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返回无妄山
入夜,冯云打算离开花街,手中多了一只拔毛杀好的柴鸡,从逍遥楼后厨顺来的。
尽管鸨嬷嬷极力挽留,但冯云不想在夜晚黄金时段白嫖,这个点得让姑娘们好好上班挣钱。
毕竟他现在在逍遥楼有10%的分红。
离开逍遥楼时,路过怡红院,冯云突然想起他这回来花街的目的,是帮李谦牵线怡红院的秋瑶花魁。
怡红院是半年前新开的青楼,生意比起最火的几家名楼,惨淡了不少。
当然,从怡红院这个名字,就可看出它的规格比不上逍遥楼。
大罗青楼的命名都是有规矩的,一等青楼多以xx楼、xx阁命名,在花街一溜鳞次栉比的建筑中,楼层最高,装潢最气派,姑娘最俏。
二等则多以xx馆、xx院命名,至于三四等,则是室、班、店等平平无奇的平价消费场所。
在大罗京城开青楼,都得在户部和刑部报备,朝廷派专职人员进行现场评估,经过一番实地考察(吃拿卡要)后,才准许开门营业。
冯云身为一名老司机,驰骋京城花街数年,对里面的门道清楚得很。
冯云往怡红院门口走去,鸨嬷嬷亲自在门口招揽客人。
扮相成熟风韵的妇人眼前一亮,她自然认得冯云,竞争对手逍遥楼生意这么好,全靠了冯公子的奇思妙想。
“冯公子,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里面请。”鸨嬷嬷提起裙摆咚咚咚奔下台阶迎接,胸前颤巍巍的。
“不了不了,说几句话就走。”冯云忙摆手,现在是他的贤者时间。
“您请讲。”鸨嬷嬷的卡姿兰大眼睛闪过一丝失落。
冯云沉吟片刻:“我有一个朋友,想与秋瑶花魁共度良宵。”
看着鸨嬷嬷仿佛什么都懂的眼神,冯云心里补充一句:真不是我自己,确实是帮朋友问的。
“小事,冯公子的朋友,那就是咱怡红院的贵客,随时欢迎。”
“多谢赵姐。”
“还以为啥事呢,只要不是那前些天来闹事的杀胚,咱怡红院都欢迎。”
冯云来了兴趣,还有人在花街闹事?
“先前有个剑修,看着人模狗样,连十两银子都掏不起,吵着闹着要见秋瑶。”
冯云脸色古怪起来,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不让他进,他便堵在门口,凡是来找秋瑶的,都被他轰走了。这厮有几分修为,连店里的狎司都奈何不了他,我没办法,便让秋瑶陪了他一会,呵,竟是个银样鑞枪头,中看不中用。”
鸨嬷嬷提起这事就气不打一处来,狠得咬牙切齿。
嘶……李谦啊李谦,你在花街的名气已经臭了,我尽力了。
冯云挠了挠鼻尖,义正言辞道:“这种毫无节操之人,我冯云代表整个花街的小姐姐唾弃他。”
鸨嬷嬷压低声音,凑近道:“冯公子,今后咱怡红院的姑娘都对您敞开大门,您要是有什么新点子,给咱家姑娘也传授传授。”
“那边逍遥楼的生意在您的帮扶下,都火上天际了,同在花街做生意,您可不能厚此薄彼。”
我也想雨露均沾,可腰子实在顶不住啊……冯云沉吟片刻,道:“最近确实有几个新想法,待我回去整理一番,改日送来。”
鸨嬷嬷闻言大喜,从怀里掏出一张大额银票,悄悄往冯云手里塞。
冯云言辞拒绝,收钱多伤感情?
我与小姐姐们的真挚感情,岂容铜臭玷污?
更何况,免费的东西,才是最贵的。
鸨嬷嬷再次被冯云的高风亮节感动,看到冯云手里拎了一只柴鸡,眼珠转了转,招呼丫鬟去后厨拎一只大鹅来。
当冯云离开怡红院时,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鹅,打眼一看,还以为他刚从才菜市坊回来。
走到僻静处时,冯云忍不住撕下一只鸡腿送入口中,细细咀嚼后,吞入腹中。
“生肉反而比熟食更好下肚,看来今后与美食无缘了。”
“只要吃下满足身体需求的血肉,味觉自然恢复。”珈兰在冯云识海中说道。
“唉,本座当年若是有你这幅皮囊,定要天天生吃细皮嫩肉的小丫头。”
“吃人这事,休要再提。”
珈兰桀桀怪笑道:“那你的修为别想精进,圣教以气血之力修行,血食品秩越高,修为提升越快。你仅以牲畜血肉解决所需,此生进阶艰难。”
“若要彻底恢复境界,需要吞食多少血肉?”冯云问道。
“嗯……如果是那个二品境界的娘们,吃她一个,可恢复到本座全盛时期。如果以普通少女为食,大概十万之数吧。”
冯云心算一番,十万人,一天吃一个,好家伙,大概得吃近三百年。
从大罗立国开始吃,一直吃到现在。
那这个珈兰修行到三阶,究竟吃了多少人?
以他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珈兰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对生命毫无敬畏。
不得不防一手。
冯云转弯走到冯家大宅所在的巷子,远远看到两盏大红灯笼下,管家正翘首张望。
“少爷,快,喜事,大喜事啊!”管家甫一见他,激动地挥手招呼道。
“正娘一命呜呼了?”冯云期待道。
“不是。”
“哦。”冯云闻言心生扫兴。
“今日老爷带二少爷拜访嘉贤大儒,二少爷被大儒收为关门弟子了,嘉贤大儒是大罗举世闻名的儒士,桃李满天下,当朝首辅大人,便是嘉贤大儒的学生。”
嘶……嘉贤大儒是不是瞎?冯山连十以内的加减法掰着指头都算不清,竟能入他的慧眼?
都混到大儒了,不应该啊。
想自砸招牌,晚节不保?
“少爷您早已料到二少爷此番能拜学成功?连鸡和大鹅都备好了?”管家兴冲冲地从冯云手中接过。
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
冯云走进门,还未进中堂,便听到老爹爽朗的笑声。
“我儿冯山有宰相之姿!日后大罗庙堂,定有我儿一席之地。”
这话好熟,老爹你也看过那本九龙拉棺的小说咩?
冯云走入中堂,看到桌上铺着一张生宣,墨玉镇纸泛着清冷釉光。
冯山端坐桌前,正提笔书写着什么。
正娘双手捂在心口,喜极泪流,口中喃喃自语,瞥见冯云,没给好脸色,显然还对早上他的无心之词耿耿于怀。
老爹则双手叉腰,看到冯山颤颤巍巍写了几个笔画,便忙不迭夸赞:“我儿好字,日后宰相之位稳了。”
冯云定睛细看,小老弟正在写一家人的名字,写到正娘孙婉茹的‘婉’时,犹豫片刻,下笔如有神,写成了‘碗’字。
嗯,符合小老弟干饭人的人设。
冯山写完母亲的名字,抬头冲娘亲咧嘴一笑,两道清鼻涕可能会缺席,但绝不会迟到。
孙婉茹有些尴尬,却不忍打击儿子的积极性,只是掏出手绢,替他捻净了鼻涕。
写到冯云名字时,冯山犹豫良久,他初次用毛笔写字,握笔的手止不住地抖。
他站起来,左手攥住右手腕,已莫大的力气下笔,连纸张都带歪了。
冯云默默上前,为他将宣纸摁住。
冯山写完,看向冯云,少年的目光清澈干净。
冯征、孙婉茹、冯云,三个名字,唯独冯云的名字写得横平竖直,最为工整。
这三人,就是这个傻弟弟全部的世界了吧?
冯云揉了揉冯山的脑袋,柔声道:“既然被大儒收为学生,便好好读书,日后做官了,大哥替你鞍前马后。”
冯山重重点头,极为乖巧。
院外突然传来一声兽吼,冯云轻咦一声,这是猊马独有的叫声。
家人似乎没听到这声兽吼,冯云不动声色地退出中堂,向门外走去。
门口矗立着一尊身形庞大,头生犀角,脚如虎豹的异兽。
还有脚踏飞剑,周身流光溢彩的怡红院黑名单剑修,李谦。
“李剑仙?”
“今后都是格物院同僚,私下里叫我李师兄即可。”李谦神采飞扬道。
“那公开场合还叫你李剑仙呗。”
“不愧是我李某人敬佩的男人,够上道。”李谦比了个大拇指。
紧接着,他收敛笑意,正色道:“奉墨台博士命令,接你回无妄山。”
“这么仓促?”冯云惊异道。
“嗯,京城近期不太平,早日将你带回无妄山,有墨台博士庇护,无人可伤你分毫。”
冯云不禁回头看向宅内,老爹、正娘和小老弟其乐融融。
李谦察觉到他的担忧,道:“不必多虑,墨台博士已安排一位三品儒士照拂你的家眷。”
三品儒士?嘉贤大儒?
冯云恍然大悟,不再犹豫,跃到猊马背上。
“不与他们知会一声?”
“不必了,事不宜迟,回头给他们写封信罢了。”
冯云一夹马腹,猊马纵蹄狂奔,冯家大宅所在的街市渐渐远去。
第17章 今夜大家都是柠檬精!
京城南郊,无妄山。
冯云被安排在上次醒来时的小院,院中的大椿树和石桌石凳洒满清冷的月辉,站在院中,能欣赏到灯火璀璨的京城无法看到的夜空。
李谦将冯云安全带到后,叮嘱他一番,便御剑返回自己的小院,全程都没未下过飞剑。
果真如传言所说,李谦上茅厕那几步路都得御剑飞行。
冯云走进屋,屋内简洁干净,月光透过窗柩,在砖石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一盏油灯静谧地燃烧着,小小一簇火苗,却足以照亮整个屋子。
桌上放了一张信笺,写着素雅的篆体小字,信笺旁则是一块黑铁铸就的令牌,篆刻着‘格物’二字,周边盘绕着一圈游龙。
“此物乃格物令,格物院弟子的身份令牌,滴血认主,开启威能,可与同门沟通、储物等。”
冯云读完信笺,心中暗呼大手笔。
刚来这个世界时,他便读了些修行世界的奇谭异志,但凡能和储物、传送、远距离传音沾边的,都是不可多见的玄妙法宝。
现在修行门派隐世不出,流传在外的法宝少之又少。
这种集传音、储物于一体的宝物,更是不可多得。
冯云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令牌上。
令牌上雕铸的游龙犹如活物,将血珠吞下,然后绽放出奇异的光芒,接着恢复如常。
冯云握着令牌,却不知道怎么用,如对讲机般拿到嘴边,叫道:“喂,喂,有人吗?”
“蠢,需要滴血认主的法宝,多半是要用神识开启,你将神识浸入其中试试。”
珈兰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嘲讽冯云的机会,懒洋洋地说道。
冯云也不和他哔哔,直接在脑海中想象了一场某南亚人妖相互击剑的大戏,辣珈兰的眼睛。
果不其然,几秒钟后,珈兰在冯云识海中愤怒咆哮:
“混蛋,别在识海中想象这种乱七八糟的玩意,这是什么鬼?男的女的?呕,本座要吐了。你是魔鬼吗?脑子里哪来这么多恶心人的东西?呕!”
冯云嘴角一扬,用这招对付珈兰,杀伤不大,侮辱极强。
他尝试将一缕神识浸入令牌,眼前景象突然一阵幻化,原来令牌内自成一个小世界,周围流光溢彩,犹如曼妙的雪原极光.
“有人吗?”冯云喊了一声。
嗖,嗖,嗖——十几道身影闪现而出,他们有男有女,年龄皆在二十岁左右,好奇地打量着冯云。
而李谦和先前见到的那位下半身失踪的钰柔也在其中。
好家伙,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
丑时了还不睡,都是夜猫子?
冯云双手握拳,行了一礼道:“在下冯云,新入格物院,还请诸位师兄师姐多多照拂。”
“这就是博士新收的师弟?好生英俊,来让姐姐好好疼疼。”一名身材高挑,身着束身劲装的马尾女子走上前,眼神极为勾人。
“罗师妹,你可算了,冯师弟是京城各大青楼的座上宾,你的姿色比得上青楼的花魁娘子么?”李谦双臂报于胸前揶揄道。
“嗯?你竟然将我与那青楼女子做比较,李谦你等着,老娘这就杀过去干你。”
逼格极高的李谦罕见地闪过一丝恐慌,忙喊:“罗小花,你要控制你自己,如此暴躁,小心今生都嫁不出去。”
不等他话音落地,罗姓女子身影已经消失,退出群聊。
紧接着,这方小世界一阵剧烈的晃动,李谦的身影也消失了。
钰柔摇摇头,无奈道:“李谦这张嘴啊,祸从口出的道理,总记不住。”
一名身着药师白袍的男子点头道:“被罗师妹狠揍一顿就老实了。冯师弟,我叫张景仲,五品医师,专治疑难杂症。”
“见过张师兄。”
“王钰柔,五品阵法师,专攻传送阵法与瞬间布阵,先前见过一面。”
嗯,有腿的钰柔师姐颜值相当能打,至少能和凝霜打个平手。
冯云在心中客观评价。
“刘丹元,五品丹师。最近在试验新配方,常有炸炉发生,如若听到动静,还请见谅。”
“不碍事不碍事,失败是成功之母,刘师兄定能在丹道一途标新立异,独领风骚。”
刘丹元露出一丝笑,对这个小师弟的感官相当不错。
一名蓄着络腮胡,身材犹如宝塔般魁梧的壮汉上前,一巴掌拍在冯云肩头,拍得冯云一个趔趄,差点跪地不起。
大汉咧嘴一笑,露出两对锋利的尖牙,说道:“虎战熊,妖族,擅长御兽,大罗的猊马,都是我培育出来的。”
好家伙,格物院当真人才济济啊,连妖族都有。
“曾甲玄,五品炼器师,大家所持的格物令,皆出自我手。”一名双臂袒露,肌肉凸贲,却布满灼痕的男子粗声道。
“六品药草师兼四品毒师,古天平,立志调试出可毒死三品以上高手的毒药。”古天平是个皮肤蜡黄,嘴唇呈黑紫色的阴郁男子,浑身散发出药草的沁香。
但冯云忍不住想与他保持距离,好家伙,按道理三品高手已百毒不侵,你却想毒翻这个品级的强者,思想很危险啊大兄弟。
后续十几名师兄师姐将自己介绍完毕,有擅长操控傀儡的,有专攻召唤阴灵的,还有主修肉身的武者等等。
冯云不得不重新估摸格物院的实力。
如今修真门派隐世不出,五品强者已是凤毛麟角,四品高手若是投靠大罗,大罗朝廷可直接封其为一洲州牧。
区区一座无妄山格物院,却汇聚了十几名四五品高手,且都很年轻,二十余岁。
年轻意味着天赋逆天,潜力无限,后劲十足。
嘶……我的这些师兄师姐,搞不好以后都是名垂千古的大佬。
嗯,要与他们搞好关系,闲了带师兄们去逍遥楼,摇摇骰子喝喝花酒,让娘子们作陪到位。
技术参股后,逍遥楼已经成了冯云进行商务招待的首选之地。
至于师姐们嘛,冯云觉得将自己包装一下,当做礼物送给她们,也不是不可以。
这时,李谦和罗小花的身影重新出现,罗小花以一个擒拿手控住李谦,掐着他后脖颈,像拎了一只猫崽子。
李谦被揍得鼻青脸肿,鼻梁歪向一边,眼睛肿成一条缝,疼得龇牙咧嘴。
他想用手捂住几乎不成人形的脸,罗小花在他肩窝一掐,手臂立刻软绵绵地垂下来。
“哼哼,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站稳,就让大家伙看看你的怂样。”罗小花一手提着李谦,一手如截拳道大师李小龙那般用大拇指擦了下鼻子。
好家伙,李谦是四品剑修吧?能把四品的李谦捶成这样,罗师姐恐怕距离三品就差临门一脚了吧?
冯云在心里备注:罗小花,有暴力倾向,多说甜言蜜语,多恭维。”
钰柔清脆道:“冯师弟,博士因何将你收入格物院?”
李谦含混不清道:“我建议你别问,会受打击的。”
众人齐齐看向李谦。
“他仅凭一颗劣等血魂丹,召唤了一条三阶英灵入体,博士说,他成为三阶强者,只是时间问题。”
众人又扭头齐齐看向冯云。
冯云挠了挠鼻尖,有些羞赧,这话题是钰柔师姐您挑起来的,李谦接的话茬,和我没关系啊。
“是这样的。”冯云说道。
众人有惊讶,有佩服,有震惊,有憧憬,还有……一丝丝的酸涩。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没有我!
今晚格物院诸位师兄师姐都是柠檬精。
一!个!都!别!想!跑!
第18章 这个识海,能不进吗?
暗爽一把后,冯云疑惑道:“诸位师兄师姐大多在四五六品,距离三品不过一两个品阶,加上师兄师姐们天赋惊人,晋升三品,应该信手拈来吧?”
“桀桀桀。”珈兰刺耳的笑声在冯云神识中响起。
冯云已经在脑补,珈兰的真容,大概是个身着灰衣的老者形象?
“小子,四阶和三阶之间的差距,深如鸿沟,高如天堑,是蝼蚁与真神的区别。你看看他们的反应就知道了。”
一时间无人说话,气氛太过安静。
罗小花苦笑摇头道:“大罗建国三百年,三品强者不过双手之数,最近的三品强者,是那位身为三品武者的异姓王爷,他于三十三年前晋升三品,之后再未听说过有三品强者出现。”
“四品高手,整个天下搜罗一番,还是能找出一些,但三品……凤毛麟角。”李谦捂着还在流血的鼻子说。
“等你三品阶位大成,无论开宗立派,亦或割地称王,都无人可逆。”王钰柔补充道。
“诸位别忘了,冯师弟是圣教的修行体系,圣教的阶位强者,本就比同品级的修真者要强一线。”张景仲认真打量着冯云说道。
冯云:???
自己吹自己牛逼,那不算真牛逼。
比如被罗师姐一顿暴捶的李谦。
所有人都说你牛逼,那恐怕是真牛逼了!
可冯云反而有些心慌,他坚信人品是守恒的,一发入魂抽中三阶英灵,那肯定有别的事情会霉运缠身。
所有命运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了价码。
果不其然。
立志要毒死三品强者的毒师古天平,阴郁道:“当年被圣教残杀无数的隐世宗门,会坐看冯师弟成长起来么?”
“圣教分东西两派,西圣教为宗主,对大罗虎视眈眈,曾多次掀起大战,杀孽无数。大罗境内的圣教,是八十年前叛出的分支。西圣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东圣教拥有一名三阶强者。”
众人闻言,看向冯云的眼神,又多了些同情。
历史上惊才绝艳的天才不少,可被扼杀在摇篮中的天才更多。
哪怕在同时代的强者中资质平平,只要能苟住,把其他人熬死,也能脱颖而出。
苟住才是王道。
有位一心追求稳健的前辈,甚至借此悟出了‘苟道’,位列三千大道之一。
看气氛有些沉重,罗小花上前拍了拍冯云肩膀,豪爽道:“冯师弟别担心,在无妄山,有墨台博士在,没人能伤得到你。”
“切,那个娘们境界跌得一塌糊涂,本座迟早要吃了她。”珈兰在冯云神识中恶狠狠道。
冯云仰头45°叹了口气,果然冥冥中因果自有报应。
正因他擅自改变了那方小宇宙的布局,墨台博士才跌境。
等于他亲手弄折了自己能抱的最粗的一根大腿。
“好了好了,都散了,早点歇着吧。”罗小花拍拍手,身形化作一阵烟雾消失了。
其他师兄师姐纷纷行礼,退出了冯云的见面欢迎会、柠檬精集合会、及‘冯师弟你一定要苟住’祈愿会。
冯云也收回神识,离开格物令内的小世界。
桌上的油灯还在燃烧,灯芯并未燃烧多少。
冯云瞥了眼墙角的滴漏,自语道:
“格物令内的时间流速似乎比现实世界慢很多,与师兄师姐聊了约莫一刻钟,现世几乎没过几秒。”
“这应是那个叫墨台的手段,她的极境应是观想宇宙而来,已经牵涉时间与空间的奥秘,真是……胆大包天。”珈兰嘲讽道。
“兰兰,你也是三阶,有修出极境吗?”
珈兰:……
“兰兰?”
“兰兰,再装死,我就在识海中给你表演人妖击剑……”
“你欺人太甚!”珈兰愤怒了。
“好好聊天么,你急什么?”冯云躺在床上,用神识慢条斯理地交流道。
“我有极境,但当年被人封印,极境也被剥离掉了。”
“请细说。”
“别多问。本座被封印三百余年,记忆残缺,很多事情都记不清,我的极境,我的戒律和言灵,还有我的刀,都被剥夺了。”珈兰不耐烦道。
“兰兰,我建议你语气好一点,毕竟我是房东,你是租客。”
珈兰忍无可忍,撂下一句狠话:“小子,等你进入识海,本座一定要你生不如死。”
“呵,轮得到你教我做事?什么识海不识海,我不进便是。”
珈兰没再出声,任凭冯云如何呼唤,都未有反应。
“切,这么玩不起?”
冯云双手枕在脑后,不再挑逗珈兰,闭目养神之余,仔细梳理一番与师兄师姐的交流所得。
身怀三阶英灵,福祸相伴。
有人要保护他,也有人想要他的命。
看来离开京城是正确的,离开家人,才是对他们最好的保护。
就是有点舍不得青楼花街的小姐姐。
冯云也不知道原主为何沉迷青楼不能自拔,以上一世的科学解释,大约是原主幼年丧母,缺乏母爱,才想在风尘女子身上寻找些微慰藉。
至于现在,纯粹是穿越而来的冯云是个老色批。
一夜无梦的安眠。
清晨,冯云被一阵笃笃笃的敲门声惊醒。
他出屋,走过小院,推门一看,是一名身着纯白色圣教教士长袍,背负竹篓的老人。
老人十指交错,紧握于胸前,低头阖目,念叨:“愿真神护佑。”
这是圣教中人相互打招呼的方式,类似于冯云前世时,常听到的‘Godblessyou’。
冯云也装模作样行了一礼:“真神也护佑你!”
老人面容清癯,白发披在脑后,梳理得一丝不苟,皱褶的皮肤上布满老年斑。
苍老的面庞上,带着一股令人心生敬意的严肃和古板。
“老夫名叫吴尘子,奉主教西门大人之命,前来指导你修行圣教法术。”
原来大爷你就是被墨台博士借来的工具人?
难怪莫得感情。
“您请进。”
冯云将吴尘子请进院中,老人走到椿树下的石桌旁,放下竹篓,从中摸出几本厚厚的书籍。
“老夫遴选了几本圣教典籍,供你了解圣教的历史及修行体系。”
这就是大爷您给我带的见面礼么?
圣教也不怎样嘛!
墨台博士的格物院,起手就送了一块可以与同门群聊+储物的法宝。
您这连个储物法宝都没混上?
“书籍供你课余时间阅读,今日老夫给你上的第一课,是如何进入自身的识海。”
冯云:???
“大师,这个识海,能不进吗?”
“不可,圣教神通,源起于识海,脱胎于气血,进入识海,是圣教修者的必经之路。”
冯云脸色大变。
“桀桀桀……小子,本座说过,会见面的,等你哦!”
冯云的识海中,珈兰正幸灾乐祸。
第19章 冯云:我竟然也有今天
吴尘子声音字正腔圆,中气十足道:“圣教体系共有七个阶位,七阶具现境,六阶言灵境,五阶戒律境,这三个阶位皆倚仗神识。”
按字面意思,圣教修者类似于RPG游戏里的法师,属性点得全点精神力。
冯云仔细聆听,思索着。
“具现境,是在识海中构建一柄武器,将之具现于现世中。看好了。”
吴尘子一手负于身后,另一只手倏然一甩,一线寒光闪过,一柄锋刃纤细的长刀出现在手中。
这柄刀造型奇特,有点像前世岛国武士所用的太刀。
刀刃与刀柄却完全不成比例,狭长的刀刃超过一丈,横贯半座小院。
按照铁器的重量算,这柄刀至少五十斤重,再加上杠杆原理,就算一名壮汉,也不可能挥动自如。
而身形清癯的吴尘子将之稳稳平举,手臂丝毫不见颤抖。
“具现出的武器,不比铸器大师炼制的神兵利器差,甚至更胜一筹。它本就源于你的识海,与你自成一体,使用起来,如臂使指,毫无生疏凝滞之感。”
吴尘子手腕微震,刀尖抵在院墙上,如切开柔软的豆腐般,刺入花岗岩垒成的墙壁中。
火星飞溅,石屑迸射。
一个呼吸间,墙壁上刻下一个偌大的‘圣’字。
他反转手腕,加长版太刀如出现时那般突兀地消失了。
“不需要时,具现出的武器可温养于识海,遇敌时,心意一动,便可出现,更能杀敌一个出其不意。”
说话间,吴尘子手臂一甩,雪亮的刀光在小院中划过一个完美的半圆,毫无凝滞地切入石墙中。
凛冽的刀光下,冯云呼吸不由一滞,瞳孔骤然缩小。
他确信,如果有人敢包围吴大爷,方才这突兀的一刀,足以将来敌尽数拦腰斩断。
“有何感想?”
吴尘子将太刀收回识海,以校考的语气问道。
冯云斟酌片刻,道:“具现出的武器,可无视重量、强度、韧性等客观属性,相当圣教修士人人拥有一柄堪比神兵利器的法宝。晚辈心有一问,请大师解惑。”
吴尘子对冯云的回答感到满意,难得露出一丝笑意,道:“问吧。”
“大师具现出的刀,锋锐无限。那是否可以引申出,具现出弓箭,射程无限?具现出铠甲,防御无限?”
冯云前世时,学得是机械电子专业,设计机械构件时,常要考虑结构与材料的强度配合。
如果识海中具现出的器具,可以无视这些物理属性,那可以开发的空间就太大太大了。
吴尘子脸上笑意更浓:“不错。”
冯云心中一振。
“确实有人具现出了弓弩和甲胄,他们也都是在圣教历史上留下名讳的强者,但绝大多数圣教修士都都选择了刀剑等寻常兵器。”
“在识海中构筑器具,本质上是一个从无生有的过程,越复杂的器具,对神识的耗损越大。刀剑造型简单,构筑起来轻松些,只需它长度合适、足够锋利即可。”
“具现兵器,需一气呵成。第一次,可能需要在识海中构筑数月,日后则要熟能生巧,做到身随心动,心随意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构筑的器具太过复杂,耗损了神识,对日后境界修行,百害而无一利。”
吴尘子顿了顿,语重心长道:“勿操之过急,切记切记。”
大师放心,我一般都轻进缓出,仔细耕耘,慢工出细活……冯云正色道:“谨记教诲。”
“接下来教你如何进入自身识海。”吴尘子盘腿席地而坐,示意冯云也坐下。
“识海,不同的修炼体系,称呼不同。圣教将人体的内世界命名为识海,道门将之称为元神,佛门称为法门或者空门,儒家称为神藏。至于武者,追求肉身圆满,无需修炼内世界。”
呵,粗鄙的武夫只要将体力值点满,莽就完事了,当然不用研究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冯云心中默默吐槽。
格物院上的武夫有好几个,从逼格贼高的李谦和暴力女罗小花身上就看得出来,他们玩不来这种费脑子的东西。
“合眼,放空思绪,令自身心无杂念。你超脱于这个世界,世界又存在于你的内心,你即是世界,世界也是你。”
“进入识海后,无需逗留,体会其中过程,抓住这玄而又玄的感觉。”
吴尘子的声音渐渐变得空灵起来,仿佛隔了遥远的距离才传到冯云耳中。
冯云的身体进入了假死状态、
神识几乎毫无阻碍地进入了识海。
而珈兰正在等着他。
“嗯?这里就是我的识海?”冯云喃喃自语。
他环视四周,原以为识海会是一片海洋,没想到,却是一片灯火璀璨的繁华城市,如星熠般灿烂的万家灯火,沿着地平线延伸到无限远处,他犹如巨人,矗立在城市中心。
“喂,小子,我们终于见面了。”
一道懒洋洋的魔音响起。
冯云浑身一僵硬,一点一点回过头,只见身后的城市呈坍塌状,一座由人类骸骨垒成的小山拔地而起。
骨山最高处,是一座由森然的骷髅构成的宝座。
宝座上,一道浑身布满鲜红咒文,长发如火焰般缭绕燃烧的身影,正斜倚在宝座上,一手支着侧头,睨视着冯云。
他嘴角咧开到耳边,狞出一个恐怖的笑,露出锋利的牙齿,眼眶中不见眼白,只有邪性的赤红。
三阶英灵珈兰,面容与冯云有几分相似,充满魔性。
他胸前插着一柄长剑,将他与身后的宝座钉在一起。
冯云尴尬地一笑,缩着脖子挥挥手,道:“珈兰大哥,给您拜个早年?”
珈兰冷笑一声,狠声道:“本座说过,等你进入识海时,要让你生不如死。”
冯云吞下一口唾沫,看着他被长剑钉在宝座上,梗直脖子硬气道:“你被墨台博士的本命剑压制,应该动弹不得吧?”
“呵呵,蝼蚁。”
珈兰伸出手,握成拳。
冯云发现自己不受控制地悬浮起来,四肢伸展成一个‘大’字。
紧接着,珈兰的拳头猛地张开。
一瞬间,血如雨下。
冯云的四肢和头颅如被五马分尸般,被撕扯开来。
剧痛,强烈的痛楚如烧红的钢针,刺入他的大脑,又在里面狠命搅动着。
他想靠大喊来发泄痛苦,身首分离的脑袋怎么也发不出声。
珈兰一挥手,冯云四分五裂的身体立刻恢复原状,但剧烈的痛苦还未消失,仍在刺痛着他浑身的神经。
“这是你的识海,本座确实无法杀死你,但有的是手段让你生不如死。这分尸之痛,本座可以让你经历无数遍。”
冯云直喘粗气,方才被五马分尸的感觉太过真实。
或者说,在他的识海中,他的的确确被五马分尸了一次。
“以后还叫本座兰兰么?”
“不……不叫了。”
“还想象那些不男不女的恶心东西吗?”
“不想了。”
好尴尬,好羞耻,好像找个地缝钻进去。
冯云觉得自己在被公开审判。
珈兰满意地点点头。
“给本座跳个舞,就你给青楼女子教的钢管舞,跳到本座满意为止。”
他一挥手,冯云面前拔地而起一根铮亮的钢管。
圆柱形的钢管上倒影出冯云的面庞,曲扭变形。
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淦,我冯云竟然也有今天。
冯云握住钢管,屈辱地扭起了屁股。
第20章 人都麻了
小院中。
吴尘子观察进入假死状态的冯云,清癯的脸上露出赞许的神色。
他身为东圣教首席传教士,教导过无数圣教后辈。
能如此迅速进入识海的年轻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不知他的识海范围有多大,按常理来讲,识海范围越大,意味神识越强,在前三阶的修行上愈加轻松。
如果这冯云的识海,能有一片湖泊大小,那已是天资过人,日后修行起来事半功倍。
想到这里,吴尘子抚着胡须,露出欣慰的笑意。
八十余年前,东圣教与西圣教决裂后,东圣教至今几乎再无新人崛起。
如若这年轻人顺利成长,崛起为三阶强者,那当真是真神保佑东圣教。
约莫一刻钟过去了,冯云依然沉浸在识海中,吴尘子的神情渐渐凝重起来。
初次进入识海,不应逗留如此长时间。
每个人初次进入识海,看到的景象都各不相同,或温馨,或荒诞,或可怖,犹如梦境。
初学者往往会因识海不够稳固,被排斥出来。
“怪事情。”
吴尘子有些拿不准,他起身,双手负于身后,来回踱着步。
半个时辰后,冯云依旧双目紧闭,枯坐在地,丝毫不见苏醒的迹象。
不仅如此,冯云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瘦,血肉枯萎,皮肤如干枯的树皮,挂在骨头上,原本俊美的面容甚至能看到骷髅的轮廓。
“他在识海中做了什么?为何气血之力亏空得如此迅猛?”
吴尘子震惊不已。
圣教修者,虽不修肉身,但肉身犹如地基,识海则是基于地基建起的巍巍高楼,没有充沛的气血之力作为支撑,识海可能会瓦解崩溃。
若神识在识海中崩溃,那肉身便会枯死。
吴尘子大袖一甩,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此等怪事,他闻所未闻。
他伸出手指,在冯云鼻下探去,气若游丝,微不可查。
“这冯云若是神识崩溃,老夫如何向主教大人交代?”
“八十年了,东圣教难得遇到如此苗子,还未成长,便被老夫亲手夭折……老夫死后该如何面对真神?”
“如若冯云神识崩溃,老夫也自碎识海,以死谢罪吧。”
一生虽无大功却绝无犯错的吴尘子,在这一刻经历了堪比过山车的心理历程。
一个时辰过去了,冯云已形如枯槁,仿佛一具死去多年的干尸。
吴尘子神情悲戚,满心悲怆。
“罢了,罢了,冯云,老夫对不起你,老夫应以死谢罪。”
他双手十指交错,抱于胸前,双膝跪地,对冯云三叩首,以表愧疚。
他额头贴在冰冷的石板上,心中感到无比悲凉。
“老夫一生侍奉西门主教大人,九十六载兢兢业业,未曾想……晚节不保。”
吴尘子突然惨笑一声,自语道:“这辈子,连女人都没碰过,是何滋味都不知,更未留下子嗣,愧对列祖列宗。”
“大师?”
吴尘子一愣,抬起头,发现冯云不知何时已睁开眼,正盯着自己。
而他还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
四目相对,面面相觑。
吴尘子险些背过气去。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先一步自碎识海,死去算了。
吴尘子不动声色地起身,拍拍膝头的尘土,竭力保持淡泊平和,仿佛无事发生。
“为何在识海停留这么久?”
“这个……识海太过神奇玄妙,想好好探索一番。”
我不会告诉你,我在识海中跳了一个时辰的钢管舞,绝不!
“胡闹!”吴尘子愠怒道:“你气血之力孱弱,竟敢在识海中逗留良久,肉身险些枯死。”
冯云这才注意到,他的双手如鸡爪般干枯,手臂皮包骨头,再攀了两根青筋。
摸了摸脸,面颊干瘪,眼窝深陷,状如骷髅。
冯云第一反应是,完犊子,这副模样,没法再去花街白嫖。
吴尘子从怀中摸出一颗色泽鲜艳饱满的红色丹药,说道:“服下,可快速补充气血。”
“血魂丹?”冯云接过丹药,一口吞下,立刻赶到药力在脏腑中化开,沿着经脉滋润着干涸的四肢百骸。
“非也,只是气血丹,比血魂丹少了一味配药。”
冯云看着双手上的血肉渐渐恢复饱满,放下心来。
“形容一下你的识海,范围多大,有这座院子大小么?”吴尘子希冀道。
“嗯……无边无际,一眼望不到头。”
“兹事体大,莫要妄言。”吴尘子厉声道。
“千真万确。”
吴尘子干瘪的嘴唇嗫嚅着,心中似有千言万语,不知从何处说起。
“那气血丹,让这老头多掏点出来,此乃大补药,对你有好处。”珈兰在冯云识海说道。
不等冯云开口,吴尘子从怀中掏出一枚瓷瓶,塞到冯云手中。
“这些气血丹,你先拿着。进入识海前,服用一粒,避免肉身气血干枯。”
“我会向主教大人申请更多的修行资源。”
“今日课业到此为止,你可以先行阅读这几本圣教典籍。”
吴尘子背起竹篓,打算离开,似有急事。
冯云将他送到门外,欲言又止。
“有话直说,老夫最不喜年轻后辈优柔寡断。”
“大师,回头去京城花街逍遥楼,报我名字,除了凝霜花魁外,剩下的姑娘随便挑。”
吴尘子老脸顿时涨红,一时语无伦次。
“圣教志要成为大罗国教,我辈修士当洁身自好。”
“老夫这把岁数,都可以给那些女子当爷爷辈,成何体统?”
“我吴尘子就是从这山上跳下去,都不会去那污秽之地?”
吴尘子逃也般,沿着石阶,向无妄山下奔去。
冯云深藏功与名,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坐等老爷子一个真香。
他返回小院,坐在椿树下的石凳上,翻看吴尘子带来的圣教典籍。
一本记载了圣教的历史,一本记载了圣教历代至强者的修行感悟,还有一本则是对圣教修炼境界的介绍。
“这些书上全是假话与废话,不值一看。”珈兰说道:“史书皆是胜者书写,即便胜者是卑鄙小人,也会被粉饰为救世之主。”
“圣教本就是我们几位魔将成立,本座就是活着的历史。”
“你我共用肉身,你的修行由本座来指导,比那老头不知强多少倍。”
“云云,你为何不说话?”
冯云:……
他被迫跳了一个时辰钢管舞,人都麻了,实在不想给珈兰好脸色。
这识海,目前看来,不进是不行的,唯一一个好处是,他的识海范围足够大,可以避开珈兰。
惹不起你我总躲得起吧?
笃笃笃,
敲门声打断冯云的思绪。
他打开门,一个梳着两道羊角辫的小姑娘站在门口,正歪着脑袋看着他。
第21章 好想拥有一个这样的妹妹
“听说老师也加入格物院啦,安然前来拜见老师,顺便请老师解答上次留下的问题。”
墨台安然脆生生地说道,瓷娃娃般的脸蛋乖巧地笑着,眼睛眯成了月牙儿。
“进来吧。”
这个小丫头的笑容太治愈了,冯云觉得对珈兰的心理阴影一扫而空。
墨台安然走到石桌旁,铺开随身带的稿纸,上面书写着小红与小明买西瓜的问题。
“老师,我最终用穷举法算出来,西瓜需要九文铜钱,但我想,此题一定有一个巧妙的解法,请老师明示。”
冯云轻轻点头,这个答案是对的。
但用穷举法,将数字一个一个带进去试,是最笨的办法。
看来小丫头还是缺乏九年义务教育的毒打啊,前世时,与她同龄的孩子都会被父母送去奥数班,解这种取巧的题目信手拈来。
否则也轮不到冯云在这里对一个稚童秀操作。
“呐,小明买一个西瓜,差六文铜钱,而小红差四文。如果他们的铜钱加在一起,买两个西瓜,一共差多少文铜钱?”
“嗯……十文。”
“很好,现在题中给出,他们合买一个西瓜,差一文钱,如果合买两个西瓜,应差十文,那一个西瓜多少文,不就一眼明了?”
墨台安然静静思索着,冯云没有打扰她。
嘶……小丫头实在太可爱了,如果是他的妹妹该多好。
前生今世,他都想拥有一个可可爱爱的妹妹。
可惜他只有一个傻弟弟。
如果将这题目拿给冯山看,小老弟肯定会先考虑西瓜甜不甜,大不大,水多不多。
“谢谢老师,安然懂了。”
“说说看。”冯云校考道。
“安然先前只想算出小明和小红各自有多少铜钱,可题目中给出的条件并不足以推算出,无奈只能用穷举法,将数字一个一个代进去。”
“而老师的方法,将小明与小红看做一个整体,相互作差,问题迎刃而解。”
真聪明,这智商足够把冯山摁在地上摩擦了。
真该让正娘看看别人家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请老师再出一道题。”小丫头坚决道,眼中燃烧着熊熊斗志。
“嗯……有一个水桶,可装三斤水,还有一个水桶,可装五斤水,问,如何用这两只水桶,打出四斤水来。”
墨台安然将问题默记在心中,喃喃自语重复一遍,对冯云甜甜一笑。
“墨台博士情况如何?”
“义母闭关了。”
“闭关?”
冯云抚着下巴,看来博士情况确实不妙。
“义母经常闭关修行哒。”墨台安然伶俐道:“义母闭关或者远行时,由罗小花师姐负责无妄山的事宜,不用担心啦。”
小姑娘目测还不知道墨台博士跌境的事,甚至诸位师兄师姐都不知情。
墨台博士是大罗的扛把子,皇帝一定会极力封锁她跌境的消息,避免常年被大罗压制的邻国宵小以下犯上。
这时,高处一座院子爆发出一声犹如狮吼的咆哮:“李谦狗贼,再敢暗算老娘,老娘将你剁了喂狗。”
是罗师姐的声音,紧接着,一连串拳头砸下的巨响,犹如炮弹轰击大地。
每一拳都震得无妄山在晃动,林中惊起一片飞鸟。
最后,一道人影被一拳轰上天。
这一拳威力极大,竟产生了音爆,飞上天的人影带出一圈圆锥状的音爆云。
轰——李谦被径直轰上天,撞上如金钟般笼罩无妄山的护山大阵。
李谦在阵法上摊成一个‘大’字,颓然坠下。
嘶……冯云倒抽一口凉气。
估计是李谦昨晚被罗师姐削了一顿,咽不下这口气,打算偷一波家,挽回颜面,结果被罗师姐打了一套拳。
从罗师姐方才这套惊天动地的拳法来看,第一,罗师姐很能打,四品的李谦简直被单方面吊打。
第二,护山大阵很结实。就说嘛,无妄山是墨台博士的地盘,怎可能没有阵法护持?
第三,其他师兄师姐对这一幕置若罔闻,大概已经习惯了李谦又菜又欠的骚操作。
墨台安然叹息地摇摇头:“见多不怪啦,李谦师兄与罗师姐是生死冤家。”
冯云想起在花街第一次见李谦时,他拍着胸脯信誓旦旦,称自己是格物院的颜值担当、中流砥柱、墨台博士的得力助手。
现在,冯云都尴尬得想替他用脚指头抠出一套海景别墅。
不多久,无妄山重归平静。
墨台安然向冯云告别,蹦蹦跳跳离开小院,向山顶奔去。
“这个小丫头有古怪。”珈兰在识海传音道。
“古灵精怪,甚是可爱?”
“不,她与那个跌境了的女人,气息一模一样。”珈兰桀桀一笑:“血肉应该也一样好吃。”
冯云微微皱眉,他实在难以忍受珈兰这无时不刻都在散发的邪恶。
无论何时何地,孩子都是无辜的。
更何况是如此干净可爱,令人心生暖意的小女孩。
……
接下来几日,冯云都在小院中研究圣教典籍,同时配合气血丹,进入识海中,尝试具现境神通。
每日三餐皆有仆役送餐上门,包括卫生也有专人打扫。
格物院类似于前世的科研机构,变态天才们生活自理能力低下,全凭专人伺候,他们则可以心无旁骛做研究。
饿了?不要紧,摇摇铃铛,就有饭菜送餐上门。
炼丹炸炉了?小事,立刻有仆役收拾残局,新的丹炉紧随其后。
衣服破了?有皇家御赐的华贵布料,裁缝立刻上门量体裁衣,赶制新的。
虫蛇毒物跑了?这个……这个……还是请古天平师兄自己动手吧,被毒物咬一口可了不得。
冯云在格物院生活这几天,反而找回了前世时,在学校天天爆肝画图的感觉。
今日,他又一次进入识海,尝试具现器具。
识海世界中,依旧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繁华景象,青砖朱墙琉璃瓦,灯火璀璨不夜城,充满人间烟火气。
而珈兰的骷髅王座与冯云的繁华夜景平分天下。
两人先打了几天嘴仗,后来互不搭理,有点老夫老妻相看两厌的味道。
冯云也乐得如此。
“按书上说,要在识海中具现器物,必须先将之清晰地观想出来,越细致越好。”
“那么问题来了,我该观想个什么呢?”
“具现之物,可以忽视重量、韧性、疲劳强度等等物理属性,这可以玩的花样太多了!”
渐渐地,冯云心中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第22章 庙堂来客
识海世界中。
冯云按照圣教典籍中记述的方式,双手牵引着一缕缕如云如丝的雾霭,这是神识之力在识海中的实体。
识海中的万千景象,皆是由这雾气构成。
具现境的本质,是将部分识海崩解成神识之力,再将其构成自己想要的器物。
需维持识海的平衡,不可崩解过多,否则神识溃散,无法解除肉身的假死状态,最终因气血枯竭而死。
而冯云最大的优势,便是识海近乎无限,有足够的神识之力供他挥霍。
在构筑器物时,还需做到心中有数,胸有成竹。
“这就跟前世时,蒙眼盲转魔方一样嘛。盲转魔方是通过记忆和空间想象力,将打乱的色块恢复原状。”
“同理,在识海中具现器物,是将这神识之力凝聚成我所想要的东西。”
弄清楚了原理,冯云拿出前世身为社畜时,投身于996福报的爆肝精神。
只见识海中的繁华城市景象在一点点崩毁,幻化成一缕缕云雾状的神识之力,在冯云的气机牵引下,渐渐变形重组,凝聚成一团泛着金属光泽的实体。
“这具现境,只是那帮圣教后辈画蛇添足搞出来的境界,随意具现出一柄趁手刀剑罢了。”
珈兰懒洋洋道:“有这功夫,还不如吞食血肉,帮本座恢复修为,再找回本座的戒律、言灵、极境、还有本座的宝贝大刀,它已经三百年未饮鲜血,已经饥渴难耐了吧。”
“明明吞食血肉就能快速提升修为,何必磨磨唧唧?”
冯云不理他,只是朝远处挪了挪,和珈兰保持距离。
“呵,时代变了,粗鄙的刀剑怎么符合我冯云的气质?”
他在心里将珈兰默默鄙视一番。
每个男孩子小时候都有一个枪械梦,每次看到电影里,狙击手隐藏在暗处,远距离射杀目标,冯云都感到热血沸腾。
他上大学后,练习CAD制图软件时,刚好绘制过一幅巴雷特狙击步枪的零件拆解图。
那一系列图纸花了他大半个月时间,已经烂熟于心,甚至到现在重活一世,都清晰明了。
冯云正是要具现出一把狙击枪,一把无重量,无后坐力,无视疲劳强度的大杀器。
没多久,不仅冯云发现这很难,就连珈兰都觉得不对劲。
“小子搞什么呢?你的识海范围,足足缩减了五分之一啊。”珈兰疑惑道。
冯云手中握着一截枪管,没好气道:“说了你也不懂。”
“笑话,本座存在了数千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珈兰倨傲道。
“好啊,你给我讲讲,什么是孔与轴的极限与配合?形状和位置的公差和检测?键和花键的公差与配合?表面粗糙度的检测?来来来,你给我讲!”
珈兰:……
冯云剜了他一眼,道:“键盘狗,你行你上!”
“这个这个……本座是想提醒你,修炼需节制有度,劳逸结合,方能长久。识海崩碎得如此厉害,小心得失魂症。”
冯云叹了口气,确实,神识之力消耗太快,对肉身压榨太狠了。
他退出识海,神识重归肉身。
下床,走到铜镜前,仔细端详,还好,没再变成人干。
自从上次吴尘子离开后,又差人送来一大堆气血丹。
现在冯云闲来无事,就像嗑糖豆一样往嘴里扔一颗。
反正体内有珈兰这个饕餮,不怕药力过剩,经脉充盈,爆体而亡。
嗡嗡嗡——
冯云腰间的格物令一阵震动,他拿起令牌,一缕神识浸入其中。
听到罗小花清脆爽朗的声音:“冯师弟,速来我的住处,有事相谈。”
“好家伙,这玩意还有来电提醒功能?”
事不宜迟,冯云稍作休整,朝山上罗小花的院子走去。
……
罗小花的院子大门虚掩,冯云推门而入。
院中,除了罗小花和专攻医术的张景仲外,还有几名身着官服的身影。
其中一位气质最为突出的年轻人,身着冰蓝色大氅,雪白的滚边上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腰间玉佩刻着精美的螭龙纹饰。
另一位身穿正赤色二品官服的官员,冯云定睛一看,忍不住乐了,这厮不正是刑部尚书闫鹤之嘛?
还有一位蓄着络腮胡,面如重枣,看起来甚是凶狠的中年男子,冯云也认识,当初正是这位老大哥,在他给逍遥楼的小姐姐们教授钢管舞时,将他带走押送进刑部地牢的。
罗小花正大马金刀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大大咧咧道:“给你们介绍一下,这就是墨台博士新收的弟子,冯云。”
穿着冰蓝大氅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拱手道:“本殿曹温禹,见过冯云先生。冯云先生能被墨台博士收入门下,定是天之骄子,本殿期待先生名扬四海的那一天。”
闫鹤之与络腮胡也行了一礼,脸色都有些不自在。
冯云轻咦一声,曹温禹,二皇子殿下?这应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为何觉得好面熟?
虽然他曾扯着二皇子的名号上演了一场吞狼驱虎,但并未见过其真容。
“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冯云道。
“绝对没有!”曹温禹一口咬定。
他额头渗出汗珠,笑容牵强僵硬。
来时,他向擅长操纵梦境的魅族女子扎尔花再三确认,冯云会不会记得他们曾在梦中相会过?
扎尔花给了他肯定的答复,梦主不会记得做过的梦,只会渐渐淡忘。
冯云仍觉疑惑,追问道:“会不会在花街打过照面?”
“放肆,二殿下贵为皇子,怎可能去那等糜烂污秽之地?”络腮胡怒喝道。
闫鹤之瞥了他一眼,低声道:“禁声。”
络腮胡满脸不善地瞪着冯云,面颊肌肉微微抽搐,仿佛随时都要扑上来咬人。
冯云一瞬间做出判断,刑部尚书给二皇子当了狗,而这络腮胡是刑部尚书的狗,更是二皇子的舔狗。
“好了,冯师弟到了,我就有话直说。”罗小花用拇指擦了擦鼻子。
“罗先生请讲。”
“小曹啊,博士现在闭关,无妄山上我说了算。你想让我张师弟帮你查案子,可以,但我得跟着一块去,如果我去了,那冯师弟也得跟着来。这就是条件,不打折扣,没有商量。”
嘶……罗师姐真屌,即使对方是皇子,是皇位的有力争夺者,也丝毫不给面子。
冯云暗暗揣度,格物院的牛逼再一次展现在他面前。
“张师弟是五品医师,自身战力一般,遇到危险难以自保,我这当大师姐的,不放心。”
“我可以找古师兄讨要点毒药,三品以下,无所畏惧。”
张景仲不满罗小花看轻自己。
“毒道乃小道尔!遇到身手敏捷的武者,不等你掏出毒,就被对方一套连死。”罗小花摆手道。
“罗先生不必担心,吕余律会一同前往,他是我刑部的五品高手,当拼死保护张先生。”闫鹤之抬手指向络腮胡汉子,说道。
络腮胡双手抱拳,冲罗小花抱拳行礼。
吕余律?爹妈给你起这名不嫌饶口么?念快了跟‘驴’的发音一样……冯云的吐槽之魂在燃烧。
第23章 罗师姐实在太飒了
“就他?被朝廷豢养的鹰犬,有多大能耐?五品很了不起么?还不是连老娘一拳都接不住。”罗小花不屑道。
“罗先生号称三品以下无敌,但也不能小觑天下武者。吕某确实效力朝廷,但也不容先生如此折辱。您折辱吕某,就是在羞辱朝廷,羞辱陛下。”
“行了行了,别给我扣帽子,还搬出皇帝压我?老曹来了,老娘一样敢指着鼻子骂!”
罗小花满不在乎。
听罗师姐说话就是爽……冯云心中一阵痛快,忍不住瞥了二皇子一眼,曹温禹满脸淡定,丝毫没有为自己的皇帝老爹找补颜面的想法。
不愧是给自个亲爹戴绿帽的男人!
冯云在心中给他点了个赞。
但急于在二皇子面前展示自己忠心的吕余律不淡定了。
他面无表情挽起袖子,摆开架势道:“既然如此,你我同为武夫,就在武道上见真章。”
五品武者为凝神境,精气神皆内敛,筋肉凝实,气血充沛,体力和爆发力是常人的百倍。
吕余律更是五品中的佼佼者,他向前迈出一步,荡出一圈气机,将周围落叶与尘土排开。
官服被暴涨的肌肉撑起,像一张被风鼓满的帆。
闫鹤之急声道:“吕余律,不得对罗先生无理。”
情急之中,他注意到曹温禹眼中藏着一丝玩味,瞬间秒懂,改口道:“拳脚无眼,点到为止。”
吕余律暴喝一声:“罗先生,请!”
冯云向后退了一步,与张景仲站在一起,这是他第一次正经看到武者之间的战斗,心中格外期待,但也觉得这头驴有点憨。
“吕余律和罗师姐差了一个大境界,不是自寻死路吗?”冯云悄声问道。
“非也。武者讲究‘武心澄澈,一往无前’,罗师姐折辱他,他心中意气难平,就得发泄出来。若忍气吞声,会使武心蒙尘,日后再难寸进。”
“而且他知道,罗师姐不会杀他。既然不会死,被一名强者打熬一番,有何不可?兴许还能领悟破境的契机。”
冯云点点头,讨一顿打都这么多心机,看来能在庙堂混饭吃的,没有傻子。
罗小花轻笑一声,摇摇头,高高扎起的马尾辫也飘逸晃动着。
她倏地站起,下一瞬出现在吕余律面前,速度快到连残影都捕捉不到。
她中指与拇指相扣,抵在吕余律额头,轻轻一弹。
吕余律凝聚起的‘势’顷刻间被瓦解,身体像一颗炮弹般被发射出去,径直倒飞十数丈,撞塌了院墙,撞折了两棵一人合抱粗的大树,最后撞在一块巨石上,深嵌其中,留下一个人形的大洞。
就这?就这?
冯云满脑子问号,吕余律气势汹汹的,却连罗师姐一指头都接不住?
吕余律从巨石中爬出来,衣服已变得破破烂烂,没走两步,跪在地上,双手拄地,吐出一大口血。
“张师弟,给他瞧瞧,别死了。”
罗小花重新落座,依旧大马金刀,依旧英姿飒爽。
“吕余律胆敢对罗先生无礼,罚俸一年,官降一级。”曹温禹淡淡地说。
“不知死活的东西,臣事后一定严加惩处。”闫鹤之诚惶诚恐道。
两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将吕余律挑衅罗小花的事轻飘飘揭过。
罗小花的二郎腿一翘一翘的,说:“小曹,还继续谈吗?”
曹温禹沉吟片刻:“若罗先生不放心,可否让李谦先生一同前往?”
“这个……”罗小花挠挠头,为难道:“前几天李谦被我揍了一顿,废了,得休养一段时间。”
曹温禹哑然失笑,释然道:“那就依罗先生,您和张先生、冯先生一同前往。闫大人,将案件卷宗留给几位先生。”
闫鹤之从袖中摸出一沓卷宗,双手递上。
冯云接过,扫了一眼,卷宗封面写着:燕州清河县小垟村全体村民暴毙案。
“想必罗先生已经听说了,前些日子,父皇得知东圣教一名辅祭,与户部尚书勾结,悄悄将大罗百姓转化为根众。父皇龙颜大怒,要彻查此事。”
“小垟村七百余口人,皆是因气血被吸干,化作干尸而死。整个天下,也只有圣教修者需要汲取气血。兴许是东圣教野心不死,也可能是西圣教余孽流入大罗,兹事体大,还请几位先生与刑部配合,尽快查清此事,缉拿真凶。”
又是气血……冯云心中一凛。
罗小花问道:“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辰时,由吕余律带队,在无妄山下等候几位先生。”闫鹤之答道。
“本殿不多叨扰,有劳几位先生了。”曹温禹双手作揖行礼。
曹温禹和闫鹤之退出小院,吕余律脚步踉跄地跟上。
“罗师姐,为何要带我一同前去?”冯云不解。
“这是博士的意思。”罗小花努努嘴,脑袋朝无妄山顶那座别院歪了歪。
“方才他们找我,要借张师弟用用,我禀报博士,博士要我跟着,还要带上你。”
罗师姐,张师兄还在这呢?你就把他当没有感情的工具人,真的好吗?
冯云心中吐了一槽。
张景仲接过案卷,将之收入格物令中,说道:“我回去准备一番,明日我们一同前往。”
待张景仲离开,罗小花看向冯云,认真道:“冯师弟,其实博士原意是,在她闭关结束前,务必保护好你。”
“格物院除了博士外,就属我最能打。哦,李谦是个废物,不算战力。”
好家伙,李谦都被你打残了,还要被你背刺一刀。
罗师姐你这人真是……太合我心意了!
“这个案子可能牵涉西圣教余孽,我不能让张师弟去冒险,因此我得跟着,你也得去。”
罗小花语重心长道:“我跟张师弟同行,是以防万一。你跟我走,是力求万无一失,孰轻孰重,你可明白?”
不行了,罗师姐实在太飒了,御姐气质拉满,是青楼那软糯的花魁无法比拟的风情。
而且很能打,安全感爆表。
“有罗师姐在,我放心!若是李谦一同跟去,那铁定完蛋!”
冯云也给李谦了个踩。
与女孩子维持友谊,要么投其所好,倾尽甜言蜜语,但是太累。
但只要逮住她所厌恶的人或事,一顿批判,就能收获大片好感。
果然,罗小花闻言,对冯云的话深以为然,满意地点点头,仰头发出豪爽的笑声。
第24章 一封家书
“燕州紧挨京城,但清河县却在燕州最南边,这一来一回,个把月就过去了。”
冯云回到自己的小院后,在桌上摊开一张地理堪舆图,抚着下巴自语道。
“掐指一算,来格物院近十天,出远门前,还是给老爹他们写封信,知会一声,免得他们担心。”
或者是我想多了,他们压根不会担心,可能会认为我在花街没日没夜的厮混。
原主那花街浪子的人设实在深入人心,现在又成了花街各大青楼的技术总监,被他们误解也情有可原。
但冯云还是觉得有必要将目前的形势和家人知会一声。
多多提防总归没坏处。
他拿出纸笔,思索着。
本打算给老爹和冯山各写一封,至于正娘就算了。
但老爹的文化水平着实捉急,小老弟又智力低下,给他们写的信最终还是得靠正娘来读,只能作罢。
他斟酌片刻,下笔写道:
“爹爹、正娘、贤弟,见字如晤。”
“我已经入住格物院,格物院的师兄师姐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
“小老弟跟嘉贤大儒求学可有进步?格物院有一名稚童,八九岁的样子,但比小老弟聪明多了。小老弟你别气馁,只要你将干饭的劲头拿出一半,用来学习,将来宰相之位唾手可得。大哥知道,你只是保留实力罢了。”
唉,昧着良心说话真难受。
小老弟求学这几天,不知嘉贤大儒养气静心的功夫可好?
真是的,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得受这个罪。
“爹爹,先前在大牢时,您说,也想去花街见识一番,但一直未能满足爹爹心愿。孩儿已留了后手,您去花街逍遥楼,报我名字,姑娘们随便挑,除了凝霜。”
万一老爹好奇心旺盛,非得瞧瞧凝霜,如何是好?
倒不是冯云将凝霜视为禁脔,可如果爹和儿子睡了同一个花魁,这事吧,总觉得和二皇子睡了他爹的女人有异曲同工之处,不太地道。
保险起见,冯云加了一句:“凝霜身患一种罕见的花柳病,此病极为凶险,会破坏您的身体健康,哪怕小小的风寒,都可能令您病殁。切记切记。”
HIV警告!
冯云满意地点点头,这下妥了,老爹是上过战场九死一生的人,最为惜命。
“正娘。”
冯云写下这两个字后,久久未有落笔。
与正娘算不上势如水火,但正娘是实实在在见不得自己。
冯云心里清楚,正娘这个人不坏,就是心眼小。
那日吃早饭时,他反胃想吐,正娘是立刻站起来为他拍背顺气,这些细节他都记在心里。
“祝您身体安康,冯家有您,是冯家之福,切勿太过操劳。不用舍不得买衣裳脂粉,我在逍遥楼有股份(划掉),我参股了一个大生意,每年有几千两银子的分红,虽然不比从前,但咱家日子还是过得去的。”
拉完了家常,冯云打算选择性地把现在的局势和他们讲讲。
“先前刑部抄家一事,于波未平,孩儿已被卷入其中,为躲避风头,才不告而别,但冯家上下仍需谨小慎微,多多提防。”
“此次孩儿需前往燕州,大约下个月才踏上归途,请勿挂念,各自安好。”
写罢落笔,冯云通读一遍,基本平铺直叙,阅读没有难度,以家人的文化水平不难理解。
他将信笺塞进信封中,写好地址,唤来仆役,将信送出。
看了看天色,打算再进入识海,爆肝一两个时辰,争取具现境练成。
尽管罗师姐对自己极为不错,但冯云知道,他现在修为低微,战力约等于零,才需要被罗师姐时刻带在身边。
“得尽快变强啊!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总不能等李谦再来吹牛时,还喊罗师姐来揍他吧?”
……
燕州清河县。
驿路两旁的麦子已经金黄,饱满的穗子沉甸甸地压弯了麦秆。
金灿灿的麦田一眼望不到头,却不见农夫收割。
清河县城的门楼下,知县赵冰和一干当差正翘首张望。他们接到消息,京城刑部派出钦差,调查小垟村村民被屠一案。
赵冰眼前忽得一亮,看到一队气焰煊赫的人马冲出地平线,驿路上尘土飞扬。他一正官帽,迎接上去。
十余人的马队停下,来者纷纷下马,赵冰扫了一眼,除却几名身着刑部衙役官府的带刀侍卫,其余几人皆气势不凡。
他瞅准一名星眉剑目,模样极俊的年轻男子,小跑几步,扑通一声跪下,酝酿多时的情绪喷涌而出:“下官清河县知县赵冰,恭迎钦差大人,恳请钦差大人救我清河县!”
我这该死的魅力啊……冯云用大拇指指了指旁边的吕余律,有点哭笑不得:“你跪错人了,钦差大人是旁边这位大胡子。”
赵冰一愣,心中叫苦不迭,索性就跪在地上,如一只老鳖,朝吕余律的方向拱了拱。
他自认看人识人极准,这几位京城来使,那名扎着高马尾,一身武者劲装的女子,应是打手或者保镖。
身着医师白袍的年轻人,应是配合钦差大人调查案件的奇人。
那名大胡子一看就是个粗人,定是钦差大人的马夫或者随从。
一番排除后,就剩那名英俊非凡的年轻公子了,看模样确实年轻了些,但京城人杰地灵,年轻俊杰被朝廷赏识的不在少数。
赵冰起身,围着吕余律点头哈腰道:“大人,下官已备好饭菜,您旅途劳累……”
“不用,带路,去案发现场。”吕余律面无表情道。
吕余律是干实事的人,不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排场。
这一路上,冯云对他印象不错。
但他能感觉到,吕余律对他隐隐怀有敌意。
可能在吕余律的认知中,被他从青楼抓走的人,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人。
半个时辰后,他们一行人来到案发地点,小垟村。
知县赵冰和主簿骑在矮脚小马上,在最前边领路。
冯云一行人缓缓跟在后面,他们骑得都是拥有战马血统的雄骏,信马由缰也可紧随其后。
正值晌午,一片丰收景象的田地却无人劳作,除却微风拂过树梢的沙沙声外,安静得令人心悸。
“正值农忙,闹出这等可怖之事,小垟村周围几个村的百姓都人心惶惶,大伙都闭门不出,这熟透的庄稼,眼看就要烂在地里了。”赵冰苦着脸说道。
第25章 女童
“在你治下,闹出此等血案,你难咎其责。”吕余律铁面无私道。
赵冰瞬间安静,不敢再通过大倒苦水的方式为自己增加同情分。
冯云反而觉得这赵冰有点无辜和可怜,从案卷上的描述看,这是一起毫无征兆的随机屠杀案,天知道凶手会在何时何地杀人。
也没有人知道他下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
一行人进入村庄,无人喂食四处游荡的鸡鸭猪狗,一看到生人,纷纷四散逃开。
“村民应是在晚上被杀,大伙都在家里歇息。下官没让人乱挪尸体,尽量保持现场。”赵冰眉头愁苦道。
“从案发到现在,有半个月了吧?尸体恐怕早已腐败。”吕余律朝一座小屋走去。
“若是被吸干气血而死,会化作干尸,腐败的速度会很慢。”冯云说道。
赵冰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道:“这位公子说得没错……算了,诸位大人亲自去看吧。”
他们来到一座门户大开的土屋,里面黑黝黝的,仿佛下一刻就会蹿出一道择人而噬的恶鬼。
冯云有点怂,稍稍落后半步,跟在罗师姐身旁。
一行人鱼贯而入,然后,一名衙役捂着嘴,忍不住吐了。
接着第二名,第三名……平日没少处理凶杀案的衙役都忍不住扶墙干呕。
冯云缩在罗师姐身后,伸长脖子跃过她肩头看去。
只见炕上躺着几具干尸,皮肤呈铁青色,干巴巴地贴在骨架上,像刚出土的木乃伊。
其中一具尸体的脖子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折断,脑袋倒挂在肩头,睁着双空洞的眼睛,凝视着他们。
“仵作说,这具尸体的脖子,是被咬断的,看咬痕,应是狗的牙口,会不会是狗妖作祟?”赵冰小声道。
张景仲走上前,面无表情地将那颗干瘪的脑袋摘下,抚着脖子上的牙痕,甚至将形若骷髅的脑袋送到鼻前闻了闻。
嘶……张师兄你不害怕吗?你是医师兼职法医吗?
冯云不可不靠吐槽来缓解紧张的心情。
“应该是村民家养的狗,无人喂食,饥饿难耐,不得不啃食主人。”张景仲将骷髅脑袋放在尸体怀里,拍拍手说道。
“走吧,去别处看看。”
他们一间一间屋子看过去,心情愈发沉重。
每间房屋里,都躺着几具被吸干气血的尸体,连小孩都没放过。
整个村庄七百余口人,死状皆是这般惨烈。
冯云突然想起一句话:这不是死了七百多人那么简单,而是死去一个人这种事,发生了七百多次。
有的孩子应是被母亲搂在怀里,相互依偎着进入梦乡,死后也依然保持相互依偎的姿态。母亲的身体因失去血肉,本就蜷着的身体皱缩成一团,反而将怀里的孩子护得更紧了。
罗小花一拳捶在墙上,一座房屋轰然倒塌。
她平日张扬活泼的脸上,此时刻满恨意,银牙紧咬道:“张师弟,看出什么端倪没?我忍不住了,想立刻找到这个凶手,将他挫成灰扬了。”
“张先生,拜托了。”吕余律的面部肌肉在抽搐,双手紧握成拳,骨节发出一连串爆豆声。
“恳请钦差大人为小垟村七百零三名无辜百姓做主!”赵冰躬身长揖。
所有人的怒气值在这一刻被拉满,将希望寄托在张景仲身上。
冯云在识海中呼唤道:“珈兰,这是圣教的手段么?”
珈兰懒洋洋地回了两个字:“你猜。”
冯云:……我猜你娘个腿!
张景仲思索片刻道:“是圣教魔修掠夺气血的手段。”
“好啊,果然如此!老娘这就禀报墨台博士,格物院和东圣教不死不休!”罗小花咬牙切齿,掏出格物令,准备摇人。
“师姐莫急,听我说完。”张景仲赶忙制止。
罗师姐什么都好,就是易冲动,手比嘴快,嘴比脑快。
“是圣教的手段没错,但气血掠夺,是三百年前的圣教魔修才会使用的手段。现在东西两大圣教,皆已不再直接吞食气血。他们更倾向于发展根众,汲取根众的气血之力。”
“这种方式更温和,无需杀生,不会被其他体系的修炼者抵制。”
罗小花有点懵:“等等,我怎么没听明白?”
“三百年前的圣教,和现在的圣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教派。三百年前的圣教修士,残暴嗜血,生啖血肉,杀孽无数。”
“后来天怒人怨,引来谪仙降世,将圣教魔修击杀殆尽。又有一群修者接过圣教魔修的衣钵,建立了新的圣教,新圣教一直沿袭至今,分裂为东西两派。”
“现在的圣教,汲取气血的方式更为温和,西圣教已是西域诸国的国教,根众庞大,气血之力自不用愁。《大罗律令》不允许东圣教发展根众,东圣教修士靠气血丹维持自身修行。”
冯云若有所思,很多事情在这一刻被串联起来。
珈兰应是三百年前的圣教英灵,他和一众小伙伴作恶太多,被谪仙人削了一顿,现在又被他一发入魂召唤出来。
严格来说,珈兰是现在圣教的老祖宗,位格极高。
“如果是三百年前的圣教妖魔,那他几乎与墨台博士同辈,该有多强?”冯云说道。
修炼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则,谁活得越久,就越强。
千年王八万年龟,虽不绝对,但大体没错。
能将同代选手统统熬死,自然有过人之处。
众人默然,皆觉事情棘手。
罗小花神色忽然一凛,大喝一声:“谁?”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屋子旁一堆秸秆发出轻微的异动。
衙役纷纷抽刀,摆出架势。
罗小花上前一步,将冯云和张景仲护在身后。
吕余律吞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攒动,缓缓上前。
他双手握拳,蓄势待发。
只要形式不对,他那双正义的铁拳就会以雷霆之势砸下。
秸秆一阵晃动后,一道娇小的身影滚落出来。
竟然是个女童,所有人放下戒备。
女童脸上脏兮兮的,似乎饿了很久,四肢瘦弱,衬得脑袋与身子有些不成比例,睁着双怯生生的眼睛,向后畏缩着。
吕余律回头喝道:“都把刀放下。”
他蹲下身,竭力露出温和的笑容:“小姑娘,到叔叔这里来。”
他这一笑,仿佛脸抽筋了一样,愈发狰狞,女童更怕了。
女童的视线轮番扫过持刀的衙役,梳着高马尾的劲装女子,一脸淡漠的白袍医师,最后落在冯云身上。
她跌跌撞撞地张开手,朝冯云走去,大大的眼睛噙满泪花。
在众人注视下,冯云将她抱起,轻轻拍着她瘦骨嶙峋的脊背,柔声道:“没事了,不要怕,哥哥会保护你的。”
第26章 罗小花:什么是女人味?
清河县衙门,后堂。
女童怯怯地坐在饭桌旁,小手不住地抠着指甲,像只受惊的小猫。
桌上摆满香气四溢的饭菜,女童连吞口水,却不敢动筷,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对面,又飞快移开目光。
冯云、罗小花、张景仲、吕余律和知县赵冰正围在她对面,默默注视着她。
无人料想到,被屠戮一空的村子,竟然还有一名女童存活。
原本对案情毫无眉目的一群人,顿时重燃希望——也许她目睹了凶手的容貌。
只是女童从被发现,到被带回县衙,一个字都没说过。
“吕大人,这小孩不会吓傻了吧?要不下官命人审讯一番?”赵冰压低声音道。
“一个劫后余生的孩子,用得着像对待犯人般审问?你这清河知县,就是如此当百姓父母官的?”吕余律瞪了他一眼。
赵冰讪讪闭嘴,干声赔笑。
冯云闻言,对吕余律的好感度+1。
可是吕余律的面相,在小孩子看来,着实太过可怖。
一脸大胡子,配上枣红色的脸庞,讲话时眼珠莫名暴起,总有种一顿一个小朋友的凶恶感。
“张师兄,她身体无恙?”冯云小声问道。
“检查过了,只是有些虚弱,吃点东西,好好休息即可。”张景仲挺着面瘫脸说道。
罗小花上前一步,双手叉腰,挺起胸膛,以大姐大的语气道:“小丫头,告诉姐姐,是谁将你们村的人杀光的?姐姐是三品以下无敌手,一定会将他抓住搓成灰扬了,替你家人报仇。”
女童听到‘杀’这个字眼时,浑身一激灵,像被当头泼了一盆冰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眼睛顿时红了。
罗小花急忙道:“别哭别哭,姐姐很能打的,一定能帮你报仇!”
说着,罗小花咚咚两声,扎下马步,气沉丹田,左右出拳,在空气中打出一串噼里啪啦的音爆。
女童的泪水彻底绷不住,哇哇大哭。
罗小花有些不知所措,神情尴尬,求助地扭头望着冯云他们。
而冯云也尬得躲避她的目光,脚指头都忍不住蜷缩起来。
好家伙,罗师姐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钢铁直女吧?
别的女孩子天生自带母性光辉,你是天生就能扛沙袋扔铅球?
冯云走过去,蹲在女童身边,替她拭去眼泪,柔声道:“不哭不哭,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哥哥喂你好不好?”
女童果然止住哭声,点了点头。
众人皆眼前一亮,这是女童第一次对他们做出回应。
有希望有希望!
罗小花小声道:“张师弟,她刚为何而哭?”
张景仲沉思片刻,道:“大概因为师姐没有女人味吧?”
“女人味?”罗小花挠了挠鼻尖,似乎第一次有人对她提这个词,疑惑道:“我本就是女子,要何女人味?”
“这个问题,我想冯师弟更有发言权。”张景仲一本正经道。
罗小花默默点头,记在心中,回头一定要与冯师弟探讨一番。
此时冯云正用筷子将炒鸡蛋夹成小块,喂到女童嘴里,一手在她下巴下接着,如一名温情的兄长般。
吕余律看到此番情景,目光都迷离起来。
他不喜冯云,从第一眼看到他,就对这个光彩照人的男子心生厌恶,并非嫉妒他的颜值,只是认为厮混在花街的登徒子,还进过大牢,算什么好东西?
可现在,他对冯云的感观稍稍好转了些。
见女童已经放下警惕,冯云适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李小甜。”女童怯怯地答道。
众人心中一振,赵冰忙道:“冯先生,快问问凶手的事。”
冯云用眼神制止他,柔声道:“现在不用害怕,也别乱想,吃完东西呢,好好睡一觉。等你休息好了,想起什么时,再和哥哥讲,好不好?”
李小甜点点头,眼中有了些活力。
待她吃饱喝足,冯云让赵冰在衙门准备房间,将她安顿睡下。
刚一沾枕头,李小甜就沉沉睡去,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冯云退出房间,几位小伙伴正眼巴巴地等着他。
“她刚已经开口,为何不趁热打铁?”吕余律粗声道。
“不急,她好不容易放下戒心,追问太紧,反而适得其反。”冯云说道。
“现在她只与冯师弟亲近,就按冯师弟的节奏来吧,我们这么多人,尽量减少与她的接触。”罗小花道。
众人皆默准。
冯云沉声道:“李小甜是我们仅有的幸存者,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我回头就调人,轮值守护。”赵冰连忙道。
不用这么着急在京城钦差面前表现自己,敌人能悄无声息屠杀整个村子的人,你手下的虾兵蟹将是来送菜的吗?
冯云在心中鄙夷完他,道:“这事有劳罗师姐,你是我们中修为最高的一个。”
罗小花点点头。
“赵大人,让清河县辖内百姓多多提防,如果我猜得没错,还会有第二次惨案发生。”
吕余律盯着冯云,严肃道:“冯先生,莫要危言耸听,可有根据?”
“张师兄从尸体判断,这是三百年前圣教魔修气血掠夺的手段。据我所知,三百年前的圣教魔修,每个月都需要吞食血肉,来平息嗜血的欲望。”
识海中,珈兰发出嗤嗤的嘲笑声。
冯云脸色不变,道:“小垟村被屠,是上个月十八日,现在已经月中。”
“那不没几天了么?”赵冰差点跪在地上。
他辖下发生一次屠村大案,就引来京城钦差造访,再来一次,他的前程肯定完蛋。
吕余律将拳头攥得嘎嘣作响,道:“就这几天,一定要将此案做个了断。”
看着无能且狂怒的吕余律,冯云心里并不乐观。
他分外怀念前世的刑侦手段,天网摄像头遍布社会每个角落,坏人无所遁形。
别说死了七百余人的屠村大案,偷女生内衣的变态小偷,分分钟都能揪出来。
……
赵冰为冯云等人也备好房间,按照冯云要求,他们的房间与李小甜的住处紧挨着。
罗小花与吕余律两名对危机最为警觉的武者,住在李小甜隔壁。
一有风吹草动,他们立刻就能破墙而入。
冯云和张景仲住在李小甜对面,破门而入是他俩弱鸡该干的事。
随从而来的刑部衙役与县衙仆役相互配合,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
李小甜是他们找出凶手的唯一希望,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
此时冯云盘腿坐在床榻上,磕了一粒气血丹,进入识海,继续打磨他的巴雷特狙击枪。
这些天来,他一有时间就进入识海,巴雷特的各个零件都被具现出来,可最后的拼装却将他难住。
枪管、枪膛、上机匣、下机匣、制退器……这些零件必须能完美配合,一个零件尺寸不合,就得崩碎重来。
最后他不得不采用笨办法,确定好最关键的枪膛尺寸,以此为标准,再具现出其他零件。
冯云心里有些忐忑,圣教三百余年历史中,修者多是具现出刀剑斧钺等样式简单的武器,最复杂也不过是弓弩或铠甲。
而他,硬生生具现出一把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武器。
冯云正牵引着雾霭般的神识之力,突然停下,道:“珈兰,如果这个屠村的凶手,是三百年前的圣教修者,那你们会不会相互认识?”
珈兰懒懒道:“本座不一定认识他,但他一定认得本座,毕竟本座是大名鼎鼎的三阶魔将,他一个无名小卒,不配被本座认识。”
不吹能死是不……冯云翻了个白眼。
“小子,本座给你点提示吧。”
第27章 圣教分坛
珈兰倚靠在骷髅王座上,指着胸口插着的宝剑,道:“那个叫墨台的女人,将本命剑送进你识海前,你可知为何本座能操控你的身体?”
“因为我境界残缺不稳?”
“这只是表象。昨天那擅长医术的小子一席话,令本座想起一些事情。”
“现在这些后辈圣教修者,皆是服下血魂丹,沟通圣树图腾,获得馈赠,而馈赠,就是我们这些三百年前的圣教修者的生魂。但有一个很重要的步骤,在生魂上身的那一刻,需要大量气血作为供奉。”
“吸收气血之力后,生魂将与后辈修者的神识融合,生魂的神识不复存在,后辈修者也不再是纯粹的自己,二者合而为一。”
冯云的心在狂跳,道:“据说你被我召唤上身时,京城出现了一个直径几十里的血茧……”
“没错,这个血茧一张一缩间,会掠夺范围内的所有气血,正因为掠夺失败,本座才未与你合而为一,本座的神识得以保全,你依然是你。”
“正因你我共用身体,渴望血肉的并不是我,而是你?”
“正是。”
冯云闭上眼,仔细梳理着这些信息,这乱成一团的线索中,存在着一根线头,只要找到它,就能理清一切。
“再给你一点提示,除了大量杀人吃人获得气血外,还有一个拥有无限气血的地方,那便是圣树图腾的扎根之地。”
“圣教发现潜力者后,都会将之带到圣树图腾下,生魂上身时,立刻就能获得所需的气血,完成生魂与本魂的融合。”
“都提示到这一步了,还想不明白么?”
冯云缓缓说道:“凶手是与我一样,没有获得足够的气血,召唤来的生魂依旧保有神识,对血肉极度渴望,反过来操控了本体……”
冯云灵光乍现,惊呼:“他的血魂丹,是通过老爹的生意渠道流传出去的。”
“嗯,还不算太蠢。”
“时间是上个月十八日,只要找到清河县的圣教分坛,搞清楚那一天前后谁获得过血魂丹,真凶自然明了。”
事不宜迟,冯云退出识海,立刻奔向罗师姐房间,将理清楚的信息告诉她。
罗小花听完,拳头与掌心互击几下,发出铿锵雷鸣之音,怒气冲冲道:“师弟,走,跟师姐去拆了清河县的圣教分坛。”
“罗师姐,你要控几住你鸡鸡!”
“哈?”
“你要控制住你自己,切莫冲动。我们悄悄问话,别闹出大动静。我们最大的底牌,就是你这个三品以下无敌的高手。如果你太早暴露,敌人一见师姐的英勇身姿,藏匿起来,再想找就难了。”冯云劝说道。
就跟打牌一样,对面出俩三,你直接扔王炸,这牌还怎么玩?
罗小花一脸正色,点头道:“还是师弟说得在理。”
冯云在心里给罗小花的备注加了一句:易冲动,胸小还无脑。
……
清河县圣教分坛,有点像冯云前世时,中世纪西方兴起的哥特风格建筑。
高挑的门厅与气派的大门被刷成纯白色,尖利的拱顶直插云霄,窗柩都闪着金光,到处都显露出于清河县税收毫不相符的贵气。
冯云和罗小花迈上台阶,走入其中。
两人的视线立刻被穹顶一幅壁画吸引。
壁画所画形象皆非人类,自上而下呈品字形排列着九名魔气森森的魔影,这九道魔影之下,是无数骷髅与骸骨组成的底座。
最下层六道魔影身形各异,中层两道魔影的身躯更加庞大,最顶端的魔影,则浑身覆满鳞甲,额头生出两支利角,面庞却是森然白骨,透出的气势与其他魔影截然不同,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壁画中走下,将世界化作尸山血海。
“这群篡位者,竟然还供奉着我们几位魔将与魔王。”珈兰感慨道。
“最下层右边边那个是你么?”冯云以神识问道。
“正是本座,看来本座的魔躯,在你心中已经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了。”
“不是,你在里面混得也不咋样么?连个C位……中间位置都混不到。”冯云揶揄道。
珈兰:……
“冯师弟,快看。”罗小花指着前方说道。
只见一名农民模样的老叟,颤颤巍巍地跪在一名白衣教士面前,双手高举过头顶,将几粒碎银奉上。
“只有这点么?”白衣教士垂着眼睑,慢条斯理道。
“回教习大人,这是我们家上个月全部的钱了。”老叟诚惶诚恐道。
“这点银子,可不够打动真神啊,真神看不到你的诚意。”
“我……我实在没有了,给家里老太婆看病的钱都拿出来了。”
白衣教士咂咂嘴,从老叟手中接过银子,揣进衣袋中,道:“只要你们虔诚供奉真神,真神自然会护佑你和家人无病无灾。”
“谢教习大人,谢教习大人。”老叟闻言,连忙磕头。
“你不应谢我,该谢的是真神。”白衣教习指了指穹顶的魔影壁画。
冯云与罗小花面面相觑,这特么不是神棍是什么?
“听说圣教很有钱,没想到钱都是这么来的。”罗小花小声道。
冯云也不禁啧啧感慨,他们家十几年的荣华富贵,也是靠这些贫苦百姓的血汗钱供养的么?
这时,老叟与冯云他们擦肩而过,向外走去。
教习挺胸抬头,傲然地望向冯云和罗小花,朗声道:“过来,在真神的注视下,虔诚跪拜,真神保佑你们。”
“师姐你别说话,让我来交涉。”冯云小声叮嘱道。
罗小花正义感太强,冯云真担心她一言不合就将这地方强拆了。
“我们不信教。”冯云上前道。
“原来是两个可悲的无信仰者。”教习换了一副悲天悯人的面孔,哀叹道。
去你妈的,不信教怎么就可悲了?
我信自由、民主、和谐、富强,信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哪怕信春哥,都不比信你这神棍靠谱?
冯云在心中已将圣教列为坑蒙拐骗的歪门邪道一类。
“我们想打听点事。”
“非圣教信徒,无可奉告。”
“那花钱买消息呢?”
“这不是钱的事,我是真神最虔诚的仆从,请不要用肮脏的金钱侮辱我。”
呵,但凡说不是钱的事的,那都可以用钱解决。
冯云从格物令中摸出一锭白银,信手一掷,咣当一声,分量十足的银锭砸在白衣教习面前。
白衣教习眼前一亮,迅速将银锭拾起,塞入衣袋中,眉开眼笑道:“圣教教义有云,无论男女老幼,皆是真神的子嗣,皆是兄弟姐妹。您有何问题?本教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上个月十八日前后,谁领取过血魂丹?”
“你究竟是何人?”白衣教习面色大变。
冯云也不多废话,又扔了一枚银锭。
白衣教习左右张望一番,将银锭揣进怀里,压低声音道:“京城总坛传令,将所有血魂丹处理掉,上个月十五日时,我们已将剩余血魂丹分发给城外的村民百姓了。”
“多少枚?”
“大概一百多。”
“哪个村子?”
“这个记得清楚,小垟村,就是那个村民被吸干血肉的鬼村,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白衣教习道。
怒气在冯云胸膛中酝酿,他又想起李小甜那双无辜且胆怯的眼睛。
“你可知这血魂丹有何作用?”冯云咬牙道。
“不知道啊。我只是按照上级的命令,将这丹药分发给信徒,告诉他们,服了丹药,可获得真神保佑。”
也对,这种只会坑蒙拐骗贪婪敛财的低层教习,怎可能知晓这等秘密?
但冯云仍觉得心里有一口气,堵得慌。
第28章 线索
冯云确定这个白衣教习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问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打算离开此处。
他刚一转身,罗小花倏然行动,速度快若光电,一个闪出现在白衣教习身后,甩出一击手刀,敲在其后颈处。
白衣教习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罗小花扶着白衣教习,将他缓缓放下,同时左右张望,确保无人注意。
她从教习衣袋中摸出那两枚银锭,藏在袖中,然后冲冯云使个眼色,飞快离开。
冯云心中直呼内行。
敲闷棍再摸口袋这种事看来罗师姐没少做,熟练得令人心生钦佩。
走出清河县圣教分坛,罗小花将银锭还给冯云:“咱们的银子不能让这种货色白白薅去。”
冯云眼前一亮,竟然见到回头钱了,相当于从白衣教习那里白嫖了情报。
果然白嫖才是真正的快乐。
冯云心中阴郁大减。
两人沿着清河县城主干道向县衙走去,这小县城比起京城的繁华差得远,但人来人往烟火气十足,小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街市两旁的牌幡布福随风飘摇。
冯云注意到这小县城也有特殊服务行业,一条小胡同里,几名脸上涂着厚重胭脂的从业女子,摇着折扇,大胆地冲路过行人搔首弄姿,娇喘着喊着:来啊来啊。
当冯云路过时,几名女子仿佛看到了不得了的猎物,扭动得更加起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但走近时,冯云顿时觉得索然无味,直接进入贤者时间。
这几名女子看岁数至少三十五往上,都快能当冯云的妈了。
又不如京城贵妇那般懂得保养,脸上不得不涂抹厚厚的脂粉,来遮掩皱纹,咧嘴一笑,脸上的粉簌簌掉渣,毫不夸张。
“小伙,来,姨给你说个话。”
“姨的床上褥子厚,软和。”
“小伙真俊,姨想玩你的鸟!”
粗俗!冯云心中默默将几位阿姨鄙夷一番!
还是京城花街好啊,从业女子都温文尔雅,知书达理,令人心生怜惜,当然,这是在床下的时候。
至于床上,姑娘们各有千秋,皆身怀绝技。
“京城花街的经营模式全部升级后,可以将我的先进理念向周边州郡推广嘛,深耕三四线小城,这是一片无比广阔的蓝海。”
用前世的营销术语讲,这就是下沉市场。
罗小花也注意到那几名肩膀袒露的女子,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冯师弟,她们算有女人味吗?”
“不算。”
顶多算妖艳贱货,冯云心里补充一句。
“那什么是女人味?”
好家伙,罗师姐看样子都二十五六岁了吧?您过往的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吗?
时间都奉献给了打拳?
冯云停下脚步,上下打量着罗小花。
罗小花双手插兜,用下巴指了指冯云,挑眉道:“看我作甚?”
冯云以逍遥楼技术总监的视角端详着她,罗师姐的身材挺拔高挑,个头一米七五往上,瓜子脸,五官精致小巧,有点像前世的范冰冰,高高的马尾辫配上一身宽松的武者劲装,衬得她英气十足。
硬件条件还是及格的!
“你抬头挺胸……算了你没胸,头抬起来就好。肌肉放松,手别插兜里,自然垂下,走路时脚别往外撇,踩成一条直线,这叫走猫步,跟着我走两步,没事走两步……”
冯云在旁身体力行,为她打样。
“腰臀随着步伐扭动,双手配合腰臀摇摆,将自己想象成一颗柳树,现在一阵微风吹来,你的身子随风摇曳,摇曳……”
罗小花跟着冯云的节奏,屏住呼吸,努力走着猫步,可修长的双腿像不听使唤,直打绊子。
她涨红了脸,怒吼一声:“不学了,要甚女人味,老娘连路都不会走了!”
她双手插兜,下巴扬起,又恢复用鼻孔看人的傲气,撇着外八字大摇大摆走去。
好吧,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也软化不了一个钢铁直女!
冯云哂笑着摇摇头,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
清河县衙门。
冯云与罗小花一回来,便召集张景仲、吕余律和赵冰,将在圣教分坛得到的消息分享给他们。
吕余律皱眉道:“若是如此,行凶之人,定是小垟村村民,只是小垟村除了那小丫头,无人生还,如何确认?”
冯云看向赵冰,道:“赵大人,衙门上可有小垟村的户籍人口资料?”
“有有有!”
“有个费时费力的笨办法——挨家挨户确认尸体身份。”冯云凝神思索道。
“尸体虽然都成了干尸,但张师兄应该可以通过骨形、牙齿、头发等细节,大致推断出尸体生前的情况。”
“这个简单。”张景仲点点头。
“逐户核对,只要尸体的数量、性别、年龄与户籍记录相符即可,一定有一户少一具尸体。”
“少的这个人,就是凶手,确定出身份,我们就知道劲往哪里使,届时通缉悬赏,布下天罗地网,他难逃法网!”冯云笃定道。
冯云说完,发现几位小伙伴定定地盯着自己,疑惑道:“哪里说错了吗?”
罗小花抬起胳膊勾住冯云脖子,揉着他脑袋道:“冯师弟,你为何如此聪慧?我宣布,无妄山的智慧担当以后就是你了!”
“以前是谁?”
张景仲面无表情道:“自然是李谦!”
好家伙,李谦究竟给自己加了多少戏?
“不愧是大罗守护神墨台博士的弟子,这案子都快一个月了,整个衙门焦头烂额的,没想到冯先生一出手,这就真凶毕露了!”赵冰差点喜极而泣,只要抓住凶手,乌纱帽就算保住!
吕余律对冯云行了一个揖拜礼,正色道:“此间事了,我定如实禀报二殿下,对先生论功行赏!”
冯云摆摆手,反而不好意思起来。
这只是排除法的反向使用罢了,九年义务教育下的常规操作,基操勿6!
吕余律看向赵冰,命令道:“就按冯先生说的办,带上你的人,马上去小垟村,逐户排查尸体,兵贵神速,没几天了!”
赵冰凛然正色,一挥手,带着手下衙役匆匆离去。
“有劳张先生了!”吕余律道。
“分内之事!”张景仲看向冯云和罗小花道:“一有结果,我通过格物令和你们传讯。”
他随着衙役小队一同离开。
嘎吱一声。
房门被推开一条缝。
冯云、罗小花、吕余律闻声望去。
只见李小甜从门缝中探出一个小脑袋,怯怯地看着他们。
第29章 最不可能的可能
“哥哥,我想起一些事情。”李小甜糯糯地说。
吕余律审案心切,欲要上前,被罗小花摁住。
“你上去作甚?又想吓哭她么?让我家师弟去!”
冯云上前,温和道:“进屋里坐下说。”
李小甜美美的睡了一觉,气色好多了,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双脚悬在空中,轻轻晃着。
冯云就蹲在她身旁,与她视线相平,避免给她任何压迫感。
吕余律与罗小花一左一右守在门口,充当门神,同时武者的灵觉发挥作用,屋内任何动静都尽收耳底。
“你想起什么了?”
李小甜手指攥着椅子边缘,小声道:“那天晚上,有一个浑身青色的鬼影闯进村子,是他杀死了爹爹和娘,还有村里的人。”
冯云想起自己当初魔化时,脸上依然能辨识出他原本的样貌,问道:“有看清他的脸吗?是不是你熟悉的人?”
女童点点头。
“谁?”冯云希冀道。
“我不认识,但就觉得很眼熟。”
一个村子七百多号人,这个小丫头恐怕认不全,情有可原。
“那青色鬼影是怎么杀人的?”
李小甜皱着眉,小脸努力思索,想用为数不多的词汇将当时的场景描绘出来。
她索性张开双手,手指像鹰爪般弯曲着,对着冯云吸了一口气,然后做出吞咽的动作。
“它就这样一吸,爹爹和娘,村里别的叔叔阿姨,还有一起玩的伙伴们,就变成……变成……”
“好了,我知道了!”冯云适时打断她。
那天夜晚的回忆,对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而言,太过残酷。
李小甜如释重负,对冯云惨惨一笑。
“珈兰,她描述的手段,是你三百年前认识的圣教修者吗?”冯云在识海中问道。
“会这招的人多了,气血掠夺的小手段而已,没法确定是谁。”珈兰不耐烦地哼哼道。
“鬼影四处杀人的时候,你在哪里?”冯云问道。
“我……我记得当时是吃坏肚子了,出门方便,然后就看到一个鬼影,再什么都不知道了。”
“我一直藏在家门口的秸秆堆里,那里有个鸡窝,饿了就吃生鸡蛋,直到你们来了。”
难怪发现她时,已经瘦得皮包骨头了。
冯云抚了抚她的脑袋,柔声道:“好了,哥哥会找到凶手,替你家人报仇的。”
李小甜重重点头,对冯云投以感激的目光。
珈兰突然在冯云的识海中发出桀桀的怪笑,仿佛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冯云退出房间,对吕余律和罗小花道:“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凶手就是小垟村某一个村民。”
“无妨,你的思路是对的,就等张师弟那边的消息。”罗小花晃了晃手中的格物令。
吕余律此时也能沉住气了,他双臂抱在胸前,靠在门口闭目养神。
冯云回到房间,打算利用等待的这段时间,进入识海,将巴雷特狙击枪做最后的打磨。
现在所有零件都已完成,只差最后一步,拼装!
冯云牵引着零件,让它们拼合在一起,金属相互契合,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这是根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武器,是前世单兵热武器的最高杰作,是能在一公里外有效射杀目标的杀人工具!
这也是专属于男人的浪漫!
冯云激动地将巴雷特狙击枪举在面前,这是近一个月来爆肝的成果,识海不断崩碎又重组,崩得他脑瓜子生疼,可算功夫不负有心人。
珈兰也凑过来,好奇道:“你花了这么长时间,就具现了一根……棍?”
“这是枪!”
“骗鬼呢?棍上加个矛头,才叫枪!”珈兰恼道。
冯云懒得给他解释,这玩意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而实践才是最好的老师。
他端起枪,嗯,手感很棒,毫无重量感,与吴尘子所言一致,具现出的武器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
“我能拿你试试威力么?”冯云望向骷髅王座上的珈兰,忍不住舔了舔嘴唇,眼中灼灼放光。
像个变态杀人狂。
珈兰的好奇心也被激起,暗忖道:我是三阶英灵境的大魔,这小子只是初入具现境的渣渣,配合这根造型奇特的棍,战力约等于零。
“来,本座就在这里,你放马过来!”珈兰傲然道。
冯云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珈兰。
距离大约五十米!
风速……哦这里是识海世界,没风!
目标状态,静止!
冯云将手指扣在扳机上,微微发力,他身后的繁华景象顷刻间大范围崩碎,化成一缕缕神识之力,以灌顶之势,从他头顶倾注而下,在他浑身经脉中游走一个大周天,汇聚于枪上。
嘭——
犹如雷鸣的巨响,响彻识海世界。
巴雷特的枪口,迸射出一道火舌,同样具现而出的子弹被击发。
珈兰脸色稍凝,在看到冯云身后的繁华城市崩碎时,就知道事情不简单,挥手在身前布下三层光幕。
每一层光幕分别对应前三个境界的最大防御。
七阶具现境,六阶言灵境,五阶戒律境。
这小子的攻击,撑死不过戒律境吧?
咔嚓咔嚓咔嚓——
枪声响起的下一瞬,三道光幕应声而碎。
珈兰脸色微变。
我好想逃,却逃不掉。
珈兰被墨台博士的剑钉在王座上,无处可躲,索性抬手一握,子弹径直洞穿了他的掌心,重新化为神识之力散去。
他凝视掌心的窟窿,伤口已呈烧焦的状态,前后透光。
“本座大意了!”珈兰喃喃道。
你不仅大意了,而且没有闪……冯云将枪扛在肩头,问道:“威力如何?”
“虽然本座境界残缺,但能伤到本座……很强,同境修者,恐怕无人是你一合之敌。”珈兰实事求是点评道,仍未从方才的震撼中缓过来。
“最好看看你的肉身,这一击威力远超你身体的承受极限,对气血消耗太大了。”珈兰提醒道。
冯云心中一沉,退出识海,果然,身体又被榨干了,幸亏他进入识海前,嗑了一粒气血丹。
他如嚼糖豆般,将几粒气血丹扔进嘴里,身体迅速恢复原状。
这时,腰间的格物令一阵震动。
是张师兄传来的讯息。
冯云推门而出,罗师姐也走出房间,对他点了点头,看来师姐也收到了消息。
一直守在李小甜房间门口的吕余律见状,立刻反应道:“张先生有回复了?”
罗小花将一缕神识沉入格物令,几秒钟后,她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张师弟说,每家每户的尸体,都能和户籍记录对应上,没有遗漏。”
“怎么可能?”冯云惊呼。
肯定是哪里有问题!
冯云双手背在身后,来回踱步,闭着眼,将这两天获得的信息在脑海中反复梳理。
一名衙役用托盘端着饭食走来,对他们躬身行礼道:“到饭时了,属下来给嫌犯送饭。”
吕余律不耐烦地挥挥手。
衙役看出几位京城来的大人心情不佳,蹑手蹑脚地推门进去。
“冯先生,还有别的办法么?”吕余律沉声道。
冯云没有理他,此时他的大脑像一台疯狂运行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在急速转动。
小垟村的村民都是夜里死亡,凶手趁大家熟睡时,悄悄进入,吸干气血。
李小甜说她看到父母和别的村民被吸干……
那时候,珈兰为什么会笑?
冯云蓦地睁开眼,浑身僵硬,像突然置身于冰窟窿中。
排除了所有的不可能,剩下的再难以置信,也是真相!
他本应想到的,却不敢或者说不愿往那个方向去想。
他盯着罗小花和吕余律,颤声道:“李小甜就是凶手。”
识海中,珈兰的笑声无比猖狂,像看了一场可笑的闹剧。
第30章 西圣教来敌
冯云话音刚落,李小甜房间里传来一阵咣当碎裂的声音,进去送饭的衙役发出一声惨叫。
罗小花身影如风,径直破门而入,只见李小甜双目赤红,掐着衙役的脖子,浑身正在发生可怖的变化。
冯云和吕余律也跟来,不由得止住步伐,目露惊骇。
李小甜的身躯陡然暴涨,皮肤变成了青色,脊柱上长出一根根尖刺,刺破了她的衣服,仿佛一只妖魔要从她瘦小的身体里挣脱出来。
她四肢变得粗壮结实,身躯如犍牛般庞大,掐着衙役的手犹如钳子般,衙役在她手中,宛如一只破败的玩偶。
李小甜化身为一只彻头彻尾的怪物,可它的脸上,依然能看出女孩的面容轮廓。
它的表情,有挣扎、迷茫、狂怒、疯癫、贪婪……
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最后化作一声震彻云霄的怒吼。
“这气息,堪比五品凝神境武者。”罗小花沉声道。
“罗师姐,制服它即可,不要杀它。”冯云叮嘱道。
“将它引出城外,避免伤及无辜。”吕余律摆出架势,将冯云护在身后。
罗小花很强,号称三品之下无敌,收拾一个堪比五品武者的怪物不难。
就怕怪物被逼急了,做困兽之斗,殃及县城内无辜百姓。
众目睽睽之下,怪物将手中的衙役举到面前,使劲一吸,一股股暗红色的气血从他七窍中逸散而出,被怪物吸入口中。
衙役浑身一阵痉挛,片刻功夫,血肉干瘪下来,蹬直的腿不再动弹。
罗小花柳目一竖,嗔呵道:“还敢杀人?”
她双脚一蹬,地面顿时塌陷,身躯如离弦之箭,飙射到怪物身前。
一伸手,一道金光覆在手掌上,金光凝实有形,也化作巨掌形态,一把扣在怪物面门上。
轰隆——
罗小花凭借一蹬之力,抓着怪物的脸,将屋顶撞出一个大洞,他们的身影眨眼间远去,落向城外。
三品以下的武者无法飞行,可罗小花的肉身已修炼得无比强悍,这一跃而起的势头,比其他体系修者的飞行速度更加迅猛。
冯云急声道:“快跟上,你背我!”
吕余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我只是个刚入七阶的渣渣,跟你这等粗鄙武者……体格结实的猛男没法比!”
吕余律也不废话,拦腰扛起冯云,跃上房顶,在一栋栋建筑上跳跃而过,循着罗小花的方向追去。
一路颠簸,冯云突然无比怀念虎战熊师兄培育的猊马,稳健、好骑、通人性。
比现在身下这人形坐骑好骑太多。
他在识海沟通珈兰:“你早就知道李小甜是凶手?”
“哈哈哈哈,没错!”珈兰仍在狂笑。
“为什么不告诉我?”
“凭什么告诉你?你也没问过本座。”
冯云满脸阴沉,心情差到极点。
原来珈兰早就知道真相,却如看戏般看他忙活这么久。
他的品性实在太过低劣,人心、人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在他眼里,皆是可以拿来戏耍玩弄的东西,并乐在其中。
最可恶的是,冯云拿他毫无办法。
他境界太低,在识海世界中,珈兰可以轻而易举将他毁灭又重生无数遍。
冯云突然想到,有朝一日,他境界补全,神识势必会与珈兰合二为一,到那个时候,他究竟是冯云,还是珈兰,还是一个全新的个体?
冯云不寒而栗。
清河县城外。
冯云和吕余律用了半刻钟才赶到罗小花处,却发现另有三人抢先一步。
罗小花周身被一层护体金光包裹,那金光犹如冯云前世时,在《火影忍者》里看到的尾兽衣,可自由变换形态,攻守间切换自如。
她伸出手,护体金光也探出一道金色虚影,形状如拳,将李小甜化作的怪物攥在手心,高举空中。
收拾一个五阶妖物,于罗小花而言,轻而易举,但面对眼前这三名不速之客,她如临大敌。
这三人皆身披黑色斗篷,面容隐藏在兜帽中,居中一人身材瘦小,其貌不扬,左右两名随从异常魁梧,身躯高达两米,气势惊人。
吕余律压低声音道:“中间那小个子,气息堪比四品武者,那两个壮汉,不比我弱。”
“除了我,就属你最菜呗,是这个意思?”冯云吐槽道。
吕余律想反驳,但一寻思,好像是这个道理,只得做罢。
小个子的兜帽男子扬声道:“我们一路追着这名新晋教徒的气息而来,没想到在这穷乡僻壤,竟遇到气血如此强悍的东方武者,不错!”
“你是西圣教的?”罗小花凝重道。
“圣教就是圣教,不分东西。那叛出的一支,迟早要为他们的背叛付出代价。”
他说话间,向前走了几步,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又透着妖异的脸,目光上下打量着罗小花,欣赏道:“你的气血非常旺盛,做我的血奴,我饶你不死。”
“血奴?”
“奥,忘了,圣教将气血之力的提供者,对外称作根众,但在我等上位者眼中,叫血奴更为贴切。”
说话间,他看向罗小花的眼神更加炽烈,情到深处,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孽畜,不准你用如此下贱的眼神看我师姐……冯云躲在吕余律身后吐了一槽。
冯云掐指一算,罗师姐和那个矮子五五开,吕余律顶多拖住一个大个子,还有一个大个子,看身板估计能把他一拳捶死。
“我是圣教三大首席主教之一,碧罗天主教之子,碧羽生,四阶威能境,做我的血奴,亏待不了你。”
来了来了,先搬老爹装逼,装逼不成再开打,这和叫嚣家父张二河、我爹是李刚的铁憨憨都是一个路数。
这套路,冯云前生今世都见多不怪。
但罗小花性情直爽,从不惯这些二世祖毛病,见他装逼就来气。
“给老娘,死!”罗小花暴喝一声。
她心念一动,护体金光探出一道虚影,虚影呈一只硕大的脚掌,一个正踹,迅猛如雷,碧羽生被径直踹飞。
碧羽生身体倒飞之际,腾挪辗转,倏然间具现出一柄银色长剑,双手反握,剑锋刺入地面,在泥土中犁出一条十余丈的壕沟,才堪堪停下。
“哈哈哈哈,好烈的性子,如那桀骜的野马,如此驯服起来才有乐趣。”碧羽生硬吃罗小花一击,非但没有露出颓势,面庞反而因兴奋变得狰狞起来。
“这个女人归我,你们将那新晋教徒抢回,其他人杀无赦。”碧羽生大声下令道。
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