神情复杂,脚尖在飞剑上摩擦摩擦,在这光滑的剑上摩擦。
“秋瑶,我们上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冯云试探道。
“上个月十日呀,奴家记得清清楚楚,那天冯朗承诺奴家,只要给您生个孩子,您就替奴家赎身,然后远离京城,长相厮守,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不,我冯云绝不会说这种话!
我就想当一个安安静静的海王,只进入你们身体,不进入你们生活!
“那天奴家为您侍寝时,瞒着鸨嬷嬷,把麝香囊丢了,果然,有喜了。”
“冯朗,来摸摸。”
秋瑶握住冯云的手腕,将他的手掌引到小腹处,满脸幸福。
“后来鸨嬷嬷知道了,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可奴家不怕她,这个孩子,奴家一定要生下来!”
李谦听到这话,心如刀绞,终于忍不住了,上前道:“生下来吧,孩子我养!”
秋瑶盯着他,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朱红色的嘴唇轻启:
“不,冯朗的孩子,你不配养!”
第42章 深藏功与名
李谦捂着心口,被秋瑶的话语狠狠扎了一下,神色痛苦不堪,表情无比纠结。
他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咬牙道:
“我可以跟孩子姓!”
冯云闻言直呼内行!
这李谦分明已经进化为舔狗的中的战狼,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舔得狗中狗,方为狗中皇,若为狗中皇,何惧海中王?
此等大无畏的接盘侠精神,加上他不凡的剑修气质,什么样的女神舔不来?为何非要死磕一名风尘女子!
李师兄,我敬你!
“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我怕冯朗误会。”秋瑶冷冰冰道,然后对冯云莞尔一笑:“冯朗,这个人好奇怪哦。”
李谦一个站立不稳,从飞剑上跌落,无力地靠在墙上,身体缓缓滑下去,双目空洞失神。
冯云对李谦使了个眼色,让他先出去。
李谦拿出最后的倔强,故作风度道:“她怀孕了,你轻点。”
滚你丫的,我是来查事情的……冯云心里骂道。
李谦恋恋不舍地出去了,带上门的那一刻,眸眼里尽是眺望狗的辛酸。
冯云轻咳一声,道:“我当时来找你时,有觉得我哪里不对劲么?”
秋瑶思索片刻,笑了笑:“冯朗这两个月极少来怡红院,那天突然来找奴家,本身就是最大的奇怪之处。”
废话,逍遥楼的小姐姐们跳钢管舞扭屁股的姿态,比你们怡红院这文绉绉的舞乐弹唱带劲多了。
不过按照时间线来讲,在冯云穿越复生前,原主时常来怡红院捧秋瑶花魁,复活后,lsp冯云更喜欢逍遥楼的小姐姐,她们大胆奔放、热情好客、勤奋好学,更值得开发。
“冯朗,你为我赎身好不好?赎身后,奴家就清清白白干干净净的了,我们成婚,一起将这个孩子养大。”秋瑶希冀道。
“我们家破产了。”冯云摇头道。
秋瑶咬了咬嘴唇,从被褥下掏出一叠银票,塞到冯云手中,坚定道:“这是奴家这些年攒的银子,全给你。”
冯云攥着银票,捻了捻,足足两千两。
好家伙,这是多少个夜晚,秋瑶挥汗如雨的结果?
现在被他截胡了!
但这个钱他不能拿,拿了岂不是禽兽?人家女孩子挣点逼钱容易?
“你自己留着吧。”冯云摇头道。
“不,还是给冯朗吧,奴家的一切,都可以给你。”秋瑶固执道:“冯朗拿着银子帮奴家赎身,余下来的银子,权当嫁妆了。”
“奴家日日夜夜都在想,恢复自由身后,与冯朗长相厮守,结为连理,死后不知能否埋进冯家祖坟,但愿列祖列宗们不会嫌弃奴家不干净。”
秋瑶用手指绕着一缕发丝把玩着,尖俏的脸上充满对未来的憧憬。
冯云一阵头大,好家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你就连死后埋哪都想好了?
“主人,主人,小的觉得,这女子状态不对!”识海中,珈兰殷勤道。
在大日剑的调教下,珈兰的桀骜彻底磨灭,现在乖得像个小吉祥物。
“我也觉得不对,但具体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可能是因为我这该死的魅力?”
“小的认为,她可能中了某种蛊惑人心的戒律。”
“嗯?”
“您可以试探一下,下一个她一定会抵触的命令,若她毫无犹豫地执行,那定是某种戒律,或者别的什么操纵人心的手段。”
冯云闻言心念一动:“秋瑶,你什么都愿意为我做吗?”
秋瑶端坐而起,决绝地点头,眸眼里坚定不移。
“那,我想让你为我去死。”
“冯朗,莫开玩笑。我怀了你的骨肉,你想让我一尸两命么?”
珈兰你给我滚出来,根本不准好吧?
冯云抬手在她挺翘的鼻梁上轻刮一下,柔声道:“当然是开玩笑。”
“就说嘛,冯朗当日叮嘱过,无论如何,孩子一定要生下来。等孩子出生后,奴家立刻就去死,遂了冯朗的心愿。冯朗想让奴家以何种方式去死?自缢?自刎?坠楼?服毒?请冯朗明示。”
秋瑶温柔地盯着冯云,用最软糯的语气,说着最狠戾的话语。
冯云看着她娇美的面庞,那倾城的笑靥像一张面具,覆在脸上。
他不禁汗毛竖起,突然觉得,后背像爬了一条冰冷的蛇,正对着他嘶嘶吐信。
……
半个时辰后,冯云与李谦离开怡红院,沿着沋河散步。
临走前,他叮嘱鸨嬷嬷,让人盯紧秋瑶,任何人不得接近她,同时收走她房间所有尖锐器物,谨防她犯傻。
鸨嬷嬷听出事情的严重性,捂着胸口,连连点头,如小鸡啄米,当即安排了两名狎司守在秋瑶闺房门口。
冯云将珈兰的分析和试探秋瑶的反应,告予李谦。
李谦当即转哀为喜,舔狗之魂重新燃烧,兴奋道:“冯师弟,你看我还有机会吗?”
“如果不把背后主谋揪出来,谁来了都没用。秋瑶现在只认我,还有那个冒充我的人。”
“从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此人最想要的是秋瑶肚里的孩子,任何指令,若和生孩子这一条冲突,都会以生孩子为优先。”
什么人啊这是,如此执着地要将自己的染色体传承下去?家里有矿还是?
“不过,现在范围已经缩小了很多。”冯云分析道:“冒充我之人,是修真者,擅长蛊惑人心的法术,李师兄,哪些修真体系拥有惑乱人心的能力?”
“这个就多了,比如古天平师兄,可调配出令人言听计从的毒药。”
“毒系可能性不大,只要是药,就有药效时长,秋瑶所中的术法,至少要延续怀胎十月,若药力消退,可能坏事,得不偿失。”
“道门有阴神附体的法门,可操纵别人肉身。”
“也不对,秋瑶的言行举止都发自内心,阴神附身的违和感极强,很容易察觉。”
“若这番排除下去,就只有巫蛊师的子母连环蛊,以及圣教的戒律了。”李谦说道。
巫蛊师的蛊术冯云不了解。
但圣教五阶戒律境,可给对方施加debuff,达到削弱或控制对方的目的。
嗯,有这个味道了。
可是,大罗境内的东圣教,致力于成为大罗国教,只对扩张根众感兴趣啊!
什么时候开始热衷于生孩子?
冯云捏着眉心,只觉得脑袋一团乱麻。
李谦反而心情愉悦了。
原来秋瑶怀孕是身不由己啊,等这个孩子生下来,母子俩,不,我更喜欢女孩儿,母女两必然无依无靠。
这时,我便横空出世,给秋瑶和孩子一个家,秋瑶一定会被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想到这里,李谦嘴角不禁扬起,深藏功与名。
第43章 线索:东圣教藏书阁
二人路过逍遥楼门口。
冯云突然驻足。
李谦疑问道:“冯师弟?”
“我看到一个熟人。”冯云扬了扬下巴。
只见一名清癯消瘦的老者,左拥右抱着两名女子,从逍遥楼里走出来。
老者满面红光,酒色微醺,应是刚喝完花酒,并且喝得极其到位。
临别之际,他冲着两名青楼女子皎洁的脸蛋,一人亲了一口,然后哈哈大笑着,从怀中摸出一大叠银票,数也不数,径直往姑娘胸间沟壑里塞。
好家伙,嫐啊!
老者赫然是先前指导冯云具现境入门的吴尘子。
那日吴尘子以为自己毁了冯云根基,绝望之际一番真情流露,冯云便介绍他来花街寻寻乐子,尝尝滋味,补全人生。
吴尘子当时铿锵有力的发言仿佛还在耳畔回响:
我吴尘子就是从这山上跳下去,都不会去那污秽之地?
现在从老先生这嫐的阵势看来,是真香了。
冯云在心里吐槽完,唤道:
“吴大师。”
吴尘子满面醺红,陡然被人认出,打了个激灵,定睛一看,胡子都抖了起来。
“冯……冯云。”
“大师可尽兴?”
“没,只是来转转,我吴尘子身为圣教教习,一生洁身自好……”
冯云摆摆手:“大家都是男人,我懂你!”
吴尘子一向刻板严肃的脸闪过一丝羞耻:“请务必替老夫保守秘密,老夫不想落得晚节不保。”
您这一把岁数,大刺刺地从逍遥楼正门出来,谁见了不得多看你两眼?
冯云在心里将吴尘子鄙夷一番。
“您下回出入最好走后门,正门太惹眼了。”冯云好心提醒。
“你对这里很熟?”
岂止是熟?就跟回家一样好吧?
冯云沉吟片刻,道:“大师身为教习,指导过不少后辈圣教修士?”
“桃李满天下!”吴尘子昂起头。
“大师可记得,有没有圣教修者领悟出蛊惑人心的戒律?”
吴尘子撅起嘴思索片刻:“有,还不少,但太过久远,记不清了。”
“不过,东圣教总坛的藏书阁,二层东侧书架上,记载了圣教三百年来,出现过的所有言灵、戒律,如果领悟出戒律的人是天资卓绝之辈,也会有相应的记载。”
冯云和李谦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记住这个宝贵的线索。
吴尘子打了个酒嗝,醉醺醺道:“虽然你现在身处格物院,跟随墨台博士,但东圣教,随时对你敞开大门,西门主教大人,也时刻关注着你。”
他突然压低声音道:“不久,将有大事发生,是危机,也是机遇,你要抓紧了。”
吴尘子话罢,拍了拍冯云的肩,脚步虚浮着离开。
“大师,回去了赶紧沐浴更衣,您身上的脂粉味和酒味很刺鼻,会暴露的。”
吴尘子一怔,背对冯云挥了挥手。
“这老先生,老当益壮啊!”李谦感慨道。
没错,吴尘子老当益壮,你年少早泄,你俩要不交流交流心得?
“先这样吧,明日我去东圣教总坛的藏书阁看看,你恐怕不方便出现在东圣教中,有线索了我格物令呼你。”
李谦点点头。
“冯师弟,请尽快将此事查明,我和秋瑶未来的幸福,就靠你了!”他郑重其事道。
冯云翻了个白眼。
请不要再给自己加戏了,谢谢。
逍遥楼最高处一间阁楼。
花魁凝霜站在窗前,十里花街的美景尽收眼底。
她目力极佳,一眼就看到冯云和脚踩飞剑的李谦,他们与一名老者驻足详谈片刻,又离去了。
“环儿,冯公子可是从怡红院出来的?”
身后名叫环儿的丫鬟道:“亲眼目睹!”
“哼,男人!”
凝霜撅起饱满的嘴唇,眉宇间闪过一抹忧愁,手指不停捋着鬓角垂下来的一缕青丝。
“这冯云太不像话,上次将小姐身上咬得全是牙印,害得您十几天都没法见人,之后又跟死了一样,一个多月都不露面,现在连咱逍遥楼的门都不进,径直去了怡红院,莫非传言是真的?”
环儿语调轻快急促,像只叽叽喳喳的麻雀。
“什么传言?”
“小姐还不知道?”环儿惊奇道:“听说怡红院的秋瑶花魁,怀了那冯云的孩子。”
“休要乱说。”凝霜瞪了她一眼。
环儿赶忙低下头:“我也是听说嘛。”
“你说,我该如何留住冯公子的心?”
“嗯……逼!”
凝霜脸上浮起一抹红霞,嗔道:“如此粗鄙之言,休得再提。”
冯云在她身后突进时,会拍着她的翘臀说:小骚biu。
聊天提到哪位姑娘遇到难缠的客人,便会骂其:大傻biu。
在冯云的耳濡目染下,凝霜也明白了这个字眼的含义。
但对环儿来说,这就触及她知识的盲区了。
小丫鬟振振有词道:“如何粗鄙了?小姐先给他怀个孩子,您肚里有了他的亲骨肉,还担心他再厮混?这种混迹花街的浪荡子,您就得逼他一把!逼他给您赎身,逼他娶您过门。”
环儿这一番话,听得凝霜心驰神往。
相夫教子,举案齐眉,是她这种红尘女子想都不敢想的奢侈生活。
不说别的,她身为逍遥楼的花魁,一棵活着的摇钱树,赎身的价格高达九千两,已是天价。
谁会愿意给一个青楼歌姬花这么多银子来赎身呢?
能拿得出这笔巨款的,莫不是达官显贵,天潢贵胄,在他们眼里,自己只是个玩物罢了,不值得。
可是环儿说的话,似乎也有道理。
要不先悄悄怀孕,然后惊艳所有人?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在脑海,就被凝霜打消了。
她倚靠在窗柩边,沁凉的夜风拂过她的面庞,长发随风飘逸,目光澄澈。
“我不想逼他,冯公子是自由的,挟子相逼,我只能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
“更何况,这对孩子也不公平,他今后得知母亲为人若此,又该如何自持?”
“而且,我的感情已经全部给了冯公子,再也匀不出一丁点,去爱别人了。”、
“哪怕这个人是我的亲骨肉。”
环儿听着听着,不由得一哆嗦,吐舌道:“小姐,听听您说的这话,好生肉麻,真不知羞。”
凝霜瞥了她一眼:“男子爱上女子,往往会胆怯羞涩。而女子爱上男子后,反而变得大胆肆意。”
“等你有了心上人,自然会明白。”
她的侧脸在窗柩映衬下,如一幅装裱精美的画框,眉眼中饱含风情,仿佛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第44章 冯云:没事,我溜达
翌日。
冯征和孙婉茹着手摆面摊的事。
二人分头行动,冯征去寻一木匠,委托他打几件长条桌凳,孙婉茹则去坊市置办碗筷食材等。
冯山穿上气派的士子袍服,背上小书箱,前去学堂读书。
嘉贤大儒所办的学堂是寄宿制,每上十天课,放两天旬假。
冯云想起花街见的那些摇着折扇故作风流的士子,沉着脸给小老弟叮嘱:“同窗若引诱你去花街寻乐,不准去,被我发现,打断你的腿!”
“为何要去花街寻乐?我最大的乐趣,就是放饭时,在堂厨干饭啊。”
“你不懂,这人呐,饱暖思淫谷欠。”
冯山眉头紧皱,圆圆脸露出思考状,显然这句话超纲了。
冯云叹了口气,小老弟委实太过憨厚。
咱家为供你读书,都卖房了,着实没那个条件。
花街那地方,就是销金窟,灯红酒绿,纸迷金醉的。同窗一撺掇,你一上头,可能随手几十几百两银子就打赏出去。
然后歌姬娘子见你是个半大毛孩,顶多在打茶围时,多给你奉一杯茶,当众说一句:谢谢老板送的飞机火箭。
血亏!
冯云拍了拍小老弟的肩,谆谆教导:“好好学,考取功名,莫要辜负爹爹和正娘的期许,等你学有所成,哥带你去睡花魁。”
有我这个逍遥楼技术总监在,明明能白嫖,何必再花银子当那冤大头?
家人都各自忙碌,冯云也洗漱完毕,打算去东圣教总坛溜达一圈。
……
东圣教总坛圣殿位于京城西北隅,与冯云在清河县城所见的分坛,建筑风格如出一辙,像极了他前世所见的哥特式大教堂。
无数高耸的尖顶直冲天际,上百根纯白色的石柱撑起穹顶,柱子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巨大的花窗琉璃将阳光反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圣殿建立在长达百阶的高台上,甚至比不远处的皇宫都略高一筹。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当~当~当~的钟声响起,无数纯白的飞鸟从尖顶略过,殿内传来教徒齐声吟唱的玄妙声音。
“以现在的工匠技术,盖这玩意,得花多少银子?”冯云嘟嘟道。
他循着石阶而上,一大早就有不少信徒前来礼拜,香火极为鼎盛。
教徒们皆虔诚跪拜在殿前,双手十指交错,口中念念有词。
冯云双手插兜,在圣殿门口转悠着,很快引起护殿教士的注意。
一名手握棍棒护殿教士走来,以审问的语气道:“你鬼鬼祟祟在作甚?”
“没事,我溜达。”冯云仰望着高高的尖顶,随口道。
“凡夫俗子,竟敢直视圣殿,当心触怒真神,灼瞎你的眼。”护殿教士呵斥道。
呵,小小的护殿教士,都这么大威风?
冯云正纠结怎么把这烦人的家伙打发走,他就会气血掠夺和具现雷殛这两招,但不想闹出大动静。
“主人主人,这是未入阶位的教士,您直接施展威压即可。”吉祥物珈兰在识海中说道。
“怎么做?”
“释放一缕神念。”
冯云心意一动,直视护殿教士,瞳孔闪过一丝红光。
护殿教士突然一怔,脸上浮现出莫大惊恐,噗通跪下,五体投地,浑身颤抖。
像搬开石块后,栖息在阴暗中的蝼蚁,被突然暴露在阳光下。
“属下有眼无珠,不知您是阶位大人,多有冒犯,请恕罪。”一人颤声道。
好家伙,效果这么好?
冯云啧啧称奇,忍不住又催动大日剑诀。
正为自己的良好表现沾沾自喜的珈兰,莫名又承受了一次生魂灼烧之刑。
“小子没完没了是吧?招你惹你了?”珈兰气急败坏道。
“在清河县的圣教分坛时,为何不告诉我这招?”
“好家伙,这都过去多久了,你一天天这么记仇,会快乐吗?”珈兰怒斥道,还有点委屈。
“你,带我去藏书阁。”冯云居高临下道。
“是,是,您随我来。”护殿教士从地上爬起,膝头的灰尘都顾不得拍,低眉折腰,小步疾走。
冯云双手插在兜里,撇着外八字大摇大摆走入圣殿。
跟罗师姐混熟了,不知不觉间,都沾染了她的习惯。
藏书阁前。
护殿教士恭敬道:“大人,到了。”
冯云装模作样点点头。
他面前的是一道高大的拱门,门口氤氲着一层金色的光幕,不时得有电弧噼啪闪过。
“藏书阁就在这道门后,主教大人布下了结界,外人若擅闯,会被瞬间灭杀。”
冯云吞了口唾沫,横下心,跨入拱门中。
光幕如涟漪般晃动片刻,他的身形消失了。
护殿教士如释重负,靠在墙上,双目空洞地瘫坐下来。
这位陌生的阶位大人释放威压的那一瞬,他脑海里出现了一幅无比可怖的画面,仿佛有一头恶鬼要将他撕成碎片。
他只见识过五阶大人的威压,但方才那位大人给他的感觉,比五阶大人还要可怕无数倍。
护殿教士在地上瘫坐了许久,才缓过神,挪着步子,重回岗位。
……
“嚯,仿佛回到了大学时的图书馆诶!”
冯云感慨道。
一本本书籍散发出纸张与油墨混合在一起的特有香味,阳光透过穹顶的琉璃照射下来,暖洋洋的感觉甚是舒适。
藏书阁共有七层,正中央是一根十几丈粗的石柱,台阶顺着石柱螺旋而上,每到一层,便有几截走廊延伸到对应楼层。
冯云按着吴尘子的讲述,直奔二层东侧。
“增强己身的,是言灵。给对方施加的,是戒律。能蛊惑人心的,自然是戒律。”
冯云喃喃自语,来到陈列着戒律资料的书架旁。
每个书架上都写有标签:攻伐、疲敌、心术……
“心术!”
冯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书籍,循着目录,查找自己想要的资料。
好家伙,能蛊惑人心的戒律还真不少,有迷惑对方的,混淆视听的,让对方失眠的,甚至还有能让人与兽产生超越物种的爱情。
“这都是什么奇奇怪怪的戒律?好重口!”
冯云边翻边吐槽。
他查到几个能控制目标心神的戒律,也有关于修成此戒律的圣教修者的生平记述。
冯云手头没有纸笔,左右张望,确定四下无人。
“不管了。”
刺啦一声,他索性将有可能是线索的书页撕下来,塞进格物令中。
冯云刚想把书放回书架,一道身影从书架末端出现,朝他走来。
第45章 主教大人也玩伤痛文学?
冯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指从一排排书脊上扫过,假装寻找资料。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要是敢指责我,我就直接威压骑脸。
总不可能随便来个人,都是三阶以上吧?
他云淡风轻,稳如老狗,心中已想好退路。
“撕毁圣教藏书,是大罪。”一道温淳的声音响起。
冯云一怔,表情一阵纠结。
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释放出一缕神念,倏然转身,视线直逼那人双眸。
冯云定定瞪着他,眼中猩红色的光芒犹有实质。
嗯,在我这24K钛合金狗眼的凝视下,三阶以下,皆为土鸡瓦狗。
“主人主人,这人……这人阶位比我高。”识海中,珈兰小声道。
嗯?
只见那人抬手轻轻一挥,冯云这缕神念瞬间消散。
“已经能借用英灵威压,不错,看来你已经降服他了。”
冯云一阵牙痛,眼前这人身着花纹反复的纯白镶金边教袍,身形高大,双臂过膝,国字脸,剑眉斜飞入鬓,双眸深邃幽远,气度如天神般高贵。
能轻易抵挡他的威压,此人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主教大人?”冯云试探道。
其实冯云更想直接跪下来叫他爸爸,但还摸不准主教西门庆安的脾气,先探探口风再认爸爸也不迟。
“不必紧张,你体内的英灵,应是三百年前的九大魔神之一,珈兰。若按照宗家的阶位体系来算,你召唤九大魔神的英灵入体,当为圣子,地位比我这个主教还要高出一筹。”
冯云腰杆瞬间挺直。
“当这个圣子,有特权吗?”
“东圣教的资源,任你取用。”
冯云从格物令中掏出一把气血丹:“就这?”
西门庆安哑然失笑:“阶位教徒,每人每月仅一颗气血丹,以抵御嗜血欲望,包括我也是。”
“东圣教受制于《大罗律令》,无法如西圣教那般,有无数世俗百姓作根众来提供气血,只能这般浅尝辄止。”
“这气血丹里蕴含一丝气血之力,东圣教保留了最低限度的气血丹,剩下的,全供给你了。毕竟,你若成长起来,就是我们对抗西圣教的一张底牌。”
冯云讪讪笑着,将气血丹收了回去。
“东圣教内,有人利用血魂丹,将大罗百姓转化为根众,此事您可知情?”
“事后才知晓,是一位辅祭,他不忍看到东圣教的阶位教徒因气血之力不足,修为停滞不前,才私自行事。”
冯云想起当日在刑部衙门,那位强迫他服下血魂丹的圣教辅祭。
“他已伏诛,遵照《大罗律令》,是为死罪。”西门庆安叹息道。
冯云心里突然有些怅然若失,自从经历了小垟村的惨剧,他无数次想将酿成这般祸事的主谋碎尸万段。
一是那个名叫李小甜的孩子依然刺痛着他。
二是冯家先前协助户部尚书,将通过商贸,将血魂丹贩运到大罗各地。冯家也算既得利益者,只是与圣教辅祭和户部尚书这种大鱼相比,他们无足轻重罢了,再加上二皇子作保,冯家只是断了财路,并未受到实质性惩罚。
冯云觉得他有必要李小甜讨还公道。
现在得知策划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他心中那股恨意,像气球般瘪了下来。
“还有什么问题,我都可以解答,只要能消弭你对圣教的芥蒂,对圣教有所归属。”
“既然我应属圣教,为何您让我进格物院?”
“原因有三。其一,墨台博士不愿看到东圣教拥有一名三阶强者。”
“其二,西圣教不会坐看东圣教乃至东土修真界出现一名三阶强者,何况你体内的三阶英灵,是九大魔神之一的魔将珈兰。他们势必会找机会将你掳走,也不排除会选择将你杀掉。出于某些原因,我无法对本宗出手,若本宗强者抢夺你,我可能无法护你周全。你在格物院,有墨台博士庇护,安全无虞。”
“其三。”西门庆安摇头一笑,有些许无奈:“我实在打不过墨台博士。”
芜湖,阿姨威武啊!
“与墨台博士友好交流后,最终决定,将你放在格物院。”
冯云这一刻,才深刻认识到三阶强者对各方势力而言,意味着什么。
各大修真体系,四品与三品之间乃天堑鸿沟,云壤之别,三品以下,皆为蝼蚁,此言不假!
冯云挠挠头,其实他还想问秋瑶花魁怀孕的事,但这事吧,目前还处于求证阶段,贸然提出,多少有点丧眼,便作罢。
“你的问题完了,那么,接下来请听我说。”西门庆安突然肃穆道。
冯云竖耳细听。
“西圣教使者,今日抵达京城觐见天子,应该与犹上界开启一事有关。”
“犹上界?”
“嗯,犹上界是三百年前那位一阶强者陨落后,遗留下来的极境。你可知造就一位一阶强者,需要付出何等代价?”
“请主教明示。”
“所有阶位修者、教士、根众献出生命,包括三阶和二阶,才能成就一位一阶强者。”
“这位一阶强者,会掌握所有戒律、言灵、威能,他全知全能,气血浩瀚如海,这个世界几乎都无法容纳他的伟力,就像是活着的真神。”
“因此圣教一阶,也称为真神境。”
“当圣教面临灭顶之灾时,所有圣教成员,会献祭己身,召唤出真神,灭杀强敌。然后,真神又会消弥于世间,他的伟力,会被后世的圣教修者们继承,重新光大圣教的荣光。”
西门庆安淳厚的嗓音充满磁性,像极了冯云前世时,那位主持《动物世界》的主持人: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又是非洲角马们交配的季节……
不知为何,冯云听出一股悲怆惨烈的感觉。
他似乎稍微理清圣教的历史了。
伽兰所在的旧圣教,是三百年前的圣教。在三百年前那场灭世大战中,旧圣教面临覆灭的危机,伽兰那一辈的圣教修者,献祭生命,召唤出一阶真神,剿灭强敌。
现在的圣教,则是那位一阶强者开枝散叶而来的新圣教。
“圣教的历史,就是一场可歌可泣的悲壮诗史,每一位圣教教徒,不管男女老少,不管身在何处,面临绝境时,都会毫不犹豫,献出自己的生命。”
“我们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确保圣教传承不绝!”
好家伙,主教大人也玩伤痛文学吗?
你讲得如此天花乱坠,却为何要当二五仔,叛出圣教,在大罗另起炉灶?
是分赃不均,还是遭到了职场pua?
冯云在心中暗自哔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