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以一战二十
这些灰衣人都手法如出一辙，显然都是正规训练过的，且行动作战颇具章法，方才的几轮试探，江成便将他们身上的特性一一摸了个清，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些是军人。
而那灰衣人首领并未回话，相反，他的反应恰恰证实了江成的猜测。
江成暂且停下来，指着这些人缓缓道：“你们是一群身手矫健的官军，是江州府？还是南箓司？”
“是红鹰军？还是黑虎军！”江成后一番话，似在分析，又似在朝他们确认。
听到后者时，这些灰衣人纷纷表现出了异常的举动。
“江大人，你既然这么聪明，何必问我们呢，你惹了什么人，就该承担什么后果。”那灰衣人首领说道。
“我大概知道了。”江成微微一笑，却是将话给套了出来，若要说他惹了什么人，那倒没有，只能说和人有宿命的过节，那人便是左乾使商存之。
眼前这帮人难不成是左乾门的官兵？江成心中想道，左乾门虽不像右乾门是兵马执掌机构，但也有着自己的官兵势力，江州府内由于门众机构是一府二门，所以细化出来，都是有着各自的范围，因此也有着各自的官兵，但规模都不大，仅时维持机构运转。
眼前这帮人若是商存之派来对商队下手，江成倒也不奇怪。反倒是若想不出这些人的来历，那就让人思索不解了。
正当江成思索之时那灰衣人首领便又持刀上前，在空中一连劈出三刃，江成尽数躲闪，三刃落在方才脚下站着的地方，劈出三道极深的凹痕。
接着又反手一挑，那刀锋一转，径直朝江成突去，将交战时从地面扬起的茅草也一一斩断，江成冒险从首领刀刃下滚地翻身躲过，就势朝向先前被那些灰衣人搬到一旁的死去的灰衣人堆冲去，迅速捡起一把长刀，拿捏在手上掌握了一下，虽不算称手，但总算是个武器，否则赤手空拳的还真不好与首领搏斗。
有了长刀，江成的还击也显得有力几分，气势不让的与灰衣人首领拼起了刀，彼此各自出招架招拆招，两柄长刀激烈的碰撞，发出铛铛坪坪的铁声，犹如打铁时重锤落在铁块上的声音，但眼下的情况显然更为激烈。
灰衣人首领每一招都带着强劲的内力，似乎极想将江成打退，但交战了半响，江成依旧在院中原地，未曾被压退到后方，灰衣人进攻不得，甚至几度被江成压制，一连赶到未有遮蔽的院下，身后那群灰衣人也是连忙让出一个空隙。
很快，战场便从土神庙的屋内转移到了院子里，此时外面的暴雨依旧，两人的身形刚互拼到院中，顷刻间就被暴雨浸湿，衣服吸满了雨水，而后又从衣角淌下。
这时候的每一次身动和拼刀，都更为直观强烈，当两股力量碰撞到一起时，两人的身上和刀上都会溅出一大摊密集的水珠，像泼洒一样甩出一道水珠网。
而在这暴雨淋漓之下，江成与灰衣人首领的战斗已然产生了些许的阻力，但江成依旧气势不减，在空中一划刀，那刀身上覆盖的雨水便被甩成一道水珠横向切入雨中，暴雨产生的吵杂，亦将两人的打斗给弱化了几分。
然而这时，江成却未留心到，此时他已远离需要保护的商队众人，已经暴露在了其他灰衣人眼前，这些灰衣人虽只在一旁待命，但江成无法保证他们不会趁此机会上前对商队的人不利。
正是当江成分心朝向那些灰衣人看去时，一招未能完全抵消，手中的长刀哐然被砍断，灰衣人首领的这一刀带着强劲的力道，硬生生将江成手中的长刀震断，同时未销解完全的刀气径直朝江成刺来，等江成回过神来时，那刀刃已距离自己的身体不过一尺远。
江成迅速将手中的断刃横势一架，将刀刃拦住，身子连忙后退，随即翻身与之脱离，但胸前的衣衫还是被刀刃划出一手长的破洞，好在未伤及皮肉。
灰衣人首领身手在八辰之上，且擅长用刀，还是官兵出身，有如此矫健身手的官兵，想必在军队中也有些许地位。
望着手中的断刃，江成又朝灰衣人首领的长刀看了一眼，心想道：同样是长刀，从你下属手上拿过来的还真就比不过当老大的呗。
正当江成想时，眼角间透过雨帘，却忽然发现了他担忧的事情，只见那院中原本待命不动的灰衣人，这时忽然走出几人，趁着江成与灰衣人首领交手之时，朝向商队众人走去，似有一股宰割的凶狠。
而江成现在面对着院中，眼前挡着的是灰衣人首领，一番交战，已经将江成拦在了外面。
聚众躲在土神像前的商队众人见着灰衣人要动手了，又见江成已遁入雨中，一时间看不清人影，顿即惊慌起来，大喊一声。
江成应声朝院中跑去，那灰衣人首领似乎明白手下人都举动，也应声上前将江成拦住，而此时江成心中极为心切，脚下的步法也加快许多，径直朝灰衣人首领冲来，手中的断刃已然蓄力待发，灰衣人首领也做好应战准备，两人互相拼来，将院中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临近首领时，江成脚下忽然转了力，身子后仰低下一半，从灰衣人首领横向挥来的长刀下躲过，借着双腿的掌控，身子朝左抡了半个圆的角度，成功避开，穿过灰衣人首领的阻挡，接着正身立起，飞速两步起身踏上庙中石阶，身子在半空中跃得老高，手中蓄力已久的断刃如同一把长戟，飞速从江成手中穿出。
眼睛一瞬之间，那把断刃就穿刺了走在最前面要对商队众人下手的灰衣人，直中胸膛穿心而过，那灰衣人身子一僵，就势倒地。
其他几名一同上前的灰衣人就地一愣，很快就发现了江成追回，正欲应战，眼见江成就已出现在上方的头顶，一手劈下，随后转为手掌，将灰衣人连头带身砸在了地上，接着手掌转捏为一拳就势砸脸，顿时血肉模糊！
第一百五十一章 夜战黑虎军
江成这一举动，将其他灰衣人纷纷震慑在原地，他们望着惨死江成手下的同伙，那人已然骨骼尽碎，在地上呈现出一个扭曲的姿势，且头颅粉碎，血肉淋漓的被砸进地中，硬生生在地上凿出一个凹坑。
他们被震慑住的原因不是别的，而是眼前这个不过二十岁的少年，动起手来竟如此心狠手辣，且有着高于他们的实力，纵使他们人多可以弥补，但现在看来，只要愿意，他们随时都会成为躺在地上被砸进凹坑中的同伙。
此时那灰衣人首领也发愣了，缓缓从雨中走进檐下。
江成朝拳头下的灰衣人尸体看了一眼，不以为然，正准备起身，忽然发现这灰衣人的胸膛上，被衣服遮蔽着依旧露出半个类似标记的图案。
江成便将灰衣人衣服一扯，一眼看去，只见胸膛上正纹着一道全黑的虎头标识，那灰衣人首领也注意到了江成的举动，准备动手。
“原来你们是南箓司的黑虎军！”江成缓缓站起身来，朝向眼前众人看去，不出意外，这些人身上都有着这样的标识，“我与你们的院抚宋袁志大人倒也相识。”
当然一枚标识不足以盘算这些人都身份，但江成却可以肯定，这些人与南箓司的黑虎军有着很大的关联，且不说他们胸前的黑虎标识，光是他们的身手和作战性，都可以判断出是军队之人，且之前江成试探了一番，打探出一些破绽，可以说明这些人是江州城内的军队，如今来看，自然不可能是红鹰军了。
起先江成还以为这些人是商存之手下的军队，但现在将诸多信息连在一起，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是南箓司的黑虎军！
而且最主要的是，不知为何，那南箓司西镇院的院抚宋袁志对江成常常怀有敌意，虽没有像商存之那般明暗里针对，但那次莫名其妙抓捕何忠也给其扣上偷毁南箓司案卷一事，就显露出了很大的端倪。
如今再看得眼前众人，江成又想到初来就江州时姑姑曾告诉他，这南箓司的西镇院常常替南箓司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杀人越货暗中铲除，应有尽有，且当时江成还打趣说这种行径与东厂西厂无异，现在看来，倒也说得通了。
这些灰衣人似乎被江成说中了身份，那为首的灰衣人也不再多说，吩咐众人围拥而上，但显然，他们的首要目标不是江成，而是身后的那些商队众人。
江成再次捡起地上死去灰衣人的长刀，始终觉得不称手，但此时又无法丢弃，否则拿什么对付这些灰衣人。
然而抵挡了两批灰衣人之后，又与灰衣人首领交手时，手中的长刀再次被斩断，这时江成才仔细看到，灰衣人首领手中的长刀明显好于这些手下人用的武器，不仅刀长刀宽，且有着不同的金属架构，怪不得能斩断其他的长刀。
江成拿着手中的断刃颇为吃力的抵挡着，一边抽出身来对付其他灰衣人，并且使出了分心白影术，姑且能抵御这些人。
灰衣人首领又挥出无法躲避的一刀，江成只得以断刃辅以内力支撑抵挡，哐当之下，断刃再次断成两截，如今连着刀柄的只有匕首长短了。
江成虽回了一脚将其踢开，将手中断了又断的断刃就地一扔，嫌弃道：“什么破刀，你们黑虎军拿来杀猪的刀是吧。”
那灰衣人首领听状更怒三分，又是一刀砍来，江成双手一擒，将刀身压住，随即以力冲力，卸了刀的锋芒，朝向另一边劈去，又将半截梁柱劈出一指头深的凹痕。
这大大小小的攻势下来，院中这一片无论是地上还是院墙石头梁柱上都布满了刀口战痕，破烂不堪。
一回合收手后，待灰衣人首领蓄势待发这期间，江成的眼睛迅速的搜寻着四周可用的拿手武器，显然，其他灰衣人手中的长刀自然不够和首领的打，但现在江成的分心白影手中握着一柄从灰衣人身上掠来的长刀，对付其他人倒也极为好用。
正当江成搜寻之时，灰衣人首领的下一波攻势又迎面而来，此时首领已经有些愤怒和急切，他无法解决江成，或许在之前的刺杀任务中，他们可以很快的结束战斗，但这一次，仅只有江成一人，就将身后几十名商队众人保护起来，已经过了半柱香的时辰，他们依旧未解决，自然心中焦急，因此在交手时也显得十分卖力，几乎每一次出手都用出了十足的本事。
灰衣人首领的长刀再次掠过，江成再次使出了步法转圈俯身避让，灰衣人首领的身子连同长刀从江成上方掠过，正这时，众人眼见一道白光炸闪，整个土神庙内都白光一片，紧接着，一道震耳欲聋的惊雷电鸣声响起，似乎就在头顶炸裂而出。
如同老天爷看到了底下土神庙的情况，愤怒的朝他们吼叫了一声，那到一闪而过的白光快将人的眼睛都给晃花，这时，江成却惊奇的发现，在方才电闪之时，他看到土神庙的上方主梁上，悬挂着一把剑！
待电闪之后江成再次看去，果真是悬着一把剑，似乎是绑在那主梁之上。
或许可以借来用用！江成心中想着，时间只过了一瞬，但江成心中已然思索万千。
忽然间江成发现，灰衣人首领从自己上方掠过，并未落地，而是迅速朝向身后那些商队众人冲去，江成就势腾步上前，一手抓住灰衣人首领腾空的腿脚，一把抓住，将其拦了下来，随即踏步而上，一脚蹬上了灰衣人首领的后背腾空而起，轻松跃上了与主梁无异的高度，一把扯断生锈的铁链，将悬挂着的那把剑取了下来。
江成落地，挡在了又要朝众人冲去的灰衣人首领，掂量了手中的剑，分量正足，上面虽锈迹斑斑，但可以看出此剑的做工打磨不同于普通刀剑。
江成将剑扬在手中指向灰衣人首领，笑道：“这下可以好好打一场了！”
灰衣人首领一愣，随即做好应对姿势，江成言罢，轻轻动了动手中的剑，朝向灰衣人首领又是一笑，在身后，竟又分化出一道分心白影。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二道分心白影
“震荡朝天开，欺神鬼莫来！”
江成冷言道，一手抚着手上的生锈之剑，手上握着一团内力，所过之处，将剑身上的铁锈一一抹除，顿时显露出来这柄剑真正的锋芒。
与此同时，江成方才暗中已又催动分心白影术，再分化出了一道分心白影，分心白影同样手持着一柄云雾幻化成的剑形，缓缓立在了江成身后。
这也是让灰衣人首领惊诧的原因，方才江成唤出第一道分心白影时他未注意，现在再看时，两道分心白影竟与江成体型无异，只不过看上去像是云雾形态，但举手投足皆与主人一致，况且有着与江成一样的实力，仅一道分心白影，就将其他灰衣人给拦了下来，由于是一道假影，他们竟也不知如何对付。
灰衣人首领并未见过这种奇术，在他有些震惊的神色下，江成与身后的分心白影竟先攻了过来，长剑直驱，好些没反应过来。
一连两番的交手，灰衣人首领感觉到江成的身手有些变化，大概是手上这把土神庙的剑，而先他只以为是一把锈剑，如今却怎么也斩不断，这把锈剑超出了他的意料。
同时，也超出了江成的意料，这把锈剑出奇的好用，且看上去是一种极为坚硬的金属质所锻造而成，配以钦天术，竟发挥出了意想不到的功用，一人一影夹击灰衣人首领，很快，灰衣人首领就破绽连连，败下阵来。
其他灰衣人支援上前，奈何都是些六七辰的身手，自然不是江成的对手，很快处于了下风。
这时再战，灰衣人首领显得有些忌惮起来，分心白影的出现，使他摸不清江成的实力。
眼看着时间越拖越久，灰衣人一众的行动任务却没有一点进展，再拖下去，便是大忌了。
见着灰衣人首领的迟疑，江成又直刺上前，配合着分心白影的围攻，手中的锈剑如纸片一样在空中抖动扭曲着，趁着灰衣人首领躲避分心白影时，江成看准时机，轻刺中了他的胸膛，还未等刀剑入深，灰衣人首领便挡剑拦下，连忙后退。
江成估摸着方才这一剑的力道，恐怕只是刺破了些皮肉，由于衣着漆黑，江成尚看不出是否又血迹。
灰衣人首领行动自如，看上去无伤大碍，但却超出江成意料的未再反击，而是忽然喊了一声：“散！”
底下的灰衣人纷纷不再进攻，而是四处散开离开了主院，似要撤退，而且将死去的灰衣人尸体尽数带走，似乎不打算留下一丝把柄。
很快，土神庙中就安静了下来，只感觉得到那些灰衣人的气息还盘踞在周围，但不知具体。
身后的商队众人已经压抑许久，一场耗费许久的杀戮交战在他们眼前上演了许久这些人从生命危在旦夕到此时的劫后重生，见着灰衣人离去，这才松了一口气，提上嗓子眼的心终于安放了下来。
但此时见江成还未动，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而是默默的注视着江成。
江成站在院中，细心的感受着周围的气息，但因为暴雨的阻隔，感知效果似乎不好，随后江成操纵两道分心白影镇守，自己则冒着暴雨跳上屋顶，以便看个清楚。
他轻跳上土神庙屋顶，就看见旁边一群灰衣人似跳蚤一般从土神庙附近离开，很快遁入了暴雨和黑夜遮蔽的夜幕。
大概不会来了！
江成心想道，但他们在土神庙周围盘踞了片刻是在做什么呢，江成边想边看，忽然看见一旁的院子冒出星星火光，江成大惊，那院子是安放车马商货的地方，很显然，商货被他们烧起来了，这些灰衣人对商货下手了！
江成正要立刻跳下去喊叫众人让其去灭火抢救，忽然大脑一晕，只感觉脑海中的思绪如乱麻一样缠绕，顿即塞满整个大脑，江成眼前一黑，浑身忽然卸了力，顷刻间，身体直扑扑的从屋顶上倒进了院子里，扑在了水和泥混合的院中。
在江成摔倒落地的那一刻，身后的两道分心白影也顷刻化为乌有。
而后，江成耳边只朦朦胧胧的听到商队众人惊呼的喊叫，但他努力张嘴，却没有任何反应，喉咙也说不出话来，下一秒，便失去了意识，倒在水泊中，暴雨依旧噼里啪啦的朝下打落着……
当江成再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土神庙中的土神像前，地上和身上都用的商货中的被褥毯子，且商队中一众人都各自坐着自己的事，有的在生火做饭，有的在熬药制汤。
庙外的暴雨已经停了，展露出了明媚的阳光，头顶的破瓦处，正一缕阳光打在江成脸上，江成微微眯着眼，正想起身，却发觉自己怎么都使不出力来，他努力回忆着在此之前的事，脑海中只记得自己站上屋顶，接着就一片空白了。
“我这是怎么了？”
江成心中想道，浑身无力，但他又很想起来看看，而且口中极为干燥，似干裂了一样，江成微微张嘴，朝向有人的地方喊了一声。
一个耳尖的商队同事听到江成的叫喊，先是转过头来，接着惊讶大叫起来，高兴不已，连忙朝众人喊道：“江少爷醒了，江少爷醒了！”
商队的人纷纷相互传达，一并朝江成围剿过来，将烧好凉下的水喂给江成喝去，喝完后又喂药，一记药入肚后，江成明显感觉到自己有力了些，但依旧不足以起身活动。
“江少爷，你终于醒了，我们还以为……”同行的管事说话间声泪俱下。
而后江成才知道自己的后续，是从屋顶上摔了下来，如今已在土神庙过了一天，众人皆等待着江成的苏醒，这期间，还让人将消息传回了宁府。
若是平常人从屋顶硬直摔下，少不了落个缺胳膊断腿，众人营救江成时，发现江成全身完好，大抵是练过武学的人身体硬朗，而后他们便担心江成的伤或许出现在了体内，因此在荒郊野岭也顾不上许多，将商货中的可用物品尽数取了出来，搭救这位救了他们全部人性命的少爷！
第一百五十三章 稍有不测
如今见着江成醒了过来，他们难免喜极而泣。
歇了好一会，江成恢复了些，众人将他垫坐靠在了土神像前。
江成心中惦记着被灰衣人烧起的商货，随后问道：“那些商货如何了？”
“发现的及时，直接拉到庙外灭了火，火刚灭，雨就停了。”商队的管事回答道。
“商货损耗呢？”江成又问，这是他极为关心的问题。
“事后清算了一下，损耗超过两成……”管事语气有些低沉，说完又补充道，“怪我们去的慢了，他们在商货上倒了油，那火烧的极快……”
“两成……”江成默默念了一句。
这批价值一百多万两的商货，损耗两成，就是超过了二十万两……
见着江成沉默不语，众人也深感内疚，连忙朝江成赔礼道歉，说的尽是些抢救不力的话，江成听得这些人无端说着，颇有些不解，只得解释道：“此事与你们无关，这笔账我会找那些人算的。”
“少爷，那现在怎么办？”这群人已经在土神庙驻留了一日，等待着江成或者江州城内宁雨绣的指示，但现在宁雨绣的回应还未来，江成先醒来了。
江成算着时间，今日又耽搁了一天，全国商会即将结束，他想了一计，连忙朝管事说去，管事和众人听得惊讶，但此前也从未有过这种方式，但此时一切以江成为重，因此他们也不多问，按照江成的嘱咐去做便是！
吩咐完，江成觉得有些乏累，便又躺下来，抬眼望向了土神庙的主梁，他忽然想到从主梁上取下来的那把锈剑，正是那把锈剑，很大程度上来说，是它救了这些人的命。
想起那把锈剑，江成又抬头问：“那把剑在哪里？”
“在这。”底下人连忙将剑呈过来。
江成接过手中端详着，白天光线充足，此时再看，就能发现这柄剑的奇妙，看上去是一把极为镌妙的剑，不过不是给剑客用的，而是一把惊堂剑，它与一般的剑有着很大的区别。
何谓惊堂剑？顾名思义，就是用来镇定屋宇庙堂一类的镇器，这种镇器可以出现在各地各处，人们认为有镇器镇守，可保一方平安，因此，这土神庙中则有惊堂剑，府衙上有惊堂木，水桥下有镇水剑等等。
只不过这柄惊堂剑，做工确实超群，除去铁锈来看才知晓其中玄机，若是旁人来看，恐怕就不足为奇。
且就在江成拿在手上看时，就发现昨夜交战时除去的铁锈，现在居然又迅速生造出一些来，附着在铁剑身上，倒不像是腐蚀那样，像是为了刻意掩盖这把惊堂剑的真身。
或许是什么高明的人为了防止惊堂剑被不怀好意的人取走才设计成这样的吧。至于铁锈为何生得如此快，江成自然说不清。
“将这把剑安放回原处。”江成将锈剑递给管事，接着道，“你那一晚给我说的故事看来没有错，土神这次也救了我们。”
管事点点头，更是深信不疑。
江成还想再说话，忽然大脑一晕，眼前又是一黑，刚刚抬起的头便朝下倒去。
商队一众人连忙喊叫，他们不知为何江成又晕了过去，但他们知道，这次，必须得回江州城了。
很快，他们分出一辆马车，载着江成回返江州城，另一边，商队继续按照江成吩咐的法子前往底下乡镇。
宁府江成屋内
“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让成儿去押运这趟商货的……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愧对于正寻……”宁雨绣坐在屋中的桌前，看上去极为沮丧，精致的妆容下却布满了愁容，极为自责。
“宁娘，这怪不得你，这臭小子没事，只要我这一针扎下去，保证他醒过来。”赵辅坐在江成床旁，旁边摊开着一套针袋，他看上去丝毫不担忧，笑着朝宁雨绣说道。
“真的？”宁雨绣有些诧异和惊讶，同时带着一丝希望望向赵辅。
“看好了。”赵辅微微一笑，将这枚银针缓缓扎入江成的眉心，手中孕着一股柔和的内力，透过银针输入江成体中。
这股极为舒缓的内力如同一条血脉，在江成大脑中迅速且轻柔的催动着积郁的神经，所过之处，血液紧跟其上，就似一只细心的手，在仔细的清理着乱成一团的棉线。
很快，赵辅收回手，在宁雨绣有些焦急的等待下，缓缓起身朝桌子走来，倒了一杯茶喝下，静待道：“马上就醒了。”
宁雨绣点点头，此时只得相信赵辅。
片刻，江成已经开始恢复了意识，他的大脑飞速的运转起来，体内的血液迅速的流通着，且那赵辅输入的那股内力并未就此消散，而是在江成体内由上至下窜动着，将所淤积的经脉血络尽数打通，将杂质清理出来，等时机一到，江成的身体下意识的坐起，侧身朝向床下的地上吐去一大口黑血，引得宁雨绣惊站起来。
这口黑血吐过，江成就这样坐着，缓缓睁开眼，望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他就这样醒了！
“怎么回事，我怎么回家了。”江成一连诧异的望着眼前的姑姑和师父赵辅，周围熟悉的场景，正是自己的屋子，自己不是在土神庙中吗，怎么睡了一觉，就已经回家了。
宁雨绣见着江成醒来，喜极而泣，快步上前，俯身将江成抱住，眼含热泪道：“成儿，你可吓死我了。”
江成有些错愕，他从未见过姑姑这般花容失色的哭泣过，纵使是遇到了难事，也只是愁眉。
宁雨绣的双手将江成挽的紧紧，似乎很怕失去他，江成也反应过来，安慰道：“姑姑，我没事，我现在感觉很好。”
说到这里，江成忽然一愣，他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呢！
这时江成才发现，自己全身充满了力气，极为精神，大脑思维清爽，不似之前在土神庙浑身乏力无主那般。
这是怎么一回事，江成疑惑的想着，随即朝向赵辅看去，只见赵辅微微斜坐着，似看戏一样一手举着茶杯，一手搭在腿上，极为悠闲地望向这边。
赵辅看着江成，微微朝江成一笑，江成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进阶
见到赵辅，江成心领神会，这下才体会到自己体内存在着一团极为熟悉的气息，原来是师父的。
不用多想，江成就知道是师父救了自己。
见江成精神活跃，连气色都比方才好上不少，宁雨绣也颇为惊奇，一直揪着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这才松开怀抱，坐在床边，两手紧搭着江成，柔声询问道：“成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端端的从屋顶摔下来了？”
江成仔细一回想，却想不出什么原因，摇摇头笑道：“姑姑，我还真不知道，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知道。”
江成话音刚落，赵辅便扬声说来，像书舍中抢答的学子一样得意。
江成和宁雨绣不约而同的朝赵辅望去。
江成将双手一插，问道：“那师父你说说，我是什么情况？”
“用术过度，灵魂超出了负荷！”赵辅缓缓道，“听随行的商队管事说，你为了保护他们，一个人迎战近二十名杀手，足足打了近半个时辰？”
江成抬眼往着屋顶想了想，道：“具体的记不清了，貌似是打了蛮久。”
“你还使出了两道分心白影，是吧。”赵辅接着说道。
江成点点头，“我也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成想真的招出了第二道分心白影。”
“那就对了。”赵辅随后指手道，“问题就出在这里，你与那些人交战数久，后面又用分心白影术招出了两道影身，就是这一原因，将你的灵魂和精神拖垮了。”
“还有这种事？我为什么当时一点感觉都没有？”江成回忆着那时的情形，又问道。
“你与那些人大战数回，对于感知会减弱几分，因此在你招出两道分心白影时，你的心神在超负荷的运转，但你的意识进入了战斗常态，所以才没有感觉。”赵辅像极了一个神医，很快就找出了江成此次的病根，“能与这些人厮斗这么久，也不赖。”
听得赵辅这么分析，江成忽然想到钦天术的一大特性，遇强则强，想必自己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陷入了战斗的常态，因此才弱化并忽视了身体的因素，最后脱离战斗，意识猛然回归常态，身体吃不消这一负荷的消耗，才后知后觉的产生反应，正好在自己站在屋顶时发作，使自己无意识的从屋顶摔了下来。
“原来是这样……”江成将整件事情的思路理清，回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这一场战斗，竟激发了自己的潜能。
“我方才替你看了，你已经步入八辰上品的实力。”赵辅接着朝江成补充了一句，“以后可以用两道分心白影了，不过不要像这次一样给它们注入和本体同等的实力，这样会极大的损耗你的心神，下次，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懂了师父。”江成点点头，又感知到了体内的气息在流窜，便问：“师父，你在我体内留了些什么东西？”
“没什么，助你活血化瘀的一道真气，记得找机会炼化它。”赵辅随意的解释着，极为懒散的在桌上撑起一只手，眯眼了起来。
江成又在床上静坐了一会，不知在思索着些什么，忽然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在土神庙以一敌众，丝毫不落下风，哎姑姑，商会的管事前辈们回来有没有夸过我。”
宁雨绣还当江成要说什么呢，听到江成的话，她噗的一笑，方才的阴郁心情一消而散，轻轻拍了拍江成，笑道：“有，那些人都快把你当救世主了，你现在可是救了他们命的大英雄。”
“风头出了就好。”江成悻悻说道。
“这些人的来路，搞清楚了吗？”这时，撑着头眯着眼的赵辅又缓缓开口道。
宁雨绣也朝两人先后看了一眼，她正要问这个问题。
江成点点头：“已经大致知道是什么人了，过些天就找他们算账。”
“嗯~”赵辅嘴中嗡嗡的回了一声，似乎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成儿，你好好休息，我去让厨房做些补品给你补补身子。”宁雨绣起身说道。
闭着眼的赵辅又开口道：“宁娘，不用浪费了，这臭小子现在比我都精神。”
宁雨绣听得一愣，随后笑了。
江成见师父又这般说自己，不服气道：“师父，你的意思是你把我完全治好了？”
赵辅微微点头：“当然，而且容光焕发。”
江成故意不予理睬，转头朝宁雨绣轻撒娇道：“姑姑，哎哟我头疼……骨头酸……没力气……肚子饿，要是有碗棒骨面吃就好了……”
宁雨绣噗的掩面一笑，连忙应道：“好好好，这就让厨房去给你做。”
“谢谢姑姑。”
江成说罢得意的朝赵辅看了一眼，似乎在说，还是我胜了。
赵辅也微微一笑，江成见赵辅微微张口，怕是又要和自己拌嘴，谁知赵辅忽然拦住宁雨绣说了一句：“宁娘，我也要一碗。”
宁雨绣转即应下，此时她心中已乐开了花，屋中如此温馨的场面，这是她多少年都未曾体会到的，她只觉得有了江成和赵先生二人的宁府，比往常多了些温情。
待宁雨绣离开房间后，江成又朝赵辅看去，赵辅也睁开眼望来，两人似乎心有灵犀。
赵辅还未开口问，也无需问，江成便将答案说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官兵出身，身上有黑虎的标识，我从他们嘴中套出一些话，极有可能是南箓司的黑虎军。”江成变了个脸色，很严肃认真的说道。
“黑虎军……是南箓司西镇院的官兵吧。”赵辅缓缓道，“当年在江家府邸，也却有黑虎军在其中。”
“如此说来，此时八九不离十和这些人有关系了。”
“看样子是等不及了，先露了马脚。”赵辅随后道，“你过后找机会去南箓司试探一下，那何先生不是还关在南箓司吗，可以借此理由。”
说起何忠也，江成这才想起这阵子忙于诸事，已许多天未去南箓司看他了，全国商会一结束，何忠也就要被南箓司提审偷毁案宗一事，如今时日已近，现在又得知了南箓司的因素，顿时将这两者联系到了一起，何忠也烧毁案宗一事，才算真正有了眉目。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万众其发
“师父，南箓司西镇院的院抚宋袁志，当年那群人中你见过没？”江成又问。
赵辅道：“那一夜奇黑无比，离近能辨认出传说都是万幸了，一张张人脸阴沉，也看不到全貌。”
江成本以为师父当年靠近过那些人，会记住那些人都形貌，但不成想赵辅也没记下来，江成自己又一想，发现时隔这么多年，自己也记不清当年在树上看到的情形了，脑海中只记下了些大致的情景和被赵辅叮嘱过的那些人的穿着，再去想那些人的脸，确是怎么也想不清了。
而且那一夜的天色也确实黑到了极致，月黑风高，加上极度压抑的黑沉阴云密布，天地间是伸手不见五指。
也正是那样一个夜晚，江家府邸毁于一旦，第二天江州城苏醒之后，也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棒骨面来了。”
宁雨绣略带微甜的声音响起，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的柿哑笑眯眯的端着盘子，上面盛放着两大碗棒骨面。
她先是极尊敬的给赵辅呈过来，说了声：“赵先生慢用。”接着就给江成端了过来。
“少爷，小心烫。”柿哑细心的将棒骨面放在高凳子上，将筷子调羹一一准备齐全。
江成虽说这两日都在昏睡中度过，但醒来后却是饿到不行，也那管什么细嚼慢咽，稀溜溜的就大口吃了起来。
这棒骨面选的是猪筒子骨，将其敲碎了熬制成汤，营养丰富不说，味道也是可口，至于江成为何想吃棒骨面，还是因为偶然一次府中做起，江成吃罢觉得回味无穷，后来才知，这是宁府内的独门做法，与市面上的不同。因此就给江成留下了馋念。
江成吃的惊天动地，赵辅虽不像江成那般大口，但也像是饿了，吃的极香，宁雨绣见着师徒二人这个情形，十分诧异，按理说赵先生如此高隐的人，向来风度翩翩举止端雅，在私底下竟有着如此不拘一格的模样，使得与赵辅这身气质稍有了些出入，却也着实有一番生灵活气。
见着两人各自吃着也不说话，如此开怀，宁雨绣默默笑了笑。但宁雨绣不知道，江成与赵辅这番场景，曾是在乾州东境县尧王村时就已有了，师徒二人隐居在天地一隅之地，每日除却练功习武之后，闲时吃上面食，这两人便是一大一小的凳子坐在院中吃面。
“小姐，古老板来了。”
一个丫鬟走进来，轻声朝宁雨绣耳边说道。
宁雨绣点点头，虽然有一丝意外，但还是说道：“请古老板进来。”
那丫鬟离开，这时赵辅居然已经吃完了，缓缓站起来，双手合拢在袖子里，朝柿哑看了一眼。
柿哑见状立刻领会，上前将桌子收拾好，端着碗离开了。
赵辅又变回以往高冷不易近人的模样，显然是有外人来了。
很快，古醒与唐沁便走了进来，身后的人拿着两大提礼物，看上去有些担心，等走进来时，还未来得及和宁雨绣打招呼，便径直看到江成正端着面大口吃着，生龙活虎。
江成与古醒唐沁两人对望过来，嘴中的一根面还未吸溜进去。
古醒和唐沁皆是一愣，脸上的阴云顿即消散，古醒愣然片刻随即笑道：“我说没事吧，你看，江公子这不是好好的吗？”
江成也愣了愣，连忙放下碗下床，朝古醒拱手道：“古老板。”
“快躺回去。”古醒连忙说道。
江成便又坐回了床上。
“古老板，您怎么来了？这带的是何物啊？”宁雨绣这时才开口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都是些补品。”古醒指着说道，“我听闻说江公子病重了，昏迷不醒，特意过来看看。”
“您是怎么知道的？”宁雨绣问道。
古醒倒有些错愕，反问宁雨绣道：“宁老板你不知道？今天一早江州城内都传遍了。”
宁雨绣听闻，便迅速让人出门去打听，很快，消息带回来了。
江州城内竟已传得沸沸扬扬，不少看热闹的百姓都汇聚在了宁府门口，由于不敢靠近，就远远的聚集着议论纷纷。
而且，在城中传的消息比古醒说的更为离谱，言传江州御使、宁府少爷江成，在押送商货下乡途中，遭遇劫匪暗杀，价值百万两商货尽数被毁，江成不省人事，恐撒手人寰。
古醒也是今早就听到底下人说城中传出了消息，连忙前来。
宁雨绣听得城中传言，微微皱眉，道：“这传的太过离谱，怕是有人别有用心。”
“确实是刻意为之，且已经将江成的行踪详细打探的清清楚楚。”赵辅这才说了一句话。
唐沁缓缓朝江成走来，起先听闻江成出事后，她脸色大变，便是第一时间要和古醒前来，现在看见江成与往日无异，她才平静下来，望着江成忽的笑道：“江公子，你额头上怎么还吊着一根针！”
江成一愣，伸手去摸，这才反应过来，这是赵辅之前给他插上，便伸头去问赵辅，“师父，能拔吗？不会拔下来就又晕了吧。”
赵辅长出一口气，似有些嫌弃的语气：“拔吧拔吧。”
“噢。”江成这才将银针拔了下来，朝唐沁说道：“你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说罢，丫鬟又小跑进来，朝宁雨绣说道：“小姐，府外聚集了好多人，官府的人和许多商会的人都来了，说要拜访。”
“都来了？”宁雨绣听得错愕。
“看来消息已经无人不知了。”古醒说道。
赵辅微微一笑：“一切都是预谋好了的，消息散布一气呵成。”
“无妨，待我出门走上圈，谣言就不攻自破了！”江成随后道。
“你可知这来访的人中，有哪些是真正担忧你安危的？有哪些是为了迎合献殷勤的？又有哪些是为了谣言中被毁商货而来的？还有为了宁府热闹的？和那些散布谣言来看结果的？”赵辅缓缓说道。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顿即明白了赵辅话中的意思，府外听闻了消息前来的人，皆是各有用心，难以分辨得清。
“那怎么办？”江成问。
众人望向赵辅，赵辅微微一笑：“也好办，趁此机会，摸点真相出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与关府卿谈谈
宁雨绣江成几人朝向赵辅望去，愣了许久，问道：“你想怎么做？”
“这样做便是了。”赵辅简单了说了几句，言简意赅，但表示此件事需要宁雨绣出面。
这自然不是什么难事，宁雨绣点头应答下来。
……
宁雨绣端坐在院中的亭子里，赵辅微站在一旁，双手在宽大的衣袖里互相搭着，看上去极为随意，此时站在这里，就似宁雨绣的府中一员，并不会有人过多的关注。
在宁雨绣吩咐过后，府门便是打开了，但并不是让江州城内的百姓来看好戏的，而是先将来府上的人一一接待一番。
很显然，最先要招待的，就是闻讯前来的江州府，府卿关庭延是带着付龙青前来的，付龙青代表着左乾门的商左使。
关庭延听闻云季山庄商队被劫，江成重伤，第一反应则是焦急不已，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迫使他急切的前来宁府求证，而心中不断的祈祷着消息只是谣传。
而在府外，关庭延又或多或少的得到一些确凿的消息，商队确实被劫了，江成也确实是昏迷不醒连夜被送回宁府的。
听到更详细的消息之后，关庭延的心揪得更紧，他迅速吩咐江州府的人去查此事，要求彻查出是哪一伙人在江州境内行事。
待宁府的门终于开了之后，关庭延被第一个请了进来，但他全然不在乎能第一个进来是否因为身份的缘故，他只担心两件事，一是圣上亲封的江州御使现状怎样，二是商队的情况，这关乎到全国商会的最终结果，意味着东济国和天圣堂代表的新唐国的暗中博弈。
“宁老板！”宁府中的人带关庭延走到了院中的亭子里，见着宁雨绣，关庭延先问候了一句，接着焦急询问，“宁老板，我听得城中已经传开了，特意来问问江成的情况怎么样了？”
宁雨绣坐在亭中神情如往常淡然，让人看不出悲喜，自然猜不出这件事的情况，宁雨绣缓缓说道：“关大人不必担心，是好是坏自有天意……”
宁雨绣给了一句极为笼统的话，更让人摸不到头脑，无从得知江成的情况。
“宁老板，都到这个点上了，你就别瞒我了，江成究竟怎么样了，这件事关乎到很多事。”关庭延急切道。
“关大人不必多想，稍后我再找你。”宁雨绣依旧这般说道，随后朝丫鬟说道，“带关大人去客堂休息一会。”
关庭延明白了，站在宁府前的那群人中，还有着许多像他一样打探江成消息的人，如今在这种特殊情况，宁雨绣自然无法拿平常的工夫招待他。
付龙青本是代表左乾门的商存之前来的，但一路上都只是跟着关庭延，并未上前开口说一句话，更不知道说什么话，但宁雨绣他们知道付龙青来的用意。
很快，关庭延和付龙青被分别安置在了两间客堂中，独自坐在偌大的客堂里，关庭延陷入了疑惑之中，他是听闻了江成的消息，从百忙之中的江州府抽身前往，如今却被宁雨绣安置在这，他一没有这个闲心，二已是焦急得等不住了。
而这时，带关庭延来的丫鬟却悄声上前，告诉关庭延说道：“关大人，小姐有些话特意让我带给您，小姐让您在此等候片刻，稍后会有人来。”
那丫鬟说完便匆匆离开，关庭延听得一愣，大概是明白了，这才努力平复下心情，坐了下来。
关庭延前脚刚坐下来，一人便从走了进来，走进来的正是赵辅，而他并不认识赵辅，但还是起了身。
赵辅双手搭着，缓缓朝关庭延走来，眼神中已将关庭延打量了数十遍，随后，赵辅礼貌性的拱了拱手，道：“关大人。”
关庭延点点头，回了一礼，接着问：“在下关庭延，阁下是？”
“赵辅。一介草民，关大人不必记在心上。”赵辅微微说道。
而关庭延心中却不这么认为，他眼中看到的赵辅，浑身自上而下散发着一股清风道骨的气息，极容易使人联想起话本中的隐世高人，也就是说，他在赵辅身上，未察觉到和寻常人一样的人间烟火之气，赵辅给他带来一种冷峻勿近的感觉。
“不知，赵先生前来，是宁老板指示的？”关庭延认为不可以一般词谓称呼此人。
赵辅一笑，请关庭延坐下，道：“正是，宁娘此刻忙于应付江州城内流传之事，暂抽不开身来找关大人，就由我代之而来了。我来也只有两句话，江成无碍，但此事暂不可外露，希望关大人保密。”
“不可外露？”关庭延望着赵辅，低声喃喃了一句，但前半句则更让他上心，那便是江成无碍，见得赵辅如此淡然的将这个结果告诉他，似乎没有隐瞒，关庭延再次确认后，这才放下心来。
“关大人心中知晓便是，至于其他原因，暂无需再问。”赵辅接着说道，“江州府中公务繁忙，关大人还是不要在宁府耽搁的好。”
赵辅的每一句话都应中了关庭延的心坎，关庭延从头至尾未有多说，赵辅便将他的心思答案全都说了出来，很快，关庭延对眼前这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感觉，但具体分析不清，赵辅似乎将自己看得透彻，但自己却窥不进他的一丝一毫。
“多谢赵先生解惑，关某这就回去了。”关庭延不再多想，拱手做别。
“关大人，你在江州做了多少年府卿？”临走时，赵辅又喊住了他，转口问道。
“快十年了。”关庭延一愣，还是回答了他。
“关大人请吧。”赵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终于将搭着的双手放下，伸出一只白衣袖手送着关庭延离开。
那一刻，关庭延心中莫名的紧张了一遍，却看不透赵辅眼神的意味，他快步离开宁府，也未管付龙青，谁知道付龙青在哪间客堂，且他与付龙青也只是路上遇见。
赵辅站在送走关庭延的院前，眼神微聚，看了片刻，便又回了宁雨绣所在的院子，而当他回去时，却发现那院亭中，已站满了许多人，嘈杂一片。
这些人，皆是参加江州商会的全国商会的老板。
第一百五十七章 墙不倒却众人推
此时各地商会的老板皆入了宁府，亦和上次的情形一样，只不过上次是为了让宁雨绣购货而来，这次，则同样是为了商货而来。
这些老板一大早就听到了云季山庄商队下乡被劫，商货毁于一旦的事，虽然和此事一同传出的还有江成的状况，但他们并不关心，他们只关心那批商货，因为每一件商货，都关乎着他们的利益。
这些商会老板围聚在宁雨绣身前，众说纷纭，但都是在等待着宁雨绣的回话。他们手中皆拿着先前暂抵的钱劵，当时得知云季山庄是用钱劵做抵的时候，这些人自然一百个不愿意，但主动权始终掌握在云季山庄手中，且有担保，因此也就应了下来，如今发生此事，百万商货尽毁，这些人担忧商货款拿不到手，又攒动着一齐来了宁府。
“宁老板，这件事您得给我们个说法啊！”
“是啊，宁老板，这可不是小数目，那些商货可是我们的心血啊。”
“宁老板，今天无论如何，您得把这钱劵上的数额给兑现了……”
“……”
宁雨绣将这些人迎进来，未等说一句话，这些商会老板倒先噼里啪啦说了一通，情绪也愈发高涨，上门讨债一般。宁雨绣本想讲话，但见着这些人这般情形，也便不想说话了，转而端坐着自顾自的品茶闲暇，有一耳没一耳的听着这些人讲的话，但由于人多嘈杂，宁雨绣也未听出个仔细明白，倒是把要她还钱的话给听出来了。
众商会老板的议论纷纷和宁雨绣的淡然自若不出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说了一大通后，或许是这些商会老板也意识到情况，忽然沉默了下来，齐望向宁雨绣。
好吧你听我，才又有一名商会老板上前说道：“宁老板，您还是给个准信吧……”
宁雨绣这才放下手中的半块糕点，朝众人望了过来，淡淡问道：“诸位老板……讲完了？”
众人沉默，宁雨绣又道：“那应该是轮到我讲了。”
“敢问诸位老板，可都是为了兑现钱劵一事来的？”
众人纷纷低头朝自己手上的钱劵看去，也算是默认了。
“宁老板，您看这事，总得有个说法吧，今日全国商会便要结束了，我等也都要回归各州省，这钱……恐怕不好拖……”
“诸位老板怕的是这钱拿不到手，因为你们听到言传说我云季山庄的商队被劫了。”宁雨绣缓缓起身道，她朝亭前众人扫视了一眼，接着道，“你们的顾虑我也知晓，只不过我们有言在先，以钱劵为凭证，二十日之内钱款一定到位，纵使诸位回到了各州省，这钱也一样能从钱庄汇过去。”
“大家都是一国之商会，我云季山庄也绝不至于做欺骗尔等的事情，更何况这区区百万两，如今暂不能兑现，也还望诸位老板谅解，至于商队一事，那便是云季山庄自己的事了，诸位老板更是无需操心。”宁雨绣接着说道，“若是诸位信得过我，便改日再来，诸位的商会也不至于需要我这区区百万两来续命吧？”
宁雨绣最后这番话，即是肯定又是在反问，反问这些商会老板今日前来的用意，纵使出了变故，也不至于听风而动一齐来了。
很显然，宁雨绣已经或多或少能知晓这些人绝非只是因为商货款而来。而面对众商会的前来，她断然不能说云季山庄的资金出了问题，纵使在发放钱劵时众人或多或少会有察觉，但这个真实情况，并不能从她这个云季山庄的主人口中说出。
然而面对宁雨绣的这一番承诺和语重心长，这些商会老板却依旧不依不饶，似乎，并不领这个情。
“宁老板，你的话别说的这么好听，你先是给了我们钱劵，而后你的商队被洗劫一空，百万两不翼而飞，这也太巧了吧！”正当众商会老板陷入思考之时，其中一个商会的老板忽然上前说了起来。
宁雨绣微微朝其看去，这是京三省中一家实力比较强的商会，虽比不上十大商会，但也能排第十一了。
这名商会老板的话让众人惊讶，宁雨绣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眼前这个商会老板的下一句要说什么，她也快猜到了。
只不过，宁雨绣并未等来这个商会老板的下一句，而是等来了天圣堂三殿下贺青。
“这位老板，你这番话可得小心着说，若是想抨击宁老板和云季山庄，恐怕不是现在这个时候！”贺青有些戏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众人应声让出一条道，贺青一手扑扇缓缓朝亭中走了过来。
“天圣堂的贺三殿下此话是什么意思？”那商会老板反问道。
贺青礼貌的朝宁雨绣看了一眼，转身道：“江州城内皆传闻云季山庄出了事，你却趁此机会率领商会同人前来索债，你方才的话中，难道是想说宁老板是故意编了这么大一个谎言，商队被焚劫一事是假，骗取商货财物是真？”
“若说此事，虽然是巧，但相信诸位也都知晓云季山庄在东济国的名号，又怎会做出这种下三滥的事呢？”
宁雨绣在一旁听得微微皱眉，他望着突然前来的贺青，心中一边疑惑为何府人没将其拦住，又听得贺青的话别有用意，听上去反倒不是帮自己澄清，而是在刻意引导众人往这方面去想了。
这哪里是帮忙，分明是借机踩贬。宁雨绣心中想道，连忙上前，将贺青制止住，道：“贺三殿下，此事只是一个很小的误会，无需你这般大费口舌，以免让人觉得是我请了你来的。”
“宁老板误会了！”贺青连忙道，“我正是听说了云季山庄出此大事，特意前来慰问，也好看看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一切都好，贺三殿下有心了，请回吧。”宁雨绣连忙让人将这个不速之客请走，以免他在现场越说越乱。
“宁老板，我此行还有一事，是来看望江大人的，商货没了不要紧，不知江大人现在情况如何啊！”贺青极为诚恳说道。
但这番话，却是说给众商会老板听的，贺青的话也就是在旁敲侧击的众人，商队真的出事了，一时间，亭子前又纷纷议论了起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墙不倒却众人推（二）
宁雨绣心中听得好笑，看来这天圣堂是专程来看热闹的，还特意煽风点火了一把。
宁雨绣笑着回道：“贺三殿下无需挂念，一切都是极好的。”
然而，这时底下的商会老板们站也站不住了，又纷纷举过钱劵朝宁雨绣喊了起来，众说纷纭的话中只透露着两个字：要钱！
与此同时，宁雨绣所在的院中的情况，每过一刻都会及时传入江成所在的院中。
当听得众商会老板已将传言当真，纷纷索要钱款的消息时，江成则是坐不住了，更何况这消息中还说了贺青的到来，在一旁的添油加醋。
江成所在的院子虽然相隔甚远，但也多少听到从亭院中传来打嘈杂声。
在听到最新一轮的消息后，江成不免起身道：“不行，我得去出去帮帮姑姑。”
然而唐沁却将江成拦了下来，说道：“你不能去，你忘了宁老板和你师父叮嘱的了，你现在不能露面。”
“外面怕是要乱了，我怕姑姑对付不了那么多人，更何况现在天圣堂的人也来看热闹了。”江成说道。
“那你就更不能出去了。”这时，古醒走了进来，“我方才去看了一圈，确实都到了，不过还没到招架不住的地步，宁老板将场子镇的稳的很。”
古醒话中所说的稳，意是说场面还在宁雨绣的掌控之中。
江成稍稍安心，问古醒道：“古伯伯，现在外面什么情况？”
古醒笑道：“众商会的老板听信了别有用心的人散播的传言，都以为云季山庄出大事了，现在纷纷讨要钱款呢！”
钱款，现在云季山庄怕是拿不出手！江成心中想道，前几天，谈到这件事时，他便知晓了这几日云季山庄的资金周转问题。
“那姑姑怎么说？”江成又问古醒道。
“宁老板对付的了。”古醒似乎对宁雨绣的能力极为自信，倒也不担心，随后转口道，“只不过今日本国的商会未免丢了洋相，活活演了一出笑话给天圣堂的人看，按理说宁老板的实力众人皆知，今日居然会为了这一百万两商货银而前来聚众讨要，这些商会的老板们呐……我也搞不懂他们……”
江成又侧耳朝院外听了几声，点头道：“如此举动，确实让那贺青看笑话，他现在看着我们的商会因为一点利益几乎撕破脸皮，恐怕心里憋着笑呢。”
“小商为利，中商为益，大商为义。什么样的商道决定了什么样的商会，这都是古语总结过的。”古醒虽置身事外，但此事也不免流露出一番自嘲和汗颜的神情，大抵是对亭院中的情形失望了。
“舅舅，你不如去帮帮宁老板吧，哪怕站在一旁，也能给她撑腰。”这时唐沁走上前朝古醒说道。
古醒摇头道：“我倒也想上去，但宁老板不让。”
“我去看看。”江成随后道，“现在该探的也已经探出来了，我可以露面了。”
“暂时不可，宁老板那边还没结束。”古醒提醒道，“不过你可以靠近去看看。”
江成点点头，正合他意。
“我也去。”唐沁朝古醒说了一声，便跟着江成前去，两人便在庭院一角朝宁雨绣这边的人群看去。
此时，因为贺青的到来，加上有意无意的一番言语中的引导，使得这群商会老板更加聒噪起来，他们愈发的迫切向宁雨绣讨要这笔商货款，以至于忘记了周边还有个邻国的商会。
宁雨绣被这些人说的有些心烦意乱，不时的朝向贺青瞥去一眼，贺青虽笔直站在一旁像置身事外，但心中已得意洋洋，乱吧，原来东济国的商会没有一点凝聚力，这次的江州商会，贺青已经做好全胜的准备了，且他有十足的信心，在此次商会中，新唐国天圣堂的成绩远远超过任何一支东济国商会，除了云季山庄外，云季山庄的成绩他尚不知，但如今出了这档事，想必也就没得比了。
赵辅在亭中站了许久，这期间，他已将在场的人关注了个遍，而后才将宁雨绣喊了过来。
“怎么样？”宁雨绣问道。
赵辅微微摇头，“这些人急着讨要商货款，恐怕不止是担心这件事的影响，背后或许有人组织过……但那人不在场。”
宁雨绣微微抬眼朝赵辅看了一眼，心中有了定数，纵使知道这样，但她此时也得将众人安稳下来。
“宁老板，云季山庄家大业大的，不会连这一百万两的商货款都拿不出吧？”人群中一位商会老板说道。
“自然不是！”宁雨绣望向那人，笑着解释道，“诸位若是要我说实情，我便如实告知：我云季山庄负责承接此次江州商会的筹备举办诸事，致使财况超支，因此才有了诸位手上的钱劵，但这钱劵有我云季山庄与江州钱庄的担保，上面也写明了二十日之内兑现，若是要现钱，就等二十日之后。”
宁雨绣说完，本以为如实相告能得到众人理解，谁知贺青又从中作梗，上前装作同情道：“宁老板，贺青现在才知宁老板为了筹措此次商会付出巨大，实在是敬佩，既然如此，不如我从天圣堂拿出一百万两，先代宁老板支付商货款。”
众人听状大喜，又纷纷朝向贺青说去，竟称赞贺青是有担当之人，不愧为天圣堂之主，听到众人为了银钱追捧贺青，宁雨绣和远处的江成唐沁都心中生怒。
“这些人为了钱，怎么连这种事都做的出来，去讨好敌国的商会！”唐沁气得直跺脚说道。
江成也长叹一声，无可奈何，想必面对此种情形，姑姑的心里应该更不好受吧。
宁雨绣确实如此，见着众人的举动，她心中莫名失望，但尽量未表露于脸上。
此时，众商会老板见贺青愿意出钱，纷纷劝说宁雨绣接受心意，让她从天圣堂先拿过钱款支付他们的商货款，至于之后的事，就不是他们操心的了。
这些人难道忘了天圣堂是他国商会？如今闹出一个更大的笑话递给天圣堂笑去却不以为然！
宁雨绣长叹一口气，朝向贺青望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钱情之危
“多谢贺三殿下的好意，不过此事不必劳烦天圣堂。”宁雨绣笑着朝贺青说了一句，随即收回神色，朝向众商会老板说道：“今日江州全国商会结束之后，诸位老板可前往我山庄兑现商货款！”
宁雨绣此番话一说出，众人便没有异议了，虽还有些人在私底下议论，但大致接受了宁雨绣的承诺。
“姑姑要今日兑现，来得及吗！”远处的江成听得宁雨绣的承诺，心中不由得说道，虽然他知道姑姑此时说出此话是不得已而为之，由于这些商会老板的举动和贺青的煽风点火，已经让姑姑有些骑虎难下，若是姑姑不答应给他们兑现商款，就会被天圣堂捡了这个便宜的笑话，势必丢败本国商会的颜面。因此，宁雨绣只得自己应诺下来。
可是这百万两商货款，又从哪里凑呢？
正当江成心中百般思索时，忽然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江成下意识的回头，只见得是付龙青！
付龙青微笑着道：“江大人，还真是你，玩当认错人了呢？”
唐沁也应声转过头来朝付龙青望去，此人在城中见过几面，她知道付龙青是江州府内的官员。
付龙青原本被安置在客堂中，但迟迟未有回应，便自行出了门在宁府院中逛了起来，也自然被这处庭院的动静吸引了过来，只是没想到来时就发现了正伏身着的江成。
“江大人，我听闻你前夜押送的商队在途中被劫，你人没事吧？！”付龙青打量着江成，似在关切又似在确认道。
江成挺起身子，道：“没事啊，多谢付主簿关心。”
说罢江成又为了表示自己身体无碍，在原地转了一圈，他没成想会意外和付龙青碰上，既然无法隐瞒了，索性直接实情禀报，况且江成知晓付龙青是代着商存之前来打探情况的，想必商存之也在好奇着自己的下场，既然如此，何不用事实说话。
付龙青见着江成安然无恙，倒也不惊讶，反之透露出一抹意料之内的神情，随后笑道：“我和商大人听说江大人出事了，商大人连忙让我前来关切，现在见到江大人无事，我也就放心了。”
江成点点头，同笑着回道：“请付主簿转告商大人，江成多谢商大人的关切。”
江成说罢话锋一转，问道：“对了付主簿，有好些日子没见着商大人了。”
“商大人近来身体不好，在家歇病，江大人无需挂念。”付龙青回道。
江成心中想道：你既然不安好心的来挂念我，我自然也要不怀好意的挂念一下你商大人，不知手上的伤可否治好了？
但江成暂时不知道，商存之的右手已经废掉了，他如今成了独臂的人，正如他的官职左乾使一样，只剩左手。
“付主簿此行除了来看我的情况之外，还有别的事吗？”江成问道。
付龙青一愣，随即笑了笑，拱手道：“府中倒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江大人好生歇息。”
“付主簿慢走。”江成也不客套，拱手道。
付龙青随即离开，又朝庭院那边的人群凑近走了一会，这才出了宁府。
“商大人一手难保都还不忘关心我，等过几日一定亲自去看看热闹！”见着付龙青走后，江成喃喃道。
“江成，你在说什么？”一旁的唐沁疑问道。
“没什么。”江成回过神说道，“方才来的那人，也不是个什么好官。”
“打过交道？”唐沁问。
“岂止，都快知根知底了！”江成苦笑一声，又朝宁雨绣那边望去。
“诸位老板还有事吗？”宁雨绣见着众人还围聚在此不肯离去，便问道。
“宁老板，你莫不是哐我们的吧？”
仍有一些老板表示不相信，他们不相信宁雨绣此时态度的转变，也不知宁雨绣是因为天圣堂的原因才应下此事。
宁雨绣见着眼前这些人不依不饶，不免有些恼怒，言语中透露出一丝愤愤的口气：“我说了，今日晚间会给诸位兑现商货款，想必诸位应该不着急这半天时间吧！”
“我还有事，诸位老板自便。”宁雨绣说罢，便拂袖离开庭院，朝内院走去，宁雨绣望见江成唐沁二人在这边院子的圆门前，便顺势走了过来，道：“走吧，回去商议。”
江成点点头，两人跟着宁雨绣回了院子。
此时亭院中，宁雨绣走后，府上的家丁便围上前来，也未说话，呈左右两边站着，已然是送客之意。
宁府内的戏已唱完，这些商会老板也无话可说，既然宁雨绣答应晚上会兑现商货款，那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站在人群中的贺青先是望之一笑，脸上露出一道轻蔑的神情，朝这些人望了望，随即挥扇起步，护卫开路，从商会老板人群中扬长而去。
接着，这些商会老板也陆陆续续离开宁府，有其中为首的几位称得上实力靠前的商会，看似有意无意的先后离开，实则脚步相近，出了宁府便簇拥在了一起，前往了一座茶楼。
在茶楼某一单间中，付龙青正坐在其中，这些老板走了进来，一个个洋溢着和善的笑容，将在宁府的结果一一告知付龙青。
“付大人，今日这事我们办的怎么样？这宁老板可谓是骑虎难下，可算是答应将商货款支付了。”
付龙青微微一笑：“诸位老板看来在本国的商会中还算有些影响力，能煽动这么多商会一同行事，想必用不了多久，足以成为一州一省的商会领头人。”
这些商会老板听闻夸赞十分惬意，又道：“付大人过奖了，既然现在我们的事已经办完，您看，我们那些货？”
“诸位老板放心，你们仓库中见不得人的货我会尽数还给你们，同时会撤销在左乾门记录的案录。”
“多谢付大人，多谢付大人！”
这些商会老板不知为何感恩戴德，连声称谢，随后才一一离开。
付龙青见着这些人离去，脸上也露出了与先前贺青无异的轻蔑神情，随即将手中茶杯一放，起身离开茶楼。
而与此同时，宁府谢绝了后续要上门拜访的各类人，宁雨绣这边却陷入了极大的困扰。
第一百六十章 无难之难
宁雨绣回到屋中，连忙喊上府中的管家：“马上召集山庄的总管前来，商议商货款一事。”
宁雨绣眉头微皱，心神不宁，大抵因为这样一件事，使她产生了许多复杂的情绪，但又无法一一表露在脸上，因此才以皱眉表现。
不多时，山庄的账房总管几人便来了，狄总管听说了宁府中商会老板讨要商货款一事，也急忙从家中赶了过来。
众人等待着宁雨绣的发话，宁雨绣思索了一会，便说道：“今日众商会老板要我们山庄兑现那一百万两商货款，如今不得不兑，然总管，你去一趟江州钱庄，找赵老板，将山庄的存银取出来用作支付此次商货款。”
“宁老板，不可啊。”狄总管听闻脸色大变，连忙道，“山庄在江州钱庄的存银是定下了三年定期存约的，若是期限未满解除存约，将会白白损失八十万两的存银。”
狄总管经手过云季山庄的商银财支，自然知晓这其中利害，而这定期存约，则是每一个阶段都会进行的条约。开办商会常会有资金运转缓慢或供应间断的时候，且云季山庄体系庞大，维持运转的资金自然也如天数，因此为了预防突发情况，保证山庄的正常运营，一些实力较强的商会会和财力雄厚的钱庄签署定期存约，也就是商会会拿出根基存银存入钱庄作保，以获得钱庄的钱款贷入资格，对于云季山庄这样规模的商会，几乎每月都会用到这一条款。
而使用这种条款的条件就是商会需要将本身存入钱庄用作备用根基的存银当做签署定期存约的资金，定期存约期间，这笔钱无法取出，但有需要，可以使用定期存约的条款，如果在定期存约未满期间商会单方面解除存约，钱庄就会扣除一部分存银作为违约款。
每个商会都会有用作根基的存银，且这笔钱不会轻举妄动，因此大多都是存在钱庄内，正是因为这笔钱不会随意使用，才催生了这种定期存约比较保险便捷的方式。
云季山庄亦是如此，但不同于其他商会的是，云季山庄每月都会有着巨额的可供流通的商银，因此山庄内无需贮藏多量的存银，故不仅是白银，甚至大批的黄金都存放在江州钱庄。
而本月，因为忙于全国商会的诸事，云季山庄的财款支出早已负空，且已将本月的存约权限使用，因此若是再度挪用钱庄存银，就意味着只有解除定期存约了。
狄总管所说损失八十万两存银，就是解除存约之后会扣除的赔约款。
对于商会来说，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金额，可足够养活十家中型商会；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纵然是一个天文数字。因此不难理解山庄总管们为何反对了。
“宁老板，钱庄的钱怕是取不得，期限未到，因为这一百万两，又白白损失八十万两，实在是不划算啊。”
几位账房总管和狄总管纷纷表示不同意。
宁雨绣叹气道：“我也知此事弊大于利，但眼下已到了这个地步，山庄财空，我要去哪筹得一百万两给这些老板兑现，就算是借，也没人能借得出来啊”
“宁老板，我去同赵老板商量一下，看能否再给我们贷一次，只是解除定期存约一事，您不要再想了。”狄总管连忙说道。
“若是能行便最好不过。”宁雨绣坐了下来，闭上眼睛，两指轻轻的捏着鼻梁根，颇为思愁。
狄总管此时也快忘了自己腿还有伤，心急如焚的让人将他推走，前往江州钱庄，剩下的总管则在一旁几人围桌，开始盘算起了能凑到的银两，几人眉心皱成了一个疙瘩，久久未能解开。
过了半响，狄总管回来了，然而听到结果后的宁雨绣和众人的眉头皱得更深。
当狄总管前往江州钱庄的时候，发现钱庄少见的关着门，而后才找到赵老板，将云季山庄一事详细的讲述出来，并恳请赵老板能通融一下解救水火。
但赵老板却比狄总管更加发愁，随后才知道钱庄内有着南箓司的箓员在其中，经赵老板解释狄总管这才明白，江州钱庄被暂营了，因为南箓司声称收到证据举报江州钱庄在存银放款方面有问题，今日中午便前来钱庄查账，出动了整整四十名箓员，在此期间，江州钱庄的各项存银皆不能动用，且不知何时能解封。
赵老板也是满脸愁容，他自认为钱庄一清二白，但如今被监察机构南箓司查出有问题，不管是清白与否，这段时间都无法开门。
因此，狄总管所求一事也就无可奈何了。
宁雨绣和总管几人顿时沉默无言，那围桌而坐的几名总管只得继续把头埋下去盘算着可拼凑的商银，将能用的能借的都算了进来，仍达不到一半数额，况且只有小半天工夫，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宁雨绣在此做回椅子上，倚靠下来，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平静。
这一桩桩不好的事都拼凑到一块了，说不上是巧还是其他。江成心中想道，心思也随着姑姑一起陷入了愁绪之中，他和师父赵辅在一旁坐了许久，两人一句话也未曾说过，而这时，江成起身走了过来。
他轻轻的上前，给姑姑捏上肩膀，但不知说什么。钱上的事，他一个不过二十的人，自然帮不上忙，若说帮忙，他极愿意将先前的一万六千两白银拿出来帮姑姑，但总归是杯水车薪。
因为自己的一番心思，姑姑为了帮自己了却心愿才决定下乡惠民，如今造成云季山庄如此窘迫的局面，江成不由得生出一股难言的愧疚，他轻轻捏肩的手却有些无措。
宁雨绣伸出一手将江成的手搭住，江成明显感觉到姑姑温暖的柔手下布满了汗水，宁雨绣轻松笑了笑，道：“成儿，说是给我捏肩，又不肯使力，又糊弄姑姑是吧。”
宁雨绣的这一句玩笑话使得江成轻松不少，手上的劲也大了几分，宁雨绣也只得是少有的放空一切，暂时放松起来。
屋内显得有些静谧，众人皆沉默不语，甚至声响都很少发出，这时，一手撑着头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养神的赵辅缓缓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朝屋外走去。
第一百六十一章 转机
宁雨绣和江成齐朝赵辅望去，江成先喊道：“师父，要干嘛去？”
“刚眯了会觉，神清气爽，出去走动走动。”赵辅微微转身，看似闲懒的模样回道，随后又朝宁雨绣说道，“宁娘，可是好久没见你这么愁了。”
“赵先生是超凡脱世之人，不像宁娘是个俗人，我倒也想像赵先生一样不愁不厌呢。”宁雨绣朝赵辅打趣道。
“言之有理。”赵辅点点头，随后转身出了院。
宁雨绣笑望着赵辅离去，朝江成说道：“赵先生倒是从来都不愁呢，一点都不像这凡世间的人。”
宁雨绣这番话显然是在夸赞赵辅的洒脱仙隐，然江成却不这么认为，调侃赵辅道：“姑姑这般赞誉我师父，怕是过头了，我倒觉得他是事不关己啥事不沾。”
宁雨绣又微微一笑，闭目养神，嘴上朝总管们说道：“都回去吧，我今晚想办法稳住那些老板。”
那些总管也的确无可奈何，只得退去，然一路上依旧操心着此事。
不多时，唐沁便带着古醒来到，看样子是唐沁将商会急切要兑现商货款一事给古醒说了，古醒上前找到宁雨绣，道：“宁老板，我这边可拿出十多万两银子，或许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宁雨绣错愕之余颇为感动，但摇摇头道：“古老板，多谢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今日这钱是凑不齐了，也就不花费精力去拼凑了，商会老板那边我来稳住。”
宁雨绣知晓古醒这十多万两是古泉庄此行全部的身家，若是为了自己的事将古泉庄给掏空，那她实在过意不去。
古醒知晓宁雨绣的为人，她若婉言拒绝，便是不受了，宁雨绣纵横东济国商场，为人好强，自然不愿意麻烦朋友。
“宁老板，明日一早，便要进行此次商会总算了，你还是不要过度劳神，钱的事我也想想办法。”古醒还是说道，纵使宁雨绣不应，但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古醒随后告辞，离开宁府，回去也好找人一起想想办法。
“成儿，我先回房歇一会。”宁雨绣起身道，自顾自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江成颇有些低落，翻身跳上了屋顶坐了下来，望向远处的江州城墙，思绪万千，他觉得许许多多的事由都像是被人策划好了的，而他们却一点改变的机会都没有。
宁雨绣也知道他押送的那批商货损失两成，剩余的商货还在，且被江成安排妥当，但对于很快就传遍江州城的传言来说，人们不会相信商货还在的事实，纵使解释也会大费口舌，所以宁雨绣干脆不说了。
宁雨绣叶未问江成那批货的细致去向，而江成也在等待着这批货带回来的反馈，他心中也没底，只能等待消息。
不知不觉，江成已然坐到黄昏，天色渐晚，与商会老板约定的兑现时间要到了。
“少爷，小姐已经起身准备出发了。”这时，柿哑跑过来，朝坐在屋顶上的江成喊道。
江成听闻一愣，迅速下了房顶，问道：“要去山庄了吗？”
柿哑点点头。
“换衣服。”江成随即道，柿哑连忙跑进屋中去给江成取衣服。
江成此行必须露面，不仅是为了澄清传言，更是为了宁府和山庄，他不能让姑姑一个人去面对那些聒噪的商人们。
迅速换好衣服，江成快步跑出院子，在宁雨绣出府前一刻赶到。
“姑姑，我同你一起过去。”江成笑道。
这时江成才发现，姑姑也换了身衣裳，暗紫色的裙衣，显得极为冷峻。
宁雨绣见着江成有些惊讶，道：“你还是留在家中，我很快就回来了。”
“我闲来也无事，就陪你走一趟。”江成不由分说，便挽过宁雨绣出了府门。
宁雨绣也未拒绝，微微一笑，心中也多了几分心安。
来到云季山庄，此时众商会老板已经聚集在此，看样子比宁雨绣来的更早，更为心急。
而且在不远处，贺青和他的护卫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即将上演的这出好戏。
但让宁雨绣意外的是，古醒和十大商会中较教好的几个商会老板一齐来了，见宁雨绣过来，古醒上前道：“宁老板，我找了几位老板，凑足了近三十万两，这下应该可以帮助到你了吧。”
宁雨绣无奈一笑，十分感动，此时她再无法拒绝古醒的好意了，“多谢古大哥了。”
这笔钱加上山庄内拼凑的商银，虽然不足以支付所有商会老板的商货款，但让她有了回旋的余地。
宁雨绣走上前，众商会老板便开始热闹了起来。
“宁老板，期限到了，商款呢？”
宁雨绣面对众人，不慌不乱，笑道：“事先我已跟各位说明了云季山庄的情况，但即使如此，在古老板和其他几位老板的帮助下，我也凑了一笔钱。”
“那还等什么，兑现吧。”众人听说宁雨绣凑出了钱，热议道。
宁雨绣知道这些钱是古醒连同几位老板掏出的全部身家，不到万不得已她断不可用，她还是想劝说众商会老板能宽限几日。
“诸位，你我都是商界同僚，我宁娘也绝非刻意拖欠商货款，不过我还是期望诸位在此事上能宽容几日，今后若谁家的商会有难处，云季山庄一定鼎力相助。”
“宁老板，别说这些空话了，给钱兑现就行了。”
宁雨绣看得出，底下带头讲话煽动气氛的都是排行十大商会之下的为首几家，众商会老板也都是为了这笔钱，但显然利大于情，并不领情。
宁雨绣无可奈何，也干脆不同这些人废话，准备换个强硬的态度告知他们，要兑现可以，手里只有这么多钱，无法兑完，你们看着办！
“诸位老板，既然如此，那我只好实话告诉你们，山庄的钱……不够……”宁雨绣的后面半句还未说出来，只见赵辅不知何时从山庄身后窜出站到一旁，轻轻将宁雨绣的话打断。
宁雨绣有些纳闷的撇头望着赵辅，只见赵辅极为悠闲自得，随意的朝底下商会众人说道：“宁老板说了，诸位的总计一百零七万两的商货款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兑现！”
第一百六十二章 紫陵山的帮助
赵辅此话一出，宁雨绣脸色忽变，扭过头来朝赵辅说道：“赵先生，我这边钱还不够……”
江成也凑上前，疑惑道：“师父，你别这么说啊，底下那群人又不是傻子。”
“宁老板，既然钱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兑现吧。”底下诸位老板听得喜出望外，连声吆喝道。
宁雨绣眉头微皱，也无心去指责赵辅的这番话给她带来的难处，只得迅速转身去安抚众人。
赵辅上前喊过宁雨绣，胸有成竹道：“宁娘，钱到了！”
说罢，赵辅一手指向山庄前的大路上，只见几辆马车飞驰奔来，车内摇摇作响，又似故意的冲向商会老板人群中，这些人纷纷四散而开狼狈不已。
五辆大宗马车停在了云居山庄门口，驾车的是宁雨绣和江成从未见过的人，但很快，江成便看到了那马车上熟悉的标志，一道紫色天幡旗，这些人的穿着也是统一的紫色云袍，江成顿时记起来了，这是震州紫陵山阁的人，多年以前送他的同乡伙伴孙承和阿周的就是这种穿着的人。
原来是紫陵山阁的车马，看见此景，江成不由得想起已经十年未见的伙伴孙承和阿周，在前来江州之前，他与他们还曾写过一封信，见此，江成有些感慨。
接着，江成和在场众人的目光都被这紫陵山来的人吸引过去了。
只见紫陵山来的这几人从马车上卸下几大箱子，那箱子足有半人高宽，箱子一开，里面竟是满满当当的黄金锭，这些黄金堆的高耸，在黑夜中借着火把和周围的亮光，反射出璀璨的金黄光色。
满满的几大箱黄金，着实亮瞎了在场众人的眼睛，这些商人眼中顿即流露出垂涎的神情。
宁雨绣也有些错愕，望着满满当当的几箱黄金呆呆的站了半天，随后才不可思议的朝向赵辅问道：“赵先生，这些钱是？”
“我下午出了趟门，去找了个老朋友让他带点钱过来，帮宁娘解一下燃眉之急，这些黄金折价成白银，足够一百万两了。”赵辅解释道。
宁雨绣和江成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赵辅下午时出门说是去走走，他们本没在意，谁知道赵辅是去凑钱了。
宁雨绣感动万分，连忙对赵辅行了一礼，眼眶一阵红热，有一些哽咽道：“赵先生，谢谢你，你真是帮了我大忙了……”
“宁娘不必见外，先去将这些人兑现后遣散了吧。”赵辅伸手道。
宁雨绣点点头，感动过后，连忙带着山庄众人投入了兑现钱劵的行动中，要知道这黄金比白银可是珍贵不少，价值也更高，且无论在什么年代，黄金都是稳当的硬通货，折价成白银，也有着一个很大的比例。
有了赵辅带来的支援，宁雨绣更有了底气，重新变回了那个叱咤商界的宁老板，紧而有序安排着手下人称重黄金估价抵扣，这些商人见着黄金比见着银两还要兴奋，此时眼中只有黄金了，变得听话温顺，等待着领取自己的那份黄金。
站在远处的贺青眼见着云季山庄拿不出钱要出丑，正要看这场好戏如何收尾时，几辆马车的到来打破了他的幻想，贺青不知为何有些失望，随后朝护卫吩咐道：“查查站在宁老板身边的那个穿白衣的是什么来头！”
贺青要查赵辅的身份，这似乎是作为有本事的人管用的手法，只不过他将不会得到任何结果。
贺青见好戏散了，也便没了兴致，回了。
此时云季山庄所有人喜笑颜开，宁娘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见着姑姑开心，江成也随之心情舒畅了起来，他与赵辅站在一旁望着底下忙来忙去，赵辅嘴角也挂着一丝惬意的微笑。
“师父，一下午的时间，你怎么就联系到了远在震州的紫陵山，还凑齐了这么多钱。”江成捅咕了一下赵辅，兴奋且好奇问道。
旁人不知，但江成知道这是震州紫陵山的人，因此认为这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不是什么难事。”赵辅却说道，“用灵术与老朋友聊了聊，让他给筹点钱送过来。”
江成震惊了：“师父，你没开玩笑吧，紫陵山在震州，与江州相隔几百里，这短短半天，且不说凑齐价值一百万两白银的黄金，光是运过来都来不及吧。”
江成确实想不通这其中的玄机。
赵辅也不故作玄虚，笑着解释道：“紫陵山用天机奇术运来的。”
“天机奇术！”江成好奇万分，但也不难理解这番话的意思，这天机奇术竟能让车马和黄金在短短小半天从震州过来，着实奇妙。
如果将此事将与旁人听，别人势必会觉得荒谬不堪，但对于身怀钦天术知晓这世间武学术术道法的江成来说，或许也在意料之中。
“这世上还有许多奇妙的事你是不知道的，等你以后去了紫陵山，就知道今日之事是怎么回事了。”赵辅随后笑道。
江成很快就接受了这一事实，他望向山庄前那熟悉的代表紫陵山的标志，心中感慨不已，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很快，宁雨绣与山庄众人便将折算成白银价值的黄金兑现了下去，这些商会老板领了钱，自然也无话可说，先后离去。
送走最后一位商会老板，云季山庄前才安宁了下来。
“商人重利无可厚非。”
宁雨绣心中本有些怨念，但又生出这样一句话来安慰自己，她知道，这些商会没有那么高远的目光，本国商会参差不齐，能谈到一起做友结盟的商会寥寥无几。
但宁雨绣没有多的时间去替别人着想，光是经营自己的山庄，都让她操心劳神，如今催还商货款一事，也让她更有了几分体会。
事毕，箱空，宁雨绣转头望向赵辅和江成，眯眼一笑。
“这件事总算是过了。”宁雨绣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吐出一口气，轻松道。
“接下来就是全国商会的总结了。”赵辅笑了笑，转头提醒江成道。
宁雨绣应声附和：“对，明日就是全国商会的汇总评比，成儿，你的事安排的怎么样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商会汇总
“放心吧，消息今晚就到。”江成保证道。
云季山庄一事就此为止，众人各回各地，而今夜，江成却是无眠，他坐在宁府前的石阶上，等待着那个消息。
守夜的府人哪里见过这个情形，自然不敢上前询问，更让他们意外的是，江成的这番举动，宁雨绣居然没有任何反应。
实际上江成早在事先就已说好，他今夜会在府前等待消息，一个来自八道县的消息。
虽然江州城门严格按照开关城门的时辰进行，但官家的机构有着特例，若是从八道县有消息传来，江成会第一时间收到。
但只不过，江成如今心中并没有底，他尚不知八道县的情况如何，也不知道那批商货售卖的怎么样了，一切都是未知数。
那一日土神庙一事过后，江成便让商队将剩余八成的商货运往八道县府衙，亲自交给关庭延，并带去一封信，信中讲了将这批商货交给陆邦民处理，分发售卖到八道县各家各户。
去过一趟八道县的江成知晓八道县对于物资的匮乏，且有着很大的需求量，因此，在土神庙遭遇一难后，江成自知没有精力亲自押送，便出此一计，大约是用赌博的态度来拼上一把，因此他让随行的商队保密，这批货的去向除却这些人无人知晓，所以对于旁人来说，眼不见为虚，加上传遍全城的传言，这批货是已经烧完了。
或许人们只在意自己关注的事情，正如江成今夜前往了云季山庄，也并未有人关注到他是否如传闻中的受伤深重，就连贺青的出现也只是为了看上一番热闹，因此在关注点偏移的事情上，江成便成为了不被人在意的那一人，站在人群中，也未有人关注到他。
时至夜深，寂静的江州城内没有任何声响，街道上亦没有人的出现。
入了后半夜，江州城内依旧如此。
眼见着周围愈发明亮起来，天色渐明，旭日从天边透过浓云缓缓升起，天要亮了！
江成在宁府门前坐了一夜，他身上披着一件袍子，眼睛缓睁缓闭，但意识一直保持清醒，江成的耳朵细心的听着周围，终于，一道窜急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直奔自己所在的方向。
江成被这一声响惊动，缓缓睁开眼睛朝其望去，笑了起来。
天一亮时，江州城内重现每日的热闹，只不过今日却热闹非凡，在江州城内即将迎来全国商会的收尾，今日便是汇总评比之时，府卿关庭延极为重视，早早的吩咐人做起了准备工作。
各路商会也都准备迎接这一趟热闹，看看是哪家商会的实力更强，此次的成绩更为突出，很显然，他们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天圣堂身上，这个邻国来的由皇室成员领导的商会，从来到江州就引起了不少的瞩目，且在商市期间的成绩十分亮眼。
至于本国商会内，众人的目光就放在了十大商会之中，十大商会中又当属云季山庄引人注目，虽然十大商会都跟随云季山庄下乡惠民，也取得了不错的成绩，但总得来说，云季山庄的成绩更为突出，且更为神秘。
因为此次全国商会的性质不同于以往，夹杂了一层国与国之间的暗斗，所以东济国皇室也在暗中关注着，并在商会开市之前派紫羽军来到江州。
挂着江州御使的身份，在临近结局之前，江成的心情竟也不可避免的躁动起来，虽然中途有过几次不在乎输赢都想法，但当现在身处这样一个环境，江成依旧在意起了来自圣上要求的只能赢不能输的旨意。
在这一天前，关庭延得到消息，京城方面的人在江州城内会查看此次全国商会的结果，关庭延知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全国商会开市之时直到今天，江州城内的一举一动都在京城方面的注视中，虽然中途出现过大大小小的事情，但京城方面一直没有表露过任何意向。
关庭延提早将京城有人在江州的消息告知宁雨绣，为此，宁雨绣今日也做好了准备。
这一日，各路商会的老板们都齐换上了新装，各显不同，已经将江州大道占满，不同于以往的是，之前是商市，现在是人海。
由于是最后一天，江州城内也呈现出了异常高昂的情绪，气氛十足。在这样的气氛下，全国商会的落幕汇总就展开了序幕。
为了公平期间，本次商会的汇总结果将由江州府担任，除却十大商会和天圣堂，各路商会也已早早将自己的商单呈交了上去。
接下来，便由江州府的人一一公布各路商会在本次全国商会中的商市结果汇总，一个商会衔接一个数字，皆是以万两白银朝上说着，人群中不时涌动着热烈的欢呼声和拍掌声。
“萧阳堂，总计售出商货八千一百二十六件，共计三万九千两。”
“白珑轩，总计售出商货一万一千件，共计五万四千七百两。”
“……”
坐在最上面的关庭延亦是笑口常开，但他不时的朝天圣堂方向注视去。
贺青坐在那里极为悠闲，每当听到一家商会的结果汇总的数字，他都要轻蔑的笑上一笑，似乎对这个数字表示轻视，但也确实，天圣堂有足够资本轻蔑东济国大部分商会。
关庭延又转头望向云季山庄，宁雨绣端坐在那里，不卑不亢，耳听着一个个商会和数字的公布汇总，淡然自若。
在各路商会汇总完后，便轮到了十大商会。
“琊州，琅琊天会，总计售出商货五万八千四百件，共计十九万七千五百两。”
在江州府负责汇报总计的官员说出这一数字后，在场众人顿即爆出了惊呼声，上一轮排在十大商会外的成绩最高的一家商会总计是三万五千见外，共计八万四千两。至于其他商会，成绩较好的都是徘徊在八九万两之间。
而此时十大商会才报出了第一家，就已接近二十万两，这显然是一个飞跃的数字。
正当众人惊呼这些数字时，十大商会中另一家商会的成绩接连报出。
“昆州，南云庭，总计售出商货七万四千件，共计五十六万一千五百两。”
第一百六十四章 天圣堂大胜
“西祁省，三雅堂，总计售出商货八万九千三百件，共计六十一万三千五百两。”
江州大道的人群中再次传出惊诧欢呼声，众商会老板也纷纷表露出震惊的神色，耳听得商货的售出量和白银两成了呈现出一个让人惊奇的数字。
而接下来的十大商会中的其他商会，商货数量和银两数额更是一个比一个高，众人皆知江州城是全国富庶之地，人们的消费水平也极高，但如今几十家商会的售出数额算在一起，恐怕也有几百万两了。
很快，往后几家商会公布的金额便已呈现出逐次增长的水平，到除云季山庄和古泉庄的最后一家十大商会东境会时，金额再次出乎意料。
“乾州，东境会，总计售出商货九万三千件，共计金额七十五万两。”
乾州的商会有着不同于一般商会的商货，皆是产自乾州本地的各类特色产品和高贵奢侈用品，但在生活水平极高的江州城中，居然有不错的市场，虽然不是拼商货数量，但在价格方面累积出了一个极好的成绩。
当东境会的汇总成绩公布，众人依旧热烈不已，坐在台上的关庭延眼见着本国的商会成绩颇丰，心中开怀极了，且先不论天圣堂的成绩会是怎样，光是本国上回的成绩，就足以说明此次在江州举办的全国商会的成功。
但关庭延心中最关心的，还是云季山庄，他极为迫切的想知道云季山庄的汇总成绩，但云季山庄是本国的压轴商会，是要留到最后的。
在江州大道上的众商会老板和江州百姓的心情与关庭延一样，还是期待着云季山庄的汇总，不过他们却多了一样期待，那便是今年的邻国新秀——天圣堂。
面对各路商会不断攀高的成绩，天圣堂的贺青依旧未变神色，只是脸上的戏谑之色收敛了起来，但仍是胸有成竹的模样。
而后，轮到了古泉庄。
作为京城的领头商会，古泉庄自然也是众人关注的对象之一。
古醒颇为淡然，在轮到古泉庄之后，便让唐沁将所有的商货单凭证拿给了负责清算的江州府官员。
那几名官员迅速的统计着商货数量和白银数额，在得出结果时，不免抬头惊愕一番，几人互相看了一眼，随后将这份汇总成绩递交给关庭延看去。
关庭延接过汇总成绩，喜上眉梢，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让人交给负责宣读汇总成绩的官员。
那官员接过汇总成绩也是一愣，用了更高昂激情的声音宣读道。
“济京，古泉庄，总计售出商货二十万七千九百件，共计金额一百一十三万两。”
全场一片哗然，听到这个数字，众人沉默了一秒钟，紧接着嘈杂起来，这是所有商会中唯一破了百万两金额的一家，古泉庄的实力果然不凡，现场的反应也证实了这个汇总成绩的骄傲，面对众人的热烈呼应，古醒也连忙起身拱手回应。
唐沁走了回来，脸上心上自然是高兴不已，古泉庄目前是本国商会中最出彩耀眼的成绩，赢得所有人的欢呼是在情理之中，不过唐沁和古醒心里都明白，这一成绩是多亏了云季山庄的帮助。
贺青又露出满脸不屑，微微撇头靠在椅子上，道：“这点成绩看把这些人高兴的，待会让你们见识见识我的本事。”
宁雨绣听得此成绩，也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为古泉庄拍手称快，待古醒朝向众人拱过手后，朝向宁雨绣这边时，这两家商会的老板相视一笑。
应付完众人热情过后，古醒这才坐了下来。现在轮到了天圣堂，所有人的目光也随之转到天圣堂。
贺青依旧斜靠在椅子上，看上去极为懒散，随后让随处讲桌上厚厚的一沓商货单凭证取走拿给负责统计的官员。
接下来，那些官员熟练的统计着，当得出最后汇总结果时，他们脸上又是一阵惊愕，比方才统计出古泉庄时的成绩更为惊愕，几人看样子不敢相信这个数字，又迅速统计了一遍，这一情形引得在场商会和百姓乃至关庭延众人的疑惑，只有贺青胸有成竹。
第二遍得出的结果，依旧如此，几人这才将这份汇总结果递交给关庭延，关庭延接过一看，忽的瞪眼，十分震惊，微微侧头朝那几名统计的官员看了一眼，但得到的回应是确认无误。
这期间，关庭延又下意识的朝贺青看了一眼，贺青十分期待着他们公布这个汇总结果，关庭延接着朝向宁雨绣看去，宁雨绣依旧不卑不亢，自然猜测得到天圣堂的成绩数一数二。
“公布吧。”关庭延朝手下说道，但心中迅速产生了不安，这周围就有着京城的眼线接收着此次商会的结果，但显然，天圣堂这个成绩太过意外。
那负责宣读的官员接过天圣堂的汇总结果，同样表示震惊，下意识的朝天圣堂所在的方向看去，但这并不能改变结果，无论是本国商会还是他国商会，作为宣读的人，他需要保证自己的职业操守。
于是他用了和方才一样高昂的语气大声宣读道。
“新唐国，天圣堂，总计售出商货三十万一千七百四十五件，共计金额三百七十五万九千三百一十一两。”
“啊！”
众人震惊！
目光纷纷投向天圣堂，这个金额比古泉庄高出了两倍不止，但在场众人没有不相信的，因为他们都知晓也看到过天圣堂的商货有多热销，但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成绩，竟比他们想象到的还要高出许多。
听到这个数值时，宁雨绣的表情这才罕见的出现了一丝惊愕，微微朝向贺青望去，这时宁雨绣无法再做到不卑不亢了，她的心中开始有些没了底气，很显然，天圣堂的这个成绩，比她预想的也要高出许多。
这下，仅剩最后一家商会——云季山庄还未公布本次汇总结果了，见着天圣堂如此遥不可及的登顶成绩和来自贺青蔑视群雄的得意之气，众商会老板竟开始涌生出对抗之意，他们缓缓意识到，天圣堂此行是来让本国商会丢脸的。
但，这些商会老板知晓的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