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禁囚巨石剑
江成跳下这斜门井，发现果真别有洞天，这斜门井之下，不止是一口洞井，下面竟有着一个空间，看上去是在巨石山势底下凿建而出，这方空间高不过两米，但纵横连片，四处极为宽广，仿若两块石板中间隔了一层空隙。
而让江成奇怪的是，这地下的空间明显处于地势，而且是石缝交错，按理说会有地水渗漏进来，但这底下的空间中竟没有多少积水，只有四周处有些地方水痕潮湿，而在斜门井的洞口方向，则更为干燥，甚至还有着从外面飞落进来的土尘落叶堆积在那里。
且这斜门井的洞中，虽是在山石之下，但却有着不知名的光源，洞中透着微微的蓝光，足以看清洞内的构造，只不过越往洞口方向，这蓝光就越为淡弱，转而变为从斜门井投射下来的阳光。
“江公子，你没事吧。”
这事，站在斜门井洞口处的陆邦民朝底下喊了一声。
江成回道：“陆伯伯，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底下有什么发现吗？”陆邦民又喊问。
“有个石洞，我先转转。”江成说完，便在石洞里转了起来。
这石洞的四壁极为圆滑，已被水痕打磨得极为光滑，已分不清是人为开凿还是天然形成，但当江成又往洞内深处走去的时候，忽然在地上看到了两三件破烂的衣服，这衣服就是平常百姓的服饰，只不过出现在这深密的洞中，就显得极为奇怪了。
由于年头日久，衣服已经破烂不堪，但这衣服的出现却引起了江成的警觉，下一眼，他眼前就出现了更为惊奇的一幕。
只见江成正前方，俨然摆着一道极为突兀的石环轮盘，石环轮盘依石壁而凿，一圈一圈的刻满了奇异的符文，在中间亦凿刻着一个极深的人形轮廓的凹槽，看上去可以容纳禁锢一人，而在石环轮盘周围，还下垂着几条柱子粗细的铁链。
那铁链横索极为粗壮，直垂而下，一动不动，上端嵌在上方的巨石中，不知穿向何处。
这石洞中居然别有洞天。
江成心中想道，脚步缓缓上前朝石环轮盘走去，等到愈发接近时，江成脚下忽然一滑，似踩了个空，整个身子似扑通一下下落。
说时迟那时快，江成一手搭住地面，一脚踏上石环轮盘，将整个身子横空撑住，这时他再往下看时，发现从石洞到石环轮盘这一小段距离，竟是落空的存在，石环轮盘前方所在的石壁竟是悬空，周围都是落空之地，下方则是千丈深渊，透过下方远远微弱的蓝光便能看出距离。
江成连忙撑着身子，一手发力，一脚蹬起石环轮盘，借着力道翻身跃回了石洞内。
当江成再朝这边看来时，不自觉多出几分冷汗，方才是他大意了，从脚下到石环轮盘的这一距离，压根看不清玄机，脚下竟是黑压压的一片，石环轮盘附近的落空之地也是漆黑一片，两者交融在一起，任凭是谁都不会注意到。
江成惊魂未定，微微蹲下身子凑在脚下尽头处朝底下的落空之地望去，方才仅一会的工夫，就将江成吓得冷汗淋漓，若不是他眼疾手快，此时已落入了无尽深渊，纵使身手再好，可下面四壁无边无止，没有借力攀踩的物体，还是会跌落地面，摔成一滩肉泥。
“这桓水村下，竟有着这番天地……”江成抬头朝向轮盘望去，喃喃一番。
那轮盘之上的凹槽，显然是一个人形模样，且周围有着三根巨锁铁链，但如今都已经断了，直立立的朝落空之地垂下，丝毫不动弹。
江成看着轮盘，人形凹槽和铁链，心生出疑惑，难不成，此处是用来困锁人的？
不对，是囚禁魈类的！
江成忽然想到先前陆邦民说的，那具黑魈就是因为卡在洞口中，而被父亲一行人发现带走，而今江成眼前的景象更是代表着此处是囚禁某物的建造，且定不可能将人囚禁在此，唯有能不吃不喝与人无异者，只有魈类！
想必此处曾困着的，就是那只黑魈，如今的魈骨。
江成的表情中显露出一些不可思议，这桓水村之下，竟有着如此浩大的地下建造，且是困住了一只黑魈，究竟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看着这三根分别位于不同方位的铁锁，俨然呈三角格局设立，如此大费周章的囚禁黑魈，想必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因素，或许在这桓水村，还隐藏着一个比黑魈更大的秘密。
正当江成思索之时，只听见前方轰隆隆一阵响动，在江成的注视下，那石环轮盘竟左右晃动了起来，然而，这还不算完，更让江成吃惊的是，随着石环轮盘的晃动，那三根铁锁也跟着晃动起来，而后，江成又察觉到异常奇异的一幕。
眼前这面石环轮盘并不是嵌刻在石壁之上的全部构造，而只是这块石壁上的其中一部分，当这石壁开始晃动，石壁的轮廓也随之缓缓从黑暗中摆动了身形。
这悬空着的，并非是一块石壁，而是一把超巨型的石剑！
这石剑和江成步入桓水村时所见到的剑形石碑无异，但模样却大上了千百倍不止，俨然一座高山大小的巨剑，这巨型石剑不动摇时，全然看不出其下的轮廓，只有上方的石环轮盘显有踪影，但此时不知为何晃动起来，这下才将它的真容显露，而那石环轮盘，竟只是巨剑正中的镌刻。
忽然，那石环轮盘开始缓缓转动起来，那人形凹槽也呈顺时针缓缓旋转着，在这方洞底发出巨大的轰隆声。
江成怎么也想不到，此处囚禁着黑魈的地洞里，竟然悬挂着的是一把超巨型的石剑。
随着石剑的转送，在石剑上方的石壁缓缓显露出一些变化，轰隆隆的石块摩擦之声中，像是有什么东西缓缓被打开，随即上方蓝光一亮，一道肉眼可见的光亮如天窗一般打开，一道水柱倾斜而下。
紧接着，水柱越开越大，形成了一道巨流瀑布，从巨型石剑上方冲刷下来，飞流进下方无尽的落空之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尸骨石晶
“这是怎么回事？”江成望着前方巨剑头顶上不断下泻的洪水，似开了闸口一样往下泻着，落入落空之地中俨然形成了一道瀑布。
“难道是我方才无意中推动了机关？”江成回想起自己差点跌入落空之地的时候，一脚顶着巨剑上石环轮盘的情景，且就在自己借力用力翻身跳回的时候，也感觉到了石环轮盘因为自己的用力而呈现出一丝推动。
除此之外，江成再未碰过任何可能的机关存在，再想不到其他原因了，只有可能是方才触碰到石环轮盘的缘故。
但是这些水是从哪里倾泻而下的呢，难不成在这石洞上方，还有着一道暗河？
正当江成思索时，从斜门井洞口处传来陆邦民的声音，由于隔得较远，陆邦民的声音含糊不清，江成也未听清楚，便辙转了回去。
江成踏跃着洞口的石壁跃身出来，只见陆邦民正在上方，连忙指向石坑方向道：“江公子，你看那边？”
江成一次斜门井洞口出来，便听到了清晰的水流哗啦声，待陆邦民一指，江成这才发现，这水流声竟就是从石坑方向穿出的。
那石坑里的水形成了一个旋涡，正迅速的朝下涌动着，水流也呈现出肉眼可见的下降趋势，这石坑水潭很大，但此时下泻的如此之快，江成忽然意识到什么，便掐着步子计算着在洞底的方向，顿时震惊的望向石坑。
洞底下的巨型石剑所在的方位，正是这石坑下方，方才洞底倾泻的水源，也不是什么地下暗河，而是这石坑中的水！
江成还未搞清楚是什么状况，但此时已经目瞪口呆，石坑中的水下降的越来越快，那旋涡也越打越深，不多时，竟慢慢放干了。
接着，让江成更为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石坑中的水倾泻而出后，迅速裸露出河床，但河床下并不是淤泥，而是厚厚的一层暗红色石晶。
这些石晶有着极为好看的构造体，看上去特别精致壮观，但暗红色石晶之下，清晰可见黑灰色的泥灰和半隐半现的人体骨骼，就像是被打碎捣烂后混合在一起，遍布了整个河床。
此处是当年焚烧因黑魈起尸的尸体的所在，故有众多未销的残缺尸骨也属正常，所以江成并不意外，但同时，江成也颇感意外，不知为何，这些尸骨骨灰融合在一起，竟生出了一层绚丽的暗红色石晶，这也就解释了江成先前看到的石坑下的水为何分为绿色和暗红色两层了。
一旁的陆邦民和衙役们也纷纷感到稀奇，众所周知尸骨腐化在水底，时年日久会逐渐消亡成为灰烬，纵使是在河底未有消亡，至多只是留有尸骨，但如今在水底生出厚厚的一层石晶，这是怎么都想不到见不到的稀奇场景。
江成抬头朝石坑中望去，透过方才的水中旋涡所见，寻找着通往洞底的缝隙空洞。
“那边好像有东西……”
“像是一个人吧……”
这时，周围几名衙役眼尖的发现石坑中的异状，便抬脚要朝石坑上走去。
“在哪呢，过去看看。”陆邦民听说像是个人，极为重视，便也一同朝石坑中走去。
“站住！”江成见状大声喝止，将已经抬脚踏上石坑边缘的陆邦民几人制止了下来，随后道，“这地下是无底洞，要是塌了神仙都救不回来！”
江成如实将自己在洞底的发现告知众人，陆邦民众人听得骇然，那还敢往里走，纷纷挪步上了岸。
在石坑边，他们又细致的朝石坑中疑似人的物体看了去，陆邦民随后道：“江公子，那里似乎真是一个人，按理说此处只有焚烧过的死尸，不应该有人存在。”
江成也看了一遭，发现确实有端倪，但自然不能让陆邦民这些人下石坑，若是中途出了差错，石坑坍塌，掉进地底的落空之地，可没人救得了。
“你们在旁边不要下来，我过去看看。”江成随即朝陆邦民说道，他也正要下去寻找旋涡口所在，查明是何原因致使与地下的巨剑产生破空，至于确认那具尸体，只是顺道之事。
说罢江成便轻身跃上了石坑中，脚步轻轻的踩在石晶上，每踩上一脚，石晶都会发出脆裂的破碎声，让人感觉随时可能坍塌。
“江公子，你要小心为妙。”陆邦民站在一旁有些忧心的提醒，一旁的衙役手中拿着的绳子也未派上用场，方才陆邦民准备让江成绑着绳子下石坑，但江成拒绝了。
也并非江成胆大，而是着石坑的情况不同于方才在地底，在石坑上他有机可趁，就算石坑坍塌，他也能迅速借由身法上岸。
江成缓缓走到石坑中心，只见此处已然出现一个大坑，石晶层和下方的尸骨层已经崩塌出一块，形成一个漏洞，而且周围的地坑也都有破损，看上去像是从地底冲撞出来的物体将此处捅穿导致。
这处漏洞通向的便是下方的落空之地，在这漏洞之间，一块长柱形巨石缓缓显露着这巨石的粗细约莫比几百年的老树主干还要粗，且上面有着深层的纹路凹槽，正是一个剑柄！
“好家伙，原来是你！”江成见状微微一笑，眼前这巨石的一段，正是底下那把巨型石剑的剑柄，想必着石坑也是这剑柄捅漏出来的，才导致石坑中的水倾泻而下。
只不过，让江成疑惑的事又出来了，之前在洞底，江成以为那巨型石剑是嵌在上方的石层中，才得已悬空至此，而现在，露出了剑柄之后，发现剑柄也是悬空着的，周身没有任何依附，也就代表着，这把千万斤重的巨石巨剑，是真真实实在地下悬空着的。
这下，超出了江成的认知，究竟是何种力量能让这柄巨剑悬空？
这石坑最深处距离周围的山地足足矮上八九米，这才导致石剑仅刚刚露出石晶层一点，而观看这石坑周围的山石土质，想必此处也是坍塌而成，而底下有着万丈深渊，如此一来，也就能解释得清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秘密的镇魈深渊
然而想到这石坑底下的深渊，江成又不禁后怕出一身冷汗，若是当年父亲一众人在此处突发山坑坍塌的情况，恐怕都要惨死在落空之地中。
这石坑显然是在十多年前已经坍塌过一次的，落下的石层皆掉入了地底下的深渊，而父亲当年处理因黑魈起尸的尸体时，想必也是恰巧用了石坑作为地点，只是当时无人发现，这脚下竟有着另一方玄机。
若是当年父亲一行人在捉到被卡在斜门井的洞口中的黑魈时，再深入一点下去探个究竟，恐怕桓水村地底下秘密也就随之公开了。
桓水村地底下的布局已经超出了江成的认知，江成也只有等回去江州城之后将此事告知师父，看看赵辅能不能知晓一二。
想罢，江成转即朝一旁的尸体走去，这石坑里的尸骨堆积成了厚厚的一层，上层又生出一层石晶，极为稀奇。
江成朝这边走来，定睛一看，不由得震惊起来，这石晶覆盖之下，确实是一具尸体，头、躯干与四肢皆有，正是一个人形，且看样子是夹杂在原有的石晶层之上，在尸体上又生出一层薄薄的石晶。
“把镐子和绳子丢过来。”江成扭头朝陆邦民一行人喊道。
衙役连忙将两者绑在一起，顺势朝江成方向甩了过去，随后江成用稿子将覆盖着尸体的石晶敲碎，将尸体显露出来，接着用绳子将尸体绑住，并让另一端的衙役们将尸体拉了过去。
拉上岸后，衙役将尸体翻过身来辨认着，这尸体看上去是溺死水中，但奇怪的是并未出现溺死者的状态，也就是全身没有泡胀发白的痕迹，反倒是全身的皮肤血肉变得干瘪，紧紧贴附在骨骼之上，看样子这具尸体已经死去很多年了，在水中浸泡多年，却一反常态，像极了一具干尸。
众人看着尸体亦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而陆邦民望着尸体，表情却转为震惊，缓缓道：“这人就是当年来镇上报知桓水村一案的人。”
“刘川家的邻居？”江成听得一愣，忙问道。
陆邦民连忙点头，道：“这衣服我认得，是当时在府衙换的，随我们回来桓水村的那天，他穿的就是这件衣服。”
陆邦民骇然不止，当年失疯跑入桓水村中的唯一生者，如今竟被发现死在了埋葬整个八道县百姓的石坑中。
“当年你们来桓水村的时候，这石坑中还未埋葬死尸也没有积水，或许他是后来才跌落进这石坑中溺死的。”江成缓缓道。
“嗯，应该是这样，当年他跑入山林中，难寻踪迹，找也找不到人，只不过……还是死在这里了。”陆邦民望着尸体，又看了一眼石坑，隐约记得这是个怪异的轮回，桓水村最后一人最终也死在了村人埋葬之地。
“只不过，他明显是溺死的，为何却像是晒干了一样？”陆邦民又疑惑问。
江成转头朝石坑看去，最后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暗红色的石晶之上，他又蹲下，仔细观察了一下石晶，推测道：“或许是因为这些石晶，当年焚毁所有的尸体后留下大量的尸灰尸骨，而尸灰尸骨中含有大量的元素，这些石晶应该就是由这些元素凝结而成，所以在往后数年后形成了一道石晶层，而这些石晶层还会不断的掠夺尸骨身上的元素，就像用盐料腌制腊货一样，这些石晶将这具尸体身上的元素掠夺一空，所以尸体变成了干尸，且还生出一层石晶层覆盖在上面，尸体上面的石晶层无论是年头还是厚度都小于底下的石晶层，所以可以推测尸体死在石坑中的年数不会太远。”
“如此一说，倒是有些道理。”陆邦民听得江成的解释，颔首点头，虽然只是推测，但有理有据，“对了，江公子，你方才从斜门井下去，可是发现了什么？”
江成自然不能将实情告诉他们，首先并不会有人相信这世界上有与人无异的魈类存在，若是江成告诉他们，下面有柄悬空的巨型石剑，并且还曾囚禁过一只魈，恐怕谁都会觉得太过魔幻，而后江成还需要耐心详细的解释何为魈，实在是花费时间，吃力不讨好，况且这些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并不无大用，不知更为好，倒不如轻松了事。
“没什么，底下是个石层，看样子应该是地下井，只不过没有水。”江成这般解释道。
“这斜门井据说就是桓水村吃喝用的其中一口井。”陆邦民缓缓说道。
望着这石坑下的尸骨遗址，江成不免有些哗然，当年在此处，埋葬了因黑魈而死又起尸的桓水村百姓，这一壮大的遗址，如今带着许多的秘密灰飞烟灭。
现在，桓水村当年的事情已经搞清楚了，江成可以很确信的是，那只黑魈，曾就是被囚禁在这地底下的巨型石剑之中，也不知囚禁了多少年，桓水村发生的起尸一事，或许正是因为这具黑魈，不知因为什么缘故与最早成为尸魈的刘川产生了交集，而后发生了大规模的起尸情况。
只不过，这只是整件事情的其中一方面，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透过何忠也的话中所说，当年他与父亲在带着黑魈离开的时候，这期间曾发生过一次黑魈唤醒死尸害人的事，也就是那次，给予了父亲和何忠也极大的刺激，因为这件事中不仅有害人的死尸，还导致了他们一行人的官兵尽数遇害。
桓水村一行，事情最终传到江州城中，也就产生了当初江成从付龙青和其他人口中听到的说法：江正寻得了怪病，发疯杀害诸多百姓和官兵的罪恶之举。
但江成显然是不相信的，这说法中所指的杀害诸多百姓，或许就是桓水村乃至八道县内这些变为尸魈了的百姓，而何忠也所说的他们一行人遇害，则是对应了在山丘的说法。
黑魈唤醒了死尸残害父亲一行人，也就是说情况和在山丘一样，周围埋了许多死尸，而黑魈的特质就是可以唤醒周围的死尸，所以存在的地点，只有可能是乱葬岗之类埋葬了许多死尸的特地墓葬群。
第一百二十三章 暂别八道县
不过很快，江成开始意识到一个问题，此行来八道县桓水村，收获并不理想，由于此前是为了查出当年父亲在八道县与黑魈有过交集的往事，加上为了了解到何忠也的后半本笔记的记载，江成才来到八道县。
然而，他来之前本以为情况会如何忠也所说，只要和这里的县府陆邦民碰面了，往事就一目了然，想要了解的真相就会水落石出。
但实际情况却远远未达到江成的预期，陆邦民确实是桓水村事件的经历人，但江成需要了解到的是父亲与何忠也运走黑魈之后的事情，也就是何忠也口中所说的那次黑魈起尸的残杀。
只不过，情况不如江成所愿，怕是查不到了。
尚未来到八道县之前，江成将何忠也的指示作为唯一的线索，而现在，这条线索似乎不算靠近主线。
只不过，此行前来八道县，依旧有桩重大的发现，那便是地底下用来囚禁黑魈的巨剑石盘，若非地下光线黯淡，否则看其全貌，齐比山高的巨型石剑悬空而立，定会是一幕壮观的场景。
而江成以前听赵辅说，世间能降服魈类的唯有伏魈人，难不成此处的巨剑悬空阵就是某一位实力高深的伏魈人前辈所设，所以，此地的发现更加有必要告诉赵辅。
得益于这一发现，大抵抵消了江成有些低落的情绪，前来八道县桓水村不过一天，就已将大致情况探究清楚，只不过江家是否是因桓水村一事而染上魈灵诅咒还不好说，毕竟这期间还有着种种情况的发生，没人能确定究竟是从那一环节出现的问题。
况且赵辅曾说过，江家所沾染的魈灵诅咒乃是顶级的青魈才有的本事，区区黑魈是种不了此类诅咒的，所以此事背后还有更深的秘密等待发掘。
“陆伯伯，此地的情况我已了解，现在没问题了。”江成转即朝陆邦民说道。
陆邦民问：“那桓水村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因为此地出了邪崇，那邪崇有着驱使死尸复活害人，并再将害死的人变为复活的死尸接连害人的本领，这刘川应该就是因为某种原因与这只邪崇产生了交集，从而被邪崇种下了祸端，回到家后便死了，接着变成死尸复活，进而殃及全村，再扩大到了整个八道县。”江成如是解释道。
陆邦民和身旁的衙役听得目瞪口呆，从江成口中说出的缘由，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这邪崇竟有着这般祸害人的本事……”陆邦民不由得惊叹，随后忧心道，“那这邪崇后来怎样了？”
“陆伯伯放心，这邪崇其实就是当年被我父亲发现的那具卡在斜门井正中的尸体，如今已经被销化了。”江成这般解释，才将陆邦民心忧起来的情绪安抚下来，可见当年黑魈起尸一事对这位县府的影响极深。
“如此便好……”陆邦民听说那邪崇就是江正寻曾带走的那具尸体，虽听之后怕，但既然江成已经坦白说了后续，也算是给自己吃了一颗定心丸，不必再做无谓的担忧。
“桓水村的事已经调查完了，咱们回镇上吧。”江成随后道。
陆邦民点点头，让手下的衙役将从石坑中拖出的尸体就地埋葬，一行人这才离开桓水村。
马车原路返回，江成倚靠在窗前，目光呆滞的望向窗外，桓水村的景致着实是苍凉，果然这天底下，唯有人聚的地方才是温情软和的。
返程时，江成又望见了路边村前的那一尊剑形石碑，不过现在再看，这分明就是那桓水村下悬空的那柄巨型石剑的缩小版，模样一致毫无差别，且深嵌在土壤中。
江成望着这尊石剑，心中盘算着此处的石剑与桓水村下的巨型石剑的距离，不知不觉，就已经出了桓水村。
回到八道县镇上时，天已经黑下来了，江成遂在客栈堂又过上一夜，等到第二天再出发返回江州城。
这天一早，江成便早早起了，由于八道县与江州城相隔深渊我，且返回路途不比来时路途，由于地势的原因，来回的景致与路线都会呈现较大的区分，所以马车返回的路途会更慢些，故需要真真实实花费一天的时间，所以自然不能起晚。
此行来八道县是轻装出行，收拾起行李也无需花费多少时间，江成只将衣服对着箱子中一塞，丢进马车中便行了，且好在此行来八道县一来一返也只需要三天的时间，况且姑姑在事先准备的行李中，给他准备了七八套换洗的衣裳，江成便偷了个懒，准备带回去处理。
这时，陆邦民已从府衙来送别江成，短短两天的相识，但鉴于江正寻的因素，陆邦民对江成也有着许些久违的情感，大抵是将对江正寻的情感放在了江成身上，此时微微显示出许些不舍。
“江公子，我着实没想到在有生之年能与江府卿的后人相见，你这一来，了结了我心中十年来的心结。”陆邦民真情流露道。
江成也颇有感慨，他能感觉出陆邦民与自己父亲之间存有的友谊，随后拱手道：“陆伯伯，我父亲虽然不在了，但他托付了遗志于我，我日后定会重振江家，还望陆伯伯不要再日日郁结于心，若是父亲健在，想必也是不希望见到你这般模样的。”
陆邦民点点头，将这番话听进了心中。
“江公子，一路顺风。”
陆邦民也不再客套挽留，而是洒脱的送别了江成。
“陆伯伯，告辞！”
江成拱手做别，上了马车，缓缓驶离镇上。
驶出不远，江成发现返程的路与来时的路不一致，还未等开口询问车夫，老车夫就先开口解释道：“少爷，我们从八道县回去走的是另一条路，进八道县的山路崎岖迂回，是自上而下，只适合进不适合返，所以我们回江州城要走另一边。”
江成这才意会到，原来如此，不过照车夫这么一说，江成也回想起进八道县时的路程，确实是只适合下进不适合上返。
这种路线倒也稀奇，恐怕在偌大的东济国之地，也只有八道县是这种情况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一个计划
由于返程的路与来时的路况不同，所以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遇到镇子就停车进行一番补给，歇上几刻。
在走到距离八道县相隔七十几里的另一个镇子时，江成坐着的这辆马车便出了些小故障。
大概是因为路况颠簸，马车上的一个车轴不知何时已经被颠飞了，致使马车出现吱呀的声音，且影响了马车的行动，若是不做处理的话，马车就会逐渐散架，不过好在车夫有经验，又恰好停驻到了这里的镇子，车夫便下车去镇上购置修理马车的车轴等物件。
看情况此番修理需要差不多半个时辰，江成也是百无聊赖，便独自在镇上逛了起来，寻些吃饭的地方。
而不过，江成逛了一圈才发现，这镇上的吃的卖的实在是少的可怜，且都是些本地的东西，就连装饰购置的物件也都是些土货，难以丰富生活。
江成事后特意询问当地人，得知此处是因地处偏僻，就连来往行商也不会从这里经过，更别说有商人入驻，在这里售卖天南地北转运来的稀奇玩意和生活物资了。
这个镇子的街市上售卖的东西，甚至都没有江州城底下最偏僻的街市丰富。
而后江成告知他们，在江州城内举办着全国商会，有着从全国各地来的商会开市，里面的物件用品数不胜数，为何不去江州城购置？
而这里的人的回答却让江成大跌眼镜，原来，他们压根不知道有全国商会，更不知道在哪里举办。况且江州城距离此处山高水远，去一趟江州城极为不便。
同时江成还了解到，这里的人十分想购置新奇物件和用品，但苦于无人经商来此，一连多年，此处百姓的生活需求都未曾得到过满足。
江成听状不禁唏嘘，满嘴想夸赞全国商会之繁华的话陡然说不出口，喝着镇上的茶，竟也发觉实在苦涩，就连此处的茶叶也是本地的人自己种植，或许是没有掌握种茶技术，收获的也都是一些粗茶，甚至都比不上江州城内的茶摊上的大碗茶。
江成本以为自己是个不挑不剔的人，在江州城内就可以像寻常老百姓一样，吃着街摊的东西，喝着茶摊的粗茶，而如今来到这个镇子，他却发现，在江州境内这些镇子下的小镇小村，这里的人最高的生活水平，都比不上江州城内的底层。
尤其是此处的人对商货的稀奇程度，竟远远超出了江成的预期。
江成端着手中的这碗粗茶，实在是喝不惯，但这还是镇上最好的茶水了。
不知为何，江成陡然想到此时在全国商会中举办着的浩瀚商市，心中却不是怀念，而是苦涩，这碗茶，江成始终是没喝完，他特意付了一枚碎银的茶钱，随后离开，回到马车处。
此时车夫正在紧锣密鼓的修理马车，江成回到此处，问车夫道：“车伯，你除了此次为我驾车之外，还做过别的驾车运货之类的吗？”
车夫听之先是一愣，随后扬眉道：“少爷，这你可问对人了，实不相瞒，我以前就是在山庄做事的，全国南北各地的押送商货。”
“那你们都是走什么商路？”江成又问。
“都是特定的商路，商路要与各州省下的货运点连接，好做交接。”车夫边修理边说道。
“那你们的商队，走过像这种村子吗？”
车夫一愣，站起身来摇摇头：“这还真没走过，这地方又远又偏，不划算，全国各地的商会的商货都是往好卖的地方去卖，再说这种地方偏僻有穷的，东西也不好卖。”
“是商货贵了不好卖还是人穷了不好买？”江成缓缓道，脸上并没有一丝轻快的情绪。
车夫愣着朝江成看去一眼，猜不出江成的心情，随后道：“少爷，你问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只能说两者都有吧，这古往今来的商行货运都是如此。”
车夫也看出了江成的不对劲，说罢便迅速蹲下身子去修理马车了，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而后江成又转头朝向镇上看了一眼，待马车修好后，便上了车。
车夫缓缓驶动马车，道：“少爷，按照路程，今天晚上应该就到家了。”
江成探出头来，突然说道：“车伯，我们先不回江州城。”
“不回江州城，去哪？”车伯拉住了马，停下问道。
江成随后问：“距离我们最近的下一个镇子在哪里？”
车夫想了想，道：“哟，那恐怕在五道县了，距我们有四五十里呢。”
江成拍手决定，道：“就去那个镇子，不仅如此，这县底下的镇子我们挨个去走一遍。”
“这是为何呀？”车夫一边问道，手中的马鞭已经挥舞了起来，驶着车子朝某一个方向开去。
江成微微一笑：“去做个调查。”
“那今天可就到不了江州城了，估计得到明天了。”车夫自然猜不到江成在做什么打算，不过一想，年轻人总归有自己的想法。
“那便晚一些回去，相信收获会更大的。”
江成如是说道。
接下来，江成便一连前往了几个镇子，都是位于道县下的一些小镇，而江成花了一天的时间，走遍了七八个这样的镇子，得出的结论是，这些镇子和最早路经的镇子一样，当地的人对于流通的商货和用品具有很大的渴求，但情况也是一样，这些需求因为没有商货堂的存在而被架空着。
经过这两天的调查，江成才真正了解到，这种小镇的情况，才是真正的生活反应。
这也便是他的调查结果，此时在返回江州城的路上，江成的心中已然做好一番盘算，加上多花出的一天时间进行村镇调查，江成此行共花费了四天时间，才回到江州城。
入城时，正巧赶上关城门的前一刻，此时江州城内的各大商市已经冷却了下来，转而是夜市豪放，灯火璀璨。
而江成无暇观看这拥有全国商会加持的夜市，心底已按捺不住的期待着回到宁府，见到姑姑，并将自己的想法与之攀谈。
这一刻归心似箭，终于是回到了宁府，还未等马车停稳，江成便跃身而下，径直跑进了宁府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个计划（二）
“少爷，你怎么这个时辰回来了？”
丫鬟柿哑见到江成，颇有些惊讶，此时已是天黑，江成的归来属实让他意外。
江成上前道：“回来的还不算晚，有吃的吗？”
柿哑连忙点头，问：“少爷你想吃什么？”
“坐一天车了，吃不下别的，就想吃点粥。”江成说道。
“好，我这就让厨房去做。”柿哑随后道。
“对了，姑姑在吗？”
“在，不过小姐这几天心情不好，你现在应该去宽慰一下小姐。”柿哑指了指堂中说道。
“想必是为商市之事而头疼吧。”江成猜测道。
柿哑点点头，“正是，这几日江州城内的风头都被天圣堂尽数抢去了，本国商会后力不足，小姐不知怎么发愁得不行。”
江成简单的了解了情况，也大致明白了这几天江州城内的情况，随后道：“我先过去找姑姑，你去帮我弄吃的，顺便帮姑姑准备一碗青耳桂子羹。”
“好的少爷。”
吩咐完柿哑后，江成便朝堂中走了去，一进来，正见姑姑端坐在桌子旁，一手撑着头，精致的脸庞上微微皱着愁眉，似有颇多心事，那双媚眼也显得几分低沉。
宁雨绣眼神放空，心中思索着许多事情，时不时的转个角度，轻叹下一口气，就连江成进来，也全然未注意到。
江成从未见过姑姑这般低落，哪怕是遇到了棘手的事，都未曾有过这样的神态，也或许是在此之前，姑姑从未将这一面呈现于他，而现在江成巧合之下撞见，心中也颇为不乐。
随后，江成故意换了条路，从帘子后的柱梁绕后到了宁雨绣身旁，微微坐在了椅子上，坐在了宁雨绣身后。
“姑姑。”江成双手盘伏在桌子上，趴着身子朝宁雨绣喊了一声。
宁雨绣听之一愣，下意识抬头朝门前望去，显然是未见到人，微微歪着头，显得有些疑惑，但江成的声音她分明听得十分清楚，又细品了一下，便转过身朝桌子这边看来。
见到趴在桌子上一脸憨笑的江成，宁雨绣的身子下意识的往后抽动了几分，江成的出现显然是将他惊了一下，宁雨绣的眼光依旧柔和，但也不免流露出一丝诧异，朝江成打量了一番，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个动静。”
“我啊，我归心似箭，直接穿墙回来的。”江成打趣道。
“尽在说笑，你怕是趁我刚才在想事的时候摸进来的吧。”宁雨绣也是个聪明人，很快便猜出了，她随后又关切问道，“怎么是这个时辰回来的？吃了没，我让厨房去给你做点吃的。”
说罢，宁雨绣便招手吩咐丫鬟，江成见状连忙拦下，笑道：“姑姑不用麻烦了，我进来的时候已经让柿哑给我准备吃的了，原本是昨日下午就能回来了，只不过路上突发奇想，又去了道县底下一些镇子，弄到今天才回来。”
“你去县底下的镇子做什么？八道县的事做完了？”此时，柿哑已经将做好的粥和菜端了上来，宁雨绣将其呈到江成面前，一边问道。
“八道县的事忙完了，去那些镇子是为了做个调查。”江成将青耳桂子羹盛宁雨绣，随后自己开始吃了起来。
“对了姑姑，我听说这几日商会的情况不太理想，怎么回事？”江成边吃边问道。
“哎。”宁雨绣轻叹一口气，“从你走的第二天开始，咱本国的商会开设的商市就渐渐落入了下风，虽说东西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只不过相比起天圣堂的还是逊色一筹，虽然东西都卖的好，但天圣堂的商货明显更吃香些。”
江成大口吃着粥菜，接着问：“本国的十大商会凑在一起还是比不过天圣堂吗？”
“就是这样，这几日还有从各地来的大户人家巨贾豪绅，都是慕了天圣堂的名来的，虽然我们山庄的销货量只比天圣堂少上一截，但江州府那边不满意，关大人这几日找我私下说了两回，让我想办法挽回风头。”
“这关大人，想必也在你面前问我去哪里了吧。”江成笑问道，随后指了指桂子羹，“姑姑，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是啊，关大人问候你几次了，还说你是江州御使，在此事上更应该同我出主意，而不可甩手了之，我也是拿别的借口应对下来，毕竟你也不懂这商市上的门道，怪不得你，我已经在想法子了。”宁雨绣一手拖着碗，一手搅动着调羹，但心中索然无味，也没什么胃口，只轻轻的抿了一口。
“我就知道关大人会拿这事说我坏话。”江成吃完粥，坐起身子，随即道，“不过姑姑不必愁眉不展，我今日特意带了个法子回来，为你分忧解难，不知能不能让姑姑舒心。”
宁雨绣笑问道：“你有什么法子？说说看。”
江成坐直身子，开始给宁雨绣讲自己返程时路过那些镇子无意中的发现，并将自己这两日在多个镇子所做的调查都概括说与了宁雨绣听。
宁雨绣倒是听懂七八分，意思大致是底下乡镇的百姓渴望买到各地的货物，一是求新鲜，而是需求。而江成的这些发现，确是他以前从未知晓过的。
“所以你做的这些调查，是想做什么呢？”宁雨绣问道。
“我在想，既然底下乡镇的百姓们对这些商货用品的需求如此强烈，我们不如趁此次机会，开展一次全国商会的新形式，带着商货深入到底下乡镇，来一场‘商货下乡’的活动。”江成声情并茂说道。
宁雨绣反倒听得惊诧，呆呆的望着江成，随后问：“这就是你说的法子？”
江成一愣，点点头，见着宁雨绣的反应似乎与自己意料的不同，“是不是不太可行……”
谁知宁雨绣嘴角忽然上扬，眉眼弯弯，露出了平日里常见的笑容，道：“可行，方才听你说时我还思考了一下，这才明白你的意思，你大概是想表达：为商者，经商应顾及需求之地，无论繁盛偏僻，此为经商之道；补需填漏，货通天北，此为行商之道。”
江成听得此话，像是商界的行话，不过却听得懂这其中的意思，连忙拍手道：“就是此意，只不过还未将我的想法概括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来自姑姑的更大的计划
宁雨绣好奇的凑过身来：“噢？继续说说。”
“我认为，全国商会的本质是集天下好物，以此会友惠民，但放在本就繁茂的江州城内，显得有些太中庸了，发挥不出这次全国商会的长处，所以，若是我们能够将此次商会的活动方式改变为下乡下镇，深入到底下乡镇对商货有着强烈渴求的地方，不仅会大卖，而且能真正的发挥出商会的价值。”
“话是这个道理……”宁雨绣点点头，随后说出自己的问题，“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在商市上售卖的东西，大多数是价格中上以及昂贵之物，且底下乡镇百姓的购买能力有限，会不会得不偿失。”
“所以，我认为我们应该将商市上的商货重心转为那些契合平民价格的真正实用的东西，这样一定能取得很好的效果，达到从乡镇包围城市的战略部署。”江成说着便又来了精神，越说越有劲。
耳听着江成说的话越来越听不懂，宁雨绣连忙将其打住，笑道：“行了，前面的意思我都懂了，后面的话我听不懂，你以后找个能懂你奇言怪语的姑娘去交谈。”
江成悻悻的住口，这才道：“姑姑，既然你懂了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我后面还要说什么吧？”
宁雨绣疑惑的摇摇头：“确实不知道，那你接着说吧。”
“此行我去了一趟八道县，在途中感慨许多我，我认为，与其在城中摆着偌大的商市暗中与别家较劲，倒不如真正将这些实用的商货带到需要的人手中。”江成难得的正声说道，这一番真实的想法，是他此行的总结。
宁雨绣问道：“那你不在乎能不能赢天圣堂了？”
江成摇摇头：“我认为将商市发挥出该有的便民作用，比两者相争输赢意义更大，我们都深究城中，难以体会到底下人的渴求，但我相信，乡镇下的人们，是更乐意了解来自其他地方的稀奇货物，小孩可以吃到震州的糕点，而不只是本地的饼或馕，人们也可以用到乾州的竹器，而不只是土法制作的工具……有了天南地北的商货交流，他们的生活大抵也会幸福许多。”
“况且姑姑你也说过，本国商会实力本就不敌天圣堂，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将心思花在更有意义的方面，最后就算是输了，也不丢人。”
宁雨绣看着江成所说的一番真心感想，心中不免感慨，短短的八道县一行，竟让江成有了入世体会的感悟，亦算是一次收获。
“圣上那边的死命令也不怕了？”宁雨绣接着笑问道。
“我记得姑姑还说过，就算是输了，圣上那边也不会为难我们的。”江成笑道。
“我应该……是说过吧，不过说的是我，但圣上会不会刁难你可就说不准了。”宁雨绣缓缓起身，打趣道。
“有姑姑护着，圣上那边爱怎样处置就怎样处置吧。”江成也起身，笑道。
宁雨绣整理了一番衣袖，随后道：“你先歇着，我去办点事。”
江成见宁雨绣还未回答自己的意见，连忙问道：“姑姑，我这事怎么说啊？”
“还能怎么说，听你的照做呗。”宁雨绣侧脸朝江成望来，嘴角上扬笑着说道，于门外的黑夜幕中，宁雨绣的脸庞呈现出极为精美的轮廓，随着那一声极其轻柔的语息，散发出具有无比的魅力。
宁雨绣的话和眼神中，只对江成流露着一股无人能及的亲情宠爱。
“管家，现在去山庄通知各部管事，召集他们来府上，就说有要事商议。”
随后，站在院前的宁雨绣又呈现出了往日的飒爽英姿，说话处事极有英气。
很快，宁雨绣的通令便传到山庄，又从山庄传到各庄各部管事手中，就连同已经回家入府的管事们，也被一一召集过来，半个时辰后，山庄内的二十多名部门管事皆已到齐。
在宁府的会议堂中，众管事齐聚一堂，见着宁雨绣如此急切的召集尔等前来，众人心中便知是有要紧的事，自然打起了精神听着。
宁雨绣先是简单的将江成的想法转换为自己的语言，告知了管事众人，接着一连颁布几道商令。
“从明日开始，云季山庄参与全国商会的方式将做出改变，除却在江州城内留下部分商市，其余商市行货，连同各地的仓库，皆由山庄旗下各商会队伍、分堂、分行，各自率领组织队伍，运送商货下乡惠民，惠民形式的商货行品，皆由各行会自行组织安排，但必须做到真正的有用惠民，除却高档昂贵的奢侈商货之外，其余的商货皆可下乡，并依据当地乡镇的购买力情况，山庄进行补贴价出示，首批将拿出一百万两对下乡商货进行补贴价出售，诸位管事有异议吗？”
此番决定一出，底下的管事自然议论起来，且先不说参与全国商会的形式改变为下乡惠民，光是补贴卖货，甚至第一批为一百万两，显然是亏钱卖好货。
“宁老板，咱们的商货都是无论是哪一个档次都是极好的品质入库，且不愁销路，现在居然要贴钱卖是为何啊？”众管事纷纷疑问道。
“理由很简单，下乡惠民。”宁雨绣随后道，“底下乡镇民生需求不足，我打算趁此机会填漏补缺，至于补贴款，我相信咱们云季山庄并不缺这点钱。”
宁雨绣说完，众人便没了异议，这些管事都是跟随宁雨绣经营云季山庄多年，且都深知宁雨绣的本事和决策，自然是信服，故不再多虑什么，照做便是。
事后，得知宁雨绣做出此决策的江成无比震惊，他起先以为姑姑答应了下来，但他并未想到姑姑会做出如此大的行动，且更让他震惊的是，此次议定的下乡惠民行动，首批补贴款竟是一百万两，这乃是江成未曾想过的数字。
江成自觉当日从贺青那里半要半诓来的一万五千两已是天文数字，不成想如今宁雨绣为了自己的所说的计划，竟直接铺了这么大一个摊子。可见在宁雨绣的心中，江成占据着多大的分量。
然而，江成还未在这一百万两的惠民行动中反应过来，后半夜，他又得知宁雨绣进行了一个更大的计划……
第一百二十七章 轩然大波
这一日，江州城内的商市照常开市，只不过，却引起了众多人的注意，只因在江州大道上，位于第一家的云季山庄的商市不知为何规模极具缩小，如今摆在商市上的只有往常的十分之一，偌大的区域空旷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云季山庄这是不做了？”位于江州大道上的第二家商会，古泉庄的老板古醒和唐沁来到商市，很醒目的就发现了云季山庄与往日的不同。
唐沁也见得皱眉：“昨日明明还好好的呀，怎么今日都撤摊了。”
其余商会的人也纷纷疑惑起来，议论着，难不成是云季山庄的率先退出了全国商会，此次在江州可是云季山庄牵头为主，而现在云季山庄仅留下小部分的商市，规模就连在场的最小的商会都赶不上，哪能不引得众人发问？
但偏偏众人议论纷纷期间，又不见云季山庄的宁雨绣或说话有分量的人现身说法，众商会和百姓们皆以为云季山庄出了什么事，不到开市半个时辰，市场上便已喧扬起来，呈现出不利于云季山庄的言论。
“殿下，这云季山庄想必是知道比不过咱们，连夜将商市撤走了，您看，云季山庄的商市都不像往常那么多守市的人了。”此时天圣堂正得意，今日又见着云季山庄的情形，贺青一手下颇为得意的朝贺青说道。
贺青斜摊着身子倒在椅子上，尤为轻松的伸了个懒腰，道：“识趣也是件好事，只不过这东济国内，领头都撤了，其他商会还拿什么和我天圣堂打，都说宁雨绣是商界天智之女子，如今却自挫士气，也不见得有多天智。”
“殿下所言极是，依属下看，这云季山庄是被人吹捧的过头了，如今在我们天圣堂面前，也就现了形。”那属下又奉承道。
贺青极喜欢听别人对他说奉承的话，现在见商市上议论倒戈，云季山庄负面说词无数，而天圣堂在东济国的全国商市上大放异彩，可谓是好事连连，心情自然也美妙不少。
贺青微微坐直了身子，朝对面的古泉庄看了过去，只见那古泉庄的老板古醒仍做镇定，但此时心中也颇为烦乱，待古醒无意间朝向天圣堂望来时，贺青微微端起酒杯示意，笑着自顾自的喝了下去。
“舅舅，那天圣堂的三殿下也太得意了。”见着贺青的举动，唐沁不免向古醒表达自己的气愤。
古醒倒也看得淡，不喜不怒道：“现在天圣堂风头更盛，想不得意都不行，你看看其他的商会，个个唱衰，没了云季山庄，像是生意也不会做了……也不怪他们，我也纳闷宁老板是想做什么打算。”
话到这时，只见江州府的人已私下来到，很显然是来打探商市情况的，想必是云季山庄的事已经传到关庭延耳中了。
“眼下这情况，若云季山庄的人再不出现，恐怕要出事了。”在商行界中感觉敏锐的古醒开始预料到现场事态的不对劲，已经开始有其他商会做别的打算了，不排除会提前退市或倒戈天圣堂，而这两者则是大忌。
“谁说不是呢，可偏偏宁老板今日不现身，江成也好些天未出现过了……”唐沁皱着眉道。
正当江州大道上的商市中暗自的舆论达到一个高坡，即将登顶爆发之时，云季山庄的人出现了。
江成为首，领着一众云季山庄的人，缓缓走入了商市中，为首的江成面色大悦，朝着一家家的商会经过，并左右拱手笑言道：“诸位老板好，诸位老板好。”
每路经一家商会时，江成都会做出热情拱手的模样，与众人打着招呼，但每走过一家，寒暄过后，便又用另一个小声说道：“诸位老板开商设市辛苦了，宁老板特意在陈品楼设豪宴，宴请诸位老板，还望赏脸。”
说罢此番私话，跟在江成身后的人便取出一张帖子，递给这处商会的老板，随后江成便又昂首阔步朝下一家走去，往后皆是如此。
商会老板打开帖子一看，发现果真是宴请贴，正如江成所说，宁雨绣在陈品楼开设宴席，邀请众位老板前去，且更细致的是，这不是一张广而散发的宴贴，而是细致的写了每家商会姓名和老板名字的宴贴，不可谓不用心。
众多商会的老板看着江成的到来，嘴中的舆论也逐渐消停，江成代表的便是云季山庄，只不过他们并未等到江成给的关于云季山庄撤销商市的原因，但当江成和云季山庄的人经过，将一封帖子递给自己后，又似乎得到了回应。
“这江公子，在做小动作。”眼尖的古醒一路望着江成，自然看到了江成明面上和私底下的两套做法，不由得一笑道。
“他在给别的老板塞东西，红红的，难道是塞红包？”唐沁也认真的看着江成的举动，而后分析道。
古醒转头朝唐沁看了一眼，道：“想法不错。”
很显然，江成的出现便是最好的回答，江州府的人见事况平息，也回去复命了。
而江成，路过天圣堂的时候，只是朝贺青客套的打了个招呼，并未向贺青说私下的那番话，更未有宴贴相邀，看到这里，古醒便明白了什么。
最后，江成才走到古泉庄这边来，也不客套，径直便了下来，自己倒了一杯茶喝，道：“这一趟比我想得累，一家家的，嘴都说干了。”
“你倒一点不见外。”唐沁就江成不客套的举动打趣了一句，边说边上前替他将茶满上。
“在古伯伯这里就不用装客气了，都是自己人。”江成果真不拿自己当外人，这般说道，反倒是将唐沁和古醒逗乐了。
古醒笑问道：“你姑姑让你来的？”
“嗯。”江成点点头，又喝下一杯茶，接着从底下人手中取出一张帖子，“姑姑邀请古伯伯您去陈品楼赴宴……有要事相商。”
江成将后半句凑近了些说给古醒听。
古醒看了眼帖子，递给唐沁，道：“我大致猜到了，应该也和你们撤商市有关吧。”
“古伯伯有深智慧，这都被您知晓了。”江成拱手称赞道。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邀约赴宴，唯独不邀请天圣堂，你还真不怕那三殿下察觉？”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一呼一应
“贺三殿下生性喜巧高傲，不会关注这些的。”江成边说边朝天圣堂那边看了看，示意古醒和唐沁看去，“依我看，他喝完这口茶，估计就要走了。”
古醒唐沁两人顺着江成的示意朝向贺青望去，只见贺青颇为自在的将手中那杯茶喝下，随后起身，正衣冠摆衣袖，朝底下人吩咐了一句，带着几名护卫扬长而去。
“还真让你说中了。”唐沁见着贺青的举动和江成所说无异，有些惊奇道。
“看来江公子知晓那贺青的性子。”古醒也说道。
江成笑而不语，转而伸手邀请道：“趁着今日天气凉爽，日照不烈，古伯伯不妨随我去陈品楼，姑姑已在那等着了。”
“好，走。”古醒点点头，随后和唐沁跟上江成离去。
没多久，众多商会被邀请到的老板也都纷纷前去陈品楼，且不说是宁雨绣设宴邀请，这些人更想知道云季山庄今日的举动是何原由。
陈品楼是云季山庄自己的茶酒楼，在江州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型建造，设宴摆桌容纳这几百名商会老板也自然不在话下。
“这是古泉庄的古老板，领古老板入座。”
到了陈品楼，江成吩咐伙计带路，自己则留在了阁间外。
唐沁本已跟着古醒走了些远，见着江成未跟上，又辙转回来，问道：“你不进吗？”
江成回道：“这是商会老板们的议会，我不便在其中。”
“有道理……”唐沁很快领悟，既然是宁雨绣宴请众多商会老板，谈的自然也是商会的事，随即道：“照这么说是要聊商会的事了，保不齐我又听得犯困，不如我跟着你留在外面吧，不然待会坐进去了想走都走不掉。”
江成一愣，笑道：“那我带你去隔壁雅间。”
江成将唐沁在隔壁雅间安置下来，接着又让伙计准备了许多点心茶水，尽可着唐沁的胃口。
“你先在这里坐会，我将商会老板们招待过后就回来。”江成随后道。
唐沁点点头。此处雅间位置极好，看样子是从里面的阁间隔出来的一块，不过只有一具屏风相遮，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听见阁间中的举动声响。
江成出去后，先是将唐沁所在的雅间所在告诉了古醒，让古醒放心，接着出去招待商会老板，一连用了小半个时辰，阁间中坐的满满当当，可见受邀的商会老板都已到了。
江成回到雅间坐下，随手抓起一把瓜子，朝向阁间里看了过去。
“你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把商会的老板们都喊来了。”唐沁问道。
江成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解释道：“不是我，是我姑姑在装葫芦卖药。”
唐沁刚想细问，只见宁雨绣出现在了阁间中，透过屏风，也能清楚的看见宁雨绣那动人的姿色，自然是引起众多老板的响应。
而后，宁雨绣并非说寒暄的客套话，只是简单数句的将此行邀请众人的目的说出，接着又说出了云季山庄的行动，也算是给了众人一个解释。
然而听到唐沁的解释时，众商会老板无一不目瞪口呆，下乡惠民一举，此前数十年都未曾听说过，且更让人震惊的是，云季山庄还拿出一百万两作为补贴款。
“我云季山庄的商队已经分化出百路，现已前往江州底下的众多乡镇，预计明日便可开商立市惠民，而我召集诸位老板前来，也是想邀请众商会同我云季山庄一样，创新改变全国商会的举办形式，真正发挥商会利民惠民的作用，深入到江州各乡镇，一者造福一方，二者商会扬长，三者诠释商道……”
对于外界外人，宁雨绣的讲话总是雷厉风行深入直出，不拖拉也不赘述，让人听之便懂。
而经过这一番话后，众人也都了解了云季山庄今日的原因，只不过对于宁雨绣倡议提出的创新全国商会商市的新形式，众多老板保持沉默意见。
毕竟不是所有商会都像云季山庄这样财源茂盛，且在大部分商会看来，他们招揽天南海北的好物上品参加此次全国商会，为的就是争一出风头引人瞩目，若是下放到了底下的乡镇去行商，岂不是丢了身价，纵使商会有大有小，但这身价不能放。
则还有商会认为，底下的乡镇购买力远不如江州城和大城市，若是下了乡镇，自己的商货则卖不出，买不起，无疑是个得不偿失的做法。
因此，众多商会的态度并不明确，显然，在一时间内，他们难以接受宁雨绣提出的新说法，这与他们行商数十年的商理有出入。
宁雨绣并未做强迫，这些话皆是在宴席上以轻松的语气讲述出来，也并非让众人表态，因此商会老板们也未有拘谨，还是安心的吃着宴席。
在雅间中，已经呈上了与阁间无异的宴席，江成倒是第一次来吃，自然也不客气，狼吞虎咽。
唐沁此时的关注点也不在吃上，而是细细回味着宁雨绣说的那番话，越深思越觉得有道理，而后冲江成问道：“宁老板是神人吗，怎么会有这么细致的发现？”
江成抬头道：“姑姑确实是神人，不过依我看，这些老板不大煽动得通，此前我与姑姑分析的几点弊端，下乡惠民自掉身价、担心不赚钱得不偿失，风头被埋没，这些顾虑都一一出现了。”
“这些你们都想到了？”唐沁本以为江成和宁雨绣未有过这些准备。
“姑姑可是商界老手，什么情况他都猜得出来。”江成喝了一口汤，接着低声道：“不过，姑姑也是在考验这些商会。”
“什么考验？”
“姑姑在借此次机会查看哪些商会是具有商道性质的，若是有商会愿意下乡惠民，上面说的三点担忧，姑姑皆会给予帮助，最为重要的一点，对于这些商会，姑姑会拿出大宗补贴款进行补贴。”江成缓缓道，朝阁间里的众人看去，“现在就看这些商会是以哪一性质为重了。”
唐沁恍然大悟，又朝宁雨绣看了一眼，愈发觉得宁雨绣的心思缜密，处理事情极为周全。
“现在就看哪些商会的老板看得高望的远了。”
“我认为，我舅舅应该会应下宁老板的下乡行动。”唐沁望向古醒的背影，缓缓道。
唐沁话音刚落，只见得阁间中，坐在第一桌上的古泉缓缓站起身来，扭头朝向众商会老板。
“我赞成宁老板的说法，我古泉庄率先下乡表示支持！”
第一百二十九章 叫你一声唐妮子
古醒的忽然讲话引得众商会老板的注意，没有人知道哪家商会会率先表态，更没有人想到率先表态的会是古泉庄。
“怎么是古老板……”
“古泉庄都表态了……”
底下的商会老板窃窃私语的议论着。
与此同时，坐在雅间中的江成也不由得朝古醒望去，冲唐沁说道：“还真是神了，你岗说完，古伯伯就表态了。”
“那是，我这个大舅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唐沁见事与愿同，有些得意道，“舅舅时常同我谈起行商之人要遵从商道，注重已本职慰藉民生，和宁老板是一路人呐。”
“确实如此，古伯伯有此心怀，也是本国商会的福音。”江成赞叹道。
两人谈罢，便又朝阁间望去。
此时古醒已表明支持的态度，坐了下来，古泉庄作为京城的代表商会，在全国的商会中都有着领头的作用，而现在的明确表态后，也势必对底下的众多商会产生影响，只不过，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商会表态。
“古泉庄支持此次商会新形式，宁娘亦表示感谢，诸位老板可不必多虑，此举只是个提议，况且全国商会已时过一半，还望众位老板能圆满结尾。”
宁雨绣神情依旧，让人看不出她的想法，只见得到那份淡然与笑意，同时对于这个结果，宁雨绣似乎也早有准备，简单说完两句后，便坐了下来。
与宁雨绣和古醒坐在第一桌上的十大商会的老板们因未表态，觉得有些尴尬，便想找个借口离开，而就在此之前，宁雨绣似乎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还未等众位老板开口说话，自己便先找了个理由离开，接着陈品楼的伙计又将第二宴的菜肴呈了上来。
“姑姑似乎给顾老板留了句话。”在雅间中的江成看着宁雨绣临走前微微侧身朝古醒低语了一句。
“大概是说的事后和舅舅谈论下乡行动吧。”唐沁大致也猜得出来，便说道。
说完，一道敲门声音敲响了雅间的门。
“哪位？”江成随意问道。
不过，敲门那人并未做声，唐沁见状，看样子应该不是陈品楼的伙计，否则怎么会不说话呢，便起身去开门。
谁料门一开，唐沁便看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白衣男子，正是赵辅。
赵辅侧着身子靠着墙，两手搭在一起，白色衣袖盖在一起，像极了笼着手，而赵辅的头微微撇向一边，看上去百无聊赖，四处打量着。
“你好，你是……哪位？”唐沁见着赵辅，觉得颇有奇怪，眼前这人看上去极为年轻，但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稳重的气息，尤其是那张脸，让人猜不出年龄，只能看出正当壮年。
赵辅这才扭过头来，随意的朝唐沁打量了一下，道：“唐姑娘，见到真人了。”
赵辅说完，便伸手自己辟出一条路来，走进了雅间，随意的朝江成看了一眼，道：“你不是去八道县了嚒，什么时候回来的。”
江成见着是师父，连忙正了正身子，道：“昨晚回的，没见到您老人今晚，来的正好，有要事和你说。”
说罢，江成又朝门口有些发愣的唐沁招手解释道：“忘了介绍，他是我师父。”
“鄙姓赵，唐姑娘不必拘谨。”赵辅朝唐沁说完，反倒是自己不拘谨的坐了下来。
“原来您就是江成的师父，我听江成聊起过您，说您的武学是天下之最。”
“这臭小子，知道夸我了，算我没白教你。”赵辅看上去有些严肃正经却又打趣说道，引得江成反击。
“师父，这也就是唐小姐在，换别人我压根不敢提您，生怕你的本事被人知道了拉去边疆镇守。”江成不甘示弱的还嘴道。
“我自逍遥天下叹，若真敢找我去镇守边疆，就得做好让我自立为王的准备。”
“我信，您就算是说已经在哪个地方当国主了我也行。”江成无奈应和道，先示了弱，结束话题。
赵辅微微一笑，也不理会江成，师徒二人一人侧向一边，看上去是极不对付的两人。
唐沁见着这对师徒，莫名觉得有趣，嘴上也不免抿笑了一番，这时，只听见赵辅忽然朝自己说道：“唐妮子，给我倒杯茶。”
赵辅双手放在双膝上正身坐着，等待着唐沁倒茶。
“刚才还叫我唐沁姑娘，现在就叫唐妮子了……”
唐沁心中说道，但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应下了，上前端起茶盏给赵辅倒了一杯。
“赵师父，您请喝茶。”唐沁毕恭毕敬说道。
“嗯。”赵辅点了点头，喝过茶后，竟从怀中取出一张纸包，这纸包是通紫色，有些微微隆起，看看上去就是一个不是红色的红包。
江成在一旁见得此景，脑海中不知为何想起了成亲时新人给长辈敬茶，而长辈缓缓回了一个红包的情形。
此情此景想得江成有些诧异，连忙朝赵辅看去，而赵辅并未理会他，而是面对着唐沁。
这一幕，确实像极了婚堂之上长辈给晚辈递红包，唐沁芳年十八出头，哪里知晓这成亲拜堂之事，但也觉得赵辅这一出显得有些古怪突然，但又说不出来为何，也不知接或不接，就愣在那里，最后，朝江成使去一个眼色征求意见。
“别看那臭小子了，他也不知道个啥。”赵辅随后道，“唐妮子，早晚得收下的。”
江成听到这句话，则觉得更契合方才的场景了，也不便插话。唐沁也不再多想，便收下了。
“多谢赵师父。”
接过紫色的纸包，捏在手中似有一股莫名的舒适感，纸的质感极为柔和，但她一时不知道放在哪里。
谁料这时赵辅又说道：“这福包可以串在你腰上的绣绳中，但是不要拆开，不可丢弃。”
“为什么？”唐沁疑问道。
赵辅并未作答，转而伸出茶杯：“唐妮子，该倒茶了。”
“噢，好。”唐沁连忙先将福包收起来，给赵辅甚了茶。
唐沁坐下，一边想着，发觉与江成这师父坐在一起，竟也不尴尬，气氛反倒是有些融洽，而赵辅似乎也未将自己当做外人，随后和江成谈论起一些她认为应该会私谈的事。
赵辅：说说你在八道县的发现吧……
第一百三十章 天剑阵
而江成也未让唐沁离开，反倒是说让她坐在这里听故事，两人对唐沁似乎并不隐瞒，接下来，唐沁便听到了一个神奇古怪的故事，也就是江成在八道县经历的故事。
江成将自己在八道县的调查详细的透露给了赵辅，在唐沁看来，就似讲故事一般，只不过没有开头，她并不知道江成的往事，所以对她来说，这只能算一个片段故事，然而就算如此，八道县的故事也引起她强烈的好奇的震惊。
江成将自己在八道县地底下发现的落空之地和悬浮的巨型石剑说出后，唐沁率先出现了震惊的反应，这分明是故事中才会有的情节，如今江成却说是自己亲身发现，但她是相信江成的，因此才觉得这看不到尽头的地底深渊和悬空的巨型石剑显得极为魔幻。
赵辅微微抿着茶，将江成的话一字一句听入耳中，在听到地底深渊和悬空巨剑的时候，赵辅的反应微微一愣，手中举杯的动作稍稍停了一下。
“你认为那把悬空的石剑有多大？”赵辅缓缓问道。
江成脑海中思索了一会，描述道：“那石剑悬空地底，若不是意外触动了机关旋转，恐怕也只以为是一面轮盘，依我看，怕是可以和一座百米高的山陵相比。”
“百米山陵……”赵辅缓缓思索起来，随后道“接着讲。”
“而且，除此之外，我在入桓水村的地界上，也发现了一柄石剑，只不过是嵌在土中的，两柄石剑长相一致。”江成接着说道。
“你刚才说，那悬空的石剑上有个封印黑魈的轮盘石拓印，而且还有三根巨铁链。”赵辅朝江成确认问道。
江成点了点头。
赵辅忽的抿嘴一笑，道：“想必是了。”
“什么？”江成伸过头来疑问道。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在桓水村村口见到的那柄插入地中的石剑，在桓水村中另外两处也存在，大抵方位是呈天行三角，三柄石剑为镇锁，桓水村置入阵中，所以顺着桓水村周围寻找便能发现了。”赵辅说道。
江成听得愣了愣，但显然，赵辅的话并未讲完，他随后道：“这三柄石剑看似只露出一截，实则剑身插入地面有数十米之深，且剑身的尾端并非石剑，而是铁锁，连通着桓水村石坑底下的铁链。”
“师父你的意思是，这个阵法是借了整个地形的力量将魈类囚禁？”江成听到赵辅的解释颇为震惊，谁能想到这露出于世的看似平台的石剑，在地下竟有着这般玄机。
赵辅点点头，“修此剑阵的是一个高人，你猜的没错，也是伏魈人，那柄悬空巨剑是削了北冥苍夜山中能悬空凌云的山陵而成，此阵就是钦天术中的天剑阵。”
“天剑阵！”江成惊叫起身来，还好雅间的隔音效果算好，传到阁间的声响也被弱化了不少，但也引得坐得近的商会老板的注意。
唐沁坐在一旁，一手撑头，聚精会神的听着赵辅和江成的谈话，自从她听到那柄能悬空的巨型石剑之后，就已经将两人的谈话当做神话故事听起来了，因此到了后头，赵辅与江成的讲话愈发惊奇，在唐沁看来都不奇怪，她确实没听过这般惊奇的故事。
天剑阵！钦天术中仅寥寥数句记载着的伏魈阵法，只说有伏魈人者能施天剑阵，削山为陵，刻陵化剑，借天地之灵气镇压魈类。
且当年赵辅也曾讲解过天剑阵，因天地灵气浩浩汤汤无穷无尽，所以有伏魈人创造天剑阵之术，从世上灵气最为浓郁的北冥苍夜山中选山陵做剑，山陵孕育天下之灵，亦是载气之体，此举能达到镇压魈类的作用，除非天地灵气衰竭，否则天剑阵可一直存在，几乎可算是一劳永逸。
“我原本以为这只是钦天术中的传说，没想到那桓水村底下，就是这天剑阵。”得到解惑后，江成有些坐立不住了，“师父，究竟是何方高人，有如此大的本事能设这天剑阵？比你还厉害吗？”
“天剑阵是两百年前的钦天术，现已失传，依我看，恐怕是两百年前修为超然的伏魈人，否则一般伏魈人无法做到布阵镇魈。”赵辅的眉头微抬，眉宇间也显露出一丝兴奋。
这一发现，极大的增宽了江成的见识，这世间，竟真的有能削山为陵化剑镇魈的伏魈人，纵使只是描述，江成心中都能幻想出那伏魈人削山布阵的情形，气势十足。
赵辅的这一番解释，竟使得江成激发了无限的兴趣，此刻江成只想再回到八道县，好好端详那天剑阵。
然而赵辅的反应则表现得极为平淡，除了确认出那是天剑阵时有过一丝兴奋，随后又平复了淡然的模样。
而后，赵辅竟结束了八道县中天剑阵的话题，转而望向唐沁，笑道：“唐妮子，故事听得精彩吗？”
唐沁一愣，连忙撑起身来，心想，自己将他们的谈话当做故事听，这也被赵辅知晓了？
“听得倒是有趣，就是太玄乎了，若我能亲眼见到一次，就更相信了。”唐沁如实说出自己的想法。
“会有机会见到的。”赵辅微微一笑，随后抬头，目光朝向门口扫了一眼，示意唐沁望去，“你舅舅来了。”
话音落罢，门外便传来敲门声，只听见古醒喊道：“沁儿，你还在吗？该走了。”
唐沁有些惊叹赵辅的感知力，连忙应了古醒一声，接着向赵辅江成告辞。
唐沁临走两步，又辙转回来，给赵辅倒满了茶，这才真正离去。
赵辅笑着目送唐沁出了雅间，待走后，又望向满是茶的茶杯，喃喃道：“这妮子，我不过是让她给我倒一杯，她这茶全程不落空。”
“师父，你喝那么多，不用上厕所的吗？”江成打趣道。
“暂时不用。”赵辅又将茶喝下，随后笑颜收拢，举着茶杯朝向对应着大道马路上窗外，缓缓说道：“这阵子一直想法设法铲除你的商左使马上要到这条街了，下去会会？”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未来徒媳
商存之！
“师父你知道商存之？”
“就是那夜在山崖上被我伤了右手的黑袍，这几日我在城中已知晓了。”赵辅缓缓道。
“我也是近些日子才查清他的身份，他不止一次想从我这里取走江州令。”江成说道，“只可惜他做事滴水不漏，就算是被查到了也有办法斩草除根，让人抓不住把柄。”
江成说的自然是商存之的一石二鸟之计，不仅将孩子王悄无声息的铲除，还顺手给阎王庙的胡千户兄弟二人设计，将其害死，而自己又置身事外。
若想除掉商存之，怕不是一件容易事。
“此人心思缜密，狡猾如狐，一直在暗中处事，又坐拥江州府左使的身份，想明目张胆的铲除是不容易的。”赵辅接着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吗？”江成询问。
“先下去会会。”赵辅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
此时陈品楼中的宴席已经过去大半，商会老板也走得差不多了，江成遂也起身，与赵辅一同下楼。
也不知赵辅为何能洞察预测，当江成和他走下楼出来时，果真见到商存之从转角的副道上走入大道。
江成正了正身子，径直朝商存之走来的方向走去，装作偶遇一般，恰巧在商存之面前停了下来。
“商大人？”
江成故作意外的喊了一声。
“商大人，真的是你啊。”
商存之同感意外，望向江成，但还是客套的问了句：“江大人这么巧。”
商存之身旁左右，跟着四五名穿着统一袍子的人，看穿着打扮是异域来的教会，这些人的身子皆笼罩在袍子之下，带着宽大的帽子，将脸也遮蔽其中。
江成见状心想，这些人大概就是一些教会之人了，在江州城中，也确实分布着许多国域之外的国家来的信仰教众，穿着也各有地域特色，因此也不算奇怪。
只不过那些人被宽帽盖住半张脸，看上去极为阴沉。
江成迅速打量了商存之一行人，嘴上却没落下，谈话道：“商大人这是去何处啊？”
“南街市办一些事情，江大人你呢。”商存之说完同问道。
“我和一个朋友在陈品楼闲叙了会。”江成边说便扭头伸手去指赵辅，在外人面前，他自然不能暴露赵辅的身份，且赵辅也曾说，在江州城内有眼睛盯着他，因此才这般解释。
然而，当江成转过头指向时，却惊讶的发现，身旁哪里有什么师父，赵辅的人早已看不见了。
方才还说一起下来会会，现在倒跑了。江成在心中朝赵辅鄙夷了一番。
此时，江成的手指的有些尴尬，随后道：“可能是东西落在陈品楼回去取了。”
商存之也微微一笑，道：“无妨，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罢，商存之便和身旁几名教众离去，并未过多关注江成。
不知为何，每每看到商存之的脸，江成都会想到黑夜中的心狠手辣的黑袍人，甚是可怕。商存之便是如此，摆在明面上，可以脱清瓜葛甚至让人觉得与有的人只是简单关系压根联系不到一起去，而放到暗地里，此人又是心思歹毒处事颇狠处处针对的一人。
而商存之对待自己，便是这种举动。江成心中想完，依旧觉得此人难以对付。但话说回来，很显然，赵辅所说的下去会会，压根没产生什么意义，尤其是赵辅自己都半道溜了。
“这叫个啥事，敢情跑下来就为了和商存之说几句客套话。”江成不免嘟囔道，扭头朝向四周看着，寻找着赵辅的身影。
当江成又扭头朝向一边转了回来时，赵辅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了自己身前，双手笼着，微微仰头，极为懒散的眼神望向商存之离开的方向。
“师父，说好的一起会会，你倒先溜了……”江成不免埋怨道，“难不成还是怕这城中盯你的人？”
“那些眼线没什么好怕的，况且我已匿了气息，他们感知不到我的身手，如何能将现在的我与他们认为的我联系起来，我方才是去上茅房了。”赵辅解释道，“那唐妮子给我倒茶不停，害我喝多了。”
“那还不是你让人给你倒茶，怪谁。”江成吐槽道。
“未来徒媳的茶，我能不喝吗，无非是多去几次茅房罢了。”赵辅正经的神色丝毫不变，却让江成听得错愕变色。
未来徒媳？！
“师父，你刚才说什么？”江成一度怀疑自己没有听清楚，又确认道。
赵辅摆摆手，拿出了惯用的一套，转移话题：“都是后话了，先聊眼前的事，你方才与他会面，可有什么发现？”
江成一愣，心想师父这话锋转的也太快，都快接不上话题了，连忙将心思调整到商存之一事，道：“没什么发现，他只会在暗地里对我动手，明面上看不出来的。”
赵辅无奈了说道：“让你下来会会，你还真只是说了几句话？”
“不然呢，我直接和他挑明？”江成又问道。
“你不应该这么蠢呐。”赵辅不由得笑骂了一句，“仔细想想他有什么变化。”
江成正要还嘴，又听赵辅的后半句，忽然意识到什么，思绪很快被赵辅点拨开了，这首江成才意识到一个很大的变化。
“他的脸色恢复了！”江成惊讶道，方才见面时，他确实清楚的看到商存之的脸色带有血色，与常人无异，然而在此之前，商存之都是脸色苍白乏力的模样，先前赵辅所刺的那一剑已让他废了右手血肉筋骨，按理说身体应该向之前一样愈发不适，而如今，竟已气色恢复，像个正常人了。
“倒也不算太蠢。”赵辅微微颔首，“按照时日来算，如今他的右手应该血肉尽糜，筋脉尽断，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气色红润。”
“确实是这样。”江成疑问道，“先前他大量买了生肉养筋的药材，难不成是治好了？”
“中了我这一剑，能保住手都不错了，还想治好？”赵辅极为自信道。
“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辅微笑道：“你这几夜找个机会去他府上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银蛇咬我
看样子赵辅是知晓全局的，这番话便是指引江成查下去的线索。这一夜，江成便着手准备前往商府查个究竟了，这期间，江成派人前去盯了商存之，商存之自从白日里与江成打过照面后便一直在那座名为青阆坊的教众堂众未曾出来。
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选择调查，何不就在今天？
还未到夜深，江成便轻车熟路的带着夜行衣来到了商府附近找了处地方伺机而动。
此处也不是别处，正是前些天商存之放置马车和尸体让胡千户入城的荒废宅院中，这处宅院处于颇为偏僻的地方，巷子曲折少有人来，且是商存之购下的院子，况且距离商存之的府邸也不远不近，若不是江成抽丝剥茧的查到这里，恐怕还真无法与商存之联系上。
想必这荒废宅院只是商存之用来周转尸体的地方，并没有人在此看守。
待到天黑，江成便在此处换上夜行衣，跃上房顶，来到了商府。
商存之的府邸并不算高深，对于有轻功身手的人来说不算难进，府中的下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各院各房的灯都亮着，也少有在院外的人，因此更不会有人关注藏身于屋顶之上的江成。
商存之的府宅规格相比江州城内的大宅虽有不及，但光是商存之的卧房就让江成寻觅了许久，在房顶之上，江成将各出入的房间庭院的人和大致身份都记下了一遍，甚至记住了商存之的寝居所在，只留下一处未有人前往的地方，而那间房，则是没亮着灯的。
府内的看守不算严，只有几处必要的地方有人收获，而这间房所在的庭院，则是一个无人顾及的地方。
江成脚步轻快的朝这边跑去，先注视观察了一番，并未有人看守，这才放心，轻声跃了下来。
走到门前，四处摸索了一番，门上有锁，不可进，江成便又朝向两边摸索，接着在朝左的窗户处，发现了窗户的间隙，看上去窗户是没合紧的，或许可以翻窗而进。
江成如此想着，人也慢慢朝窗户摸索而去，忽然，那透有缝隙的窗子竟忽的打开了，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木框的响声，好些将江成吓住，不过这道声音，却不足以吸引院外的人听到。
这窗户怎么自己开了呢，江成心中疑惑道，但他很确信，这窗户是没关拢的，而现在也是从屋内被推开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推的，江成不由思索。
这时，一道细长的身形缓缓从窗子内蠕动出来，映照着月光的寒芒，清晰可见的一层鳞甲，这道身形弯曲盘踞，看上去极为柔软，忽然，从黑暗中缓缓显露出一个头来，那物体抬头起来，露出一个三角厚实的尖尖头颅，亦映照着寒芒，墨绿色的双瞳在黑夜中发亮，月光映射出它的信子。
随后，这修长的身形便立了起来，朝向江成对峙，江成陡然瞪大了眼，这是一条银蛇！
这条银蛇看上去有近一米多长，起先江成还以为是月光打在鳞片上的情景，现在全貌一看，原来是这条蛇通体呈银白色，准确来说是鳞片银白，三角的头又尖又厚，像一个鞋拔子，墨绿蛇瞳朝上扬着，呈一双凶眼。
很显然，这并非是一条普通的蛇类，也并非是野蛇，保不齐是被商存之养在家中的。
江成怎么都不会想到，撞开窗子的，竟是一条一米多长的银蛇。
那银蛇想必是找到了窗户缝隙，想借着窗户跑出去，只不过恰好撞到了江成，因此它的目标也就变成了江成。
那银蛇朝江成吐着约有一手长的蛇信子，在黑夜中暗红发亮，蛇头微微立起，做出攻击之状。
“要打架吗？”江成朝那银蛇喃喃了一句。
而银蛇的模样确实凶狠，江成话音刚落，它便一个突刺，身子绷紧成一条直线，如同一把长枪，枪尖便是那尖锐的獠牙。
而江成也反应迅速，身子一侧便避开，那银蛇扑了个空还未咬到，然而身子还似长枪绷着的时候，便被江成两手抓住一头一尾。
若是换做寻常人，早就死于银蛇的獠牙利口之下，可对于身法学有所成的江成来说，这是躲避得开的。
这下，那银蛇真正成为一柄长枪了，一头一尾被江成牢牢抓住，银蛇蠕动浑身的力量想要弯曲挣脱，但又哪里比得过江成的劲道。
江成摊开手将银蛇绷得壁纸，手掌间传来寒冷的凉意。
这银蛇，竟冷到这种地步。
大致知晓了这银蛇的威力，江成也不再多停留，一股内力从两手间灌出，推入银蛇的体内，为它实行安乐死。
可怜的银蛇身子又是一僵，浑身的肌肉在高度紧张时，就被江成的内力冲破五脏六腑，暴毙而亡。
对付这等蛇类小物实在是再容易不过，银蛇已死，待江成摊开手时，那银蛇竟也不回缩盘曲，硬生生绷成直线，这下，真正了一杆枪。
“正事要紧！”
江成朝窗内看了一眼，随手将银蛇插入一旁的花盆林景中，轻身一跃，便跳入了屋内。
合上窗户，便再无人打扰了。
这屋中确实是书房建造，只不过在府中位置稍偏，屋内光线不一，总体呈现黑暗，而后，江成从怀中取出一物，将其吞了下去，片刻后，眼见的景象便肉眼可见的明亮起来，在江成的眼中呈现出清晰的亮色。
方才江成吃的一物，便是赵辅事先给予的助他行事的聚明散，吃了便能明目聚光，现在一看，效果确实明显。
此物大概是用蛇胆一类的药物所研制，有着说不上来的神奇，不过药效只有半个时辰，且越往后，夜视效果就越衰弱，不过对于江成来说，已然足够了。
有着聚明散的加持，江成在屋中的窥查也就轻松许多，此处颇有些宽大，与其说是书房，不如说是书屋。门口上锁，府人不近，想必就是商存之做事的地方，自然要先找找有没有什么机关密室之类的存在。
很快，江成便在一面墙前发现了玄机，那墙上左右各放一盏长杖，上方鼎嵌着一颗圆珠，长杖周身有蛇形装饰围绕，左右长杖中间相隔一处空白的墙面，其中便是暗门。
第一百三十三章 商存之突回
这一对长杖看上去像是装饰屋子的物品，左右一支各摆在书架上，若说违和与否，那是违和的，书架与这长杖明显不搭，而且长杖上盘曲围绕的那一圈蛇形装饰更显得有些突兀。
江成未做多的看待，转即搜寻机关所在，正这时，当他抬头望向那长杖，发现右边这一只长杖是没有蛇形装饰的，若不是细看还真注意不到。
而恰在江成注视着的时候，左边长杖上的蛇形装饰忽然动了一下，这一晃动映入江成的眼角，江成朝向那边望去。
随后，它又动了一下，身子缓缓盘曲，俨然是一只活物。
“见鬼，又是一条银蛇！”江成自言自语道。然而，他在看到这长杖时早该想到的，这银蛇，原来不只有窗前掐死的那条，它们是一对。
这条银蛇像先前那条银蛇一样，也用着怪异的姿势对峙着江成，不过相隔的比较远，足有一人距离，那银蛇也只是盘踞在长杖上，伸着头。
“得亏遇到我了，遇到别人你兴许还能留条命。”江成朝那银蛇说道，亦只能如法炮制的像对待第一条银蛇那般对待这第二条了。
然而这条灵蛇似乎听得懂江成讲话，身子扭向朝另一边窜去，并微微转动了那根长杖，接着遁入房间中，找不到踪影了。
面对银蛇的不战而逃，江成也摆摆手不做理会，接着朝向那两根长杖摸索去，忽然发现，上面有着一圈圈的片轮，是可以转动的，位于长杖中心处，一共有三圈片轮，一手握上，极为巧妙，但这种玄机，江成自然解不开了，若是什么事都能顺他的意，早就能通关了。
“老爷，您回来了。”
正当江成摸索时，从院外传来一丫鬟的声音。
“嗯，夫人呢？”
“夫人已经就寝了。”
“嗯，退下吧。”
从院外传出的声音，很显然是商存之，江成忙停下手中的动作，一动不动，仔细听着外面的响动，心中疑惑道：他为何这么快就回来了？
从江成蹲守商存之的府邸到进入书房不过天黑后一个时辰，商存之回来的也未免太过突然。
商存之让丫鬟退下后，也未回自己的寝居，接着朝书房这边走来，江成感受到商存之的气息越来越近，连忙寻了处书墙躲了起来。
很快，从门外传来商存之开锁的声音，接着房门一开，只见商存之轻车熟路的走向书桌，将一个袋子放到桌上，那袋子发出铿锵的响声，接着商存之点燃油灯，房间这才缓缓亮了起来。
好在江成所在的书架后距离商存之较远，且笼身黑暗中，大抵不会被人发觉，但江成此时小心的屏息闭气，毕竟这商存之还有另一重身份，黑袍人！
而此情此景，也让江成不由得想到在南箓司的密档馆时，自己亦是躲在书架之后，却被商存之发现了。
不仅如此，那夜商存之猛追自己半座江州城，且身手步法也不在话下，此时又是在商存之自己的地盘，若是再被发现，恐怕难以出屋了。
不过幸好，江成的气息把持得极为微妙，尚未引起商存之的注意，那商存之站在书桌前，缓缓摊开那个布袋子，不知在看些什么。
此时江成心中只有两个盼头，要么商存之离开，要么他就地打开暗门的机关所在。
商存之在书桌前拾起一块又一块的物品，接着放下一块又一块，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厮到底在看些什么，没完没了了。”江成好奇的微微撇过头，朝向商存之所在的方向望去。
接着，出现了事与愿违的一幕，江成直放下的一只手，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彻底的凉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手上微微扫过。
银蛇！
江成下意识的低头，果真如此，那条方才躲进了屋中的银蛇，现在不知何时跑出来，爬在了江成的手旁。
若是被银蛇咬中，恐怕不到十息工夫，江成就死在这屋中了，纵使此刻那银蛇未透露出攻击的举动，但手边盘踞着如此一物，换做是谁也无法安心。
江成只得冒着被商存之识破气息的风险，垂下的那只手反手一握，迅速配合另一只手，用老法子，将那银蛇一首一尾的掐住。
这时，那银蛇忽的喊出一声属于长虫类的嘶鸣，听上去像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的声音，但就是这声嘶鸣，引起了商存之的注意。
商存之的目光朝向这边望来，显然这半边区域一片黑暗，他便缓缓举灯，要朝这边走来。
江成心生不妙，难不成自己不是暴露在气息被察觉，而是这般被发现吗？
大脑飞速旋转之后，江成想出一计，说做就做，将趁着黑暗还未被光亮笼罩时，已然将手中的银蛇丢到了另一边的桌下。
那银蛇落地之后，迅速盘曲呈s形爬开，似乎已忌惮了江成，远远的离去，现身在了商存之的脚下。
“原来是你啊。”商存之见到银蛇笑道。
那银蛇似认人一样，迅速爬上商存之的腿，接着盘踞在了商存之的手上。
方才的嘶鸣正是银蛇发出的，商存之便不再走动，而是带着银蛇回到了书桌前，江成轻声松了一口气，实在是险。
“今天光顾着忙正事了，忘了给你喂吃的，等我一会就带你下去。”商存之的声音接着响起，随后又传出疑惑，“怎么今天还没见到老二，又去哪里玩了？”
江成心想这老二恐怕就是现在已成了一杆枪被插在屋外花丛中的那条银蛇，若是商存之知晓了，会是何反应，想到这里，竟觉得有些好笑。
商存之此时是不知道另一条银蛇已经死了的，很快，他便从书桌前离开，带着银蛇，打开了所谓的暗门。
与江成猜测的无错，坏人们的家中都是有一些暗门做见不得人的事的，商存之自然不例外，而他的暗门，确实是在那两柄长杖之间的墙面上，而机关所在，也正是那长杖上的三圈片轮，只不过，这似乎需要一个规定的密码数字才可解开，江成透过一个极佳的角度，默默注视着商存之的手在长杖上的推动，将这个密码圈数默记于心。
第一百三十四章 迷蛇幻境
眼见着商存之进入了暗门后的密室中，伴随着脚步声的愈来愈远，江成这才放松下来。
此时，是走还是跟上去一探究竟呢？江成心中开始做起了选择。
商存之在夜间有着极强的感知，此刻不便再深入，若是跟上去，很难保证不会被发现，况且既已知晓了入口和密码圈数，待过后再寻一个机会来探便是。
正当江成准备离去之时，只听见从院外传出丫鬟敲门声，声音迫切。
江成再次藏住身形，很快，商存之就从暗门后走了出来，迅速将暗门合住，开门后，正声询问道：“怎么了慌慌张张？”
那丫鬟答道：“夫人醒了，说要见您。”
“让她等着。”商存之还当是什么大事，回道。
“夫人说一定要见您，说有重要的事跟您说。”那丫鬟也是领了死命令来的，喊不走商存之也难交差。
商存之只得点头，“那走吧。”
门陡然合上，但又将其上了锁，感知着两人的脚步声愈来愈远，江成再次站了出来。
不过不知为何，江成觉得气氛颇有些古怪，潜意识给他传达了一种诡异的感觉。
得赶快离开才好。
强烈的好奇心占据着江成的心思，迫使他急切的想要去一探暗门的究竟，或许其中存在着商存之为何恢复完好的原因，但潜意识里，又隐约给他传递着一个不好的信号，在告诉江成此处不宜久留。
今日也算有收获，来日方长。
正要离去时，江成才发现，眼前的暗门处，竟只合上了一半，不知为何并未完全合拢，在暗门之后的楼梯上，清晰可见一道长长的血迹，这时，一声极为微弱的喊叫声从暗门下的密室传出，而这不是用肉耳听到，而是感知到的。
江成清楚的感知到有不止一道虚弱的喊叫声从下方传来，而且皆是女性的音色。
地下有活人在此！江成心中猛然说道，忽然想到在此之前商存之化身门先生雇佣胡千户兄弟替他处理尸体的事情，而那些尸体就是从荒废宅院转交，极有可能与此有关。
“商存之如今短短几日就恢复成正常人模样的气色，难不成又是在杀人做引。”江成心中喃喃道，这些事情极为容易挂钩在一起，若是未察觉到暗门下的叫喊，江成此时已一走了之，但现在，他已无法走开了。
当机立断，透过还未完全合拢的半扇墙门，江成钻了进去，楼梯共一百二十八层石阶，照距离应该是地下四五米深，楼道上两壁灯火常亮，地室下方也灯火照人。
当江成缓缓走下的时候，一股愈发强烈的血腥味夹杂着难闻的味道便涌了过来，江成往上拉了拉面罩，微微皱眉，而与此同时，他能感知到的女性的气息存在也逐渐强烈。
哐当！
身后的暗门忽的合上，发出不大不小的石门靠拢的声音，江成应声回头，那石门前已然是一道黑黑的风景。
也不知是方才卡了一半的石门此刻恢复了运转还是其他，总之将江成留在了这地室下。
“既然能进，想必也能出。”江成不做多的考虑，继续专心朝下走去，当他从石门方向扭回头时，眼前忽然喷出一道白雾，一时间还未看清是什么东西，江成连忙挥手挡住脸庞后退几步，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吸入许些。
吸入白雾的片刻后，一股莫名的晕眩感便从江成大脑中涌起，紧接着脚下发软，差些站立不稳。
好在自己是武学之人，很快，便用内力将其压制住，身体带来的晕眩感和失衡感这才平复了下来。
然而这时，当江成缓缓凝聚注意力朝前看去时，在江成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个人。
商存之！
商存之双手背后，微微朝向江成笑着，而在商存之身后的地室中，俨然摆放着许许多多的棺材，这些棺材并不是排列摆放，而是像布阵一样，横七竖八的形成一个怪异的符号，又似一个阵法，而那些女性的气息，就是从棺材中传出。
“江大人，你胆子可不小，敢只身跑到我府上来。”这时，商存之笑说道。
纵使自己全身包裹着夜行衣，但显然瞒不住商存之，江成心中大喊不妙，尚不知道已经离开的商存之为何此刻又出现在这地室中，难道是这地室还有其他的密道通向，抑或着这是商存之设下的一个局。
八成是又被商存之设局了，江成心里说道，这商存之极会设局，自己这次因为犹豫，栽在了他的手上。
“废话少说，要打便打。”江成也不与他说多，现在只能打出一条出路，纵使商存之气色恢复，但江成相信他的右手定未完全恢复，因为实力也有限制，完全可以与之一战。
商存之微微一笑，并未作答，而后，一条银蛇从他身后钻出，正是方才那一条，然而，这条银蛇顷刻间直立起头颅，蛇嘴大张，露出尖利的獠牙，紧接着吐出一道怪异的嘶鸣声，将蛇信子也震得发颤。
这道嘶鸣声显然不同于第一条蛇的威力，传入江成耳中，竟又产生一道眩晕感，而这次的眩晕，并非是自己的失衡站立不稳，而是眼前的景象呈一个漩涡般旋转起来，那聚明散的功效尚在，只不过遇到光源会逐渐回归正常，但此刻在江成的眼中，竟呈现出了聚光失色的旋转场景。
江成再次运用内力清醒，再睁眼时，眼前竟不知何时多出十来条银蛇，这还不算，在棺材处，墙角处乃至灯盏上，都蔓延爬出许许多多的银蛇，鳞甲透着光源泛出微黄的光亮，已数不清多少数目，只觉眼前密密麻麻的一片。
这些银蛇竟不止一对，而是一群！
“我这是进了蛇窝吗！”江成喃喃道。
那为首的银蛇便是商存之身旁的那条，它一声令下，所有的银蛇便齐聚涌来，一张张血红的獠牙大口扑来，场面极为惊悚。
好在这些银蛇不算太棘手，江成也可应对，当他一脚踢向距离自己最近的那条银蛇时，忽然脚下一空，显然没踢到，那银蛇径直躲开，从他脚下窜过。
一条银蛇朝向江成飞扑过来，直逼脸庞，江成陡然躲闪，用老办法一手一尾将其抓住，却不知为何，手也抓了个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