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血棺聚丹
不知为何，江成并未触碰到这条银蛇，而这条银蛇也并未咬到他。
江成心中虽有疑惑，但情况由不得他多想，眼下最近的已冲来十多条银蛇，然出乎意料的是，他的手再次抓空，江成很确信，自己是准确的朝那些银蛇抓去的，但不知为何，就像抓了个影子，捏在手中时，就空空如也了。
商存之站在不远处，呈现出诡异的笑容，江成便将注意力从这些银蛇转到商存之身上，一一闪避过，径直朝商存之奔去。
这些抓到手就化为虚无的银蛇，想必只有商存之知晓是为何，不管怎么说，从商存之身上突破便是了。
江成的箭步已快出那些银蛇许多，使得那些银蛇的行动看着慢了下来，而商存之站在那处竟也不动，江成的一手灌聚内力朝商存之推去，然而，在靠近商存之时，又扑了个空，径直从商存之身体中穿过，也像是一道影子。
江成停住脚步迅速转身，此时已位于棺材阵群中，他随即扭头朝身边的棺材里看了一眼，只见棺材中泡着满满一棺鲜血，那女子奄奄一息，身子微微浮在血棺上，白色的绫衣也被献血泡的血红。
其他棺中的情景与江成身旁这一棺如出一辙，见着此情此景，江成更加确信商存之是在练邪法之类的，但现在不知为何，他浑身不在状态，频频失手，思维也逐渐有些混乱，尚不知是为何。
“江成，把江州令交出来吧。”
商存之忽然说道，人已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江成面前，距离江成不过两米远，忽的伸手一抓，那手挥出一阵白雾，从白雾中探出的手顷刻变为银蛇的模样，江成尚且神智迷乱，反应确是慢了商存之一步，望着那只似蛇不断在变换迷晃着的手，随后衣襟被猛然抓住。
江成清楚的感觉到一道冰凉的物体透过衣襟钻入体内，直朝着存放江州令的内口袋钻去，那冰凉的感觉陡然使江成清醒几分，江成的脑海中这才聚过神来，银蛇钻入自己衣服中了。
紧接着，那银蛇寻到了江州令，把江州令咬住，在江成的衣襟下隆起老高，忽的抽出身子，叼着江州令便落地下来，只不过那银蛇又是一声嘶鸣，极为惨叫的一声，江州令哐然砸在地上，这声清脆，不知为何涌动在江成心中，显得十分大声与警示，这一刻，江成便是真正的清醒过来了。
准确来说，方才江成感知到的银蛇钻入衣服下带来的凉意，只让他恢复了部分心神，而江州令这一声砸地，就似砸在了他心底，将他整个人都惊动的原地激灵抖动了一番。
江成忽然觉得大脑无比清醒，不似先前像有郁云压迫睁不开眼那般，而当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眼前的场景全然不似自己方才所见的那般，没有商存之，更没有数不胜数的银蛇群，只有眼前瘫倒在地上盘曲着的银蛇和落在一旁的江州令。
这条银蛇正是在书房中的第二条，此时却已无力再活动，看样子奄奄一息。
难不成方才就是这条银蛇钻入了自己衣襟之下叼出了江州令？！
江成心想着，竟不觉有些后怕，这才将整件事情想明白，方才的一切，皆是因为这条银蛇，它随着商存之下了地室，却没有出来，而当江成下来时，便被它的白雾所喷到，那白雾大抵有让人迷幻一类的作用，这才使江成眼中产生了幻觉，误以为有商存之和银蛇群的存在，因此方才几番抓空，也就不难解释了。
这银蛇方才趁着自己迷了心智，竟钻进了衣服之下，若是这期间被咬中一口，待日后商存之前来，就会很诧异并高兴的发现自己的尸体了。
不过情况属实侥幸，这银蛇竟没有对自己下手，注意力优先放在了自己怀中的江州令身上。
说来也巧，江成今日未将江州令放入家中，而是随身带在了身上，却不曾想，此刻这江州令，竟阴错阳差的救了自己一命。
江成将江州令捡起来，仍不免有些疑惑，这银蛇为何会叼江州令，难不成它也知道这是商存之想要的东西？还是说这江州令有什么能吸引到它的存在，又是为何麻痹在了江州令之下。
眼前的银蛇，显然是被麻痹了，失去了行动能力，而江成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江州令发挥了作用，至于发挥了什么作用，恐怕还得回去问赵辅了。
“差点栽在你手里，拿你回去做标本了。”江成说道，接着一道内力将这银蛇五脏六腑震破，如上一条银蛇一样，只不过是呈盘曲的模样死了。
这处理完银蛇后，江成又朝向密室内的棺材阵搜寻去，方才所见的棺中那些女子，都还有气息，或许可以一救，但当江成再上前寻看的时候，发现这些女子竟都已泡入血棺中，整个人沉入了底，仅一会工夫，便没了生息。
江成一阵错愕，接着感到无比自责，若是自己早些将她们营救出来，恐怕还有一条活路。
紧接着，这血棺开始沸腾起来，不断的往外翻涌着血红色的泡泡，像一锅沸水，这时江成注意到，棺材阵最中间的地面上，竟有着一个轮盘，轮盘上有着纵深的纹路凹槽，且中心有着一只鼎，这些摆成阵的棺材，就是安放在这一只轮盘上，对应各个纹路。
正这时，地室中的灯火忽的亮了几分，从石门处传来声响，空气产生了流通。
十有八九是商存之进来了。江成心中想道，顺手卷起旁边的一块布，将那银蛇一包，迅速藏身在了出入口的楼梯处，匿去了气息。
商存之走了下来，看上去心情不悦，左手举着一盏灯，径直朝向棺材阵走来，显然无心关注其他。
那棺材阵已然烧的热血沸腾，翻涌的血泡破裂翻出此起彼伏的声音，商存之缓缓推了其中依据棺材，那棺材竟微微转动，似磨盘一样，献血从棺材下一口淌出，顺着那轮盘上的纹路准确的朝中心的小鼎灌输过去。
鲜血自鼎下聚涌而起，竟在鼎中缓缓凝聚成一颗血丹……
第一百三十六章 白鱼鳞甲蛇
江成见着此景，不由得疑问道：这又是什么邪法，拿活人灌血炼丹！
此时，血丹在那方小鼎上慢慢聚集成行，由最初的红褐色慢慢修得光滑明亮，似沉淀出了品质一般。
而商存之望着那枚血丹，嘴角洋溢出了一丝疯狂的笑容，江成感受到来着商存之的诡异，他正全神贯注的盯着那枚血丹，且就连江成的气息也不曾探析了。
见着那颗血丹愈发纯粹，看样子就快成型，江成心中想出一个点子，绝不能让商存之得逞，自然是要搞破坏的。
可眼下四周没有东西可供用手，这时，江成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上提着的布袋，他将那块布打了个结，将银蛇放入其中，原本是打算取回去让赵辅帮忙看看，但现在也只好拿它做工具了。
江成悄悄灌输一阵内力，用极为稳妥且不会被发现的方式将那盘曲的银蛇给捋直，随后又拔下几枚鳞片放入口袋，接着手握银蛇枪，对准那枚血丹。
不妥。
江成眯着眼，心中说道，又将银蛇枪对准了下方的那尊小鼎，应该可行。
想罢，江成便一手掷出，那笔直的银蛇如标枪一样准确的投向了那尊小鼎，速度极为之快，但商存之此时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那枚血丹之上，并未注意到身后飞来的银蛇枪。
哐当！
银蛇枪准确无误的撞到了小鼎上，夹杂着巨大的力道将小鼎撞击倒下。
鼎中的血水哐然泼落散了一地，那血丹也忽然停止造化，与小鼎之间连接的一条细小血线随着小鼎的倒下而断连，血丹顷刻间溃散泼下，变回了液体。
商存之的表情由得意变为诧异紧接着震惊不解，目光应声往下看去，只见着那血丹重化为了血水，血鼎撂倒在地，而一旁，还有着一条极为笔直的银蛇，一眼望去就知道是死了。
商存之这才感知到地室中有第二个人，猛然回头望去，结果只见到通道口掠过一道身影，飞速消失。
江成的动作极为迅速，在确认打破了商存之的计划时才离开，并未让商存之发现自己，随后打开暗门，破门而出，越上房顶，遁入城中，整个过程一气呵成，而这一次，他相信商存之追不上来。
情况也确实如此，因为血丹鼎被打破，商存之在原地愣住了一小会，才意识到要追上去，当他追出去的时候，江成早已跳上房顶遁入了大街小巷中，追寻不得。
此时商存之气愤不已，尚不知道是潜入屋中的是何人，更为关键的是，打破了他的血丹，这府中的秘密俨然被人发现。
那条饲养的银蛇，也已被杀害，而另一条也不知所踪，商存之忽然觉得地室的秘密已毫无秘密可言，此时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说不上是愤怒还是其他，再次回到地室下，看着一片狼藉的场景，心中更为气鼓，捡起那条已经笔直成枪的银蛇出了地室，回到上房后，猛将桌子一掀，那油灯泼洒在地，接着书纸烧了起来，接着将整座书屋都点燃。
商存之将银蛇端详了一眼，丢入火坑中，接着缓缓走出院子，在路上遇到下人时，竟十分冷静的说道：“西院书屋着火了，喊些人去灭火。”
那下人听得一惊，连忙点头辗转回去喊人，很快，书房的火越烧越大，全府上的人都围聚了过来，商存之却缓缓走回寝居，自行躺下，闭上了眼睡了起来，耳听着院中呼喊声灭火声的喧嚣吵闹连连，他也不理会。
这时，他心中自然只想到一个人，江成！
而另一边，江成早已远离商存之的府邸，回到了府中，老规矩，从自己所在的院中跳下，丫鬟柿哑心照不宣的前来。
“少爷，你莫非是个夜行的大侠呀，到了晚上比谁都忙。”柿哑打趣道。
“大侠算不上，就是喜欢飞檐走壁。”江成亦笑道，说话间工夫，已脱下夜行衣换上平日里穿的衣服，此时时辰说不上早也不算晚。
换装完后，江成便去找师父了。
江成来到赵辅的院子，发现房内灯火通明，赵辅今日出奇的留在家中。
“师父，睡了吗？”
江成上前轻声敲门，刚喊了一句，赵辅便将房门一开，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都过去小半夜了，不算快。”江成缓缓走进屋中，一边说道，“不过发现还是挺多的。”
说罢，江成将刻意摘下的几枚银蛇鳞片取出，呈给赵辅看，并将在商存之府邸的发现如数说出。
赵辅斜靠在椅子上，听得江成所说倒也丝毫不惊奇，若是换了旁人，恐怕都惊叹连连，而赵辅显然是见多识广，对于这些丝毫见怪不怪，待到江成讲完后，赵辅这才开始说了。
“你说的这银蛇，名叫白鱼鳞甲蛇，是用南戌南疆的蛇蛊饲养而成，吃的是水银炮制的人骨，毒性极大，若是被沾上一口毒液，不到十息，人就会被水银毒化，至于那白雾，和你猜测的一样，是一种带毒的能使人产生幻觉的蛇雾，只不过毒性没有它的獠牙毒液重，这主要是白鱼鳞甲蛇自保的一种方式。”
“白鱼鳞甲蛇是一种邪崇妖蛇，生长在南疆的巫芒毒山一带，常年窜居地底，所以异常冰凉，且喜好在地底寻带有稀有金属的石脉地带做巢，因此容易被稀有金属吸引，想必就是这个原因，它才优先注意到了你怀中的江州令。”赵辅细细的把玩着那几枚鳞片，缓缓解释道。
“那它为何被江州令麻痹了？”江成疑问道。
“江州令乃稀有奇物打造，亦是辟邪无尽之物，身上有太多玄机等待发掘，你若非让我说出个原因，我只能说，江州令是可为你保命之物。”赵辅又缓缓靠下，“算你运气好，将江州令带来了身上，不然就随随便便死在那白鱼鳞甲蛇手上了。”
江成惊愕不已，想到那银蛇，心中还是后怕，当时自己不知情，还以为只是造型奇特的毒蛇，竟还将其拿捏在手上，现在一想，自己完全是在生死线上作怪。
第一百三十七章 聚阴化阳八棺阵
“得亏带了江州令，否则我真回不来了。”江成悻悻说道。
“确实命大，看来你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敢闯。”赵辅玩笑道，却丝毫不担心江成的安危。
江成并不想和赵辅打茬，忙让他说正事，又问道：“我见商存之那地室中的棺材阵，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赵辅淡淡解释道：“这是江湖上流传的一种巫邪道术，此阵名叫聚阴化阳八棺阵，以血棺镇八卦六十四象天玄数，逆转五行颠倒，以阴化阳，用的就是妙龄女子为引，用天阴虫散以血生血，时机一成，就能汇聚坤血之精魄筑还阳血丹，吃了这血丹，就能修补精魂，并强化肉身，商存之能变成正常气色，想必就是靠的血丹和八棺阵法。”
“以妙龄女子为引，这世上竟有如此邪法道门？”江成听得骇然，询问道。
赵辅看样子阅历颇丰，似乎见怪不怪，接着道：“这是百年前兴起的一种邪门道术，害人做法助自己修炼大乘，在古时这种事太多了，不过这门邪法道术一派出现了不过十来年就暴露于江湖，最后被道界的尊首率名铲除，按理说如今江湖上只知有此术，却不知法门玄机，这商存之不过一名江州左乾使，为何精通此邪门道法……”
赵辅边说边分析着，忽然意识到些什么，说完又喃喃了一句：“看来得找机会去问问那张苟老兄……”
“张苟老兄是谁？”
江成耳尖，听到了一个新鲜名字，好奇问道。
“南冥天师山的张天道人，道界魁斗，我刚说的率名铲除邪门道派的道界尊首，就是这人了。”
“名号听上去很气派，能当道界魁斗的，应该也是个身手极佳的人吧。”江成饶有兴致的询问赵辅。
赵辅忽然笑道：“说了你可能不信，这名张天道人，不仅身手位居九辰之上，而且纵横一身天甲五行道术，可是真的会法术之人。”
“道家法术，那我们伏魈人的钦天术与之相比呢？”
“各有所长。”赵辅接着道，“伏魈人的钦天术是用来伏魈，张天道人的道家天甲五行术是用来抓鬼、伏妖、降魔、除煞、灭尸、破阵阴阳、借神入地、魂穿阴冥、九十五门风水局、天玄四百八十道阵法众集大成的法门，总的来说，除活人外解决不了的事，都归道界管。”
“很厉害了，很厉害了……”江成尴尬一笑，尚未清楚赵辅噼里啪啦似绕口令说的一大堆话，但还是笑着应和着，不过心中倒也有了数，看师父都对这名张天道人有如此高的评价，想必也是一位实打实的绝世高人了。
短暂的沉默之后，江成发现话题已经聊偏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商存之。
“师父，我有一计，你看看可行否？”江成忽然想到一个点子，说与赵辅听道。
赵辅随后颔首点头，“可行，你若想找机会铲除他，就得先把他从左乾使的位置上拉下来。”
赵辅的话明显是赞同江成的做法，很显然，江成的方向对了。
第二日，在商府中，一名丫鬟传出的惊叫声响彻了整个院子，商夫人缓缓走来，一边责备丫鬟不懂礼数，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然而当丫鬟手指向一处的时候，商夫人也愣住了，连忙让下人去喊商存之。
昨夜书房的火烧的并不大，很快就被浇灭了，今日一早，府上的下人就来清理余烬，谁料却意外发现了一物。
当商存之被叫来的时候，起先还颇有不满，但当他来到此处，顺着商夫人所指及下人们的目光望去时，他惊奇的发现，那一旁的花盆林景中，竟有着一支银色的“树枝”。
很显然下人们都不知道那是何物，无人敢上前，商存之走了过去，将那笔直的银色“树枝”抽出，脸色顿即变得铁青，胡子微翘，有些恼火。
只见手中的银色“树枝”，根本就是一条银蛇，赵辅昨夜还在思索另一条银蛇去了何处，现在却在花盆林景中发现了它的尸体，和另一条一样，都是被捋得笔直，头插在土里，浑身僵硬，死得毫无声息。
“老爷，这是什么东西啊？”商夫人指着商存之手中的银蛇长枪问道，底下的下人们也纷纷疑惑不解。
“一条蛇罢了。”
商存之语气平淡，将其随手丢在了杂物桶中，接着离开，“我去江州府了。”
众人发觉，商存之今日的神情几位古怪，商存之在时他们便觉得不安，与以往有着很大不同，就连商夫人也察觉到，商存之表现的有些反常。
此时在江州府内，宁雨绣与关庭延就全国商会新形式一事进行交流着，昨天云季山庄忽然的变动引得关庭延揪心不已，今日宁雨绣便来告知下乡惠民一事。
关庭延虽不懂商道，但对于云季山庄展开的下乡惠民呈保留意见，毕竟此前没有有这种形式，且如今的全国商会不同于往常，有着天圣堂的掺和，因此显得更为紧张。
“商大人不必担忧，只需给我三天时间，效果怎样很快就知晓了。”宁雨绣此行并不是来和关庭延商量的，因此也未详细讨论，而是轻快的说着关键的事。
见着宁雨绣如此有把握，关庭延也只得应下，毕竟此事还得仰仗云季山庄，且宁雨绣是个熟门熟道的人，因此也可放心托付。
两人商议完，便从府卿楼走了出来，走进江州府广场上时，便遇到了进府的商存之，商存之头不斜视目不转睛，似个无神之主，自顾自的走着，关庭延亦是叫了两声才反应过来。
商存之这才朝关庭延拱手：“府卿大人。”
“商大人，看你气色不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昨夜睡的有些迟，过会就好了。”商存之边说道，发现江成也在一旁，目光朝江成注视过来。
江成面不改色，朝商存之问候了一声，自然不用忌惮。
这时，一名府员急匆匆的跑进来，朝向关庭延跑来，呈上一封信，道：“关大人，方才门外收到一封信，收信人署名是您的。”
第一百三十八章 杀机密谋
“哦，给我看看。”
关庭延随手接了过来，只见那信封上简单写着“关府卿大人亲启”几字，像这样的信，历来收到过很多，源自前些年关庭延特意准许百姓启信直通，以此来治州安邦，因此收到信也不算奇怪。
但随后，当关庭延拆开信封查看其中的内容后，只简单迅速的扫视了几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震惊，接着下意识朝一旁的商存之看了一眼，随后问府员：“这送信的人是谁，你可看清楚？”
那府员答道：“是一个叫花子递上来的，说是受人之托前来送信。”
“叫花子……”关庭延微微皱眉，露出不好的神色。
商存之显然心神不在这上面，而是注视着江成。
感知敏锐的宁雨绣察觉到关庭延的气氛不对劲，便拉着江成离开。
“关大人，我山庄还有事，先走了。”
“宁老板慢走。”关庭延笑着回了一句，也未动脚。
待宁雨绣两人离开后，关庭延又打开了那封信，看了看，望向商存之。
“商大人，近段时间可有得罪过什么人？”关庭延问道。
“关大人此话是什么意思？”商存之表示疑惑。
“有人向我投了匿名状，将商大人你给告了。”关庭延将将手中的信递给商存之，这可是第一次，以往他都未曾将任何信给任何人看过。
商存之起先并不在意，在听到商存之的话，有些诧异起来，接着朝信上的内容看去，随后脸色忽变。
只见那匿名信上写的是举报商存之表面为官，暗中杀人作恶，残害百姓民女，并将山丘埋尸一事和孩子王一事的详细内情都说了出来，在信中，更是直接说出了商存之的另一张面孔：门先生！
且信中所说的细节皆与关庭延掌握到的信息一致，更是完整的诠释了关庭延对于胡千户一案和孩子王一案的疑惑，两案都牵扯到门先生，如今这门先生的身份被尽数曝光，信中的内容颇为详细，关庭延深信不疑。
商存之仔细看完信上的内容，随后指着信朝关庭延笑道：“哈哈哈哈，这信上将我编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人，像茶馆说书先生讲的的故事一样，若是有个署名，我一定推荐他去茶馆说书。”
笑罢，商存之将信纸递还给了关庭延。
关庭延一言不发，望着商存之，似要说些什么，但一直未说出口来。
“商大人，不做些解释吗？”关庭延随后才问道。
“仅一封匿名信，加上空口无凭的白话，我如何解释，清者自清，若关大人不信，尽管查我便是。”商存之不甘示弱回说道，随后拂袖离开。
片刻，关庭延才冷静些许，又看了看信上的内容，确实不足以将商存之与信中的门先生联系起来，纵使信中所讲皆是合理，能完美的契合上他掌握的案子中的每一处，但唯独缺少一方实凭：证明商存之就是门先生。
关庭延大抵是相信商存之的，绝不会因为一封信而将商存之划入怀疑的列队之中，但此后，因为这封信的内容，关庭延开始多留出一份心眼。
商存之来到左乾门，径直坐在了台上的椅子，闭眼斜靠而下，心情颇为烦躁，翻来覆去几下后，他忽然起身，从屉子中取出两枚青色羽毛扣，随后将付龙青喊了进来。
“商大人，何事？”
“老规矩，你将这东西拿给宋院抚和自院抚，约他们在老地方见面。。”商存之说道。
“今天晚上吗？”付龙青问道。
“一个时辰后。”商存之缓缓道。
付龙青也不多问，领了命接下青羽扣，退了出去。
接着来到南箓司，将这两枚青羽扣分别转交到了东署院的自天裘和西镇院的宋袁志。
在接到青羽扣之时，自天裘和宋袁志不约而同的同问了付龙青一句话：“现在就见？”
“商大人是这么说的。”付龙青如实说道，接着离开南箓司。
宋袁志和自天裘在南箓司中聚到一起，齐对视了一眼，互问道：“去吗？”
很显然，这次商存之不是以黑袍的身份让他们见面，而是实打实的用江州府左乾使的身份，这也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宋袁志愤愤一声，将青羽扣捏在手中，道：“不去能行？他连青羽令都摆出来了。”
自天裘点点头，苦笑道：“说的也是，谁叫他是京城的主理大人钦点的上司命呢，不听他的就是违令。”
“真是不明白，咱们居然要听一个江州府的人差遣，主理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宋袁志谈到此事，有些意难平，接着说道，“大白天的叫我们去会面也不知是何事。”
“宋大人息怒，他如此急迫的让我们过去，想必是和江成有关。”自天裘说道。
“前阵子刚说江州令在江成手上，又不让我们轻举妄动，搞不懂这脑子里装的什么想法。”宋袁志本是武将出身，想事思绪亦简单明了，此时骂骂咧咧的说着，只得前往约定的地点。
宋袁志和自天裘就这般走了过去，也不避讳什么，但显然没多少人刻意的关注他们，这江州城内行商的，行走江湖的各类人士都有，自然见怪不怪。
来到那约定的三庭阁楼，却在走上二楼的时候，两人便发现了商存之，商存之斜坐在椅子上，一手搭着桌子，微低着头，等待着他们两人，在二楼的楼梯口下，正是付龙青守着。
宋袁志和自天裘走上二楼，看到情形，便知道今日应该是不会在顶楼的三庭间里会面了，如今商存之的行事，愈发坦然不隐藏，似乎没了以往的谨慎。
宋袁志将手中的佩刀砸在桌子上，坐了下来，语气有些古怪都说道：“商大人，你愈发随便了，若是暴露给其他人，我们怎么行后续的事？”
“不用管了，反正我们与江成是互相知晓身份。”商存之将茶杯就着桌子一磕，似在回应宋袁志方才的举动。
“此话怎讲啊商大人？”自天裘是个和事佬，见着两人都带着火气，连忙切断两人的对话问道。
“主理大人带来命令，告诉我们不用等了，趁着这次江州商会，找机会把江成处理掉，无论是名正言顺还是强杀私留！”
第一百三十九章 终断臂
“现在就动手？”
刚刚坐下呈放松姿态的宋袁志和自天裘听到此话，不约而同的坐直起来。
“主理大人怎么会突然下达这样的命令？”
“江成已经出现太久了，主理大人认为此事不可再拖，江州令要尽快拿到手。”商存之缓缓道。
“江成现在可是圣上亲授的江州御使，若是此时对他动手，岂不是触犯了圣上！”自天裘阐述了一个实情，且这是一个无法避免的现实。
“主理大人行事谨慎，他不会不知道江成现在的身份，怎么会传达如此不理智的命令？”宋袁志的话透露着质问与疑问。
他原本是在京城正阳阁做事，大抵也接触过这些人，因此才表达出自己的质疑。
听得宋袁志这么一说，自天裘也觉得极有道理，随即朝向商存之望去，期待商存之的回应。
“主理大人的意思岂是你我能猜得到的，反正主理大人的命令我是传达到了，青羽令也在你们手上，至于办不办，就看你们自己选择了。”商存之淡然的说道。
宋袁志没了后话，命令如山，眼下青羽令在此，不管他们有多少质疑，都只得领命。
“如何对江成下手？是夺江州令为主还是人和江州令皆办？”自天裘率先问道。
商存之缓缓道：“既然他一直在查当年发生在他父亲身上的事，那就从这方面下手……你们南箓司还关着前江州兹录何忠也吧。”
自天裘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
“就拿他开刀吧，先给江成一个警示，让他不要太得意忘形，江州城还是在我们掌控下的。”
“杀了何忠也之后呢？”宋袁志又问。
“何忠也对江成极为重要，将其除掉了，定能消磨江成的心气，你们找个合理的办法将何忠也解决掉。”商存之似乎早在心中将计策想透了，“还有云季山庄，他与宁雨绣关系颇深，同样想个办法给宁雨绣和云季山庄找点麻烦，最好出点大事，能危急到山庄的根基最好。”
自天裘在一旁听得骇然，他不曾想商存之景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说出这些狠话来。
宋袁志向来是厉狠之人，此时心底也觉得商存之的手法心狠毒辣，两者对策，都是直奔江成的要害而去。
“江成的身份是依托在宁雨绣的云季山庄身上的，只要云季山庄出了事，他这个身份也就轻了，到时候在全国商会上出了差错，圣上那边梗不会管他了。”商存之的意思很显然是让他们二人从云季山庄下手，且最好要破坏云季山庄在江州商会的行动。
只不过，商存之是知晓其中参杂着天圣堂的因素的，但他选择性的将这个只有江州府和宁雨绣江成知道的秘密保留不说。
“知道了。”宋袁志率先起身，“你也别什么都差使我们南箓司做，你这么好的身份，岂不是更方便。”
“我自然会下手。”商存之也缓缓起身，微笑的唇角流露出一丝戏谑，似乎已酝酿出一场大戏。
“既然都谈妥了，那我们回去想详细办法便是。”自天裘站起身来，也准备离开。
“二位大人，不送了。”商存之在原地说道，随后又坐了下来。
出了楼，宋袁志这才和自天裘交谈起来，先开口道：“你有感觉到他有些古怪吗？”
自天裘亦点点头：“方才在场我不好明说，但我感觉，他在往死里针对江成，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这些天他们有什么过节吗？”宋袁志问。
“不曾听闻。”自天裘摇摇头，“但是暗地里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他大概是想趁主理大人的这次命令，对江成下死手，连云季山庄也要牵扯进来。”自天裘接着说道。
“主理大人吩咐过，和江正寻有关的人都得死，这次发现江成没死且回到了江州城，主理大人也是极为忌惮的。”宋袁志缓缓道。
“都过去十年了，他还能查出什么。”自天裘颇为自信说道。
“说不好，他既然敢回来，就是为了调查此事的，商存之说的没错，以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将他解决了好。”宋袁志接着道，“主理大人已寻找江州令多年，这次我们若得手了，定能调回京城。”
“若是被商存之得手了呢。”自天裘有些顾虑道。
“那就别让他得手，你难道想一直待在江州，听命于一个江州府的人暗中传唤？”宋袁志反问道。
自天裘摇摇头，道：“那照这么说，我们与商存之，就是看谁先拿到江州令了。”
两人向来有野心，此刻更是领悟到了江州令对自己的帮助。
宋袁志忽的笑起来，道：“自大人说的没错，我们和商存之确实是要不做声不做气的窝里反了，不过自大人要明白，你与我是一队的，我们都是南箓司的人，到时候可以一起升官回京，没必要三人三分。”
自天裘听得宋袁志先将丑话说在了前头，会心一笑，道：“宋大人多虑了，这点是非我还是分得清的。只不过，要想拿到江州令，恐怕不太好办啊。”
“就按他说的那两个办法，回去再商议细则。”宋袁志见与自天裘的话说开了，也就没了顾虑，随后道。
此时在楼中，商存之闭目皱眉，搭在桌上的右手不停的颤抖着，脸上渗出许多汗珠，脸色也逐渐苍白无色，仅一会工夫，便消耗了许多气色。
商存之微微将右手袖子卷起，而今手上的伤口已合拢，但早已没了大半皮肉，距离手掌的这下半截手臂，已经仅剩一些贴附在骨头上的血肉，清晰的露出尺骨和桡骨，两骨之间正是被刺穿的那一剑伤口所在，如今血肉尽腐成为空洞，手臂上的几道筋脉依稀可见，大多已经萎缩，贴附在骨骼上，见不着血液流动。
这只手，如今已真正的废掉了，先前的血丹仅仅恢复了身体元气，还需要许些疗程才可生血生肉，但昨夜，血丹被毁，所有的心血毁于一旦，也将商存之的心态毁于一旦，如今的他，内心已转变成了疯狂的报复。
他喊来付龙青，这一次才真正将右手的伤势没有遮蔽的让付龙青看到。
不等付龙青露出惊诧震惊的神情，商存之就缓缓说道：“这只手，帮我砍了吧！”
第一百四十章 井而有序
“商大人，什么……”付龙青还是不可避免的流露出震惊的神色，望着商存之几乎只剩骨头的手，着实触目惊心。
“这只手留着也无用了，砍了吧。”
商存之唤动手臂，但右手已没有任何反应，纵使手掌还保持完好，但已经是废掉了。
“大人，应该会有办法养好的。”付龙青连忙说道。
“没有办法了。”商存之摇摇头，将手臂摊直，道：“速战速决吧。”
付龙青哪里处理过这种事情，一手捏着刀鞘，不知作何是好。
“这是命令，你难道不听我的话？！”商存之语气阴沉道。
“属下不敢。付龙青连忙拱手说道，只得举着刀缓缓上前，默默注视着商存之这支具有强烈视觉冲击的废手，随后缓缓举起刀，但手却发挥不出力来，更不知从何下手。
纵使换做任何人，让他硬生生砍下一个活人的手臂，这显然是一个疯狂而又不可做到的事情。
付龙青迟疑许久，无法下手。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废物！”商存之朝向付龙青瞪了一眼，接着夺过刀，手起刀落，竟自行将那已经废掉的半截手臂砍了下来。
手臂嘭的砸到桌子上，接着刀也从商存之手中滑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滩鲜血从断臂出喷出，商存之已大汗淋漓，五官聚拢在一起，疼的不知所以。
“大人。”付龙青连忙上前，取过一块布要给商存之包扎。
商存之一把推开付龙青，缓缓运用起内力，随后，将断臂处的伤口封存住了，那伤口上的血迹受到内力催化，迅速凝固，将断臂封了起来，但还是肉眼可见的一面鲜红，极为吓人。
商存之缓缓恢复定力，将袖子一放，断臂藏在了其中，他朝桌上的断臂看了一眼，朝付龙青说道：“记住了，这断臂之仇，我是要找江成报的。”
“江成？！”
付龙青诧异不已，一时间想不到商存之的手伤与江成有何关系，但现在商存之决心斩手，由此可见他对江成又多大的怨念。
随后，商存之挎着手，径直往家中走回，留下付龙青独自在阁楼中，望着那只断臂发愣。
究竟是什么样的伤，能将一只手臂废成这样！付龙青猜不到这背后发生的事情，也无法想象到这伤口的由来。
沉思许久后，他从一旁的柜子上取下一个盒子，将这半截手臂装了进去，随后离开阁楼。
此后，商存之称病休假归家，左乾门一切事务交由付龙青打理。
关庭延在收到那封匿名信后，逐渐对商存之起了警惕之心，并让人暗中调查诸事。
江州商会临近尾声，云季山庄和古泉庄在江州底下各乡镇的下乡惠民行动效果极佳，引起了江州百姓的热烈追捧，也因此引得更多商会加入，十大商会中的其他商会率先追随云季山庄的脚步。
赵辅依旧在寻找着那只魈骨的踪迹，尚未有发现。
江州城的一些，都如往常一般井而有序，但又格外的平静，只不过在此局面下，有一些人，却开始蠢蠢欲动了。
在云季山庄中的雅苑里，山庄湖畔旁的亭子中，宁雨绣与古醒正品茶切磋，江成与唐沁则在湖庭上喂养着湖中的各色鲤鱼，各有快活。
这一日，是难得的悠闲。
云季山庄和古泉庄的下乡惠民行动浩浩汤汤，在底下的乡镇被百姓们拥簇，且自发的为他们起造了声势，这一消息透过万千百姓口口相传，很快便在全江州蔓延起来。
也因此，更多的乡镇百姓请求商会入乡本地，从而造成了供运不足的情况，虽形式可人，但短短几日，云季山庄各大仓库的商货都已卖空，古泉庄更不必谈，分散各地的商会小队仅一日就空了，如今则是帮云季山庄分摊商货的下乡售卖。
此次下乡惠民，宁雨绣本是拿出了一百万两的补贴款，但没想到，在商货售卖迅速的这几日，山庄的营收反倒成正比了，前期的补贴商货很大程度上为山庄打响了活动的知名度，在短短的补贴亏损之后，商货售卖的越多，营收也就慢慢增长起来，只不过虽比不上正常营收，但也未亏本，这一结果还算让人满意。
而不过，距离江州商会结束仅剩几日，但底下乡镇的需求依旧旺盛，山庄的仓库都已无货，紧急调转的其他地方仓库的商货也来不及运输。
远水解不了近渴。
故也就出现了宁雨绣与古醒品茶切磋，同时商议这件事的情形了。
“江州百姓们的呼声太高，这可如何是好。”宁雨绣又笑又无奈道，“我这仓库里适合百姓的商货都给运空了。”
“我也没想到，底层的百姓们对商货有着这么高的需求，来江州之前，考虑到江州是大省，还特意多带了些货，结果这点数量不值一提。”古醒也无奈笑道。
“后批下乡的其他商会的老板们的商货也差不多了，恐怕，我们的商旅要提前结束了。”宁雨绣缓缓说道，“若是江州城内其他的商会愿意下乡，兴许可以满足需求。”
“这些老板利字心重，不愿花这人力财力，若是当时在陈品楼知道了你会给愿意下乡的人商款补贴，现在保不齐都已下乡了。”
“怪不得他们，要怪只怪我这成儿下了一趟县有此感触，我这当姑姑的总得偏袒着他的意思不是。”宁雨绣转头望向江成，言语中充满了宠爱。
古醒见状笑道：“那你这姑姑当的还蛮大方的，动辄就是拿出百万两的钱款来换他的开心。”
“成儿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在这个世界上，他只有我一个亲人，他也是我唯一的亲人，只要能让他开心，我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宁雨绣动情说道。
古醒听得有些触动，平素里见宁雨绣都是一副冷艳的模样，在商场上行事决绝果断，私底下竟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人生在世难有亲，江公子很幸运，有你这么一个好姑姑。”古醒缓缓道。
宁雨绣愣了一下，笑着道：“我也很幸运，还能有这么一个侄子。”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上门求事
府上的人走到亭苑中，先向江成禀报道。
“少爷，门外有人来找小姐。”
“什么人啊？”江成问道。
“看上去都是些商会的老板，自称是有要事找小姐商讨。”
“带他们先去客堂招待下来，我去与姑姑说。”江成随后吩咐道，接着朝亭子中走去。
“何事啊？”宁雨绣见着府人来了一趟，随后问江成。
“说是商会的老板们来了，有要事找姑姑你协商，我让人带他们到客堂安置了，姑姑要不要去一趟。”江成随后道。
宁雨绣缓缓起身，倒也不意外，缓缓道：“想必是看下乡行动有甜头了，来找我说事的。”
古醒也站起来，笑道：“这不恰好解决我们眼下的问题吗，若是能说服他们带队下乡或者将他们的商货通通采购，后续的几日也就不愁了。”
宁雨绣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道：“要是能协商解决就最好不过了，古老板稍坐片刻，失陪了。”
来到客堂，宁雨绣见着来的商会老板还真不少，来了十来人，看样子都在等待着自己。
宁雨绣走进客堂，一边笑说道：“诸位老板今日怎么光临我宁府了，今日我府上可没有茶宴啊。”
众位老板听得有些尴尬，纷纷听懂了宁雨绣的话中所指，正是在说前几日在陈品楼设宴邀请他们下乡一举。
宁雨绣话虽这么说着，但终归只是句玩笑话，招待茶水必不可少，很快，府人便端着茶水上来了，将其一一摆呈给在场的老板。
诸位老板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样子是协商好了有事要说，但没有谈好是谁先开口。
宁雨绣缓缓坐下，将手袖搭在腿上，朝众人望了一眼，朱唇微启，缓缓道：“诸位老板有话但说无妨。”
他们也知宁雨绣是个精明人，连忙推出一个老板上前代表众人与之谈话。
那老板上前，又思索了片刻，有些面露尴尬道：“宁老板，这话确实不知怎么说。”
“那就挑知道怎么说的说。”宁雨绣随后道，并邀请这位老板坐下。
“宁老板，我等此行来府上拜访，实则是有一事……就是宁老板前几日在陈品楼与我们所说之事。”那老板这才表面来意道。
“哦，这件事当日在陈品楼，诸位老板已给过回复了。”宁雨绣故重提道。
这些老板自然听得出宁雨绣话中有话，正所谓商为利往，当初他们因次而推脱，如今也因此而来，只不过中间多了一个见人获利的环节，才有了思想倒戈的举动。
面对宁雨绣无言的嘲弄，他们也无话可说，同时也敬佩宁雨绣的为商之道。
“宁老板，上次在陈品楼之事，是我等目光狭隘了，直到现在才知晓宁老板此举的良苦用心，还望宁老板莫要计较，同时也给我们一个机会，众位老板都商议好了，一切下乡的安排听从宁老板，而且补贴款可以减半。”那老板说道。
宁雨绣微微朝江成扭头望去，两人对视一眼，各自暗笑一番，随后宁雨绣说道：“看来众位老板有些门道，将有补贴款一事都打听到了。”
那些老板尴尬一笑，但此时利字为重，自然得放下脸皮，道：“宁老板，不知此事您看可行与否？”
“也罢。”宁雨绣见这些商会有此意向，且自己正再找他们商讨，只不过这次是他们迎合上门，宁雨绣自然不会像上次那样厚道待人了，随后道：“可行，不过这次不会是像陈品楼里开出的那些优待条件了。”
宁雨绣说完，众商会老板纷纷不解，问：“宁老板此话怎讲？”
“意思很简单，现在不需要诸位商会下乡了，如今我山庄的商队和其他联省商会同盟已在江州底下各乡镇布置好商网，无需再有其他商队前去。”
宁雨绣此话一说，众人便听明白了，意思就是他们已错过了好时机，如今底下的市场已被占据完，众人不免有些灰心，自然少不了在心底抱怨行动的迟了、醒悟的晚了。
但很显然，宁雨绣故意将话说了一半，此刻打量着众人的反应，正如自己所预料的，随后又补充道：“不过，诸位商会中可适用于百姓使用的日常商货，我可尽数盘下，盘购价格方面，我会在各类商货的行情价格上增加一层，诸位老板可考虑一下。”
此话一出，众人又纷纷低语议论起来，这仅仅比行货价高出一层的收购价格，远比他们预想的有补贴款的价格少上大半不止。
宁雨绣对众人的反应显得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情况，随后自顾自的坐了下来，默默等待着众人的回应。
江成在一旁见着此景偷偷一笑，心想姑姑这一手牌打的极为巧妙，将众商会老板的心揪得紧紧的又放下，接着再次揪紧，如此往复试探着这些人的心态，而此时的情况也全在宁雨绣掌握之中。
一群商会老手，在一个女流之辈的手上束手无策，宁雨绣对于商道上的精明精通，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因为江成知晓内情，所以才觉得此时宁雨绣的做法极为高明。
虽是得意的想着，但江成还是有些顾虑的问向宁雨绣：“姑姑，你不怕他们不卖吗？”
宁雨绣微微一笑，极为自信的说道：“他们会答应的。”
江成也不知姑姑哪来的这般自信，但果不其然，这些商会老板在迅速的商议了之后，竟同意了宁雨绣提出的盘购条件。
“宁老板，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这就回去准备准备。”那些老板应下条件，说道。
“嗯，我会让主管与你们做交接，后续事宜由我的山庄主管安排。”宁雨绣起身说道。
事情谈拢，众老板也释怀几分，这才先后离府。
此时的江成极为惊愕，他感觉宁雨绣的自信与掌控能力，竟与师父赵辅如出一辙，两人似乎都在各自的领域有着独特过人的本领。
待送走众商会老板后，宁雨绣走了回来，忽的朝江成开怀笑了起来，似炫耀的说道：“怎么样，我没说错吧，他们会答应的。”
第一百四十二章 商货单
“姑姑确实有一手，所以能告诉我原因吗？”
对于商会老板的回复，江成也确实好奇，便问道。
宁雨绣解释道：“不知你这几日有没有去过大道上的商市，如今那里的商市已经缺了不少，而且江州商会也进入了尾声，商货已卖不了多少了，这些商会老板与其让商货搁置，倒不如用高出一成的价格盘给我，也多少得些利益。”
听得姑姑解释，江成就能想得通了，起先这些商会不参加下乡行动，是误以为底下的乡镇百姓消费不起，且担心亏本，更怕在同行面前丢了面子自掉身价。
可随着为首都十大商会陆续搬离商市投入到乡镇之中，江州大道上的商市肉眼可见的空缺了出来，这些商会老板的心思才有了转变，而后又打听到原来当日在陈品楼时，宁雨绣的邀请是带有条件的，也就是高昂的补贴款。
而如今在江州城中商货销售的缓慢，也不可避免了进入了活动的尾期，当他们得知下乡的商会非但没有大幅度亏欠做买卖，反而转亏为盈，竟有了盈利，同时获得了极好的口碑和名声，这才催生了前来找宁雨绣商议合作下乡一事的举措。
而现在宁雨绣只开出了一个条件，以增长一层的盘购价收入他们的商货，他们虽然觉得与预期不符，但知晓自己毕竟亏了理，丢了先机，且如今宁雨绣能包下他们的商货，已是有不少赚头，因此答应下来总比带着商货回去好。
准确来说，这是一场众商会老板与宁雨绣的博弈，他们希望能从中获取更高的利益，但很显然不是宁雨绣的对手，开盘筹码便被压得死死地，只有接受条件的选择。
想到这里，江成不禁赞叹姑姑的本事。
宁雨绣解决了商货的问题，同时也处理了其他商会老板的意向，换得个两全其美的结尾，因此宁雨绣此时心情也是大好。而后将与众商会老板交谈的结果与古醒说了，古醒亦是称赞不已，夸赞宁雨绣此举即满足了众商会老板的面子，又解决了商货的顾虑，确有几分妥善。
人听得别人的夸耀，自然是会开心的，宁雨绣也不例外，只不过她的开心并未过多的洋溢在表面，而是透露在行动中，且只有在熟悉的人面前，才可察觉得到这一转变。
而后，宁雨绣安排江成去与商会交接商货，仅小半天时间，那些商会的老板就已将可供盘购的商货列表给整理了出来。但当江成与山庄主管狄总管前去进行交接商货事宜的时候，眼下的情况超出了他的预料。
当一张张商货单已然叠出了厚厚的一层，江成与狄总管一张张的翻看，却发现，这几十家商会的商货数量叠加起来，已经达到了一个惊人的数字，各类商货总计高达近五十万件。
这些商货的价位包括一两以下、二三两乃至一二十两，且各类商货一到二十两之间的各种价位的都涵盖其中，若是再按这些商货的十一成的价格进行计算，那么这批商货的盘购价就已超过两百万两了。
算出这个惊人的数字时，江成与狄总管不约而同的对望了一眼，江成表示惊讶属实自然，但这位在山庄行事多年的狄总管竟也不可避免的流露出惊诧之色，表明这个数字已然超出了他的预计。
很显然，这个数字太过庞大了。
“诸位老板，抱歉，容我一点时间。”
狄总管朝众商会老板看了一眼，暂未回答众商会，而是说完这句，便去房间坐了下来，按着各商会上的商货单一张张开始清算和排除，心中迅速且准确的计算着山庄所需商货的合适数字，同时将那些需求性不强的商货一一剔除。
而这一做法，并未去征求宁雨绣的意见，且也无需征求其意见，作为云季山庄的总管元老，狄总管知道这其中任何事的处理办法，且无需刻意申报宁雨绣也能将事做好，这便是宁雨绣带出来的商会骨干。
江成在一旁看着狄总管一手飞快噼里啪啦的推打着键盘，右手迅速在商货单上清算着，并准确无误的划掉次要的商货，随后又在另一张纸上写上累计的各商会的商货数目，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滴水不漏，江成在一旁见着，心中连连暗叹，果真是术业有专攻，竟不成想，姑姑手底下的总管都有着如此强劲的本事，若是单放到商界中，也定是一个行商的好手。
狄总管迅速的在商货单上清算着，一张接连一张，随之左右分出了两沓，眉头也微皱着，随后无奈笑道：“这些老板们真当咱们山庄是钱多好说话的，什么东西都敢往上面填。”
听得狄总管所说，江成不免疑惑，也凑近望了过来，见着狄总管手上的毛笔刷刷刷的齐划着黑线，问道：“狄总管，这番话是何意啊？”
狄总管稍停下来，随意将手底下的这张商货单指给江成看，解释道：“江少爷你看，宁老板虽说了盘购他们商货中适合百姓的平价商货，但这些人还是将许多不必要的商货列了进来，这些东西对于百姓来说都属于中等价格的装饰品或奢侈品，没有多大的实质性用处，也与我们需要的商货类型出入很大。”
“确实如此。”江成朝商货单上划去的商货看了一遍，点点头，问道：“难道那些商会老板不知道吗？”
狄总管笑道：“能做商的，有几人不奸不诈，这些老板也不例外，他们是见宁老板只给了个盘购范围，就想钻空子，将一些不必要的商货塞进来卖给我们，不过，瞒不了我。”
狄总管说话间，已经将最后一张商会的商货单给清算完成，处理速度实在迅速。
看到清算后的商货数量和商货款比原来少了半，江成心底更为钦佩。
“怪不得姑姑的山庄能在同行中位居领首，原来都是狄总管你们在帮忙操持，山庄能有您这样的人才，焉能不兴！江成着实是钦佩，请务必受我一拜。”
第一百四十三章 力压众势
江成说话间便拱手做拜，狄总管见状连忙起身托起，回道：“江少爷万万不可如此大礼，说到底还是宁老板肯给我们这些人一个机会，换做了别家，恐怕也难遇到像宁老板这么好的人，宁老板待我厚道，我也定当竭尽全力为山庄办好事情才是。”
“应该说是您与山庄互相成就。”江成如此说道。
江成听狄总管这番话言之有理，正是因为姑姑待人如宾，对待手下的人厚道诚恳，这些人才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她经营山庄，说来便是，以诚心换忠心。
狄总管点头一笑，捡起桌上的商货单，道：“江少爷，我们出去吧。”
随后，两人带着清算好的各商会商货单，当那些商会老板将各自的商货单一一拿到手中时，看见上面许许多多被划掉清算的商货，不由得诧异并发问起来。
其中一位在京三省稍有影响力的商会老板率先上前，指着商货单询问狄总管：“狄总管，你这是什么意思，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当然。”狄总管并不畏惧，随后道：“诸位手上的商货单上面未做划清的商货，才是云季山庄需要盘购的商品，至于划掉的，还请诸位不要将其打包进来。”
“什么意思？说了盘购，现在又划掉这么多，分明是拿我们寻开心。”另一位商会老板戳着商货单愤愤道。
“云季山庄逗我们玩呢，宁老板就是如此不讲信誉？”
众商会老板开始接连抱怨发声，大多是说眼下清算过的商货单和宁雨绣承诺的有极大出入，简而言之就是商货款少了，让他们感到不愉快。
狄总管事先便预料到这种情况，且也与江成打了招呼，两人也不予理会，任凭这些人发泄，待发泄完再进行后续。
然而，那第一位发话的商会老板却心有不甘，将手中的商货单捏成一团，朝狄总管砸了过来，随即上前抓住狄总管的衣领，恶狠狠道：“这上面是你划的吧，你算个什么东西，说清算就清算，怎么说也得让宁老板过目了你才有资格清算吧。”
这商会老板脾气颇为暴戾，二话没说就上前擒人似要打上一架，这番举动更是超出江成的意料，底下的其他商会老板也怨声载道，纷纷要上前拿狄总管出气。
很显然，这些人的心机未能得逞，便转而将发泄口放到了负责清算的狄总管身上，在他们看来，狄总管不过是在宁雨绣手下做事的，没有权利决定商货的清算，且此时宁雨绣不在，只能将火气出在狄总管身上。
“这位老板，这样不好吧。”
江成缓缓朝向抓向狄总管的商会老板说道，一手将商会老板的手给拦截下来，虽说方才意识到他要对狄总管大打出手时时机已晚了半分，但仍凭借着敏捷的身手将刚刚抓上狄总管衣领的这只手给死死捏住。
“小子，你要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我是京城来的商会，得罪了我，你担当的起吗？”那商会老板一手被江成紧紧攥住，动弹不得，但嘴上依旧强硬道。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云季山庄的人，还是圣上授封的江州御使，得罪了我，你担当的起吗！”江成笑着反问道，缓缓站在了狄总管面前，对于眼前这人带威胁性的说词，江成自然要还击。
这老板一愣，很显然，他未曾知道，包括在场的很多老板都未曾知道江州御使的真正面目是何人，听得江成这番一说，场内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我管你是什么江州御使，放开我。”这老板胡乱说道，手上拼命的挣扎着，江成也就势松手，他连退几步，回到老板人群中。
这些人中，有人认出了江成就是宁雨绣的侄子，曾几日代表云季山庄去过江州大道的商会行事，因此便上前，还是拿着被清算的商货单说事，道：“你既然是宁老板的侄子，那就请你回去叫宁老板前来，这份被划掉的商货单，我们不接受。”
“就是，我们不接受，叫宁老板来和我们说话。”
“一个小小的总管，有什么权力……”
这些老板依旧说个不止，只拿无关紧要的话题说事。
狄总管刚想说话，江成一把将其拦住，随后上前，朝向众人说道：“诸位，你们既然要个说法，我现在就给你们。”
“狄总管是云季山庄的一等主管，有权处理任何事情，无需向宁老板汇报过问，狄总管的决定，就是宁老板的意思，这是其一！”
“宁老板虽答应各位会盘购诸位商会中适合百姓的平价商货，但也不是不过目详细，诸位的商货单中，有多少是处于盘购范围之外的商货，为何将这等商货放置进来，想必诸位自己心里清楚，如有不清楚的，狄总管也一一帮其划出来了，可自行看看，这是其二。”
“宁老板本着友好的原则，在此之前于陈品楼设宴邀请诸位行下乡活动，而后又解决了诸位迟来的请愿，并诚心以十一成的价格盘购商货，诚心与否，诸位心里想想，这是其三。”
江成的三番话一出，众人皆哑口无言，不仅被戳中了理亏之处，且不免有些汗颜。
但这还未完，江成的另一番话接连而出。
“而今却因此事无端泄愤于我山庄主管，令人心寒……我着实不悦，就在方才，已心生一个念头：取消与诸位老板商会的盘购计划。否则实在难抚我云季山庄与主管的颜面。”
江成这一番话，令在场的老板纷纷惊愕，他们不曾想，江成竟会透露出这样的念头，也未曾想到，自己这一众所闹出的闹剧，竟会带来如此严重的后果。
而其中也有聪明者听出了江成话中的玄机，此话并不是真正要取消盘购计划，而是意在让他们为自己的冒犯向狄总管道歉。
很快，知晓这画外音的老板将这些信息迅速传遍众人耳中，众商会老板这才明白过来，一时间笑脸相迎，如同变了个人，纷纷上前拱手向狄总管赔礼赔不是。引得狄总管错愕不已，嘈杂之中朝江成看去，会心一笑，便是猜到了江成的用心。
第一百四十四章 反嘲
“江大人，此事是我们考虑不周，在这里给狄总管赔不是了。”
那些商会老板边说边朝狄总管拱手赔礼过去，经江成这番维护，此时狄总管心中已乐开了花，但表面上还是极有礼性的去回敬那些商会老板。
这些人一边朝狄总管说着赔礼的话，一边偷瞧着江成的神色，打量着心情，江成也极为配合，硬是在事后才恢复神色和悦。
赔礼完后，那些商会老板又走上来，笑问道：“江大人，你看，既然事都妥了，那咱们商货的事……”
“如约进行。”江成摆了摆手，随后朝向狄总管，道：“一切听从狄总管的。”
那些商会老板又望向狄总管，狄总管说道：“今夜戌时之前，请诸位老板将商货单上的货品整理好，于云季山庄进行交接。”
“好，好。”那些老板自然点头称是，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虽说想耍心机但落了空，但仍保住了这一单，按照商货单上的货品数量和价格出售给云季山庄，也是一笔不小的盈利了。
“今夜戌时之前，商货一定带到。”又几位老板上前保证道。
这其中，还有些方才不满狄总管划掉商货单的商会，本以为自己是有骨气的，不想道歉服软，但没成想见着众人都是一副要钱不要脸的模样，也不能亏了这一单，便混在人群中装模作样的朝狄总管道歉了一番。
不过江成和狄总管并不在意这些，用狄总管的话说，为商者，唯利是图。眼下这个情况极好的验证了这一说法。
在这些老板一一笑脸上前告别之时，贺青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五六护卫，极为拉风，他也是极为有线的朝这边走来，笑问道：“我说近几日这商市上的老板们越来越少，原来都在这里，我方才听到一句，什么商货一定带到？”
众商会老板见着是天圣堂的贺青，脸上的溢笑也戛然而止，转为客套的笑，也不再多说，而是迅速的朝江成这边与贺青打了个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贺青见着这些人手上一一拿着一张商货单，不由得笑了笑，望向江成，道：“江大人，近些日子见得少，不知在忙些什么呢？”
“瞎忙呗。”江成摆摆手道，随后反问，“三殿下近几日的商市生意如何？”
“和往常一样，我的货罕见、宝贝，来买的人自然不会少。”贺青流露出一股极为自信的神情，接着道，“不过我看诸位商会同行的生意倒是缺了些火候，如今怎么都开始撤了，这江州商会还没办完呢。”
贺青似问非问的朝向江成说道，并极为期待着江成的回复。
江成微微一笑，道：“论商货珍奇稀少，恐怕天底下也找不出几家能和天圣堂相比的，本国的这些商会只不过是换了经营方式，想试试看能不能追赶到天圣堂的马车尾。”
贺青哈哈一笑：“江大人着实会开玩笑，这些日子我也大致观察了一下，东济国的商会实力虽赶不上本国的天圣堂，但也没那么差。”
“三殿下分析的有道理。”江成随后道。
一番话讲完，贺青见四下无人，忽的变了个语气，凑过来朝向江成问：“江大人，不知东济国对于这次有天圣堂参加的江州商会是怎么看的？”
江成听出了暗话，贺青在明知故问，且在打探东济国对此次江州商会的反应。
“全国商会乃是本国传统，旨在为民惠利，交商汇友，此次三殿下能带着天圣堂过来参会，也是莫大的一次机遇，让本国商会看到差距，也好迎难而追赶不是。”江成如此说道，但并未透露任何已方已知晓天圣堂目的的言论。
“江大人虽不是常任为官，但这些官话却说的有门有道，想必日后也适合做官。”贺青见询问无果，便不再问，转即笑道。
江成也笑着回道：“谢三殿下抬举，只是我这人喜欢一身轻骨，周游野寻，恐怕不是做官的料，倒是三殿下，身为国主亲嗣，想必不久几年，就可执掌一国了吧。”
江成的话中亦带着暗嘲的意味，知晓贺青的背景，在嘴上工夫自然不会输，贺青面露尴尬一笑，大抵以为江成不知道自己的事，还当是无心说到了这个点上，只得默默应对下来，随后转移话题，道：“江大人年纪轻轻，口才已是了得，也罢，过几日商会便结束了，听说到时候会有商会大评，但愿我天圣堂能有幸参与。”
“过几日，三殿下便一目了然了。”江成笑应道。
贺青转过身，不再和江成交流，脸上的笑意也随之放下，显然是被江成方才的那番话打乱了心情，二话没说便挥着扇子自顾自的离开了。
江成望着贺青离去，心中默想着，贺青的心思太过明显，且全国商会还未结束，便开始想着登榜商会大评了，想必对自己是极有信心，想到这里，江成也微微皱眉，忽然想到此前圣上派人前来授封江州御使时的格外的叮嘱。
商会期间，江成倒也有一段时间未那么计较输赢，但如今因为此事，姑姑和云季山庄全体忙上忙下，一连好些日子未曾歇息，从江州城穿走艰难下乡路，仅是因为为了满足自己的一个想法。
想到这里，江成忽然有些过意不去，姑姑为了自己的一言一行如此辛劳的付出，此次商会若是不能胜过天圣堂，那对于两者来说都是功亏一篑，这时，他心中缓缓有些担心，对于能否超过天圣堂，他没有十足的把握，现在唯一能期待的，就是此次下乡惠民的行动能发挥超出他们意料的效果，至少，不可让天圣堂太过得意。
现如今选择了下乡惠民这条路，也就决定了只有这条路可走，而路的尽头，还未可知。
“少爷，盘购的商货单钱款已经总算出来了，咱们回山庄和宁老板商讨细则。”这时，狄总管又从屋内出来，将已经算好的钱款详细递给江成看去。
“一百零七万两……走吧。”江成默默念出了这个数字，但显然，这个数字仍在他的见识之外，“狄总管，我可没见过这么多钱，光是数字就吓到我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魈匿
宁府中，宁雨绣正坐于院中，江成和狄总管回到，将商货单一事告知，并将最终的商货款单呈交给了宁雨绣。
宁雨绣听着狄总管讲了在场发生的事时，微微一笑，道：“这些商会的老板们，实力不大，心机却不小，若是能将这些投机取巧的心思放到正营商务上，何必愁缺这点小钱。”
宁雨绣所指的正是这些人胡乱搪塞那些不必要的商货想以此多得货款的举止，说完这些，她又转头朝向江成称赞道：“不过成儿，你这件事做得很好，对外，无论如何，都要维护自己的人，更何况狄总管行的是分内之事，对于这些老板，该狠时就别心软，否则他们认为咱们云季山庄是好欺负的。”
宁雨绣这番话所说的则是江成豪言维护狄总管那一举动，也让那些脾气大本事小的商会老板犯了怵。
江成随即回道：“姑姑，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不帮自己人，难道去帮外人？”
狄总管在一旁听得这姑侄俩的谈话，倍受感动，不由得朝宁老板拱手道谢。
这才回归正题，狄总管说道：“虽然清算后的商货总价已减去了一半，但这一百零七万两钱款还是有些庞大，山庄前些日子为了下乡惠民一事，已动用大量人力财力，如今山庄内的商银怕是拿不出这么多了。”
宁雨绣问道：“山庄内现存银还有多少？”
“这阵子山庄繁忙，且本月各分庄的支汇商银都还未流转过来，来前我与老明（明先生）简单统算了一遍，现在山庄内的存银不到三十万两……”狄总管接着说道。
“那在江州钱庄的存银呢？”宁雨绣又问。
“江州钱庄的存银已存下了三年的定期，现在时日未到，取银会有大幅损扣，况且现在也不是动用钱庄存银的时机。”狄总管似乎对山庄的内外诸事极为了解，无论问什么情况都能迅速回答，“还有山庄商银需要维持山庄这半月的资金流转……山庄内的三十万两商银恐怕暂时无法拿出垫付商货款。”
江成在一旁听着，耳听到山庄到处都是钱，况且动辄就是几十万两，不用去刻意想都能猜到云季山庄的财力，能将几十万两都说得如此轻松，想必这也只是山庄其中一个小数目了。
“看来本月，山庄的自有商银存量极少啊。”宁雨绣缓缓分析道。
狄总管也补充道：“是的，本月为全国商会一事还有诸事做了各项准备，花销颇多，这也是咱们山庄头一次，宁老板，现在商货款的账，怎么解决？”
狄总管说完，等待着宁雨绣的决策，宁雨绣不慌不忙，微微思索了一会，随后道：“去找江州钱庄的赵老板，以山庄在钱庄的存银做押，签署一百零七万两的钱劵，为期二十天，将钱劵发给那些商会老板，承诺二十天内以白银款支付，若是超时，便将钱庄的存银取出支付。”
狄总管一愣，但很快想明白，虽说是以钱庄存银做押，但二十天内，山庄的资金流转便可以恢复，到时候自然能支付这一百万两商货款，且以江州钱庄为担保，又能安定那些商会老板，一举两得。狄总管随即拱手告退，前往江州钱庄去办理钱劵。
宁雨绣处事便是如此，轻轻松松，便能想出一个应对的策略。
“成儿，这批商货，你负责带一趟乡镇吧。”宁雨绣招呼江成坐过来，商量道，“如今山庄的人大部分都已下乡，且忙活了这么多日都已疲倦，这一批商货你代我走一趟，可好？”
江成连忙道：“姑姑放心交给我便是。”
交代完各项事宜后，宁雨绣这才放下心来，近段时间操劳过度，如今江州商会临近尾声，忙完这一趟，总算是清闲了不少。
宁雨绣与江成二人便在府中闲逸着，等待今晚的商货装车，以便前往县下乡镇。
“姑姑，这几日你见到过师父吗，我像是好几日都没碰到过他了。”闲趣之余，江成偶然想起赵辅，便问道。
“听丫鬟说，你师父每天都要出门，出门或早或晚，回来的也或早或晚，或许是他在忙吧。”宁雨绣随后说道。
“师父还在寻那只魈骨。”江成朝宁雨绣说道，“就是之前我在军营外的山丘发现的那只，师父说那是一只上了年头的魈，可能会危及到人，所以要尽快将其揪出。”
“赵先生是专门抓魈的，按理说应该很容易啊？”宁雨绣想起些，遂说道。
“我也纳闷，师父这么有本事的人，这么多日了还未找到，也是有些奇怪。”江成同感疑惑。
“你们当这魈类是如此好找的。”这时一个回应的声音响起。
宁雨绣和江成一听，听出了是什么人，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默默不说话的笑了笑。
赵辅缓缓走上前来，坐在了两人面前，道：“我这早出晚归的，背地里还被你们偷偷唠叨。”
“赵先生，你误会了，我和成儿正在帮你思考怎么找那只魈类呢。”宁雨绣率先开口笑道，一边说一边帮赵辅倒茶。
“那你呢。”赵辅瞪着眼朝江成往来。
“我这……不也帮您想辙呢。”江成连忙说道，紧接着迅速转移话题，“师父，这只黑魈找的怎么样了？”
赵辅抿了一口茶，缓缓道：“不用找了，这江州城中没有黑魈了。”
“没有黑魈了，是什么意思？”江成又问。
“要么是跑出江州城了，要么是在哪死了，总之不在城中。”赵辅接着说道，端着茶杯，忽的停顿了下，又朝向江成说道：“等过几日江州商会结束了，你与我在这江州境内好好搜寻一番，一只黑魈级别的魈类，足以祸害一城的人，所以怠慢不得。”
江成点点头，随后道：“这几日我会跟着商会下乡，说不定也能沿途搜寻一下黑魈的踪迹，若是有发现，可以及时告诉你。”
“你要下乡？”赵辅倒不意外，还是问道，“哪天出发？”
江成随后将押送商货一事告知赵辅，并告知今晚就会出发，谁知赵辅听后，忽然说了一句。
“今晚恐不宜出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商队出征
“不宜出行？为什么？”
听到赵辅忽然的说词，江成和宁雨绣皆带些疑惑，朝赵辅问去。
赵辅缓缓道：“具体的说不出来，只知道今夜江州城内天时五甲相冲，人不和，所以不适宜出行。”
“师父，你是说天地时辰会与人犯冲？”江成将赵辅的话转换过来，惊问：“可这说不通啊，天地若没有问题，又怎么会牵连到人身上呢，纵使没有天地人和，也不会出错乱吧。”
“也许是吧，只是心里隐约有这些想法。”赵辅竟也未反驳江成，而是默认了，随即说道。
江成望着赵辅，接着道：“师父，你就放心吧，这天时地利之事，冥冥之中都有定数，若是有变故，事先会有征兆的，不会无端起风云。”
“赵先生，你会不会是这段时间找那只黑魈，有些劳累了，我让厨房给你做点安神汤。”宁雨绣在一旁说道。
赵辅听得一笑，连忙道：“我又不是什么病人，我没事，就是隐约感觉这江州城的氛围有些不同了。”
赵辅边说边为了证明自己没事，起身活动了一番，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仙隐之士的感觉。
“江成，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今夜出行，务必小心。”随后赵辅准备回房，又忽的朝江成叮嘱道。
江成点点头：“知道了师父，放心吧。”
待赵辅回房后，江成与宁雨绣又转头一笑，宁雨绣道：“赵先生向来有灵预先机的本事，今日说不宜出行，难不成真的预感到了些什么？”
宁雨绣的话在赵辅离开后才说朝江成说了出来。
江成听宁雨绣这么一说，也不由得细想了一下，他跟随赵辅多年，也深知赵辅的种种本事，虽然大多数是些外露过的，还有藏的更深的未曾见过。而灵预先机，就是赵辅的一个独特的本事，也不似算命先生那样洞察天机卜算未来，对赵辅来说只是一点点潜意识，但总是会预测到关于一些后事的因素，而且这种朦朦胧胧的预测总会灵验。
赵辅不认为这是一个稀奇的本领，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但这灵预先机，他自己也多次说过想不出原因。
“小姐，狄总管来了。”
这时，丫鬟跑上前来说道。
宁雨绣走到院中抬头望天，心中默算了一下时辰，快到戌时了，想必狄总管在钱庄的事也办好了。
接着，狄总管便来到了院中，只不过当他进来时，却引得宁雨绣和江成有些惊讶，只见狄总管一手杵着拐，一边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的朝这边走来。
“狄总管，怎么回事？”宁雨绣见状有些意外，忙上前询问道。
“从钱庄办完钱劵去与众老板交汇时，路上不知怎么的摔了一跤。”狄总管轻描淡写笑道，似乎不认为是什么大事，“不过钱劵的事都已经和商会老板们谈妥了，货也陆续到了。”
宁雨绣无心听后半句，只关注着狄总管的腿，“只是摔了一跤，怎么还将腿摔折了？在哪摔的？”
狄总管接着道：“在江州大道上，就是不知为何，路上分明平坦，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绊倒了，起先还未觉得有事，直到坐在地上发现腿使不出力了。”
“凭空摔折了腿，还有这等怪事！”江成在一旁听得诧异，不免说道。
“辛苦你了，你之后就好好在家养伤，直到养好了才能回山庄，每月资俸我会按三倍给你发放。”宁雨绣随即道。
狄总管有些诚惶诚恐，连忙道：“宁老板使不得，我本就受了您和山庄极大的恩惠了，现在腿折了不能为山庄出力已是愧疚，怎能受此恩重呢。”
“狄总管，你不用多说了，安心养伤，听我的便是。”宁雨绣体恤道。
狄总管无可奈何，只有答应下来。
“狄总管，商会的马车应该已经将货运到了吧。”这时，江成朝向狄总管问道。
“我刚从山庄过来的，已经陆续在装货了，等商货到齐，就可以出发了。”狄总管说道。
江成点点头，朝宁雨绣说道：“姑姑，我先去山庄做准备。”
“我同你一起去。”宁雨绣说罢，让丫鬟取出披衣，并将狄总管送回马车，几人一同去了山庄。
到山庄时，众商会载着商货的车马已经到了大半，正在山庄门前堆放起来，不多时，便已尽数送到。
这些商货奇多，一共载了二十辆山庄中的大型马车，这类大型马车规格齐全，载货量大，每辆车有三匹马拉车，因此需要技巧极高的驾车人员，这些也是云季山庄特意培训出的商队，而如今，这批大马车商队从乡下赶回，便再来运这一趟商货。
驾驶马车的都是山庄中能驾驭三马一车的老师傅，且配置齐全，因此也无需多虑，只不过按山庄的规矩，此行下乡每只商队都要有一名山庄中重要管事者押送，但如今山庄内的诸位主事总管都已分别下乡，留在山庄内的部分主事与总管无法脱身，因此山庄无人，而这一大批货，宁雨绣只有交与江成了。
押送商货下乡，并不算什么难事，只不过此次要去的是两县相邻的六道县和八道县，路途遥远，且有八道县地理位置的偏僻，此行则会慢上许多。
江成跟着商队的人检查完马车，确认无误后这才准备出发。
“姑姑，狄总管，我先去了。”江成朝他们喊道。
“成儿，这一夜路黑，务必要走慢些，不必心急赶路，待到天亮后再加快也不迟。”宁雨绣上前叮嘱道。
““知道了，姑姑放心，三天后见。””江成朝宁雨绣笑道，随即从马车上站起，朝商队喊道：“出发！”
话音一响，整支商队的车挂灯笼，油芯火把尽数燃气，在黑夜中照出了一条长长的火龙，江成所坐于最前列的马车上，又一声令下，马鞭齐鸣，马蹄声接连踏地响起，浩浩汤汤的一条“火龙”在城中游动起来。
江州府等待开城通行的官兵已等候多时，商会一至，便趁着这黑夜出了城，前往八道县。
火龙出城一千尺，气势磅礴染黑芒。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天时犯冲
江成率领的商队于天黑出行，前往六道县和八道县，由于两县相邻，因此江成这次的路线和上次去八道县大致一样，只不过这次他不是坐在车里，而是作为商队之首，负责着这一长列的马车商货。
夜晚出行，对于江成来说是头一遭，对于商会来说也是极少的事情，由于夜间天黑路暗不好行走，商队也都是尽量在夜间驻歇下来，待到天明再启程。
不过这次情况特殊，这批商会需尽快运往底下乡镇，却要在全国商会结束前将其销完，以此与天圣堂最后比对成绩，且路程不算远，只是在江州内运输。
此次夜行，江成这支商队做足了照明准备，油芯火把和防风灯笼十分充足，因此在黑夜中显得十分耀眼，加上月色袭照，前路也不难看见。不过为了保证安全，江成还是让商队走得慢了些，江州虽治安良好，但和其他州省一样不可避免的存在山野匪盗，不过在江州境内的山野匪盗都知晓宁雨绣的名字，也知道云季山庄，更是s或多或少受过云季山庄的恩泽，因此也不会刻意为难，发生拦截商队的情况。
不过上一次云季山庄发生过一次商队被打劫，倒也不是这江州境内的盗匪所为，而是孩子王和他那帮蛊童。
第一次率领大规模的商队出行，江成颇有些兴奋，到了半夜也是兴致满满，没有一点倦意。
子夜交替之时，夜空中呈现出了好看的繁星，明亮闪烁，不大圆的月亮也散发着一圈光晕，这是一个极好天气的象征，繁星如昼，代表着天明气盛。
然而，当商队又走了半个时辰后，缓缓驶离了江州城境界，天色就阴沉了下来，天上漆黑一片，像是先抹了一层乌云黑雾，又盖上了一层厚厚的黑云棉絮，将这方天地笼罩得漆黑，眼前的夜景肉眼可见的遮蔽起来，能见度更低。
看来是百里不同风十里不同雨，江成心中想道，便又让商队慢了些。
又过了片刻，天地间的浓风刮了起来，虽不是席卷着沙石土叶的那般强劲，但也连绵不绝，让人觉得有些发凉，天上的浓云也有一阵没一阵的开始迅速卷动翻涌起来，只见得到明一层和暗一层的云卷，雨云密集，周围的气温逐渐闷热起来。
这夜间本是凉爽，加上有微风习习，但现在截然不同，已是有一番狂风暴雨正在酝酿着。
江成见着天地间极为压抑，心想有一场大雨来袭，忙喊过来商队中的老手，询问：“现在走到何处了？”
“已经出了江州城境内，快到六道县与八道县的境边交界了。”
江成又仔细辨认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与前些日子来时的路进行比对，过了一会才确认路形所在，他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前往八道县时，在六道县与八道县交界的那处附近发现过一个土神庙，那土神庙是当地的人用来供奉祭拜田土之神的庙宇，不过已荒废多年，但那土神庙建造颇大，商队可以在那里避雨。
见天色阴沉似在憋着一场大雨，江成连忙朝商队喊道：“加快速度找地方避雨，要下雨了。”
说罢，江成便从载货的马车上跳下，骑上一匹马，走在最前面带路起来。
“把防雨帘拉起来。”商队中的管事大喊了一声，接着众多马车纷纷行动，将扣于马车上的横杠一拉，一大张特质的防水布料便弹了出来，将马车后的商货完全覆盖。
这防雨帘显然是特制的在马车上的机关，十分便捷方便，江成见状也不免多看了几眼，觉得稀奇。
商队的脚步迅速提快了起来，紧跟在江成身后，江成手持着一柄火把，凭借感觉寻找着那座土神庙。
黑夜中，这条“火龙”窜动的极为快速，好在时运好，仅一刻钟工夫，江成便找到了那座土神庙，看着眼前黑夜中凸显的一座庞大建筑，今夜走近来看时，竟是比上次远远看到时猜想的大上许多。
一座土神庙，规格竟与祠堂无异，一道门进去后，里面有着很大的一个院子，旁边还有侧院专门停放，正当江成疑惑为何一座土神庙都有这种规格时，商队中的老商夫告诉江成，这土神庙是有来源的，在很多年以前只是一个用泥土石块砌成的土神庙，不过一巴掌大的地方。
后来有个商人来此，不料想那天异象不断，天早早的黑了下来，又突遇风雨泥冻，整个商队的商货尽数摧毁不说，人也差点死在这荒郊野岭，那商人危在旦夕，不料却发现眼前有座土神庙。奇怪的是这土神庙上没有沾一点风雪，在雪地中极为显眼，接着土神庙在这商人眼前又塌了，庙底下塌出一个坑来，刚好容纳一个人躲进去。
这商人就在土神庙里躲了一宿，待到天亮出来才被人发现，商人认为这是此处的土神在救他的命，不惜毁了自己的庙邸救人，商人十分感动，就准备在此重修土神庙，又想到这荒郊野岭竟没有一处驿站歇脚的地方，就在此将这土神庙修的如此庞大，以供来往的人遇到情况好歇脚避难。
“土神为救人自拆庙邸，商人为报恩新修大庙，着实令人钦佩！”江成听得这个颇为神奇的故事，不免赞叹道，这才明白了为何此处会有这么大一个像院子的土神庙，原来这背后还有一番人神互存的故事。
在聊土神庙的故事之余，商队也已经将载着货的马车一一牵了进来，说巧也巧，就在最后一辆马车进来的后脚工夫，夜空上从天而下蚕豆大小的雨点，落在地上噼里啪啦，传出密集的哒哒声，不一会，空气中就传出雨水与泥土被激发起的土味。
望着这场暴雨，江成忽然想起未出发之前，赵辅说过的那番话。
今夜不宜出行！
当时江成还反驳，就算天地时辰不和，也不会牵连到人身上，但当时他并未想到具体情况，而眼下自己被这场天地间酝酿而出的暴雨中止行程，他才明白过来，师父没说错，正是天地时辰与人犯冲！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不速之客
“原来师父预测到的天时五甲相冲，不宜出行是这个原因。”江成望着土神庙外，不多时，外面的大雨已转变为暴雨倾盆，且没有一点弱下的痕迹，天空依旧黑蒙蒙的一片，似乎有倾泻不完的雨水。
赵辅所说的江州城内天时五甲与人犯冲，或许不仅仅局限于江州城内，不过如今看来，大致范围也很准确。
商队已无法前行，就干脆在这土神庙中歇脚驻留一夜，商队的人依次给庙中的土神做了简单的供奉行礼，以表唐突借地居留的歉意，也使得这长时间未有人来祭拜的土神庙里有了些人气。
土神当年舍得自毁庙邸舍身救人，如今收容他们也自然不会见怪，商队一众人心中如此想道。
“这雨再这么下着，明日的路恐怕就难走了。”商队中一名在山庄做了很多年的老管事愁眉望着天，缓缓说道。
“半夜应该会停了吧。”江成扭头说道，老管事担心的是雨势太大，道路会变得泥泞，自然就不好走了。江成虽这般安慰，但心里也同有这种想法，这山野中的路虽有石子，但有的路段则是土路，若是雨水太大，就会形成泥坑。
江成坐在庙中的一梁柱前，注视着院外的雨，这雨已下了近一个时辰，到现在没有一丝减弱的迹象，而后已在土神庙外形成了一道白雾蒙蒙的雨雾。
眼下，商队中众人也都陆续安睡了下来，土神庙中一片祥静，却被庙外嘈杂的雨声覆盖。
时间入了后半夜，江成也倦意来袭，缓缓的闭上了眼睛，有一眼没一眼的睁着。
又不知过了多久，江成的朦胧的眼中忽然出现了一个灰衣人影，那人影在江成无意识的眼中注视下，从土神庙的院子上当跳下来，向来敏感的江成的意识猛然清醒过来，片刻工夫，他便恢复了精神，继续眯着眼打量着这些人。
只见没有屋檐房瓦的大雨淋漓的院子中，不断的有穿着灰衣的人从上方轻跃下来，脚步极为轻敏，看上去有着不错的身法。
这些人尽数落地后，江成暗自一数，约有十多名，全部蒙着面，鬼鬼祟祟。
江成本想就此起身，搞清楚这些不明身份的人的来路，此时半夜潜入土神庙中，很显然不是来避雨的，江成心中只生出一个想法：他们的商队早就被盯上了！
野匪？山盗？
不是！
江成很快否决了这些身份，眼前的这些人身手矫健，很明显是专业训练过的，只有可能是杀手！
江成心中刚刚想罢，这些灰衣蒙面人便尽数从身后抽出一把长刀，并熟练的吩咐着指对商队众人，确实是杀手无疑。
很快，他们先将首要目标放在了人群中坐在最外面的江成身上。其中一灰衣人一手握着刀，缓缓朝江成走来，他们的身上、刀上都浸满了雨水，顺着衣角和刀身缓缓朝下滴落。
走上前来的那灰衣人双手握刀，将刀柄一握，刀尖直朝向江成的心脏处，也不细看江成是熟睡还是醒着，大抵也以为众人都一样已经熟睡了。
那灰衣人瞄准了心脏之后，直冲着刀朝向江成刺来，此时不躲更待何时，江成看似随意但迅速的翻了个身，同时挥起袖子暗带起一道内劲朝灰衣人挥去，看似只是翻了个身，但内劲冲到了长刀身上，那长刀被推到一旁，借着灰衣人自己的手劲，竟反了一个方向，将自己的脖子抹了。
灰衣人挡在江成前，身后其他灰衣人并未注意到江成的举动，只见着动手那灰衣人正要出刀，接着就形成了一个怪异的出刀姿势，反过来将自己抹杀，倒在了地上。
身后的那些灰衣人惊讶一番，迅速上前打量，见着奇怪，便又有一人朝向江成走来，继续行刺，江成便不再装睡，趁着那灰衣人举刀之际，身子扑通直起，手法迷踪的抓住那灰衣人的手，借着他自己的手将自己捅杀。
那灰衣人一口心血噗嗤而出，从面罩中透浸出来。江成将其一脚踢开，上下拍了拍手，缓缓朝向眼前这些灰衣人望去。
剩余的灰衣人显然对未睡的江成有些震惊，纷纷站成一排，警惕的对峙着。
江成缓缓蹲下将脚下死去的那灰衣人面罩一摘，陌生的面孔，不认识！
“喂，你们是什么人啊，来杀人的？”江成似聊天的和他们问话道。
那灰衣人中为首的未回答江成的问题，而是吩咐道：“杀！”
话音一落，那些灰衣人便四分五散朝院中四处跑去，很显然，他们的目标不只是江成，而是这支商会。
绝不能让商会的任何人收到伤害，这是江成此行的首要任务！
他迅速动身，朝向已经奔向一边的一名灰衣人拦截而去，却很快被那为首的灰衣人拦住，灰衣人首领一把长刀横空劈下，将江成的去路拦住，接着迅速和江成纠缠了起来，使得江成无法脱身，而后，而去他灰衣人纷纷开始行事，江成有些着急，一掌打出了十成的内力将灰衣人首领击退几米之远。
“我劝你不要惹我！”
江成留下一句话，脚步迅速的窜动朝向其他灰衣人拦截去，在那灰衣人落刀之前将其反击倒地，又狠狠的踢开老远。
这时，众人皆惊醒了过来，见着土神庙中尽是杀手，大惊失色，连忙起身庙中最深处的朝土神像那边躲避而去。
“大家不要慌，不要乱走。”江成迅速朝众人这边跑来拦截，又击退几名灰衣人，朝众人叮嘱道。
此时众人都醒了过来聚作一团，对于江成是一件好事，他不必在庙中左右奔袭了，此时就只需挡在众人面前，严防眼前的这些灰衣人杀手了。
这十多名灰衣人缓缓聚在一起，呈现出一个包围圈将江成和众人围聚起来，为首那人忽然说了一句：“江大人，你保不住他们的，不如一边待着。”
“你也保不住他们，不如一边待着。”江成丝毫不让，指着周围其他灰衣人朝向灰衣人首领说道，眼中生出怒火，一股强劲的战意蔓延全身。
第一百四十九章 土神庙之战
“江大人，口气不小嘛！”灰衣人首领带着有些嘲讽的意味说道。
江成冷笑一声，伸出左手朝他们做了个放马过来的动作，“试试看。”
“上！”那灰衣人首领下令一声，众多灰衣人再次上前，左右三人各三柄长刀，在空中转出了花，长刀残影众众，配合着灰衣人三步踏两步拖的步法，一眨眼，便像有四面八方的灰衣人分散出来，尽数朝向江成攻来。
江成也不甘示弱，一脚飞蹬而起，跃身扑向庙中一旁的铁栏杆，抽住一根已经脱离了一半的铁棍，就势朝下一扯，便将锈铁掰断，将铁棍抽了出来，而后两步返前，与这些黑衣人混入了交战。
身后的那群商队众人哪见过这种场景，眼下这些持刀的灰衣人显然是取命来的，他们如今只得蜷缩在土神像这一处地方，左右没有能逃出土神庙的路，纵使是有，那些灰衣人也不会放他们走，就算侥幸偷跑了出去，在荒郊野外，那将会真正成为这些灰衣人的刀下亡魂，没有一点反抗能力，所以只有待在原地，则是最安全的。
至少眼前有江成保护着他们。
可商队众人虽有江成保护，但依旧忧心忡忡，对面是十几二十多名身手不凡的杀手，而他们中只有江成一人有武学，这些灰衣人光是第一轮就派出了六人轮攻江成，江成与这些杀手混战许久，他们也看不出个输赢上下，只能在后方干着急，一边担忧着江成的安危，一边担忧着自己的安危。
这些从商多年的商会人们怎么都不会想到会在江州境内遭遇如此大的场面，此时更是踌躇不展，今夜是死是活，就全看江成了，这些人只能将性命押在江成身上，心中默默祈祷着江成能够挡住这些人。
在这场麓战中，江成以一敌六，丝毫不落下风，手中仅一跟铁棍，却有如将其用成了铁剑般的气势，自小所学的钦天全术使他在对战多人时也游刃有余，且在每次对战中，江成都能及时感知到自己的变化，身法与武学的推进，赵辅改良的钦天全术似乎是一种超出世间功法的武学，不仅在交手时能得到极快的反馈，且能迅速的受到钦天全术的催使下意识的做出应对反应，可以说是在战斗中学习。
更为奇妙的是，每逢交手，江成就会莫名的感受到体内涌出的亢奋意志，纵使对方实力在自己之上，也会下意识的与其拼上一手，只要江成愿意的话。
起先只是在与师父的分心白影交手过程中会出现这种感觉，当然这一因素江成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便是钦天术中最为霸道的一个特点，遇强则强！
钦天术的加持会源源不断的激发战斗的意志，若遇到身手高于你之上者，在战斗中会更大效果的触发潜能，达到钦天术与本体的武学开发，因此，遇强则强不仅是一句空话。
当然，江成现在还未领悟到遇强则强的那一境界，否则之前在洞子街的山崖上，就不会如此狼狈了。
灰衣人以刀布招，江成以棍拆招，得益于钦天术中的脚步身法，江成的敏捷更是超出这些人一半，因此在面对层层刀法时，也有招架的余地。
左边三名灰衣人横刀挥来，一横一左一右，如同一个刀阵，极为稳当的砍落下来，江成这边才将其化解挡下，另一边三人又是如此扬刀斩来，江成蹬步后退避让，反之铁棍一一还击，将那长刀震荡着嗡嗡作响。
每一次还攻，江成都只攻这些灰衣人的手腕，且每一棍都用了巨力，很快几棍抡下去，这些灰衣人便招架不住了。
不过让江成意外的是，这些看似不怎么高大但并不强健的灰衣人，竟有着超出了他意料的体魄，每一棍砸在他们身上，江成都能清楚的感知到来自灰衣人自身强硬的肌肉和骨骼，这一点也从他们挥刀时的劲道可以体现出来。
且这些人行动有序，似乎总是按照布阵序列出手，不管被打的有多散，都有着灵活变化的攻势，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就不只是普通的杀手。
经过几番交手，江成已摸清这些人的身手，都不过在六辰至七辰之间，因此也比较容易对付，江成自然不会和他们客气，以铁棍做利器，将其一一做死在了棍下。
那灰衣人首领见状一惊，很显然，江成最后的一次反攻是带着杀意，且使出了属于自己的实力，而最为可怕的是，江成脸上未流露出一丝杀戮的疯狂，而是平静的将这六人刺死与棍下，所刺的位置也和他们刺杀江成时的无异，心脏处！
商队的那些人见着江成得胜，不免有些开心，但也只是藏在心中，不敢当着那些灰衣人的面显露出来。
江成冷眼朝地上死去的灰衣人看了看，随即转头望向灰衣人首领，笑道：“你们是当兵的吧！”
灰衣人首领面罩下表情一愣，但迅速回复过来，朝向江成说道：“少废话，我来会会你。”
江成有些意外，这些人居然放弃了他预想中的人多打人少的方式，不过第二轮，首领就出手了。
“你不怕死在我手里了你的手下没领头了吗？”江成笑道，一边挥舞起那根看着锈迹斑斑实则已助他抵挡了一轮灰衣人的铁棍。
身后商队的众人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又被这灰衣人首领给惊了回去。
灰衣人首领缓缓亮出长刀，竟是将其背于身后，三息过后，忽然拔步而起，飞速的朝向江成扑来，临近时才将手反过来，刀身朝下拔出，做了一个极出人意料的反手上斩的攻势。
江成竟未判断到此人的出手，等到他反应过来时，把柄长刀已从自己脚下迎面朝上斩来，这一反常态的刀法，江成还是前所未见，迅速横起铁棍一拦，不料这首领的刀劲竟比第一轮那些灰衣人强上许多，竟硬生生将铁棍削成两半，江成手中的力使了个空，只得松手后退避让，双手放开，那铁棍在空中短成两截，随后落在了地上。
江成抽出身来，缓缓望向灰衣人首领：“军式快刀法，你们果真是当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