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时光中深藏的秘密
那次醉酒同顾正难逃干系。
姜伊虽然挺不恋爱脑的，但也是个俗人，自知没有单身洒脱到老的雄厚资本，从来都想安安心心找个世俗认可的标准男人嫁了。
不巧，顾正便是那个符合条件的男人。
是以，姜伊虽然知道顾正对她兴趣不大，依旧挺追求地挺卖力。强扭的瓜甜不甜，至少得先尝上一口啊。
为了尝到那瓜的滋味，她还各种请教陈希。也是尴尬，当年她竟然没有识破陈希的满嘴跑火车，见她说的头头是道，还以为她是个什么恋爱大师，将其建议奉为圭臬，以至后来节节败退才知道，这家伙母胎单身几十年。
甚至直到现在，迈入了三十大关，还是个初吻依旧在的雏儿。
时至今日，姜伊想到当年居然被猪油糊了心去问陈希依旧懊悔不迭，也活该她那会儿丢那么大个人。
那时候顾正29岁，年轻稳重，前途无量，又正好在适婚年纪，是姜伊心中最完美的对象。她没管没顾，抱着先下手为强的想法付诸行动。
一开始，顾正肉眼可见的讨厌她，相亲一面后也没什么下文。姜伊绞尽脑汁想着找个什么借口去接近，甚至都准备去找介绍人死缠烂打了，结果陈希来了句“择日不如撞日，对待这种男人就得横冲直撞”，姜伊半信半疑地按着陈希的策划方案装傻卖萌，哪想居然还真有点用，竟让顾正成功搭理了她，偶尔还能约出来遛个弯儿。
只是，熟一些之后，姜伊才知道顾正至今不结婚不是因为什么沉迷工作，而纯粹是对初恋女友旧情难忘。
要是一个人挑剔难追，那还有余地可以商量，但假若他心中有另一个人，那基本上是难上加难，毕竟白月光是自带滤镜的，现实中人绝无比较余地。
原来顾正不是直男加木讷，而是深情兼长情。
晓得这事儿后，姜伊备受打击，尤其是在顾正好容易答应她一起过生日，姜伊还策划地颇用心，结果人家却因为前女友失恋就抛下一切去安慰，连声招呼都没打。
姜伊心灰意冷，挥手遣散了邀请来的朋友，然后抓着一瓶酒去楼下找齐楠安。
“发什么呆呢？”齐楠安难得在家，却没有忙碌，而是坐在窗前不知道想什么，手中的书明显也没在看。
见姜伊过来，他合上书，垂眸落视线在一边的毛毛身上，开口问了一句颇莫名的话：“你不是跟顾正庆生吗？”
姜伊昨天叫他了，他开始明明答应地很乐意，否则也不可能特意请假在家，但得知顾正要来之后，他便借口有事没上去。
“你不是有事吗？”姜伊看了眼他桌面上放倒过来的书，调侃，“怎么在家发呆？”
齐楠安好像没听见姜伊的话，执拗道：“你不陪顾正了？”
正好说中伤心事，姜伊晃晃手中酒瓶：“被放鸽子啦，喝一杯吧。”
房间气压一下子正常起来，虽然没说话，但姜伊感觉他好像心情好些了，她便坐在他身边，取出随身带的一次性杯子，对猫小酌起来。
你一杯我一杯的，很快就喝醉了。姜伊平时话不多，喝醉了是个例外，聒噪地抱怨顾正，吐槽顶头上司，齐楠安就这么认真听着，一直很安静。
后来就喝多了，姜伊也不知道怎么结束的，只知道第二天醒来躺在自己家床上，衣服什么的倒是没换，但被子盖的严丝密缝的，脸也被人擦过了，床头还细心放了一杯水。她知道齐楠安有自己家钥匙，也没多想，只以为是一次正常喝酒。
哪里晓得，这次正常喝酒之后，齐楠安就开始躲着她了。
她一开始没发现，抖擞抖擞精神继续追顾正，只觉得齐楠安见了她有些奇怪，眼神闪躲，不再如往常般清亮无痕，好似藏了什么东西，但她忙人才大会的事情，也没找到机会去问。
47 时光中深藏的秘密
当年在人力资源市场的时候，一年一度最大的盛事，大约要数全市人才大会了。
他们人资市场是二级市场，平时工作内容相对低端，也接触不到什么新鲜洋气的事儿，因此人才大会便是难得的香馍馍，一堆平时闲散惯了的同事都十分积极，就想切身参与，最好再结识个把有分量的人脉。
但这种好事，只局限在组织协调上，而不是基层服务。
不巧，姜伊就是那个年年被拉过去当清洁工、服务员的基层服务人员。
一次两次还有个新鲜劲头，时间久了知道这事儿只是看着光鲜，实则坑人地很，她也干的比较水，力争将摸鱼精神进行到底。
那会儿现场，她随便晃悠两圈后，找了个躺椅抱着扫把啃苹果，忽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瞧着影子隐约是一男一女。
女孩子走路晃悠悠的，男孩子好像在扶着她。
人才大会的午宴刚结束，可能是喝醉了，姜伊也没多想，继续啃。
“男女授受不亲，你别住在她那儿了。”女孩子醉醺醺的声音。
这声音有点耳熟，姜伊不自觉停住了“嘎吱嘎吱”的嚼苹果动作，认真蹲墙角。
“你知道我是本地人，一个人住。”声音的主人娇羞起来，“你可以……跟我一起。”
姜伊一口苹果差点没被噎死：大姐嗳，他跟别人住男女授受不亲，跟你就不是了？你不是女人啊？
正想看看是哪个奇葩，那两人竟然已经走了过来，隔着树荫的影影绰绰，姜伊一眼瞥见那绯红的脸颊，竟然是莫林！
乖乖，她怎么不知道莫林这么奔放？看着挺内涵的女孩子，真是人不可貌相，也没听齐楠安讲过啊。
也有可能是喝醉了吧，姜伊想，抱着苹果继续啃。就在这时，男孩子一张清隽的脸出现在眼前，姜伊“咕咚”一声，直接将喉咙里的苹果咽了下去。苹果太大，她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那男孩居然是最近一直在躲着她的齐楠安？
什么啊，莫林是让齐楠安从自己那儿搬出去啊！
而且，她说这话什么意思？
她……要跟齐楠安住？
好像为了印证她的猜想般，下一刻，莫林又开口了：“你应不应啊？”
姜伊竖起耳朵，静静等着齐楠安开口。
良久，他清润的声音传来：“谢谢你，我现在住的挺好的。”
“不好，不好。”听着就是莫林酒劲上来了，“我不愿意，我不想你住那儿，我喜欢你，你要跟我在一起。”
姜伊惊呆了，猛啊。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莫林只比她小一岁，跟齐楠安整整差了7岁啊！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
她也下得去手？
姜伊承认，她十分震惊，可出于礼貌的心态，她也没出声，打算继续啃苹果，然后，姜伊就看到让她百分震惊的一幕。
只见，莫林仗着酒劲一把圈住齐楠安脖子，速度之快，便是姜伊跟菜市场大妈抢打折菜时亦是有所不及。
看样子，她是想……亲他？？
姜伊已经是千分震惊了，她满头问号，完全没反应过来。
齐楠安看起来也是被吓到了，不过他飞快避开，任莫林扑了个空，然后挂在他身上发酒疯。
“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我……你一无所有，你以为你是谁啊。”
莫林喝醉了还真是形象全无，姜伊在一边唏嘘，就算是酒后吐真言，可她这话也太伤人了。心中对莫林的那点好感全没了，顺带着还有些心疼齐楠安，这种跟渣男被少女拒绝就去羞辱人家有什么区别。
性别一换，点评过万啊！
姜伊略鄙夷地想，莫林真油腻，嗯，比她还油腻！结果，她还没点评完，就听人家又把枪火对在了她身上。
“你能跟姜伊住，为什么不能跟我住？她房子跟人，都比我差远了……”
姜伊气的将嘴里的苹果一口吐在地上，“咕噜”从躺椅上爬起来：“嗳，齐楠安，你不怕闹绯闻啊，好好的男孩子跟喝醉的女人在一起的，我来帮你叫她同事。”
齐楠安没料到这里会忽然跳出个人，猝然抬头，一双秋水剪瞳中的落寞之色来不及隐藏，悉数落在了姜伊眼中。
48 时光中深藏的秘密
“谢谢你那时候鼓励我。”姜伊并没有回答他刚才那两句莫名的话，齐楠安也识趣地没再问，而是道了一声谢。
他看似如此安静，可姜伊不知道，他波澜不惊的外表藏了许多汹涌。
自幼的经历让他惯于隐藏心中一切的渴盼，因为一旦显露只会加快被剥夺的速度。
“否则，我还不知道会如何。”他说。
如果不是姜伊，他现在也许还在打工，还在被那个无底洞般的家庭吸血吧。
纵然那段经历的最后于他而言如厮黑暗，曾经午夜梦回都是心扉撕裂。光明来到又消失，比从不曾走出黑暗要痛苦万分。可从世俗定论来说，他确实所得甚多。姜伊并没有对不起他，不该承受他的负面，没有谁保证喜欢一个人就得要有所回应。
齐楠安的话将姜伊久远的思绪瞬间拉了回来，她心中有疑问，现下天时地利人和，脱口便问了出来：“应该的……不过，我一直挺好奇的。”
好奇当年，为什么不同莫林在一起。
好奇现在，为什么莫林还在他身边。
好奇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那时候她也不是没问过他这个问题，从人才大会回去后，姜伊被齐楠安眼中的难堪触动，便软了心思想安慰他。
她家虽然是老破小，但毗邻南艺和政府大院，与秦淮河水只有一校之隔，她自觉美的很，哪是莫林吐槽的那样。
随便在路边小摊拎了两瓶汽水，同齐楠安在秦淮河边散步。
“你别听她乱讲，你看不上她很正常。”姜伊认真道。
而且，她家也比她莫林家好多了，看她以后拆迁给她瞧瞧，一下就能成千万富婆呢！姜伊颇义愤。
“看看……”姜伊指着周围路过的靓妹，扯了扯齐楠安袖子，“这么多年轻貌美的妹子，你怎么可能看上她。”
“男人啊，都喜欢嫩的，谁会看得上老女人，尤其是自以为是的老女人。”姜伊不屑道，好像完全没想到自己也是她口中的老女人，毕竟人家莫林比她还小上一岁呢。
哪知刚才缄默的齐楠安听到她这话倒是有些着急：“没有，不是的。”
姜伊正畅想未来说的兴起，没注意到齐楠安的异样，继续当人生导师：“不是姐姐说你，还是去把大学念了吧，我相信你再考一定能上985的，到时候大学里什么妹子没有？就找个最漂亮的，在她面前晃一圈，气死她。”
想到顾正前女友就是大学交的，姜伊撇撇嘴：“你要是念大学，一定比那顾正优秀多了，肯定一堆女孩子追你，而且人家一定不会舍得抛弃你。”
本意是想打压下顾正的，也没指望齐楠安真的因此而生出对大学给予兴趣的奢望，不想齐楠安却忽然问了个莫名的问题。
“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是觉得他优秀吗？”
“你喜欢优秀的人，是吗？”
姜伊被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无暇多想，脱口而出：“当然啦，不然我为什么要死乞白赖跟着他，本姑娘也是很傲娇的好不好，可时间不等人啊，目前他几乎是我能遇到的最优秀的了……”
“我报名。”
啊？什么报名？姜伊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周围杨柳招摇，人来人往的。
“报名高考。”又补充一句，“我会比他更优秀。”
她睁大眼疑惑别过头朝齐楠安，差点被身边炽热纯真的视线灼伤。
姜伊心头一动，愣住了。
她从未被这样看过，如视珍宝喜爱，似窥美玉忐忑，想要伸手触及，又怕亵渎弄脏，小心翼翼接近，又大胆热烈渴盼。
周围少男少女来去，空气中都是荷尔蒙躁动的青春气息，不远处有一对小情侣在河边接吻，伴着涤涤河水无暇周遭，那画面暧昧美妙，惑人心生往之。
电光火石间，姜伊心念一动，一个想法大胆跳上心头：他，齐楠安，不会喜欢她吧？
49 时光中深藏的秘密
即便是现在，姜伊都想不明白，齐楠安当年怎么会喜欢自己。
如此不可思议，如此诚惶诚恐。
这感觉就跟春日将晚时晚霞下飞舞的五彩泡泡，炫目美妙，转瞬即逝。这种喜欢，但凡一个有理智的女人都不会沉迷。
姜伊一直告诉自己，要忘记，要忘记，可齐楠安太过美好，这种感情又太过纯粹，就像每个女人十八岁时曾经幻想过的梦中少年般，实在无法不让人心生向往。
于是，姜伊就这么放任着自己，偷偷去观察他。
这一观察，她更是笃定了齐楠安喜欢自己的想法。
因为，不久后的齐楠安真的就去了姜伊帮他报名的复读班。他智商高，这几年的功课基本上没落下，很快就遥遥领先。没过多久，补习班的老师都追着姜伊夸，说是齐楠安已经成了他们补习班的金字招牌了，十分感谢姜伊的引荐。
按照这种成绩，齐楠安考个北大清华都不会有什么问题，而他数理化很好，老师希望他能报考理工科，但出人意料的是，齐楠安居然想报考南大的法律系。
姜伊知道齐楠安这个决定十分诧异，为什么偏偏是法律系？
顾正他……是律师。
她抓耳挠腮，各种找机会试探齐楠安，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因为顾正的关系才报的法律系。如果是因为顾正的关系，又是否是……为了她。
这个认知十分奇妙，姜伊想搞清楚，可齐楠安对她的试探却从不回应，只抿着唇，勾出一抹温柔的弧度。
他胸有千秋，旁人无从窥起。
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以至于到现在，姜伊都搞不明白他当初为什么选择法律，研究生又为何转去了金融系。
不过，当年齐楠安对顾正的排斥她总算是在观察中勉强得了个理由，那便是齐楠安喜欢她，无论这种喜欢是把她当成姐姐般的依靠，还是真的怦然心动，都是有占有欲的。
彼时作为相亲对象的顾正，让齐楠安有危机感很正常。
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八年，他们都各自有了不同的轨道，齐楠安又为何依旧对顾正有敌意呢？
莫不是，他依旧对她……不不，不可能！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姜伊就在心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拜托，当年的齐楠安一无所有没见过世面，现在的他可不是，怎么可能还会喜欢她这个老女人呢？更何况，她还是即将离异的失婚妇女。
可能还真是天性相斥吧，或者是强者相斥，如同貌美女人互有敌意一般，姜伊自我解释，压下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随手倒了杯柠檬水。
“好奇？”姜伊许久未开口，齐楠安惯儿是个善于等待的人，此刻却主动将问题引导向了奇怪的地方，“好奇……当年喝醉后发生了什么吗？”
姜伊正在喝刚倒的水，闻言“嗯？”了声。
喝醉后？喝醉后能发生什么，无非就是睡一觉啊，她酒品挺好，很少发酒疯，应该没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并没有在意齐楠安这个奇怪的发问，总归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纠结也没用，他们该朝着前边看才对。她挥去了满脑子旧时回忆，想着如何开始切入正题，将莫林交代的任务完成了。
齐楠安定定看着她：“你亲了我。”
刚喝的那口水在喉咙里停了大约有数十秒，然后就被姜伊一口喷了出来。
对面的齐楠安不躲不避，就这么任那口水精准喷了他一脸。
50 时光中深藏的秘密
岁月里的秘密就像书页里夹着的黄叶，读书人早已忘却它的存在，可某一天某一刻，不经意间翻书而过，它悄无声息地落下，载满时光的故事，所有的秘密才猝然而至。
姜伊之前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齐楠安为什么会喜欢她，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完了，她想起来了。
八年前忘记的事情，她现在通通想了起来。
那时候被顾正放鸽子，她心中郁结，虽然算不上有多喜欢，但女孩子好得是有尊严的，她如此不顾面子地放下身段去追，人家却绕着一个不要他的女人，将她视若草芥，她面子上当然不好受。
姜伊喝的酩酊大醉，稀里糊涂地拉着齐楠安问：“我是不是真的没有魅力？”
齐楠安被她这个问题问愣住了，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只能腼腆摇头。
姜伊蛮不讲理：“你摇头干什么，我真的没有魅力啊！”
齐楠安急的脸都红了：“不是的……”
姜伊不依不饶：“你说有什么用啊，来，咱们证明一下啊！”
说罢，伸手霸道抱着齐楠安的脖子，一下就亲了上去。
彼时光景早已荏苒而过，记忆中那时恰逢夏末早秋，黄绿交杂的柿子树在窗外招摇，一个个绿色的果实还不曾染上满目的灯笼色，在傍晚斜阳下漏着柔和的光，像一只只含笑的眼瞩目着室内的男女。
明明当年从无记忆，明明后来从未想起，姜伊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刻，脑中对于那时的记忆却如此鲜明，像是从未示人的画作，挥蹴而就后便珍藏箱底，再重见天日依旧是崭新的故事。
她睁大眼瞧着齐楠安，嘴巴也因为惊讶而微微张着。
原来，原来并不是什么齐楠安没见过世面对她依赖，而是她……她撩人不负责啊。
人家情窦初开的青葱少年，怎么可能抵挡地了她一个熟女的勾引。
更何况，她还占人便宜不自知，完全不记得这个事儿了，真是个渣女！
怪不得他之后有一阵总躲着她。
她懊恼地想捶自己，一时尴尬地不知如何回应齐楠安，可偏生齐楠安说完这句话后就没了下文，面上淡淡的，完全看不出心中所想。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他问。
“啊？”姜伊一提神，如同上学时开小差被老师点名，拼命按捺住满脑子的思绪佯装镇定，慌不择路道，“哦，事情啊，有的。”
她舔了舔嘴唇，避开齐楠安眼神：“就是关于高玲玲的，莫林让我来劝劝你。”
也顾不上什么措辞了，一紧张嘴里的话跟竹筒里的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往外倒。
“你说莫林也跟了你不少年，当年她就对你有意思，一个女人有多少年啊，你就算对别人没意思，也不该吊着人家，得说清楚啊。”
“更何况，莫林条件也不错啊，虽然年纪大点……”
“我刚才说好奇，就是好奇你跟莫林。你说你对人没意思吧，让人一直在身边。你说你对人有意思吧，现在又看上了高玲玲。”
“我也不是为了她，更不是自作主张要左右你的决定，毕竟我也不是你什么人。主要是受人所托，她那边有个客户我得争取。现在我的任务也完成了，你要是不高兴，就当没听见吧。”
姜伊完全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脑袋乱糟糟的，嘴巴一开一合便一通长篇大论，好容易说完，搜肠刮肚发现再也不知道该开口说啥，硬着头皮拎着包，随便找了个借口准备撤。
“那个，我明天要上法庭，一堆东西要准备，先走了。”
齐楠安安安静静坐着，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姜伊觉得他面色有些白。
她也没敢多看，只隐约听到他说了一句：“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事啊？”
“嗯，啊……”姜伊支吾半天，飞快道别，落荒而逃。
51 时光中深藏的秘密
莫林倒是说话算话，当天晚上大通审计负责人便加了她好友，莫林还特地打电话道谢。
“下午，我看到高玲玲在楠安办公室哭。”莫林开心道，“谢谢你啊。”
姜伊没什么精力同莫林寒暄，只有些诧异，齐楠安这么高效？中午跟她见过面，下午就拒绝了？
应该是巧合吧，可能是齐楠安本来就想拒绝，也可能是高玲玲撞到了枪口上……姜伊自我安慰，可心中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儿，下意识觉得齐楠安就是听了她的话才拒绝的高玲玲。
而她，当年“欺骗”了人家的感情，现在还要为着自己左右旁人的感情，实在是说不过去。要是齐楠安真的跟莫林在一起，她不得恶心死，毕竟她大他那么多，他明明有更好的选择啊。
良心似有若无地遭受着谴责，跟有一道细线紧紧缠绕，理不清头绪也喘不过气。
静下来，因为紧张而口不择言对齐楠安说的那些话就在耳边一遍遍回放，这下子倒是听清楚了，一字一句，敲击着耳膜。
她为什么要脑抽对齐楠安说那些话，搞的好像他是个多渣的人似的。莫林她还不了解？死乞白赖蹬鼻子上脸，齐楠安能有什么办法？招人用人，又岂是他一个刚毕业、没有背景的年轻人说了算的？他根本不会有选择权啊。
姜伊辗转反侧，齐楠安微微泛白的脸在脑海中放大……他不会有事吧？
生气，或者伤心？
不，应该不会，只要他不喜欢她，那这些话就十分地正常。她作为他们的老朋友，出面为女方说几句好话，也是说得过去的吧。
他……不大可能还喜欢她。
毕竟八年了啊，年少时谁没喜欢过几个人渣？后来见过了更广阔的世界，经历了更多姿的精彩，谁还会停留在原地裹足不前呢？
姜伊自我安慰，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同意了大通审计添加好友的申请，那头很快发来消息。
“您好，很开心同您合作。”
对方很客气，姜伊一开始还以为是一个小小的HR，或者顶多是个副总什么的，可随意寒暄几句，才知道居然是董事长。
顿时就抖擞起来，这个莫林可以啊，够靠谱的，看来她这个稀泥和的不错，这波不亏！
也不颓废了，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将对齐楠安的那点愧疚瞬间抛之脑后，同董事长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您好，您同非凡信托的齐总，关系不错？”对方试探道。
“嗯，还行。”姜伊飞快打好字，“认识八年多了。”
点击“发送”的一瞬间却觉得有些奇怪，这人扯齐楠安干什么？想认识齐楠安问莫林不是更合适？
“那很荣幸，齐总的朋友，我信得过。”对方客气道。
姜伊踩着齐楠安肩膀往上爬，姿态甚是熟练，这种借着旁人资历往脸上贴金的手段姜伊干的如鱼得水。
聊天非常愉快地作结，姜伊难得睡了个好觉，信心十足一定会在法庭上打一场胜仗，不成想，第二日竟然是被坏消息吵醒的。
“姜伊，你做好心理准备。”顾正欲言又止，“事情可能有点问题。”
52 时光中深藏的秘密
姜伊马不停蹄地赶到公司，直接无视了在门口跟她招手的陈希，径直朝着旁边的正大律所奔去。陈希一手抵着玻璃门，一手抓着煎饼，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就这么看着自家合伙人成了对面公司的员工。
“喂，不带这样啊，你不能抛下我啊……”陈希嚷嚷着去抢人，就算他们公司眼看着不行了，她们也得死亦为鬼雄，怎么能当逃兵！
一定是顾正那个小三儿，插足跟她抢人呢！
秦尔正在收拾材料，前脚见姜伊火急火燎地进来，后脚又见陈希气势汹汹地进来，没敢吱声儿，下意识瞟了眼旁边的日历，见上面写着大大的“凶，不宜出门”，赶紧朝隐蔽处躲了躲。
“怎么了？”姜伊见着顾正赶紧问，“什么我不知情的证据？”
顾正一如既往的镇定，好像什么都不能触动他分毫，眼中的担忧却是出卖了他的心绪。
“喂，顾正，给个说法，干嘛抢我伊伊……”陈希人未至，声先到。
顾正不悦地抬头，陈希正好推门而入，迎面一阵清新的风向，他眼中的忧虑被吹散了许多，也没计较陈希的不礼貌，继续问姜伊：“你知不知道，丁浩曾经以你们夫妻共同名义贷了一百多万？”
这笔钱被用在了他名下的公司投资上，且亏的血本无归。
“什么时候？”姜伊脸“唰”地一下白了。
顾正担忧地看了姜伊一眼。
听到这话的陈希一下气炸了：“什么？这孙子还故意转移婚内财产？”
要不是后面的秦尔上前拦着，她已经挥起拳头冲了出去，看样子是打算找丁浩干架。
姜伊任陈希在身后叫嚣，脑子“嗡嗡”作响，浑身如被抽光了力气般，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你能出示不知情证据吗？”顾正试探。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所谓的不知情证据太难了，如同证明“你妈是你妈”那般，事实就在那儿，证据如何都无。
证明错的从来很简单，只需举出一个反例，但证明对的却得试过所有可能性。
“还有时间吗？”姜伊抱着一丝希望问。
“没关系，如果输了我们可以不接受结果判定，然后提起上诉。”顾正见状只能安慰姜伊。
姜伊大脑飞速运转，物极必反，气到极致倒是能很快稳住心神。现下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怨天尤人也没任何作用，得赶紧镇定下来想办法，否则结果只会更坏。
她不怨天尤人，她只怨自己识人不清，恶心不说，还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重来一遭，她绝不这么过。
“没事，现在我们有几成把握？”
顾正见姜伊已经冷静下来，眼中闪过一抹赞许，果然是他认可的人。
“离婚成功率九成，其他财产有把握全部追回，只是……”只是那笔投资失败的钱可能要从婚内财产的窟窿里扣了。
顾正也是在全面调查丁浩名下财产时才发现这笔钱的走向的，先前丁芸给的东西并不涉及公司账目，只有账户资产，因此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只怪姜伊找他太迟，若是但凡稍微早些，也不至于陷入到现下这种被动境地。
53 时光中深藏的秘密
顾正身在律场多年，如何状况的百出都曾遇过，他心中略一思量，打算利用手头证据尽量一搏，未免打草惊蛇不提起这笔钱，庭审败诉再提起上诉，届时有了充分的时间寻找证据，再趁他们大意时一举打个翻身仗。
“你是说，做好必败的打算？”
顾正大致讲了策略，姜伊一下便反应过来，顾正竟打算以退为进。
她思量一番觉得也只有如此，准备走这遭险棋，两相商议一拍即合，定下了这个方案。
既是主意定了这次上庭也没什么压力，姜伊倒是浑身轻松，没怎么准备，回去后还跟陈希去不远处的方婆糕团点排了老长时间的队，买了好大一份酒酿，吃的那叫一个满足。
正抹着嘴准备打车去法庭的时候，接到了护工的电话。
“喂，姜小姐吗？”护工焦急道。
姜伊有些纳闷，这个护工一般不跟她联系，闷不吭声将父亲照顾地十分好，少让她操了许多心，她还由此对这家私立医院改观，觉得贵还是有贵的道理，是以找她心口一紧，生怕父亲在这节骨眼上出什么意外。
“我爸怎么了？”姜伊急急道。
一边的陈希也凑过来听。
“姜先生没事。”护工愣了愣，知道姜伊误会了，赶紧道，“是我，我老家有些事儿，可能要请两天假。”
“请假？”
“对，事情比较突然，现在就得走，齐先生联系不上，所以我就来打扰您了。”护工歉意道，“本来这事也不需要您操心，我跟齐先生交代下就行了……”
“齐先生？”
姜伊跟陈希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狐疑的神色。
“嗯，对，不过您跟齐先生放心，我已经跟我们公司说过来，他们安排了一个换班的，经验丰富，也是我们金牌护理人。”
护工说的什么姜伊却完全听不进去，只试探地问了个问题：“齐……楠安先生？”
电话那头的护工没反应过来姜伊为何有此问，也没当回事，“嗯”了一声，然后又说了自己什么时候回来，便挂了电话。
人来人往的王府大街上，姜伊呆呆看着手机屏幕，心中一个想法缓缓浮现。
不待那想法成型，陈希便捂着嘴一脸惊讶地替她说了出来：“天哪，是齐楠安帮姜叔叔请的护工啊？你不是说是医院自带的吗？”
姜伊讷讷了半晌，直到一边的司机催促，才木然地上了车。
在车上拿出手机对着齐楠安的号码纠结了半天，却是没打出这个电话。
司机从后视镜见她满面失魂落魄的模样想笑：“老公给惊喜了？”
姜伊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就是想否认，司机又自顾自道：“瞧大姐你这年纪，应该也是结婚不短了，老公还这么有心，难得啊。”
姜伊抿着唇一脸严肃，司机瞟了一眼，觉得这大姐有些高冷，识趣闭了嘴，不准备搭话，却听身后传来一道略带沙哑的声音：“能麻烦你把窗户开一下吗？”
司机照做，中午时分的风向带着暖意，融融吹了进来，像羽毛轻轻挠在脸上。
姜伊觉得，自己那脸上的烧更甚了。
54 时光中深藏的秘密
一路到了法院门口，顾正已经等在那儿了。
偌大宽敞的前庭，顾正的身姿笔挺方正，同威严的法院相称，姜伊心中乱撞的小鹿立下乖乖安静下来。
忽然想到秦尔同陈希聊天的调笑，说是顾正这人典型直男，向往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好几个相亲对象都被吓走了，以至于到现在还是单身。
陈希那会儿恶狠狠地说准备让姜伊拿下他，将他训练成自己的奴隶。
“这种人啊，就不能惯着！”陈希握拳，“居然物化咱女性，太可恨了。”
姜伊看着陈希替自己立flag，心中却觉得，顾正并不是找不到对象吧，怕还是难以忘掉当年的前女友。
否则，如此条件又如何能单身到现在。
还真是痴情啊……姜伊感慨。
只怪自己没本事，当年若是拿下他就是另一段人生了，不至于成了现下一无所有的模样。
算了，人各有命。
“来了？”顾正不晓得姜伊想什么，看了看手表，“时间快到了，进去吧。”
“嗯。”
“今天就记着我们昨天沟通好的即可，无需打草惊蛇。”总之一句话，就是低调。
让丁浩飘，然后等顾正这边搜集到姜伊的不知情证据，再一举上诉，让丁浩血本无归。
“你打算……手软吗？”快进门时，顾正忽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姜伊愣了愣，心软？
呵呵……
要不是当年为了躲着齐楠安，落荒而逃般想找个人嫁了，她能被他一家捡了漏？要知道，当年能剩到27、8的人不丑不穷，找不到对象纯粹是因为挑剔啊。
她这人一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必将双倍返还，又如何会手软？
念及此，朝着顾正笑问：“什么软？”
顾正看了姜伊一眼，竟难得露出一抹笑：“我明白了。”
那他，绝对会将丁浩往死里逼的。
一道人影飞也似的跑来，姜伊还没看清来人便被一把拉到了旁边，顾正条件反射护住姜伊，将那人狠狠推了出去。
对面的人连连后退好几步才稳住，姜伊这才看清，竟然是丁浩。
他看上去挺憔悴的，脸上爆了一头痘，头上油腻腻的，好几天没洗的模样，整个人瞧着更猥琐了。
她多看一眼都嫌脏，没打算搭理，准备进法院，丁浩急的伸手过来拉她，又被顾正挡住了。
“我是她的律师，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
顾正气质如山，有着一股摄人的浩然正气，丁浩不自觉住了脚。
“伊伊，你念在我们这么多年感情，就放过我吧……”丁浩没跟顾正多纠缠，他知道问题的重点在姜伊这儿，双手合十，就差磕头求饶了，“我小人，我卑鄙，你就放过我好不好？”
姜伊浑身戒备地看了丁浩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我什么意思都没有。”丁浩举手指天，发誓笃定，“咱们不上法庭了，咱们庭外和解好不好。”
说罢生怕姜伊不信：“诺，承诺书我都写好了，我净身出户，房子车子都归你，我什么都不要。”
“只求你放过我……”
55 人到中年桃花开
关于已经到了法庭门口，又遭遇前夫自动投降认输这事儿，姜伊表示不可思议，连带着陈希都很诧异。
“不会又有什么猫腻吧？”陈希抱着脑袋瓜想。
不过，以她的小脑袋瓜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出有什么猫腻的。
“难道他这是对你旧情复燃，重新追妻火葬场？”想到前不久看过的一部小言，陈希灵光一闪，觉得自己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答案。
可是，下一刻，丁浩那脑满肠肥的模样就成功让她泛起一阵恶心。
一边的姜伊也不自觉地生理恶心。
顾正看了眼承诺书，蹙眉：“应该不会。”
他为了怕丁浩反悔，顺便拉着他去了公证处，这份承诺书是具备法律效力的。
“那这承诺书确实没有漏洞？”
顾正第一时间就看了一遍，打算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修改的条例，可出乎意料的是，完全没有。
他摇头：“这么说吧，我们就算兵行险招，最后官司赢了，也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结果。”
这一下子就把两人弯弯绕绕要走的路给走完了，姜伊恍然有点不真实的感觉，就像年幼时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时空门”，一下子就将她变到了理想中的目的地。
一时无言，顾正也是没见过这情况，依旧拿着承诺书研究。
“那个……你现在，是不是恢复单身贵族了？”陈希忽然开口，朝姜伊眨了眨眼。
姜伊点点头，理论上说来，是的。
陈希调皮地往顾正面前一蹦，顾正只觉得一张古灵精怪的小脸出现在承诺书后，从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人吓得心跳漏了一拍。
“听见了没有？”陈希朝着顾正挤眉弄眼。
顾正愣了愣，听见了什么。
“伊伊单身了啊……”陈希满脸不可思议，不是吧，这个男人这么直男啊，难怪秦尔说他吓退一帮女孩子呢。
噯，看来，还得她这个红娘出手啊！
陈希啧啧感叹，畅想着两人再续前缘的美好未来，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姜伊正不知如何打断她时，手机响了，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您好，姜小姐吗？”
“我是。”
“您好，我是接替陈护工的，她应该跟您说过。”对方彬彬有礼道，“实在抱歉打扰您，因为联系不上齐先生，所以想跟您确认下，医院说要给姜先生换药，想问多少档次的合适。”
“换药？”她以为，这些都是涵盖在当初那笔费用里，医院自己定的，竟然还要自掏腰包，重新购买？
姜伊按捺住狂跳的内心，不动声色：“之前是给什么档次的药呢？”
“医生说，之前都是最昂贵的进口药，齐先生每次都会过目。”
“医药费……”
“那个没事，齐先生给了账户，自动划扣。”
得了确认答复后，那头便不再打扰，挂了电话，姜伊的心绪却久久都未平静下来。
原来，齐楠安一直在帮她照顾爸爸……她这个女儿粗心大意，竟是不如他细心。
怪不得医院的人后来再也没找过她，怪不得护工那么小心细致，原来都是因为他。
可，他又为何要如此呢？
姜伊想不明白。
回去后，纠结许久，还是打通了齐楠安的电话。
那头的声音有些沙哑，软绵绵的，像青竹被霜雪压迫，泛出余音空饷。
姜伊心口一紧，他生病了？
56 人到中年桃花开
“伊伊？”齐楠安烧的迷迷糊糊的，声音似竹上白雪消融，淌出汨汨暖色，“你找我？”
他那声音好像是带笑的，但姜伊看不到，只觉得听起来过分美好，连带着她的语气也不自禁温柔许多。
“嗯，是我。”
本来是想问她爸爸的事情的，此刻却什么都忘了，只剩满心担忧：“你生病了？”
电话那头轻轻笑出声：“感冒而已。”
怪不得，两个护工都说联系不上他。
可也奇怪，她为什么一下就能联系上他？
这个想法一忽儿就过了，没作半分停留。她是真粗心，对爸爸粗心，对丁浩粗心，对齐楠安也粗心。
“一个人吗？”姜伊问。
“嗯。”
“一个人可以吗？有没有药？吃的怎么弄的？”姜伊三连问。
齐楠安烧的有些迷糊，压着鼻音：“没事的，习惯了。”
如果先前姜伊还没什么想法，只准备简单关心两句，再找个机会提出将他为父亲付的钱还回去，但这句话一出口，她鬼迷心窍地就说了句：“我去照顾你吧，地址在哪里。”
齐楠安乖乖报了他家地址，电话那边安静下来。
许久没人说话，他心头小小的希冀黯淡下去，自嘲怕是听错了，想再确认下她是否真的要来，她却是已经挂了电话。
果然是听错了吧，齐楠安迷迷糊糊地睡去。
梦中又置身在那场雨，他那时候刚经历了人生至极的悲痛，所得不多的人生几乎已经失无可失，是以尤其害怕弄丢她。
听闻她即将结婚的消息，他拉着她，求她不要离开，求她不要结婚，求她等他长大。
他甚至大胆地说出了那句梦中千回百转，小心翼翼视如珍宝的话。
他说：“我喜欢你”。
不出意外地，她被吓到了，然后迅速结了婚，远远地离开了他。
她告诉他，他对她的只有依赖，日后见过山川浩大，历过人世纷呈，自会有想保护的人。
可是，可是不是啊……她怎么能替他设想呢？她怎么能如此揣测他呢？他明明，不是这样的啊。
那之后的多少个午夜梦回，他都忘不掉那场雨，以及雨中，她萧寂的背影及似真若幻的声音。
他张不开口，他也无法辩解。
事实上，说出那句“喜欢”便是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若是以往，怎么可能会如此呢？
她是他的光，她是他的梦，她是他的心之所向，他如何都不会有惊扰的勇气的。
他更不会因此而让她为难，被她赶离她的身边，从此茕茕孑立，独自行走那么多年。他只会默默守护，无声陪伴，藏着自己的小希冀。
若是，若是他那时候再内敛点，该有多好啊。
姜伊来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到门垫下摸了摸，这是她的习惯，但没想到居然真的摸到了备用钥匙，她也没打扰他，直接开了门。
房间大而整洁，空荡荡的，了无人气，窗户半开着，乳白色的窗帘在微风的吹拂下招摇翩跹，微凉的风向穿堂过，虽是惬意却并不适合病人体验。
她随手关了窗户，打算去看看齐楠安，然后再给他熬点粥什么的，耳边适时传来微弱的声音。
“别走……不是的……”
57 人到中年桃花开
姜伊竖起耳朵，不是什么？
她循着声音找到了房间里的齐楠安，他脸色苍白，两侧又微微泛着红，看着挺严重的。
她叹了口气，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她记得，以前的他就很懂事很成熟，做起事来十分之老成，照顾她照顾小猫都是一把好手，怎么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了。
正想着，脚踝处有什么软绵绵的东西轻轻触碰上她，随着软绵绵的一声“喵呜”，姜伊惊喜地发现，居然是小猫咪。
这家伙倒是被照顾地很好，油光水滑的，连带着体型都大了不少，颇有她妈妈的范儿了。
“小毛毛，你怎么没照顾好主人的啊。”
姜伊抱起小猫，小家伙却是有些脾气的，猛地从姜伊手上挣脱开，一下跳到了旁边的齐楠安身上，姜伊生怕她打扰到他，赶紧弯腰将她抱走。哪知动作太大，膝盖抵到床沿，“咯嘣”一声直直朝着床上的齐楠安栽去。
好在她眼疾手快地撑住了两边，这才不至于压在齐楠安身上。
姜伊长出一口气，准备起身，侧过头猝然就与齐楠安的脸对上了。
她和他靠的很近，脸与脸之间大约只隔了一厘米不到，她能看到他纤长乌黑的睫毛轻轻盖着眼睑，也能感受到他温热的鼻息有一下没一下地打在她唇畔上。
视线再往下，她甚至能看到他殷红的唇因为热而娇艳欲滴，以及……松了一颗的睡衣纽扣。
愣了大约三四秒，猛地就回过神来，浑身汗毛一下子炸开，从上到下如有一团火熊熊烧开，将她整个人都烤熟了。
她速度飞快地弹开，瞪大眼站在原地，半晌未动。
心跳很快，“咚咚”声在耳边无限放大，全世界都没了声息。
齐楠安醒来时，就见到姜伊站在床边，满脸木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闭上眼，又重新睁开，发现梦里的那道影子还在，唇角有波纹慢慢漾开，他敛下眼：“你来了。”
“啊？”姜伊三魂七魄迅速归位，“哦，来了。”
又补充一句：“我在门口找到你的钥匙了。”
齐楠安浅浅“嗯”了声。
姜伊尴尬地乱找话：“你是跟我学的啊，这样不安全。”
说完又觉得这话很废，也许人家也是这个习惯呢，怎么就自作多情地说人家跟她学的了。更何况，她知道不安全还这样放，不是找抽吗？
她懊恼地想跺脚，可到底一把年纪，在年轻人面前如何能这般失态，她硬是忍住了，拿捏着姐姐的范儿：“我帮你熬粥，喜欢喝什么？”
说起来惭愧，当年都是他给她做饭，就差没给养成猪了，还是她即将迈入大龄剩女行列的觉悟让她给遏制了，否则指不定胖成什么样。
齐楠安摇摇头，准备掀开被子下床：“我自己来。”
姜伊赶紧压着他，开玩笑，让他一个病号自己做饭？她还有没有人性……视线猝不及防与他对上，想到刚才的咫尺距离，那温热的鼻息好像又出现了，跟团火似的灼烧着她……她赶紧松开手，直起身站地离他远了一些。
“我来吧，我熬点菜粥。”说罢赶紧朝着厨房走去。
察觉到她下意识的避嫌，齐楠安垂下眼，没注意到她近乎落荒而逃的模样。
58 人到中年桃花开
这些年在婚姻的磨砺中也算是锻炼不少，好得让她练了一手厨艺，虽然追不上大厨水平，却也不至于无法入口，但今天的姜伊做的却比较谨慎，明明是一锅简单的菜粥，折腾了许久。
以至于饭菜端上桌时，天色已经快晚了。
她布置好，打开灯准备赶紧回去，离婚的时候还有些财产分割的事情要处理，顾正本来约了她下午处理，却不想已经耗到了晚上。
反正顾正这个工作狂一般走的也比较晚，姜伊迟到的心安理得。
解了围裙准备去叫齐楠安吃饭，却见他已经起来了，身上那套凌乱的睡衣也扣得严丝密逢，姜伊只瞟了一眼便移开视线。
“快吃吧，我要去处理一些事。”
“你，不留下一起吗？”
两人同时出口。
齐楠安视线在她挎着包的手上缓缓划过，落在了那一桌子菜上。
他很少与她对视，一旦有情绪便习惯隐藏，所以她看不清他说这话的意思，到底是留她，还是只是单纯的询问。
应该只是单纯的询问吧？
不过，他也不用跟她客气，毕竟他帮了她那么多。
“我今天来，是想谢谢你的。”
齐楠安终于看向她。
“那护工，是你请的吧？”姜伊谢道，“这些天忙的很，也没管得上他，说起来真是不孝。谢谢你啊……”
有可能是生病的关系，他看上去很脆弱，好像不经意间又变回了八年前那个青竹般的少年，而不是前些天在公司里在杂志上看到的成功人士。
“你是……为了这事？”
姜伊好奇，不然能为了什么？
钱的事儿，总归还得谈清楚比较好，毕竟亲兄弟明算账，谁知道下一刻再好的人会不会为了这东西翻脸。
齐楠安见她如此，紧紧抿着唇，没有再说什么。
窗外月色静静打了进来，与暖色的灯光相互映和，姜伊被这一刻的氛围给搅地有些莫名，心下烦躁，视线不经意间就瞟到了墙角的黑白照。
照片的位置比较隐秘，在客厅的角落，挂在墙上的，面前还有个小小的香炉，想来是祭奠时烧香的。
姜伊心口一沉，这是谁？
相框里的女人有些年纪了，两鬓的发微微泛白，慈眉善目的，长得十分好看，可嘴角的纹路往下耷拉，笑起来都费力，瞧着过的并不好。
“我妈妈……”齐楠安见姜伊的目光落的地方，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去世了。”
“抱歉。”姜伊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知道这是他亲生母亲，而不是那个拼命压榨他，对他满是恶意的养母。
她其实并不认可他的生母，毕竟她因为懦弱置儿子于不顾，让他白白受了那么多年罪。她不觉得她不知道他的情况，她只是单纯懦弱胆怯。姜伊自问，若是齐楠安是她儿子，她决计不会舍得，她便是拼尽力气也要给他撑起一片天。这也大约便是明明她是个不那么善良的人，却对他额外照顾的原因吧。
她心疼他，也怜悯他。
可是，她知道妈妈是齐楠安心中唯一的寄托，是他苍白世界里的所有美好，他一直想象着多挣些钱，然后让妈妈过的好些。
所以，对于他对母亲的情谊，她知道有多沉重，她没有任何资格让他抹灭，她也不忍心，只能感同身受。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喂，伊伊。”丁芸这时候打电话给她干什么？
“求你个事。”丁芸在电话那头欲言又止。
59 人到中年桃花开
丁芸一向特立独行，傲气姿态，还从来没有这般欲言又止过。
姜伊瞧她有事相求，淡淡道：“去我家吧。”
当然是鼓楼区那栋老破小，至于婚后那套，丁浩和小三一家刚搬走，她得找人里里外外大扫除一番才能住进去，否则她觉得恶心。
“好。”丁芸听姜伊这么说知道有余地，当即应了。
她比她哥哥和妈妈都了解姜伊，知道她刀子嘴豆腐心，只要拿回自己的东西绝不会赶尽杀绝。他们一家确实对不起姜伊，之前也是欺人太甚，所以之前她都是向着姜伊的，但现在……
“伊伊，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你。”丁芸拎着一瓶上好的红酒推门而入。
姜伊刚从齐楠安家回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刚放下包，抱着胳膊翘二郎腿坐在沙发上，上下打量丁芸。
“你过的怎么样？”貌似不太好？
之前不是说跟肖青闹的不愉快吗？
姜伊想到不久前看到的铺天盖地的新闻跟热搜，好像是有人爆出了模特界最神秘的当红炸子鸡肖青的不少负面消息，说是他对母亲不孝，不仅将母亲扫地出门，还置年迈病重的母亲于不顾，任他自身自灭？
这事儿闹的挺大，以至于现在肖青口碑崩坏，不少人脱粉回踩，网上铺天盖地全是黑他的帖子，他已经好久没露面了。
姜伊一来自己忙的一团乱，二来不追星，三来也跟肖青不熟，便没具体了解这事儿。
成年人的世界，自顾都不暇，谁有空管旁人。
现下见了丁芸，瞧着她灰头土脸的，过的不咋地的样子，调侃：“肖青这是得罪你的后果？”
丁芸僵了僵，坐在姜伊身边，摇摇头：“不是。”
她没那么过分，不会真的去害肖青，便是他真的存了骗炮惩罚羞辱她的心思，她顶多拿回自己该拿的也便罢了，大家你情我愿的事儿，她更愿意将他们发展成人脉，而非敌手。更何况，要说不仁，也是她先动手的，肖青只是正当回击。
她讲理智慧，倒是没那么格局狭隘。
只是，肖青最近这一连串的倒霉事儿倒还真是因她而起的。
也是在前些天，肖青同母亲的丑闻被爆出来，丁芸才知道肖青为什么不愿意接收采访，并且讨厌所有的媒体。
好几年前，肖青刚刚红起来的那一阵子，根基还未稳，但关注度又高，也就是所谓的“流量小生”。木秀于林，风就来摧之了，许多眼红的人开始扒他黑料，试图让他人社崩塌。
肖青这人实在是不经扒，一来一路走来花花肠子很多，一堆绯闻，二来家庭关系也是旁人下手的一个重点。
甚至有媒体为了博眼球千方百计找来了他早就消失的妈妈。
当年那个女人对着媒体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自己这些年生活的不公，以及肖青对她的不管不顾。所谓的世上无不是之父母，更何况肖青母亲顶着一张沧桑的脸出来揭露，对比他大屏幕上的光鲜亮丽，众人都觉得是肖青的不是。
于是，那时候刚刚火起来的肖青差点遭受灭顶之灾。
好在他经纪公司比较靠谱，趁着舆论刚有些苗头的时候赶紧掐灭了，从此也不敢让肖青走人设路线，开始塑造他神秘的形象。
肖青更是因为猝不及防在媒体前同母亲迎面撞上，从此留了心理阴影，再也不愿意接受任何采访。
哪里晓得，万花丛中过的肖青却是撞到了丁芸这个桃花劫，一下破了功。
60 人到中年桃花开
“就因为你那次赠送他签名照的事情，让他跟公司的协议失效了啊？”姜伊恍然大悟。
她知道这些明星看似光鲜亮丽，实则背地里也是很难过，毕竟都是资本家推出来的，一堆不平等条约呢，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凌驾于公司之上，许多也都是身不由己的。
丁芸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早期经纪公司很乐意帮肖青打造“神秘”人设，那时候吃这款，但近些年随着新人面孔频出，外加网络发达，大众更吃“接地气”这一套，再也接受不了明星的高高在上了。是以，肖青这一招早就不管用了，不少观众甚至对他都是“早糊了”的印象。
比起负面评论，明星们更怕被遗忘。
经纪公司早就想给肖青好好炒作一番，但当年的协议在，他们也不好说啥。结果，这下子丁芸的签名照正好让协议失效了。
杂志上市后，经纪公司各种骚操作不断，一会儿给他跟同公司的小师妹炒作绯闻，组建CP，一会儿又顺势按着黄宗泽的路子打造他“花花公子”的“海王”形象，可都没什么水花。
公司灵机一动，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世上。
他们打算走一遭险棋，先抹黑肖青，塑造他“没良心”的“不孝子”形象，再来个“反转”，揭露真相，让大众开始心疼肖青。
前面走黑红，后面开始洗白这样。
这一招虽是兵行险着，但在娱乐圈十分常见，只要把握好度也没什么。
“既然没什么，你怎么好像……”姜伊措辞着用语，“挺愧疚的？”
她也不知道丁芸跟肖青到底什么关系，总归这两人是有关系的，但程度以及性质很难定义，姜伊提起肖青也有些许迟疑。
听姜伊这么一讲，丁芸脸上的愧疚更甚。
“他好像消失了……”
“消失？”姜伊莫名，这么大个人，还是个名人，能消失到什么地方？
丁芸却紧闭着嘴，没再多谈。
之前她一直在争取肖青首家露面杂志的采访资格，同他经纪公司的牵扯稍微多了些，也大概了解到一些他同母亲的关系。
肖青母亲个性虚荣，当年嫁给肖青父亲后发现他没什么本事，当即就转身跟着另一个男人跑了。后来那个男的抛弃了她，她在外地活不下去又灰溜溜地回来，肖青父亲接收了她，打算好好过日子。
哪里晓得，她又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赌输了急红眼甚至曾经想过把肖青卖了。
后来，肖青父亲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找到了他，他才没有流落异乡。
找回了肖青后，父亲担心母亲又再做伤害他的事情，便辞去了工作，租了个小摊，寸步不离地带着肖青打零工。
肖青一直记得那些年的下晚，斑白双鬓的父亲擦着汗对着路过的人不断点头哈腰，就为卖出一小串炸鸡柳。
天公不作美，便是这样的生活，老天爷也要剥夺去。
一天，那条修葺的破旧马路来了一辆大卡车，车子在狭窄的路面瞧不见拐角，一下撞上了父亲的摊位。
他原本可以躲避的，但为了护住肖青，硬是用他单薄的身躯撞上了那辆卡车，为他撑起一片天，为他留下往后余生。
送去医院时已经昏迷了，后来也一直躺在床上，成了植物人。肖青母亲甚至没有多做迟疑，得知这个消息当即就跑了，消失地无影无踪。
是年幼的肖青，用稚嫩的肩膀撑起一片天，打工赚钱，吊着父亲一条命。
所以年纪轻轻进入娱乐圈，所以自幼对感情不抱希望，所以总是一派游戏人间的乐天渣男模样，其实都是因为背后藏着的，那道母亲留给他的深深的伤疤。[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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