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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吾江不语     江州令txt下载     江州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五章 商会开市(一)

    “我看着办?”

    贺青朝向商存之一手递过来的刀看了一眼,有些不解的笑道。

    商存之微微歪头,用眼神回应着,很显然,他是在告诉贺青,夺走你贴身玉佩的人我帮你绑回来了,玉佩也归还给你了。

    贺青微微朝蒙着眼尚不知情况的独手刀望去一眼,此时,作为皇室子弟的跋扈形态已经显露出来,敢偷抢贺青的贴身玉佩,自然是死路一条,否则贺青也不会用死去护卫的尸体炼化尸头僵前去复仇了,只是贺青尚不知昨夜在六道县,自己的尸头僵如何与独手刀大战了一番。

    贺青微微一笑,冲向站在面前的独手刀望去一眼,眼神中尽带杀意,接着从商存之手中接过刀,将手拿捏在手中比划了几下,缓缓朝独手刀做出挥砍的动作。

    商存之站在一旁,极为轻松闲适的看着贺青的举动,嘴角洋溢着一丝笑容,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贺青忽然将刀放下,随即抵回商存之,将刀放回了盘中,双手后背,朝向商存之笑道:“商大人,今日是贵国全国商会开市的日子,你看,我特意换了一身衣裳,着实不好下手啊。”

    这一刻,也不知为何,贺青显露出几分难得的冷静,用略带玩笑的口吻婉转拒绝了下来。

    “商大人,贺青欠你一个人情,日后有需要的,找贺青还便是,我得回去了。”贺青又朝商存之说了一句,随即离开。

    “能与三殿下交下个朋友,商某也算不费此事。”商存之笑着送别道,但脚步丝毫未动,他知道,他也没必要追送贺青。

    待贺青离开商府后,商存之的脸色便阴沉下来,转即朝独手刀望了一眼。

    “商大人?门先生,那人为何称你是商大人,难道你就是江州府中的左乾使商大人?”独手刀已听闻方才的对话,多嘴问了一句。

    恰恰是这一句,让商存之脸色又阴沉几分,商存之说道:“我肯见你,不是让你问东问西的。”

    “是是是,那商大人如何能救我?”独手刀一时未改回称呼,又问道。

    独手刀知晓前些日子是江州府的官兵前来将自己在南城的窝给抄了,还发布了通缉令全江州通缉自己,唯一的靠山门先生,现在得知居然也是江州府的人,独手刀现在嘴上未说,但心里已然想了个周全。

    然而商存之此刻心中已经做好了打算,缓缓深处左手取过刀,打量了一番,随即说道:“送你处江州,如何啊?”

    “那太好了。”

    “去更远一点的地方,那里没人追捕你,如何?”商存之将刀提了起来,接着道。

    “门先生将是我救命恩人,我感激不尽。”独手刀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什么事情,听闻商存之的话更是兴奋。

    “那我就送你走吧。”

    商存之抬眼笑道,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疯狂,加上煞白的脸色,如同来自地狱的鬼煞,手起刀落,怦然间,独手刀人头落地,尸首分离。

    一滩献血溅洒地上,人头滚落出一米远,独手刀的尸体铿锵倒地,献血顺着被砍掉露出的脖颈哗啦啦流淌了出来。

    或许是商存之的刀法太过准确,那头颅落地和尸体倒地献血喷出的方向都偏离自己,杀人过后,身上竟不沾一丝一毫的血迹。

    商存之将手上的刀就地扔下,发出哐当的声响,用手整理了一下衣襟,接着负手出门。

    商存之未言一语,在他前脚刚起步时,后脚就有几名府人拿着麻袋提着水桶布拖赶来,一半人将独手刀的尸体装进袋中抬走,另一半人清理地面上的血迹,整个过程极为熟练自然,似乎约定俗成。

    与此同时,在江州大道上,开市仪式已经举办完成,各家商会纷纷揭幕,将商货摆了出来,南北天物、东西天宝之珍奇应有尽有,大到高价上乘玩品,下到平价好物,可谓是聚集了东济国天下精华。

    如此大的场面,不仅吸引了江州城的百姓,就连县下八个道县乃至周边州镇的人都慕名前往,打算看个热闹稀奇,并购置几件心仪的商货物品。

    不过在着其中,最受瞩目的还是唯一一支从国外来的商会——天圣堂。

    不仅全江州在场的百姓期待,就连全国的商会老板都在好奇着天圣堂会带来什么东西,然而江州府的人却有些顾虑,也在等待着天圣堂的揭幕。

    而作为唯一有实力对抗天圣堂的云季山庄,老板宁雨绣此时却轻松自在的喝着茶,与各路商会老板交流着,丝毫不顾忌天圣堂。

    江州府众人皆知天圣堂的来历,但此时天圣堂却迟迟未来揭幕,只因一点,贺青不知去向。

    等得久了,众人也纷纷有些不耐烦,扬言天圣堂摆架子,散去了不少人,但依旧有些仰慕而来的人等待着揭幕。

    “天圣堂的老板贺青方才被左乾使叫走了,现在还未回来。”江成站在人群中,与赵辅交谈着,赵辅还是那身白衣,不过站在人群中并不显眼。

    “新唐国的皇子拥有南戌国的僵头术,实在有意思。”赵辅缓缓说道。

    “我方才询问他,他未有作答,想必是怯了。”

    赵辅点点头,转了个话题说道:“行了,这几日你就不要再想这些事了,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我得到处转转。”

    “师父,你不是说在江州有人盯着你吗,你还敢到处走?”江成有些疑问着。

    赵辅轻笑道:“我既然来江州,我自然不怕那些人,而且现在你在江州也站住脚了,往后也方便行事,这江州城内的人,哪知道他们要盯的是什么人,我有千百种花样让他们障眼,就算站在他们面前,也不会有人知道我。”

    赵辅说罢,便朝江成挥了挥手,闲逸自在的从人群中反向走去,接着遁入人海。

    江成有些无奈,他不知道赵辅为何对任何事都极为自信,难道仅仅是因为实力高深的缘故?

    江成也不再多想,随即走出人群,正巧听见人群开始欢呼热烈起来,江成顺着看去,原来是贺青回来了。

    贺青缓缓走到属于天圣堂的商市前,商人模样和善的与众人打着招呼,也未有废话,接着揭幕。

    天圣堂商货大显,众人顿时激烈几倍,江成也不由得嗔目一番……

第一百零六章 商会开市(二)

    天圣堂的商市上,皆是奇异珍奇的物件,在把玩器件中,有如六面琉璃珠,琉璃珠中嵌着六面形状的玉镜,每一面上都有着不同的花纹玉画,需要极高的烧练手艺,来自西俞国。

    在大宗物件上,如百枝千手西羽佛,一尊半人高的佛像,用的是上乘的木料加以雕刻,以木枝做手,极为精湛,千姿百态,来着溱安连城。

    天圣堂商市上的每一样东西都极为不菲,且这些在东济国内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尽数是来自天下诸国的稀罕物件,每一件都极为珍贵,就连小物件,也有七彩石纹花手链,天兽翎面具……这部分都是出自山海国。

    除此之外,其他的东西更是数不胜数,不仅数量繁多,且都是上乘精美之物,引得在场众人惊叹。

    归属于东济国的各大商会见了也是叹为观止,感叹新唐国的商会实力名不虚传,然而这些人并不知晓天圣堂此番参加全国商会的目的,除了些大宗商会的老板精明理事之外,其他人都呈现出与之交好的期愿,对于他们来说,天圣堂此次来到东济国是个绝好的机会,若能与之相交,势必能助力自己商会的前程发展。

    全国商会本就有促进各商会之间友好结交的存在,如今天圣堂的出现,更是让他们热烈不止,若能与天圣堂相交,日后想必能开通国外商路,铺展自身的商会实力了。

    关庭延和几名江州府的执首官员站在江州大道的阁楼上,关庭延望向朝天圣堂团拥而上的众人们,不由得皱了皱眉,紧接着,江州府内混迹在人群中记录天圣堂商货的人便返程来到阁楼,向关庭延如实汇报情况。

    关庭延听后眉头皱的更深,一手凭栏,缓缓道:“难办啊……”

    确实如此,天圣堂本身的特殊性加上此次参加全国商会,可谓是带足了目光,现在少不了被过多的注意,然而天圣堂的商货也着实上等,堪配得上所有人的围观。

    此时,江州大道上位于这一段的行人百姓已经都被天圣堂吸引了过来,其中也不乏有想与天圣堂较好的商会,亦是派出代表以商会的名义前去购买天圣堂的商货,但天圣堂只是客套相逢,至于会不会真的与之交好,恐怕只有贺青决定,但在明眼人看来,这无疑是一个无用的举动。

    众商会皆与天圣堂套近乎,不过亦有部分东济国的大宗商会,始终保持着气节,且这些人也都是明白人,大致能猜到天圣堂多来历,故也不争不取,而是等待着江州的商会巨头——云季山庄的回应。

    “宁老板怎么还没揭幕?”关庭延随后问道。

    “回关大人,宁老板正在与古泉庄的老板喝茶。”

    “都什么时候了,该上场了。”关庭延语气平稳,但依稀透露出一丝焦灼。

    此事有京城方面注意,事关东济国威名关庭延哪能不上心?

    关庭延说罢后,手下人便迅速下楼去找了宁雨绣。

    只见宁雨绣在江州大道一旁的茶楼里的一间大雅间中,雅间内坐着七八商会大老板,皆是全国各地而来的有声望的商会。

    宁雨绣在其中与之交谈闲白饮茶,丝毫未过多关注江州大道上天圣堂的举动。

    众人有说有笑,直到江州府的人前来。

    “宁老板,府卿说天圣堂已经揭幕了,该云季山庄了。”

    宁雨绣放下茶盏,朝江州府都人看了一眼,随即道:“知道了,你告诉关大人,我这就去。”

    江州府的人点头退去,将消息传了回去。

    宁雨绣便收敛了笑容,不似方才那般有说有笑,转而神色正经,起身道:“诸位老板,天圣堂已经开拔了,该咱们了。”

    “宁老板,就等着您这番话了。”诸位商会老板纷纷起身说道。

    宁雨绣一笑,道:“那我们便走吧。”

    诸位商会老板似早有合计商协,无一不斗志昂扬,先后离开茶楼。

    直到这些人回到江州大道上,众人才发现,不只有江州商会云季山庄未揭幕,还有许多家大宗商会皆未揭幕,而后他们看着已宁雨绣为首的商会老板纷纷现身,走到各自的商市前。

    贺青闲适的坐在天圣堂商会前,心中已开怀多时,方才众而群拥的场景经久不散,整个过程可谓是抢尽了风头,在东济国的全国商会开市之初便取得如此关注,况且论商货行物,皆没有与他天圣堂相上下的,后面东济国商会如何与他博弈?

    这时,贺青看着久久未出现的宁雨绣走出,如今他认为的大宗商会,云季山庄还未揭幕,他也在等待着好奇着。

    “宁老板,怎么还不揭幕啊?”贺青见状,起身朝宁雨绣所在的方向喊去。

    宁雨绣淡雅从容的转过头来,回道:“方才有些要事,回来的晚了。”

    “那快开吧。”贺青一脸笑意,又坐了下来,倚靠在椅子上等待着这一刻。

    云季山庄作为江州最大乃至全国有名的大宗商会,现在自然也将天圣堂前和大道上众人众商会的目光吸引了去,也有其他商会等待着云季山庄的揭幕,好为本国商会争一口气。

    宁雨绣朝底下众人看了一眼,随即吩咐人开锣。

    锣鼓一响,铿锵有力,一道豪气的声音喊出。

    “东济国江州云季山庄商市,开市!”

    “好,好!”

    “好……”

    众人纷纷拍手叫好,并等待着下一步的揭幕。

    然而,只当云季山庄的铜锣敲响后,从另一边又传出铿锵的开锣声。

    “东济国济京古泉庄商市,开市!”

    这是京城的为首商会!众人一阵沉默后,又再次热烈欢呼起来。

    然而这还未完,又一声铜锣鸣起。

    “东济国东邱省海冯堂商市,开市!”

    紧接着锣鼓喧天,一道道鸣锣声此起彼伏……

    “东济国西祁省三雅堂商市,开市!”

    “东济国北泽省雪然庄商市,开市!”

    “东济国琊州琅琊天会商市,开市!”

    “东济国吝州斋知轩商市,开市!”

    “东济国昆州南云庭商市,开市!”

    “东济国乾州东境会商市,开市!”

    “东济国震州苏楚山庄商市,开市!”

    ……

第一百零七章 胡千户之入城劫

    直到一阵阵鸣锣息罢,众人才反应过来,方才接连宣布开市的商会,皆是东济国内各州省的能代表一州省之地的为首商会。

    且在此之前,这些商会极为低调,低调得让人没有关注到他们,而此时,在宁雨绣的率先鸣锣之下,东济国内十大商会依数开市,场面不可谓不浩大,且较天圣堂之前的风头更盛,赚足了众人的眼球。

    站在阁楼上的府卿关庭延见状此景,忽的笑了起来,叫好称赞道:“宁老板,还是你有办法啊。”

    关庭延是个聪明人,自然猜到了宁雨绣此举的用意,在开市之时,特意欲扬先抑,换了个吸引眼球的办法,且让关庭延没想到的是,宁雨绣竟联系了东济国内各州省的商会大宗,一齐协调开市之举。

    方才的场面热烈,十大商会齐出气势磅礴,且在开市之话中明确加上了东济国的前缀,不仅如此,还准确细化的将各个为首商会所在的地域州省报出,可谓是表明来路,彰显权威。

    十大商会的齐心协力,在声势上便远远超过了天圣堂,且在无形之中告诉天圣堂,东济国内各州省皆有商会大家,与天圣堂相比实力如何暂且不论,此时只需告诉你天圣堂,东济国的商会亦不是等闲之辈。

    宁雨绣这一出,也引得底下许多站队本国商会的老板们拍手叫好,从心底服气,且认为宁雨绣不失所望,而那些眼界没那么高远的商会老板们,方才还打算与天圣堂交好,此时在比较之下,便显得有些尴尬了。

    贺青坐在天圣堂商市前,从宁雨绣鸣锣的那一刻起,再到十大商会依次开市到声势浩大,贺青的脸色也逐渐由最开始的自信得意转变为惊愕失色,想必贺青是未考虑到宁雨绣会来这么一出的,且他也想不出在此之前还有什么法子能盖过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的天圣堂的风头。

    但此时,贺青有如被打击了一番,心中暗自感叹宁雨绣这女流之辈居然能在商海之中如此游刃有余,纵使心生几分佩服,但贺青心底是不承认的。

    “宁老板,着实嚷贺青涨见识了。”贺青朝向宁雨绣喊话道。

    宁雨绣正微笑着朝众人点头回应打招呼,在贺青说完后,宁雨绣也只是微笑着朝他点头回应了一下,接着去招呼其他人了。

    看着整个江州大道上的欢呼热烈,居然都是热烈拥簇东济国十大商会为首的,这一刻,贺青忽然觉得有些落寞失意。

    而后,十大商会纷纷揭幕,首先是云季山庄,各路货物亦为上乘,且有着南方诸国的特色商货,例如南戌国的水彩天瓷,新楚国的青纹鼎系列,但这些只是小部分,其余大部分商货都是东济国内的各州省特色产出,上到丝绸锦缎、烧制器玩,下到市井用具、精美小物,虽有贵有廉,但总体质量上乘,皆是经过细心收录才在全国商会中呈现而出。

    十大商会中其他商会的商货也是这般,都主以本国商货为主,且是搜罗了全东济国内的大小好物,虽不像天圣堂专营各国,但两者商市摆放在一起,显然,东济国内的商市上的商货更符合百姓生活的常态。

    这其中,有不少地贾豪绅慕名而来,借此机会从天圣堂商市前购置列国珍奇,也有不乏人前来把玩游逛集览东济国各方好物的人,两者各有千秋。

    一时间显然分不出高下,天圣堂在全国商会的成绩依旧喜人,未呈现出贺青预想中的成就,因此,贺青也不算喜悦。宁雨绣开场这一仗打的可谓是完美极致,见着贺青高兴不起来,宁雨绣便高兴了。

    虽然东济国的商会实力总体不如天圣堂,精通商道的宁雨绣却知道,为商者,重点便是商货。商货中,最重要的便是行南北货通之便,贸天下之物往来,而最为重要的,是要理解商货的受众人群,非大家豪绅,而是占据多数都平常百姓之人。

    商物者,实用为最,观赏其二,奢侈为末!

    宁雨绣深知其中道理,故在此之前也不慌不乱,还联系了全国各州省的商会老板一起为今日造势。

    商会全部开市,江州城内呈现出平常又热烈的氛围,全国商会的开幕,也只是为本就繁华的江州城锦上添花。

    事后,关庭延从阁楼上下来,径直朝向宁雨绣走去,开怀称赞道:“宁老板,你可差点吓死我了。”

    宁雨绣连忙笑着回应道:“关大人多虑了不是,既然是咱本国的事,又是关大人您的事,我哪有不好好应对的道理。”

    “宁老板真是足智多谋,能想到连同各州省十大商会一起开幕,可谓是振奋。”关庭延又说道。

    “那不知,这件事办的关大人可还满意?”宁雨绣笑问道。

    关庭延郑重拱手,说道:“此事极为稳妥,帮关某安定了心头之顾虑,待日后,关某一定找机会回报。”

    宁雨绣摆摆手:“都是分内之事,关大人想必公务繁忙,就不要在这里耗费了,此处我在就行。”

    知人心,懂周全,这便是宁雨绣行事的特点,与人相处会使人无比舒适。

    关庭延也连连点头,自然是再好不过,便告别了宁雨绣,前往江州府。

    过后,宁雨绣便安排山庄的人在此处理诸事,然而才回想起来,已足有小半天未见到江成,便冲下人询问道:“可有见过少爷去哪了?”

    “回小姐,没见到。”

    江州城内人声鼎沸,没见到也属正常,且赵辅今日也回了江州城,想必江成是与赵辅一同去城中游逛了,宁雨绣心中如是想道。

    想罢,宁雨绣便打道回府,忙完了全国商会的开头,之后的时间里,也就会轻松许多。

    而不过,消失离开的江成,并未像宁雨绣所想的那番与赵辅去城中游玩,而是遇到了一件事。

    在十大商会宣布开市之后,江成便被一人带了消息,让他前往某处巷子,等江成来到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人约见自己,让他极为吃惊。

    洞子街阎王庙大当家,胡千户!

    入城了!

第一百零八章 黑袍的局中局

    江成见着约见自己的竟然是胡千户,自然有些吃惊,但吃惊的不是胡千户来找自己,而是在江州府将阎王庙清剿后,又抓捕了代替胡千户坐牢的胡百户的情况下,胡千户居然还赶来城中寻自己,对于旁人来看,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胡大当家,你怎么来城中了,多危险啊?”江成连忙朝胡千户走过去,说道,“江州府的人在城内到处都是,您这不是自己送上门来了吗?”

    “兄弟,我没辙了……”胡千户看上去极为憔悴,上一次在天津湖约见门先生,谁料门先生要对胡千户下死手,事情闹得并不愉快,而今,胡千户也没了往日的精气神,纵使是偌大的身躯,看上去也没了往日的威风,更别说那股号称瞪眼阎王的气势了。

    江成见胡千户眉眼耷拉,心怀不悦,此时又跑到城中来寻自己,想必是有事,难不成是胡百户而来,便连忙问道:“胡大当家,二当家的事我在想办法了,不过好在这几日江州府的人查的不紧,二当家还算安全。”

    胡千户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看样子意图不在此,只听见他面露难色的说道:“门先生找我了……”

    江成听得一惊,忙问:“上次他还要杀你,这次找你是为何?”

    随后,胡千户说出了一些让江成颇为意外的事情:“几个时辰前,门先生托人找到我,告诉我说,他可以帮我救出二弟,但需要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帮他再处理一趟尸体!”胡千户缓缓道,“门先生说,我只有帮他处理完这具尸体,他就会救我二弟,如若不然,我二弟就会不明不白死在狱中。”

    “正好,我这就去通知江州府的人,趁这次机会将他抓获,至于他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要信,上次他还差点杀了你!”江成连忙道。

    “我已经答应了,尸体都看过了!”胡千户忽然说道。

    江成又是一愣,他本以为胡千户是因为纠结此事才来找他,谁知道他与门先生已经讲事情谈妥了。

    “门先生并未露面,他只是将尸体放在约定的地点,让我送出城去,他说这几日全国商会开市,出入城警惕的松,运送尸体出城较往常方便,只要我将尸体带出城处理了,他就能放了我二弟!”胡千户接着道。

    “你认为他的话可信吗!”江成明显不是在问胡千户,而是在质疑肯定。

    胡千户愣了一番,摇摇头:“我不确定……但我没办法了……你可不可以帮我这一次,事后,我胡千户为你做牛做马。”

    江成这时才懂了胡千户的来意,原来他已经接手此事,且经手了尸体,但就在这一过程中,他飘忽不定了,这才来寻的江成。

    “大当家,你为何如此在意二当家的?”江成看着昔日占据野匪一条街的风云人物如今畏首畏尾,为了一名兄弟步入如此落魄的地步,不由得问道。

    胡千户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说来话长……”

    原来,胡千户与胡百户在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回乡,在路上被野匪打劫了,父母死在了野匪手中,那些野匪杀人劫财,事后也准备将胡千户与胡百户处死,最后被野匪窝中一个比较心善的老土匪留下,抚养成人,这两兄弟也就逐渐成为了野匪。

    “百户时常挂着我的名字,为我在外面做着危险的事,现在又替我入狱,我有愧于他……”胡千户不知不觉,说出两行清泪,已然到了情深之时。

    这下,江成便懂了!

    胡千户虽为野匪,但此刻也流露出真情,江成听闻后随后一些感动,但这并不成为他帮助胡千户运尸的理由。

    这门先生敢与胡千户打包票说能救出胡百户,只可能有两个理由,一者,他是江州府的人,若中了这条,江成便可更相信此人是左乾使商大人;二者,门先生在找幌子,骗胡千户铤而走险为他运尸,而自己如以前一样,并未现身,若是被抓,顶罪的将是胡千户,他自己则可全身而退。

    好一招万全之策,江成心中已然理清种种思路。

    “胡大当家,我认为此事不可鲁莽,尸体停放在何处,你先带我去看看。”江成随后道。

    胡千户点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

    说罢,胡千户便带着江成穿街走巷,从繁华的街巷走到了一条偏僻的后巷,在此处后巷的一个槽院中停了下来。

    这槽院似乎是喂马的地方,也不见有人居住,槽院着实偏僻,看样子是被买下来的荒院,院中到处都是草粮,一辆马车停在中间,后面拉着一车草粮。

    “就是这嚒?”江成四处环顾了一圈,问道。

    “嗯,门先生先前让我们处理尸体的移交点就是这儿。”

    “也就是说,每次你们过来的时候,尸体就都已经放入这院中了?”江成四处走了走,接着问道。

    胡千户又点点头。

    “这门先生确实狐狸!”江成喃喃了一句,随即朝马车走来,“尸体呢?”

    “在马车里。”胡千户连忙将草粮搬开,很快露出一个人长的麻袋,麻袋上绑满了草。

    “里面是什么人你认识吗?”江成边问边伸手去打开袋子,然而却发现这具尸体是没有头的,尸首分离,等他打开袋子一看,脖颈处平坦,看样子是被极为锋利的刀砍下。

    好久,江成才在袋中摸索到尸体的头,随后他将袋子一撕,这才看见了尸体的头。

    然而,江成却发现了戏剧性的一幕,马车中的这具断头尸,居然是独手刀!

    前一夜,独手刀的人出现在六道县内,如今才到第二天午时,便已经尸首分离的出现在了江州城内,谁能说这不像一场戏?

    独手刀死在了门先生手中,门先生又让胡千户来运尸体出城,这其中的一切,似乎隐藏着一个难解的密局。

    江成有些惊愕,随即望向胡千户,缓缓道:“这尸体,恐怕不能运出城……至少,不能就这样运出城……”

第一百零九章 城门收网

    江州城内,胡千户拉着马车缓缓走出江州大道,朝向城门方向走去。

    胡千户从未在江州城内出现过,所以自然不会有官府的人认识他,他也无需乔装,只是简单的披了件袍子,微低着头走着,并时不时的朝向身后的某个方向望去。

    在胡千户回头眺望的这个方向,距离胡千户不远处的身后方,江成缓缓跟着,走在出城的行人中。

    江成双手环抱于胸前,慢步慢脚的朝向前方走着,时不时的注视着胡千户的车马。

    很快,便来到城门前,然而走到这时,胡千户望着眼前城门方向却忽然停了下来,眼神陡然一惊,车马立于马路正中,有些不知所措了。

    胡千户随即朝江成转头望了一眼,江成便察觉到胡千户的举动,随即朝城门前望去,只见城门前左右两列站着许多左乾门的官兵。

    江成缓缓走近胡千户,朝向左右两边似看热闹的望着,嘴上问道:“怎么了?”

    “有官兵!我入城时都没有这么多兵!”胡千户有些顾忌道。

    “你确定入城时没有见过这些兵?”江成确认问道。

    胡千户点点头:“我确信,入城时,只在城外有些站岗检查的官兵,城内没有。”

    “有点意思!”江成微微朝城门方向望了一眼,缓缓说道。

    “那现在怎么办?”胡千户冲江成求问道。

    “走呗,出城!”江成说道,便朝左走开。

    胡千户有些为难,但此时只得听从江成的意思,接着牵起车马朝城门方向走去。

    待距离城门较近之后,城门前那些官兵其中一名为官的人似有警觉,透过人群发现胡千户的车马之后,便惊觉的站了起来,随即朝底下官兵招手,紧接着,那些官兵便都严阵了起来。

    江成打量这些官兵多时,他们既不是在做出城检查,又非在执法,直至胡千户和拉着尸体的车马出现,这些官兵才行动起来,显然是在等待胡千户的出现。

    胡千户带着江成的话继续往城门走着,此时已经印入官兵的眼界内,想转头则有些突兀,势必引起注意,同时胡千户也注意到,这些官兵在自己出现之后便行动了起来,他的心里产生一个和江成极为相同的想法,这些官兵在盯着自己。

    等胡千户走近不过四五米远后,一名为官的人便走上前来,带着两名官兵,说道:“停车,出城例行检查。”

    “噢……好。”胡千户木讷的应对一声,缓缓放下手中的绳子,接着趁转身的机会,朝向江成这边看了一眼。

    江成就势坐到一旁的茶水摊前,似在看戏的望向城门,等待着这些左乾门的官兵下一步的举动。

    那些官兵极为熟练的朝马车上搜去,二话不说搬开草垛,像在寻找什么。

    这个目的太明显了,装都舍不得装一下,江成在一旁心中默默道。

    很快,官兵在马车的草堆中发现了端倪。

    “报告付主簿,马车中发现有血迹的人形袋子!”

    这名为官的人禀报完,下一秒,从城门一旁的靠椅上,一道身影猛然弹起来,正是付龙青。

    付龙青听闻禀报,有些震惊的站起身,朝向这边走来,确认道:“还真有血迹,你这马车中藏了一个带血的袋子,里面装的是什么?”

    “羊……死了的羊儿……”胡千户缓缓说道。

    “羊?”付龙青微微一笑,随即吩咐手下,“打开看看。”

    胡千户连忙伸手阻拦,道:“大人,羊儿死的惨,还是别看了,怕您待会吃不下饭。”

    “谁知道你这里面藏的是死羊还是死人,万一是死人,那还得了。”付龙青手下的那名官员言辞逼人。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付龙青接着说了一声,且脸色流露出一丝极为期待和有预谋的神情。

    胡千户人高马大的,但如今因为一连串的事变得畏畏缩缩,此时更是在江州府中,面对的是江州府的官兵,他自然更不敢说什么了,只得任由他们打开马车中的袋子。

    在此期间,胡千户的目光时不时的朝向江成撇来,显露出几分紧张,江成却丝毫不惊不慌,反而买了一碗茶喝着。

    “好一个瓮中捉鳖之局啊!”江成抿完一口茶,看向城门口这边,颇为有趣的说道,接着磕起了瓜子。

    在众官兵的注视下,他们缓缓打开袋子,但很快,付龙青脸上的期待之色转变为失望之色,紧接着抬头朝向胡千户望去。

    只见那麻袋中装着的,赫然是一直断颈的白毛羊,且身上沾了不少血迹。

    付龙青先已酝酿好的话硬生生憋在了嘴边,接着转口指向袋子中的死羊,说道:“一只死羊你为何藏在袋子中?”

    “这只羊病死了,身上都烂了,怕遭蚊虫,就用袋子装着用草盖着,打算拖出城外扔了,扔在城里不环保,保护城内环境,人人有责,从你我做起。”胡千户皱着眉,一句一顿的缓缓说道,像在鹦鹉学舌。

    付龙青听得连连皱眉,尤其是最后几句,他更是闻所未闻。而这些话,则是江成教给胡千户说的,看到付龙青众人的不解神态,江成的这场戏便是看到点子上了。

    很显然,付龙青扑了个空,马车中没有发现尸体,在他沉默一番后,胡千户又问道:“大人,那我能出城了吗?”

    付龙青没辙,只得挥手放其出城。

    胡千户轻松一口气,将草垛放回,快速拉着马车出了城。

    出城后,城外已然有胡千户的手下等候迎接。

    看到这里,江成心中便有了底,转身又要了一碗茶,开始整理整件事情,门先生让胡千户入城运尸,转手城门口就有付龙青的官兵守城等候,很显然,这是一场局,而且设计得极为高妙,让人难以寻出破绽。

    不过,江成在见到尸体后就发现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加上他上午在商市前见到贺青回来后揭幕,腰间便挂着自己原先的那枚皇室玉佩,这一物乃是出现在被商存之叫走之后的时间,加上胡千户这一件事,江成所有的推断都已成立,门先生便是商存之,商存之就是千方百计想杀掉自己取得江州令的黑袍人!

    所有的线索指向一个人,所有的端倪水落石出,这一刻,江成不会再有任何怀疑!

第一百一十章 逮捕胡千户

    江州城外,胡千户将手中牵着的马车绳递给了手下,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朝城门方向望了过来,等待着江成。

    江成起身,将茶水钱放在桌上,接着伸了伸筋骨,便要朝城外走去,还准备和付龙青打个招呼。

    此时付龙青站在城门前,不时的朝向城外望去一眼,心中的思索已然摆在脸上,直到身旁的属下问了一句才回过神来。

    “主簿,人还未走远,还抓吗?”

    付龙青最终点头,按照心中的第二方案回道:“他就是在城中军营外埋尸的主谋,洞子街阎王庙的胡千户,去抓起来。”

    付龙青一声令下,手底下的属下便号召着官兵行动起来,迅速出城,浩浩汤汤的朝向城门外的胡千户小跑过去。

    付龙青也转身,做出威严之状,朝向城门外徐徐走去。

    “什么情况?”江成见到付龙青的举动,喃喃了一句,连忙朝向城门快步走去。

    “老大,当兵的出来了!”

    正当胡千户的手下纷纷询问胡千户为何不走,还在等待什么人的时候,其中一名手下注意到了从城内出来的江州府官兵,连忙喊了起来。

    胡千户有些不解,但看着这些官兵,很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胡千户下意识朝向马车看了一眼,随即冲手下吩咐道:“驾着马车快走。”

    “老大,怎么了?”其中一名手下忙问道。

    “来不及解释,快走,记得把马车一起烧掉!”

    胡千户望着迎面走来的官兵,咬着牙冲手下说道。

    那些手下也感知到事情不对劲,连忙驶着马车远离胡千户,离开。

    胡千户尚不知这些官兵要做什么,直到官兵临近时,忽然小跑起来,为首官员大喊道:“就是他,抓起来。”

    紧接着官兵飞速朝胡千户包围而来,胡千户想跑,但此时已来不及了,一柄柄尖枪架在了自己身前。

    好在这时胡千户并未太过慌乱,在送走了马车之后,他也就不那么担心了,反而冲那名官员问道:“这位大人,不是已经放行了吗,这是做什么?”

    “付主簿有令,让我等前来抓捕阎王庙头号罪犯胡千户,也就是你了。”

    胡千户听得一惊,江州府的人既然已经抓过一回“胡千户”了,如今又抓一次,这是为何,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大人,您抓错人了吧,我不是胡千户。”胡千户狡辩道。

    “江州府狱中的那位才不是胡千户。”这时,付龙青的声音缓缓传来,付龙青走过来,嘴角洋溢着一丝胜利的喜悦,接着道,“胡千户,坐牢这种事你都能让别人为你做,你可真有本事。”

    胡千户这下无话可说了,他自觉这是天命所归,自己的报应也就是在此时了,故也无力再多说一句。

    “押回去吧。”付龙青笑着朝手下招了招手。

    在江州城外如此抓人,着实引起了城内城外的众人的瞩目,虽然稀奇罕见,但也不让人感到意外。

    江成走出城来,却发现付龙青的人果真还是将胡千户抓住了,便走上前来,装作路经好奇的打招呼道:“付主簿,怎么回事呢,刚出城转转就看到你抓了个人?”

    付龙青见到江成,虽然意外,倒也表现的不意外,回道:“小江大人,这么巧,抓个人都能遇见你。”

    “付主簿抓的是何人呐?”江成上去笑问道。

    “洞子街阎王庙头号通缉犯人,胡千户!”付龙青有些得意的伸出拇指朝胡千户指去,笑道。

    江成朝胡千户望了一眼,微微皱眉道:“不对啊,前几日我去过江州府牢狱,胡千户不是已经抓到了吗?”

    “小江大人,你被这狐狸骗了,狱中关着的是他手下兄弟,顶替他坐牢呢。”付龙青讲解道。

    江成装出恍然大悟,朝胡千户望了一眼,两人目光对视一番,江成又冲付龙青道:“付主簿真是神武,连将褚将军都骗了的人给抓到了,这回去之后,岂不是要升个大官。”

    “都是分内之事,先不与小江大人说了,我带抓紧将犯人带回江州府。”胡千户也不再多说,朝江成拱了拱手,迅速吩咐队伍带着胡千户入城。

    临行前江成与胡千户对视了一眼,但此时江成并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他与胡千户认识的举动。

    付龙青所有的行事举动,都是听从商存之的命令,不仅有上次阻拦江成传唤的红鹰军援兵前往天津湖,还有这次设局抓捕胡千户,但好在胡千户的人手已经将马车运走,待会若入了江州府,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江成想罢便迅速入城跟上,去找府卿关庭延或者褚卫将军,借机会在狱中与之交涉。

    而在之后,胡千户的手下驶着马车一路回到藏身的小村外,这才停了下来,他们大致能猜到,老大胡千户被官府的人抓起了,也可能没有被抓,不过这不是他们知晓的范围了。

    胡千户最后吩咐他们的话是将这辆马车烧掉,他们有些不解,便翻开马车上单草垛朝里寻去,结果翻出一个袋子,打开一开,里面是一只死羊,正当他们疑惑为何藏了只死羊的时候,另一名手下又发现了端倪,在装着死羊的袋子下面,还有着东西。

    他们将袋子搬开,隔过一层草,这才发现,里面赫然有着一具断头死尸,而死尸的头,则放在一旁的草堆间。

    胡千户手下的这些野匪也是杀过人的主,自然不是太怕,发现了马车中的尸体后,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城内往外运出的尸体,难怪胡千户会让他们烧掉。

    很快,这些人遵从胡千户的吩咐,将马车一把火烧成了灰烬。

    而将独手刀的尸体放于车下,袋子中改放死羊尸体的办法,则是江成在那荒院中想出来的,也正是因为他此前发现了此事的不对劲,才想出了这一计策,若真的有人带着目的查车,按照一般人心里,他们只会翻到袋子里的尸体便停手了,自然不会想到袋子下面的玄机。

    虽然此招管用,使胡千户未走入商存之的设局之中,但很显然,商存之还有第二个计划,就是方才直接让付龙青以胡千户的真实名号进行抓捕。

    不管怎么说,商存之成功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胡百户之死

    胡千户被逮捕,在付龙青的押解下前往江州府。

    此时,江州府牢狱中,胡百户如往常几日一样,在属于自己的牢房中吃着睡着,一日两餐,闲暇的在床上地上四处翻来覆去,打发着时间,自上一次被带到监审室问话之后,江州府的人再未对他有下一步的举动,而是让其在监狱中关着。

    这几日来,虽有一日两餐送饭,但始终不见江州府中的官员前来,胡百户心中尤为念叨一人,便是江成。

    江成几日前带走胡百户的贴身玉牌,前去与胡千户求援,如今不知那门先生找得怎么样了。

    且还有在江成之前来到一次的商存之,亦是江州府中人,胡百户虽对其不抱希望,但在狱中只能将希望分散到见识过的每一人身上。

    然而胡百户不知道,此时开始,他将会见到一个极为想见的人。

    胡百户闲散的躺在铺满谷草的地上,嘴中叼着一根谷草,一手枕头,一腿驾着另一腿翘着,望着狱中天顶出了奇。

    此时看狱窗外的光亮,已是近中午了,而送饭的狱卒还未将饭送过来。

    今天怎么晚了一个点呢?胡百户在心中犯嘀咕道,他在狱中闲来无事,已将饭点都记得清清楚楚。

    正当胡百户心中说时,忽然,从不远处的牢狱门方向,传出了铁门打开的声音。

    胡百户嘴角一笑,翻了个身,一手撑头朝向牢外方向看了过来。

    然而在半响之前,江州府牢狱外,付龙青的人正押着胡千户来到了狱前。

    胡千户强健高大的体型极为瞩目,纵使被绑,也不失有内散发的野匪凶悍之气。左右押解胡千户的人与之站在一起,不仅身高体型相差巨大,且看上去丝毫不足以威慑胡千户,显出几分滑稽的景象。

    纵使是付龙青带队押解,但这些人围着胡千户,似乎不足以挡住胡千户的戾气。

    但奇怪的是,胡千户全程并未反抗,而是束手就擒,被付龙青抓捕时也不争不跑,一直来到江州府牢狱。

    到了牢狱前,胡千户才缓缓说出了被捕后的第一句话。

    “我弟弟在哪里?”

    付龙青转头笑道:“商大人已经吩咐过了,让我带你去见胡百户。”

    胡千户有些疑惑,这些人在抓捕他时显得极为凶狠,特别是为首的付龙青,而现在,付龙青却转变了一个极大的态度,而这一转变,是从付龙青方才来到江州府后短暂离开过的一段时间后。

    “你们放了我弟弟,我坐牢,此事与他无关。”胡千户接着说道。

    “你放心,此时商大人都安排妥当了,这就带你去见你弟弟。”付龙青接着笑道。

    然而,胡千户并不知道商大人是谁,只能大致猜到此人或许是江州府中的官员,但他并不敢相信眼前的付龙青的话。

    “你弟弟就在这狱中关着,每日吃喝招待,现在快到饭点了,你不如给你弟弟送饭去。”付龙青边说道,随即招呼正前来牢狱给犯人送饭的狱卒。

    付龙青走上前,从饭菜架子中取出一碟饭菜盏,随后拿过来递给胡千户,并让手下将胡千户松了绑。

    胡千户见着这些为官之人一反常态,心中百般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只得自然而然想到了一人,门先生!

    莫不是我帮门先生将尸体运送出城,他来助我了?

    胡千户心中缓缓生出这样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但又可以说是理由。

    胡千户狐疑的朝满脸笑意的付龙青看去,而付龙青看上去极有诚意,他从付龙青手中接过饭菜盏,紧接着有狱卒指路,胡千户便跟着狱卒进了监狱。

    铁门响开,人高马大的胡千户提着饭菜盏进入狱中,引起众多犯人的注意。

    胡百户正坐在牢前收着饭菜,却感知到狱中的狱友今日的氛围不同,还以为是换了好菜,便又多了几分期待。

    然而,让胡百户更期待的事情出现了。

    一个庞大且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在胡百户眼前,胡百户先是一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半天才反应过来,顿时惊声叫了出来。

    “大哥!”

    欣喜的叫了胡千户一声,胡百户又顿即意识到不可,收住了声,以免暴露胡千户的身份。

    然而胡千户不以为然,缓缓走到胡百户牢门前,蹲下,仔细的朝胡百户望去,确认没有缺腿少肉后,这才放心,将饭菜盏递了进去。

    “吃吧。”胡千户说道。

    胡百户此时兴奋不已,但兴奋之余又有些担忧,小声问道:“大哥,你怎么进来了?

    胡千户转头朝狱门前看去一眼,付龙青和他的手下只是远远站在牢狱外,并未进来,胡千户这才说道:“有人带我进来的,来救你出去。”

    胡百户吃起饭菜,边吃边问道:“难道是付兄弟?前几日他来找我拿了信物,大哥你收到没?”

    胡千户点点头:“收到了。”

    “那你怎么救我?”胡百户又大吃了一口,问道。

    “会有办法的。”胡千户朝向牢狱四周看了看,心想着一定要将胡百户救出去。

    胡百户此时正到饭点,又见到了大哥,甭提有多开心了,吃起饭来也是大口,随后附着了一句:“今天这饭菜味道有些怪。”

    胡百户这一声嘀咕,只有自己和胡千户听到了,不过两人不以为然,但殊不知,站在牢狱外的付龙青盯着胡千户与胡百户这边,确认胡百户吃下饭菜之后,嘴角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哥,我都想好了,等咱出去后,再也不干这些买卖了,咱就回老村子去种地。”胡百户又说道。

    “嗯。”胡千户点点头。

    “哥,今天这饭菜吃的饱了……”胡百户忽然停下来,打了个饱嗝,朝胡千户说道。

    “之前吃得饱吗?”胡千户笑问。

    “不大饱……”胡百户笑答,忽然脸色一变,五官紧皱起来,聚作一团,身子肉眼可见的僵硬挺直了一下,顷刻间,嘴角吐出白泡,随后白泡中溢出血丝,紧接着七孔流血,纷纷淌了下来。

    “哥……”

    胡百户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便已说不出话来,身体寻思僵直倒地,趴在地上呈现出诡异的姿势,一阵接一阵的抽搐,眨眼间,白沫血水已吐出一地……

第一百一十二章 胡千户之死

    “百户,百户!”

    牢门前的胡千户脸色煞然,望着牢中突生变故的胡百户,一连叫了两声,胡百户都已无反应,只是倒在地上抽搐着,随着抽搐的频率越来越慢,而血沫越来越多,整张脸已经变为淤紫,胡百户双眼瞪得老大,几乎要从眼眶中掉出来,眼球上布满密布的血丝,瞳孔已黯淡无光,彻底没了气。

    “来人呐,有人出事了!”

    胡千户紧急的朝向狱门方向大喊去,但那些狱卒似乎不为所动,并未有任何人接话行动,此时的付龙青也已不在狱门前。

    前一眼看着胡百户还在兴致勃勃的与自己说这话,后一秒就成了死人躺在牢中,胡千户哪里接受的了,两人仅相隔一牢笼,但始终无法接触到,终是天人两隔。

    胡千户焦急的喊着胡百户,迅速的搜索着思考着原因,很快,他将目光锁定在了胡百户吃完的饭菜上。

    从进入牢中之前,付龙青将饭菜交由他给胡百户送来,期间胡百户还说今天的饭菜有些古怪,不过这些因素他都未曾在意,但现在,胡百户是吃了饭菜中毒,望着饭菜盏,胡千户想明白了。

    联系起付龙青说的那番话意味深长,胡千户这才意识到,自己又步入了他们的局,借由自己的手毒死了自己的亲弟弟。

    一连串的设局将胡千户置身其中,逃都逃不出,胡千户双手紧抓着栏杆,似要硬生生将其捏短,他眼眶通红,已然杀意遍布全身。

    胡千户努力朝牢中伸手过去,想要替胡百户合闭上双眼,但因为铁牢门的阻拦,甚至都无法完成这一点,牢中的胡百户距离自己仅一米左右,但现实甚是无情。

    那牢狱中的狱卒人等,也无一前来,唯有周围牢房中的犯人闻声望来。

    付龙青已然从牢狱门前转移站在牢狱外的墙边,身后跟着一众官兵手下,付龙青斜靠在墙上,双手环抱,极为悠闲,在听到狱中传出胡百户撕心裂肺的叫唤之后,他才缓缓转头,朝向一旁手中紧攥着牢房钥匙的狱卒看去,道:“进去看看情况。”

    那狱卒听命点头,殊不知自己也踏入了付龙青的局中。他迅速闻声前往胡百户所在的牢房,忽然胡千户瞪眼朝他望来,这狱卒竟然被吓得不轻。

    胡千户那双眼,极为杀戾,俨然像阴间的阎王。

    “开门!”

    胡千户朝狱卒大喊了一声。

    狱卒不敢说话,只得快速上前开门,心想着快点完成任务后离开。

    很快,铁门一开,狱卒正要抽开钥匙离开,忽然整个身子抬脚腾空,缘是脖子处已被身后的胡千户一手掐住,胡千户仅一用力,硬生生将狱卒的脖子掐断。

    这狱卒可怜临死,也不知道自己是付龙青局中的一颗送死棋。

    胡千户进入牢房中,抱起胡百户查看,果真是饭菜中了毒,且还是毒性极大的,能使人瞬发死亡。

    胡千户心中怒道,江州府的人欺我太甚,我今日非要争个说法!

    他轻轻替胡百户合上双眼,此时已满腔怒火,方才押解他进江州府牢狱的那个人,他要找寻其报仇雪恨。

    临出牢门前,胡千户还要大闹一场,此时怒火攻心,他才算是真正拿出了野匪之王的行事作风。

    他将死去狱卒手上的钥匙串随意丢进一间牢房,让其自己开门逃出,并连带一众犯人释放。

    “各位兄弟,今日我救你们出去,愿意出去的,胆子大的,不怕死的,都跟着我走。”胡千户缓缓道。

    这里的犯人大多是罪行深重的犯人,且都不是善类,在这江州府牢狱中关着也是无止境的死亡,趁着此次机会,都被胡千户煽动起来,纷纷追随胡千户身后。

    “杀了这帮当官的!”

    胡千户大吼一声,杀气腾腾的朝牢狱外走去,而此时整座江州府牢狱,都未曾见到有守狱的狱卒狱官,皆被付龙青借机调走。

    “付主簿,胡千户将那狱卒杀了,还取了钥匙把犯人放出来了。”一官兵看探完情况,朝付龙青汇报道。

    付龙青微微一笑,望了望身后调来的左乾门大批官兵,随后道:“等他们出来……”

    牢狱中的胡千户与犯人众人等,见牢狱无人看守,正是闹事的大好时机。

    胡千户手中拿着方才掐死的狱卒的刀,缓缓走出牢门。

    然而,当他出了牢门,一转头,就发现了已付龙青为首的官兵严阵以待,且数量之多,显然是准备好了。

    那身后的犯人们也走出来,发现官兵都站在前方,心生慌乱,方才提炼起的戾气又转为虚无,二话不说跑回牢狱中,回到了各自的牢房。

    “你让我给我弟送被你下了毒的饭菜!你太卑鄙了!”胡千户恶狠狠的朝向付龙青吼去,随即抄起手中的刀便朝这边跑来,也顾不上周围是否有官兵。

    “洞子街罪犯胡千户,找人替罪坐牢,如今入狱毒害坐牢犯人,导致死无对证;公然杀害狱卒,释放犯人,罪加一等,众将士听令,将胡千户立即斩首!”

    付龙青微微一笑,缓缓后退到众官兵身后,一招手,开始说道。

    “卑鄙小人!”胡千户听得付龙青的说词,更怒三分,此时已理智全无,尽被付龙青挑起了复仇的焰火,而他不知,付龙青正是在一步步的将其引入局中,同时可以名正言顺的将各种罪责安放在他身上,然而胡千户此时还不知晓,也不屑于知晓了。

    胡千户的眼中显然只盛放了付龙青一人,但他还未冲上前,付龙青手下的众多官兵的长戟,同他们冷漠的表情一样,刺穿了胡千户的身体,千疮百孔。

    望着付龙青笑意更甚,胡千户心中泛出一丝苦涩,被长戟刺穿身体的他已无力再往前踏上一步,最终,胡千户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刀朝付龙青所在的方向掷了过去。

    付龙青很轻易就避开了这把刀,随后捡起来,缓缓朝向胡千户走来,笑道:“都告诉过你,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和你弟弟会见面的,只不过换个地方。”

    “卑鄙!”

    胡千户吐着血沫的嘴缓缓吐出二字,在他认为,眼前这伙为官者,俨然比野匪地痞都要阴险上许多。

    他知道自己可能会死在江州府,但怎么都想不到会被这样设局而死。

    瞪眼阎王胡千户,临死前,一双怒眼都瞪向付龙青,至死未瞑目!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真死

    望着胡千户那双怒眼布满杀意,站在官兵队前的付龙青嘴角微微上扬,此时胡千户正一手持刀站在牢狱前,与付龙青及众官兵对峙着,虽然胡千户还未出手,但付龙青在心中已然将胡千户的下场完整的构思了一遍。

    胡千户缓缓举刀,但付龙青不为所动,他在等待着时机,一个属于此局中的关键时机。

    “为官狗贼,我今日非和你拼了!”

    胡千户的怒火盖过理智,握着刀迅速朝付龙青冲来。

    “退后,不要还击!”

    付龙青缓缓后退到官兵身后,一边招手说道,并朝身后的院门方向望了一眼。

    此时,在江州府广场上,呈现出了极为滑稽的一幕,仅持刀的胡千户一人,朝向几十人的付龙青军队这边冲来,非但未被制服,这些官兵反而后退,与之隔开老远,保持距离。

    胡千户哪顾得上这么多,奋力追赶而去,而他的目标付龙青,早已退到官兵最后面躲了起来,不断的往后退着。

    此时,在院门前往,缓缓踏步进来两人,左边那人为左乾使商存之,右边穿箓袍的则是关庭延,商存之正与关庭延紧密的商讨着事情,就连走路也在议论,并未顾及到一旁。

    直到他们进到江州府广场中,商存之率先抬头朝广场上看了一眼,紧接着停下,朝付龙青怒喊了一声:“怎么回事,何人敢在江州府持刀杀人?”

    关庭延也随之抬头,目光被吸引过去,望着挥舞着刀追砍官兵的胡千户,关庭延的脸色都变为震惊,紧接着愤怒,道:“大胆,敢在江州府行凶!”

    广场上这一幕被关庭延收入眼中,且让关庭延极为愤慨,这时,才达到了付龙青的目的。

    “罪犯在江州府内闹事杀人,众将士可直接斩杀!”

    付龙青一声令下,且是一句等候了许久的话,此时终于如先前脑海中构思一样喊了出来。

    得到付龙青的命令,那些手持长戟的官兵纷纷振奋反击,众官兵迅速将胡千户围起,挥舞出冷酷的长戟,一柄柄挥出,将胡千户的身体刺穿,整个过程丝毫不拖泥带水,似已策划千百遍之熟练。

    长戟下方有着半月勾,也正是此物,将胡千户的身体挡住,让胡千户难以挪动半步。

    胡千户一口鲜血吐出,身体俨然成了筛子,血液从身上四处流出,顺着寒芒的长戟,沾染锋芒,滴落在地。

    关庭延与商存之站在原地目睹这一幕,直到胡千户被诛杀,关庭延仍惊愕不已,心中疑惑此人是谁,为何如此胆大,敢在江州府行凶。

    商存之同样望着胡千户,但眼神中并未显露出震惊之色,而是透露着一股计谋得逞的得意之色。

    但,目睹胡千户被围剿诛杀这一幕的,并非只有关庭延和商存之二人,还有后脚刚刚踏入江州府广场院门前的江成。

    在江州城前,江成已然窥探清楚商存之的计谋,并知晓了商存之就是门先生的身份,独手刀城中之死,胡千户入城运尸再到如今被抓入江州府,商存之行的便是一石二鸟之计,将两者毫无相关的事联系到了一起,且名正言顺的设下连环局,给胡千户确定了罪名。

    而后江成在付龙青押解胡千户前往江州府的后一刻来到江州府内,径直前往府卿楼,但并未寻到关庭延的身影,直到他寻到时,才发现关庭延是从商存之的左乾门出来的。

    两人一同出行前来江州府广场,江成紧跟其后,便目睹了眼前这一幕:胡千户被乱戟诛杀!

    江成望着眼前此景一阵错愕,尚不知其原因,自然想不明白为何再见胡千户就是这样一个场景,更不知在此之前,胡千户经历了什么事情。

    江成缓缓走到关庭延身边,想要知晓发生了什么事,但很显然,关庭延与江成的反应是一致的。

    “府卿,商大人,此人是胡千户,今日在城中闹事,被我抓进江州府后,又趁机下毒毒害了顶替他坐狱的狐百户,还杀死了一名狱卒,抢走了钥匙放出狱中犯人,属下实不得已,只得就地将其诛杀!”事后,付龙青朝关庭延和商存之走了过来,似禀报情况说道。

    在听得付龙青的话后,关庭延的表情呈现出了预想中的变化,首先是对于此人才是洞子街阎王付龙青的震惊,其次是他杀死了一名狱卒,抢走钥匙释放犯人,并在江州府中持刀伤人。如此行径,恐怕诛杀几次都不足为过。

    “事情发展竟会成这样……”江成在一旁将付龙青的话缓缓听进心里,心中说道。

    “让犯人在江州府内杀人放火,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关庭延很快将整件事打理清楚,对于在江州府中闹出的事情,显得极为恼怒。

    “府卿恕罪,属下事先也不知此人就是胡千户,但听闻外界人传胡千户狡兔三窟,并有一个替身替他在外办事,方才才发觉过来。”付龙青低头请罪道。

    江成朝付龙青看了一眼,他并不相信付龙青的话,比较之前在城门前,江成目睹了一切,他迅速朝胡千户走去,此时官兵已经收了长戟,胡千户倒在血泊之中,只瞪着双眼,一动也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江成走到胡千户身旁,缓缓蹲下身子朝其打量一番,但未感知到胡千户的气息,想必是已经断气了。

    江成轻叹一口气,无言准备起身,忽然胡千户摊在血泊之中的手动了一下,似要朝江成挪动,头也微微的歪了过来。

    胡千户竟然还有气息,江成有些意外,忙问道:“胡大当家,发生什么事了。”

    胡千户微微张着嘴蠕动着,但很显然,他很难说出话来,用了许久,才费尽全身力气说出一句:“门……先生……设计……害我……”

    这几个字吞吞吐吐,且说的极为费劲,但这几个字,似乎就是胡千户迟迟不肯断气的原因,当他将这句话讲与江成听后,便迅速消散了生息,这一次,便不再活着了。

    门先生设计害我!

    商存之!

    江成缓缓站起来,联想起方才付龙青说的话,商存之那张有些苍白的脸也朝江成这边望了一眼,随即笑着转头别开,笑容中夹杂着一丝骄傲自满。

    商存之的局,层层连环,一步步将胡千户绞杀殆尽,可谓是冠冕堂皇,又心狠手辣。

第一百一十四章 八道县桓水村与抓魈

    在付龙青的指引下,关庭延前往牢狱查看,情况果真如付龙青所说,胡百户因吃了被下毒的饭菜惨死狱中,狱卒被杀,而狱中的犯人也承认被胡千户丢过来钥匙,怂恿越狱……

    种种证据实情,无一不指向胡千户,合情也合理。

    或许关庭延并不知晓这背后还有许多蹊跷,纵使眼见为实,情况种种指证,但关庭延始终是聪智之人,虽嘴上不说,但心中依旧有着疑惑,认为此事太过突兀,一连串的事情似乎太过顺畅合理,也隐约嗅出了一丝圈套的味道。

    不过,身为一府之上,关庭延自然不能凭自己的猜测来断定此事,胡千户一事,连带着山丘埋尸一案背后的种种,就此中断,或者说,就此了结。

    江成跟随在一旁,听得付龙青和商存之一唱一和,将整件事说划的极为合理,但他此时不能明面提出反对,纵使江成知晓商存之就是黑袍,亦是门先生,他便是山丘中那些尸体的祸害者,但这一切的真相都只存在于江成的心中,并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很显然,他暂时对商存之无可奈何。

    商存之有一桩极为机智的特点便是做事颇有计谋,无论是什么事,都会将自己撇得清清楚楚,就论山丘埋尸一事,商存之将自己完美的隐藏起来,纵使有人深挖细掘,也很难查究到他头上。

    总之,商存之是一直隐匿在暗处的那个人,而江成身在明处,敌暗我明,最为难斗,因此要想对商存之下手,第一步便是要将商存之从暗处揪出来。

    随后,在关庭延的下令后,胡千户一案彻底了结封案,无需再查,也无法再查,而关庭延可能永远查不到的埋尸案背后的真相,江成也无法将其告诉关庭延。

    离开江州府前,江成与商存之简单的照面了一番,商存之依旧是那般和善无争的官面模样,但如今再看,江成却只能感觉到此人的可怕,商存之的城府之深,恐怕在江成的认知往来中,尚无人能及。

    出了江州府,江成不知为何有些惆怅,胡千户以及独手刀一事竟是以这样一个方式串连到一起,而后尘埃落定。

    江成忽然觉得江州城内波涛暗涌,似乎还有像商存之一般的存在,在觊觎着自己的身份,以及江州令。

    但现在,除了商存之,江成再无法确定当年谋害江家的势力第二人,甚至就连商存之如今都极为安分,暗中也未曾再来寻过江成的麻烦,但有一点变化的是,在明面上,江成所遭遇的事情开始多了起来。

    胡千户在江州府中的死让江成想到了何忠也,江成此时心生念头,打算前往南箓司去探望何忠也一番。

    他径直朝南箓司走去,如今在江州举办的全国商会甚为热闹繁华,不过往南箓司方向走来之后,这边的人流量却较江州大道旁的几条副道少上许多,但也摆满了商市,热闹可见一斑。

    如今江成身上的江州御使身份,在整个江州的官衙机构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南箓司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南箓司虽同为江州机构,但与江州府有着本质的区别,江州府的官员前来南箓司,也少不了通报核查,不过这些流程摆到江成这里,便成无用的了。

    一来,江州御使的身份隶属圣上,不属江州府,前往江州任意机构都无需通报核查;二来,江成事先便与南箓司箓抚韩谋有约先言,在全国商会期间可随意前来南箓司探望。

    在此前一段时间,江成来的确实比较勤快,也让南箓司的箓员有些议论,但江成从来不将这些闲言听入耳中,在他看来,脸皮该厚时无需薄着,省事省力。

    今日便又如往常一样,朝南箓司的箓员打了个照面,便径直朝南箓司大狱中走去了。

    江成轻车熟路的来到何忠也所在的牢房前,并将在商市上买来的糕点递了进去。

    何忠也正盘坐在床上,看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神情也愈发自然,恢复尚可。

    “何先生!”

    江成轻声喊了一句,期望着何忠也的神智已复原,能认出自己便再好不过。

    何忠也缓缓睁眼,朝江成道:“来了。”

    “嗯。”江成答道,“今日全国商市开市,我给你带了些南方的糕点,都是现做的,你尝尝。”

    何忠也缓缓走了过来,就地盘坐而下,开始吃了起来,在狱中关押多日,何忠也依旧如江成刚见面那般,尽量保持着整洁。

    “去过八道县了?”

    何忠也吃着糕点时,忽然问道。

    江成一愣,随后摇摇头:“这些天有些要事,暂时还未去。”

    “我认为赶紧去一趟八道县,是比较重要的事。”何忠也神情自然,语气平静道,又像是在解释,更像是在催促。

    江成从何忠也的话中听出了一些玄妙,而今何忠也的模样,像极了刚见面那几次时的状态,话中会带着玄机。

    “何先生,您是说,八道县真的可以查到当年的线索?”江成试探问道。

    何忠也停下手中的动作,随后抬头道:“记住,桓水村。”

    何忠也说完,手中的半块糕点也吃完,随后将剩余的糕点取出,放进了一块布中,将糕点盒子递了出来。

    牢房中不允许犯人私留物品。

    “我懂了。”

    江成起身道,道别了何忠也,便迅速出了南箓司,他的下一步计划,便是要前往八道县桓水村,一查当年魈骨案。

    而此事,还需要与师父赵辅叙说。

    但此时江州城内人潮涌动,江成也不知赵辅在何处,只得等晚上回到家中,再与赵辅商议。

    一直到了半夜,江州城内的商市才缓缓落幕,赵辅仍未回府,江成等待得有些焦急,他打算第二天便前往八道县,并且希望赵辅能一同前往。

    又过了半响,赵辅才归,看上去极为闲情逸致,估计是在江州城内玩舒心了。

    闲话说完之后,江成便说:“师父,那桩魈骨的事,何先生让我早些去八道县查一下渊源。”

    赵辅点点头:“你去吧,这点小事不用跟我说。”

    见得赵辅如此轻描淡写,江成疑惑问:“师父,是魈骨的事,而且与江家当年的事有关。”

    “我知道,但我现在不关心当年,眼下有桩更要紧的事……”

    “什么事?”江成不解问道。

    赵辅淡淡道:“抓魈!”

第一百一十五章 出发八道县(一)

    抓魈?

    “抓什么魈?”江成疑问道。

    赵辅解释道:“今日我在城中,便是在找寻那只魈骨的踪迹,要抓的是这只黑魈!”

    “啊?原来你不是在城中悠闲啊?”江成有些恍然问道。

    谁知赵辅说道:“你以为我说去闲逛,就真的是去闲逛了?”

    “那可有找出那只魈骨的踪迹?”江成又问。

    “有了些线索,还需要接着找。”赵辅缓缓道:“这只黑魈化骨多年不死,还有魈虫助其涅转重生,现在指不定藏在江州的某一处,再等下一个时机,便又要出来害人了,所以此事怠慢不得,故不能与你一同前往八道县。”

    听得赵辅原来是在忙活寻找魈骨这件大事,江成便心安了不少,道:“师父,我知道了,魈骨的事就交给你,我去八道县查当年发生的魈骨一案。”

    赵辅点点头:“一往事一今事,分工明确,你何时去八道县?”

    “打算明天就走。”江成回道。

    赵辅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身回房,“记得跟你姑姑说一声。”

    江成正有这个想法。如今知晓了师父缘是在搜寻魈骨一事,江成便不打算让师父一同去了,毕竟相比江家往事的揭秘,眼下那具还不知下落的魈骨更具备威胁。

    “你要去八道县?”

    宁雨绣刚回来,江成便将这个决定告诉了她,“你去八道县做什么?”

    “有一桩与江家有牵扯的极为重要的事在八道县,我需要去一趟,如果有所收获,对搞清我父亲当年的情况很有帮助。”江成解释道。

    听得是与江正寻的往事有关,宁雨绣便不显得那么惊讶了,随后道:“此事能暂缓些时日吗,全国商会正在举办期间,东济国内的商会一切都需要你这个江州御使坐镇,且据我所知,从城中有从京城来的人,暗中审查你在此次全国商会中的表现,想必是圣上安排的意思。”

    “有这种事?”江成听到姑姑说有京城来的人暗中审核自己,不由得惊讶问道,此种事情他倒从未听闻过,“他们审查我什么,全国商会不是正常举办着吗?”

    “你忘了?”宁雨绣提醒道,“圣上给你授封的江州御使身份,可不是给你看看的,这官职的意思还包含着,你必须让东济国的商会赢了天圣堂。”

    “原来如此。”江成这才反应过来,今日光看着江州城内的热闹,却忘了天圣堂的有备而来,随即问宁雨绣:“姑姑,商会竞争之事我不懂,不过我今日看,你掌控的气势丝毫不输天圣堂啊。”

    宁雨绣笑了笑,随后道:“势头虽是比过天圣堂了,但本国商会的实力仍是比不上天圣堂,你看今日天圣堂开市,商市上尽是些奇珍异物,连我的山庄的珍奇物件都比不上天圣堂的十分之一,更别说其他商会了。”

    “我虽联合了本国各省十大商会造了势,但今日仅半日就出现了疲软之势,往后还有十多天,恐怕难以和天圣堂比较了。”

    “这确实是个难事……”江成虽不懂商会之争,但见着宁雨绣都轻皱了眉头表示无奈,可想而知之后商市的走向趋势了。

    “真的没办法了吗?”江成也轻叹一口气。

    “罢了,你去办你的事吧,商会这门子事你也弄不懂,就交与我来吧。”宁雨绣一手搭桌,手指轻捻着眉心舒缓心神。

    “姑姑,你可真是善解人意。”江成听状一喜,连忙上前替宁雨绣按起了肩膀,颇为奉承恭敬,“商会上的事还是得靠姑姑帮忙,我这不也是被圣上赶鸭子上架,强人所难嘛!”

    “圣上是为了挽回面子,才给了你一个江州御使的甜头,又给了我一个担子。”宁雨绣嘲弄笑道,“哎,用点力捏,别糊弄你姑姑。”

    “得嘞!”江成听状加大力度,可算是替宁雨绣舒缓筋骨了,“姑姑,既然是圣上的意思,那你可不能含糊。”

    宁雨绣转过身拍打了江成一下,没好气道:“还不是因为你,要是换了别人,就算是圣上亲自来找我办此事我都不答应。”

    “如此说来,姑姑可谓是最偏爱我的亲人了。”江成笑道。

    “知道就好。”宁雨绣一手撑头,闭着眼享受着江成的按摩,嘴角洋溢起一道好看的弧度,微笑道。

    今夜与宁雨绣的交谈,使得江成尤为的开心,不仅是因为谈话间的闲适有趣,更让江成直面的体会到了来自宁雨绣的宠爱,自从江成来到江州的那一日起,遇到过的许多事情,都有着姑姑无条件的偏爱。

    有姑姑的帮助,江成在江州才算没有了后顾之忧,待到明日一早,便出发前往八道县。

    天初亮时,江州城内便陆续热闹起来,来自全国大小的商会开始了第二日的商市。

    江成起了床出门,朝柿哑喊了一声。

    柿哑连忙跑来,道:“少爷,我在。”

    “柿哑,你给我准备些衣裳行李,我要去一趟八道县。”江成随后道。

    柿哑一笑,回答道:“少爷,昨夜小姐就吩咐过了,行李和马车都已经给您备好了,就停在府外。”

    “姑姑还真细心。”江成听得欣喜,随后问道:“姑姑出门了吗?”

    柿哑点头:“是的,小姐一个时辰前去了商市。”

    江成心中道:“也是辛苦姑姑了,还是早些去八道县办完事,回来帮她分担吧。”

    江成有感而发,也不滞留,随后朝师父赵辅所在的院子走去通报一声,却发现赵辅也已早早出了门。

    江成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是最懒的那一位,不知为何有了些紧急感,连忙跑出府,上了马车,便出城朝八道县方向去了。

    驶着马车的是宁府中内经验老道的车夫,先前在云季山庄做商队的行程,现在被宁雨绣特意安排过来,带领江成前往八道县,有这样一位轻车熟路的车夫在,江成前往八道县的路途也就畅通许多。

    仅需一日,便能到达八道县!

    八道县,桓水村,一个存放着何忠也与江正寻和江成父子两代人共见过的黑魈的秘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发八道县(二)

    八道县,位于江州境内西南部,江州西南方向为山岭之地,尚未有大规模的开荒人至,除此之外,江州其他地域皆为平原、丘陵等宽阔地势,在历史上故将江州境内唯一的山岭地域划分为八道县。

    由于地域的因素,八道县不仅位于江州最偏远的地方,且是唯一一处不与江州城相连通的县域,故从江州城内出发前往,至少也需要一天的时间。

    不过江成此行有经验丰富的府上车夫驾驶带路,一路上走的也尽是些快路,论时间和行程,较一般人缩短了三分之一。

    一路上翻岭走桥,可谓是真正进入了山岭之中,也别有一番风景,作为江州境内唯一的山区,此地倒也显得稀奇,而不过,更显得偏僻、落后,不单是路途上所见的窸窣房屋村镇,就连行人也见得少,与江州城内的热闹繁华不同,八道县虽可以说是幽密僻静,但让人更多的想到孤寂冷清。

    最终在天暗黄昏之时,江成所在的马车才来到了八道县的镇上。

    这里是八道县中最为繁华的一个镇,自然无法同江州城相别,虽不算繁茂,但也是集整个八道县最为繁华的存在,服务着整个八道县下的百姓往来。

    八道县的县府机构也设立在此处,车夫将马车缓缓停在八道县衙门口,道:“少爷,八道县到了。”

    江成白日里在车中睡了好些觉,此时正精力充沛,听得车夫所说,便掀开帘子看去,八道县的官衙是极为常见的官府构造布局,且门前并无那么多讲究,只是有一个府门后守门的衙役,此时天已黑,再过不久,官衙的门便要关了。

    “你就在此等着,我先进去。”江成朝车夫说道,随即下车,走了几步,又辙转回来,道,“这几日咱们就住在这里,你去寻一个客栈。”

    谁知那车夫说道:“少爷,咱山庄在江州各道县都设有产业,这八道县的镇上也有咱山庄的客栈堂。”

    江成听得愣住了,随后道:“那你先去安置,我随后再去。”

    “得嘞!”那车夫听了话驶着马车朝前走去。

    江成转头朝镇头镇尾看了一眼,不由得笑着喃喃道:“姑姑的产业还真是无孔不入。”

    怕是哪天到了荒郊野岭,在路上遇到商队,只要报上云季山庄的名号,都能够安然无恙的回来。江成心中如是想道,边想边朝八道县官衙走去,今日天色已晚,要去桓水村不太现实,还是先去找到八道县的县府陆邦民,打个招呼会面之后再说。

    江成径直走向县衙,随后朝守门的老衙役走来,那老衙役正趴在桌上打着盹,江成轻轻敲了敲桌子,将老衙役敲醒。

    老衙役惊觉起身,眼睛还未睁开,嘴上的画便先到了:“来府何事?”

    老衙役这是一种长期以往练就而成的意识,江成见状觉得有趣,随后道:“老先生,照您这么看门,指不定放了多少没打招呼的人进去了。”

    “不可能,你别看我闭着眼睛,每来一个人我都知道。”老衙役说道,随后问江成,“小伙子,这么晚了,你找谁啊?”

    “我找县府陆邦民大人,麻烦老先生通报一下。”江成说道。

    老衙役听得有些惊讶,朝江成望了过来,又问道:“你是要告状啊还是报案?”

    “都不是,只找陆大人。”江成接着道。

    “那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成!”

    “等着。”老衙役随后缓缓起身,朝府内走了去。

    没用多久,老衙役便出来了,同时身边还多出一个穿县府官袍的人,待那人走近,江成才看清楚,想必就是这八道县的县府陆邦民了。

    “我就是本县的县府陆邦民,不知你找我何事?”陆邦民上前疑问道。

    “陆大人。”江成上前朝陆邦民拱手说道,“在下江成,是从江州城来的,特意来找陆大人。”

    “江州来的……”陆邦民打量着江成,但猜不到江成的身份,也不知是江州城中哪一方的人,“你可否报个身份?”

    江成一笑,这才意识到自己缺少了一个步骤,否则陆邦民怎么知道自己是官是民是商是痞,江成随后取出御使官牌,递给陆邦民,道:“按照说法,我应该是属江州府机构。”

    陆邦民接过官牌,一下子看入了神,只见这官牌打造精致,用料是上乘的金玉料子,镌刻着的是皇家才有的金纹疏符,官牌上正上印着四字:江州御使。

    反观官牌背面,则是显示着官牌的打造出处:东济国天鉴阁,这天鉴阁是东济国皇室御用建造阁,也就意味着,这枚官牌是出自京城皇室之手,能号令天鉴阁打造这枚官牌的,在东济国内只有一人。

    当今圣上!

    “江州御使!”

    陆邦民惊叫了出来,有些震惊的朝向江成看去,先前他就听说京城的紫羽军来到了江州城,并授封了一名少年江州御使的身份,如今这人却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你就是圣上授封的江州御使!”

    “下官陆邦民,拜见江州御使大人,有失远迎,还望御使大人恕罪。”

    说罢,陆邦民连忙屈身准备下跪。

    江成连忙拉住陆邦民,随即道:“陆大人万万不可,晚辈承受不起。”

    “御使大人,您此行来八道县所为何事,尽管吩咐下官。”陆邦民接着说道。

    江成摆摆手,随后道:“陆大人,您不必在意我的身份,我此行来找您,是有一桩私事。”

    “私事?什么私事?”陆邦民问道。

    江成拉着陆邦民走进府中,随后道:“陆大人,按照辈分,您是我的长辈,我今日来找您,是为了我父亲的事。”

    透过江州府中的江家案宗和何忠也的说法,江成知晓陆邦民与自己的父亲有着较好的交情,所以在陆邦民这里,他可以坦白的说。

    “你父亲?你父亲是哪位?”陆邦民问道。

    “江正寻!”江成缓缓道。

    陆邦民听得一愣,错愕不已,随即更为震惊的望着江成,显露出无法言状的激动,道:“你是江府卿的儿子!”

第一百一十七章 石形剑碑

    “正是,且我知道陆大人与我父亲是挚友,若按辈分,我还得尊称您一声陆伯伯。”江成如是说道。

    陆邦民激动的连忙摆手,道:“不可不可,我虽年长于你父亲,但你父亲官高极品,在我们这,是不兴这一说的。”

    “我父亲虽年盛做官,但辈分始终不能乱,况且您是我长辈,这一声伯伯是不可省的。”江成接着道。

    “好……”陆邦民便应了下来,望着江成,眼中尽是吃惊与怀旧之神色,似在看一个多年的故人,“你同你父亲一样,年少有为……没想到江州城中被圣上授封的江州御使便是你。”

    说罢,陆邦民又叹了一口气,垂下头去,“只可惜啊,江府卿命运多舛,年纪轻轻就沾了怪病,唉……”

    陆邦民似乎回忆起往事,不住的感慨起来,又忽然朝向江成望来,震惊道,“我忽然想起来,那年江府卿一家染上怪病,一家三口都去世了,那你……”

    陆邦民望着江成有些震惊疑惑起来,方才的感慨也被知晓的江家当年的情况所抵消。

    江成解释道:“陆伯伯,我的确是江正寻的儿子,当年我江家也的确死绝,不过幸得我师父相救,才保了我一命,我师父名叫赵辅,现就在江州城内。您若不信,可以验证便是……只不过我似乎没有能证明我身份的物件……”

    江成说着忽然犯了难,要想在从未见过面的陆邦民面前证明自己就是江正寻的儿子,着实是桩难事。

    谁料陆邦民听得江成的解释后,眉宇间的疑惑也就解开了,转即挥手笑道:“不必了,我已经确认了你是江府卿的儿子。”

    “嗯?您怎么确认的?”江成朝陆邦民疑惑望来。

    陆邦民眼神亲和,道:“你这张脸,与你父亲极为神似,太熟悉了……我不会认错的。”

    江成听状一笑,朝陆邦民拱了拱手。

    “江州城与八道县相隔甚远,你想必是这一整天都在路上奔波,就容许我做个庄,咱们找个客栈摆上一桌,为你接风洗尘。”陆邦民随后说道。

    “接风洗尘算不上,不过我这一天肚里未进多少食,先去吃了饭再说吧。”江成摸了摸肚子,笑道。

    陆邦民也一笑:“你啊,倒也实在。”

    “陆伯伯,你与我之间咱俩就不必摆官场上那些官话了。”江成又说道,“官话客套话说的我是不自在。”

    “巧了,我也是这样。”陆邦民也点头笑道。

    鉴于陆邦民和关庭延的关系,又鉴于江成和江正寻的关系,江成与陆邦民很快就熟识了起来,出了官府,前去镇上找馆子吃饭去了。

    吃饭的地方也不是别处,正是姑姑的山庄旗下的客栈堂,方便省事。

    在饭桌上,江成与陆邦民也不拘谨,得益于江正寻这一层关系,两人似一见如故。

    “江成,你此行从江州城来八道县找我,应该不只是为了认识我,什么原因现在该可以说了吧。”一盅酒过后,陆邦民便问道,他也是个精明人,自然知晓往来种种。

    江成也抿了一口酒,随后缓缓道:“陆伯伯,在你这儿我自然无需隐瞒,我这次来不为别的,而是为了弄清楚十多年前在本地桓水村发生的事。”

    江成此话一说,陆邦民正伸出筷子准备夹菜的手忽然一止,抬头望向了江成,有些惊愕,微微张口道:“桓水村!”

    “没错,我得知当年在桓水村发生过一件大事,在官方的案宗记载上说的是桓水村村民暴动,最后陆伯伯您写了信求助我父亲率兵前来镇压。”

    “有这回事。”陆邦民放下筷子,点头道,他低头思索了一番,又抬头问江成,“不过此事已经过去许多年了,你要查的是什么?”

    “真相。”江成缓缓道,“我刚才说的是官方记载,但我要了解的,是当年随同我父亲一起来桓水村的江州兹录何先生的笔记上记载的关于桓水村真实情况。”

    江成说罢,将前段时间从江州府档案馆中找到的何忠也的笔记拿了出来,缓缓摊开。

    “陆伯伯,相信这位何先生你应该是知道的,这是他私人的笔记,里面记载的桓水村的真实情况,你看看是否有误。”

    陆邦民接过笔记,缓缓翻看了几页,眼神中透露出震惊和无奈,似乎往事又重现在自己眼前,随后陆邦民将笔记一合,望向江成,缓缓点头道:“你都知道了……没错,是这样的。”

    发生在桓水村的事似乎是一桩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就当江成提起后,时隔多年的陆邦民的脸上依旧流露出复杂的情绪,包含着自责,愧疚,无奈与感慨。

    “我在八道县当了一辈子县府,唯独桓水村的事是我始料未及的,至今,我也未能搞清楚原因……”

    江成随后道:“陆伯伯,此事你无需多想,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调查清楚当年桓水村事件的真相!”

    “这件事太过古怪,无法用常理解释,况且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查的出吗?”陆邦民疑问道。

    “当然。”江成点头道,“我有十成的把握。”

    江成的话也绝非是大话,而是他本就有了信心,通过何忠也的笔记和那具魈骨的历史,江成极为确信桓水村的案子,且源头定万变不离魈类,而此行只需了解更多的细节,查出桓水村之谜,也便不是难事。

    “好。”陆邦民见得江成如此自信,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振奋,看得出,他也极想了解清楚桓水村的真相。

    “陆伯伯,明日你便带我去桓水村,可行?”

    “好!明日就去。”陆邦民显得有些兴奋,似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原地踱步了几下,两只手也比划着。

    饭桌散去,江成在客栈堂度过了一夜,待到第二天天明,江成起床前往府衙后,便发现陆邦民已经准备好了。

    陆邦民带着四五名衙役,准备了两辆马车,随后,带着江成前往了桓水村。

    差不多走了两个时辰,江成一行人便驶入了桓水村地界,进入这里,肉眼可见的荒凉起来,又走了一会,透过前方树林,便依稀看见桓水村的房屋了。

    然而又走了百八十米远,在桓水村的地界上,一旁的石路与水溪交界边,江成发现了一块断裂的剑形石碑。

第一百一十八章 桓水尸石坑

    望着那剑形石碑,江成忙喊着马车停下,下车朝石碑走了过去。

    这块石碑显然只是一块普通的石料凿成,但确是一柄剑的形状,石碑上方为剑柄,呈圆形,约莫有一手臂粗细,再往下便是剑身,亦是和石碑一样宽的剑身,左右两边都对立削出剑锋,确实是一柄石剑,且是一把极大的石剑。

    以碑凿剑,江成从未见过这种做法,这剑形石碑裸露出一半,又在土中插进一半,剑身上面依稀有着凿刻出的符号,但如今已辨认不出了,这凿剑的石料碑看样子已经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早已风销碎化,若非是这剑形太过明显,恐怕谁也不会注意到。

    陆邦民见江成停下来,便也停了马车,走了过来。

    “江公子,怎么了?”陆邦民询问道。

    江成起身,“没什么,就是看见这块石碑好奇,下来看看。”

    陆邦民随着江成所在的石碑看去,随后笑道:“这块石碑啊,已经存在很多年了,当年我来桓水村的时候就有了,不过说来也是奇怪,谁会把石碑做成这样呢。”

    “陆伯伯你也不知道这块石碑的由来?”江成问。

    陆邦民摇摇头,道:“不知,恐怕只有桓水村的人知道,不过现在应该更没人知道了,或许只是块路碑吧。”

    “也许吧,不过看着挺稀奇的。”江成说了一句。

    “前方就要到桓水村了,快上车吧。”陆邦民随后道。

    江成点点头,上了马车继续走着。

    不多时,眼前便出现了村落,这些村落建造在环山之下,此处较为平坦,左右后方都是山壁,形成一个极佳的壁垒。

    下了马车,江成见桓水村的村落中的房屋错落有致,趁着山势而建,不断的往上搭建着,一层层的布局着,一条用石块石板铺成的石道朝上延伸着。

    不过此地虽风景秀丽,但显露出的只有孤寂苍凉,在这偌大的桓水村中,丝毫不见有人的身影。屋无炊烟,田无耕垄,透过这个村子的种种,可以得知,此处已多年无人居住。

    “桓水村从哪一年开始没有住人了?”江成随后问陆邦民。

    陆邦民面露苦色,道:“发生了那件事后,桓水村的人都没了,后来的人也不敢来这里住,慢慢就荒废了。”

    “进去看看吧。”江成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便进了村子。

    桓水村中依稀可见当年的狼藉,例如破损的房屋以及屋中打翻在地的各种物件,由于此村已常年无人,又年久未修,每逢下雨潮湿天气,桓水村的屋子就会被腐朽一回,如此往来,便坍塌了五六间,亦是出现在了江成眼前。

    其他还未倒塌腐朽的房屋情况也不容乐观,杂草丛生,阴湿密布,就算是修补也难得复原,恐怕只有推翻重建,整个村子的房屋,皆是如此。

    “陆伯伯,那些百姓的暴动,最早是从桓水村哪处出现的?”江成扭头问。

    陆邦民低头思索了一会,扭头朝村子四处打量看去,随后道:“当年我得知桓水村百姓暴动的消息时,已经是暴动发生七天后了,不过据后来查到的线索看,应该是从村民刘川那一家开始爆发的。”

    陆邦民说完,便指向了村中某一处的房屋。

    “也就是说,最早是这户中的人变成活死人的?”江成与陆邦民来到所指的房屋,问道。

    “嗯,当年有一个从桓水村中跑出来的生者,就住在这户的隔壁,据他说,村子中发生异常就是从刘川家开始的,那一晚刘川家有异动,接着一家人都变成了活死人,一夜之间将桓水村的人都杀了。”

    江成望向陆邦民所说的那名生还者的房屋,如今已经倒塌,破败不堪。

    “陆伯伯,你说的不对,那不是杀了,是将他们也变成了吃人饮血的活死人。”

    江成随后朝刘川家的屋中走去,透过浓浓的腐败气味,这屋中也找不出任何与当年有关的线索。

    “那名生者现在还健在吗?”

    陆邦民摇摇头,“当年他目睹了桓水村的事情,受到了强烈刺激,事后跟着我们回来桓水村到时候,忽然跑入山林中,至此下落不明。”

    江成朝四周看了一圈,这样查怕是查不出什么线索,随即他取出何先生的笔记,问陆邦民,“陆伯伯,何先生的笔记里的记载只有前半段,后半段却不见了,而何先生说,要我来找你,这后半段可是在你这里?”

    陆邦民再次翻看起笔记,随后想起什么,指着笔记抬头道:“我想起来了,当年何兹录就是用的这本笔记记载的桓水村一事,一直记载到江府卿平定此处祸乱,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后面半段的文字记述并不在我这里……”陆邦民缓缓道,“而是被江父亲撕下在桓水村烧了。”

    “烧了?”江成有些震惊,这个答案却是他没有想到的,他本以为后半段会是在八道县内,故何先生才让他来此处,“我父亲为何要烧掉后半段?”

    “我当年在旁听到过几句,大概是江府卿说,桓水村一案不可将真实情况全部记述留下,否则会引起后世恐慌,故让何兹录撕下后半段,就地烧了。”陆邦民说道。

    “在哪烧的?”江成听得不解,此事不是应该要留有真实记载才好吗,父亲为何要掩盖真相?

    “焚烧死人尸体的石坑那里。”陆邦民又指了一处说道,“当年江府卿平定暴动,将这些死人全部聚集到石坑焚烧,大火烧了七天七夜,也就是那期间,江府卿将后半段记述撕下的。”

    “过去看看。”江成对那个焚烧死尸的石坑好奇,冲陆邦民说道。

    接着两人来到石坑,石坑位于桓水村的背坡,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石坑凹槽,如今江成来看,发现此处盛满了水,俨然是一个湖泊。

    “这是怎么回事?”江成见着眼前的湖泊与陆邦民所说的石坑情况不一,指问道。

    陆邦民随后解释道:“那一年,此处是没有水的,还是石坑,如今居然已经积满水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斜门井

    “此处雨季潮湿多雨,又处山环之地,能积下水也属正常。”江成环顾四周说道,随后又细看了看石坑里的水,微微皱眉,转口道:“不过,这石坑里的水未免有些古怪。”

    “山林之水色绿泛湖,看上去很正常,江公子为何这么说?”陆邦民朝石坑里的水看了看,疑问道。

    江成缓缓蹲下,指向石坑中,说道:“陆伯伯你看,这石坑中的积水虽为山绿之色,但若是细看,则能发现水分两层,上层为绿,下层是为硫红。”

    陆邦民疑惑,顺着江成的指引细看了进去,发现从蹲着的低矮角度上来看,这石坑中的水底果真呈现出两层,正如江成所说,上层才是绿,而底下,还有着一层深红,若是角度不同,还发现不了这些不同之处。

    “这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水面倒映了周围环境的原因?”陆邦民也生得好奇,猜测道。

    江成摇摇头,缓缓起身,道“应该不是,可能就是石坑底下的颜色,为何是红色呢……”

    江成自然而然联想到当年在此处烧下的活死尸。

    陆邦民也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干脆就不猜了,随后指着已经成为湖池的石坑说道:“当年江府卿就是在这里将何兹录的笔记后半段撕下烧掉了。”

    “现在这情况,恐怕查不出什么来了……”江成微皱着眉头,缓缓道,“您还是先将当年的事的详细跟我讲讲吧。”

    陆邦民点点头,如今已经过去十多年,桓水村也已物是人非,况且因为此事,整个桓水村的百姓都死绝了,更是无法下手调查,故无可奈何才是正常。

    两人在桓水村寻了出空地,找了两块石头做凳子坐了下来,陆邦民开始给江成讲述当年自己遇到的情况。

    “那年我记得是东济历……二十四年,时间刚刚进入盛夏,那天我正在府衙办公,忽然从镇上出现一个全身血糊糊的人跑进县衙,就是我跟你说的刘川的隔壁那户,他说他是从桓水村来的,说桓水村发生了怪事,百姓们行为古怪,互相打架撕咬,还放火烧屋,整个村子都乱了……就连村里的县衙小局里的衙役都变成了这样,所有人都像疯了似的,他说他是躲在屋子里目睹了这一切,最后从后门上山跑了出来,连夜来到镇上……”

    “由于桓水村隔八道县的镇子是最远的,所以只有在当地有县衙小局,我听闻连县衙小局都被破坏了,便一大早带着衙役们前往桓水村,还没到桓水村的时候,发现周边的村子也出现了这种情况,都是从桓水村流窜出来的人。”

    “起先我以为情况是像桓水村那人说的百姓暴动,等我到了一看,这哪是百姓,分明都是些死人,一个个面色黑紫,有的则是煞白,双目翻白,都是死了的人,但又诡异的活着,不仅如此,他们到处游蹿,见人就杀,直接咬下皮肉,还未等我们前往桓水村,就被桓水村周边几个村子的死人挡住了,前去不得……”

    “说这是百姓暴动吧,这些人却都是些死人,打也打不死,不怕疼似的,捆也捆不住,衙役们拿这些死人没有办法,我们只得退了回去,谁知道不到两天时间,这种情况从桓水村周围的村子一圈圈的往外扩大,我先前已经往江州府上报过百姓暴动的情况,但短短几天,事情变得异常严重起来,整个八道县都乱了我,纷纷往镇上跑,县府里的人忙都忙不过来……”

    “最后没有了办法,我只好给江府卿写了一封私信,以私交的身份在心中如实将八道县的情况告诉了他,很快,江府卿便带着援军来了,后面的情况,就如何兹录的笔记里记载的那般了……”

    待陆邦民说完,江成沉思了起来,细细分析着桓水村事件的始末,不过,整个事件末尾有了,但缺少开始,也就是为何会爆发的原因。

    这时,江成想起之前在山丘时何忠也说过,他和父亲十年前也遇到过魈骨唤醒死尸的情况,难不成就是在桓水村?

    “陆伯伯,何先生曾经跟我说这些死尸是因为一具奇特的尸体而活过来害人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陆邦民听完,很快便回忆起来,道:“想起来了,江府卿和何兹录曾在桓水村发现过一具尸体,最后走的时候还将尸体带走了。”

    江成一听,心想这具尸体恐怕就是魈骨了,连忙问道:“在哪里发现的?”

    “就在附近!”陆邦民随即起身带路。

    很快,便带着江成来到了所说的附近。

    “此处叫卸门井,也叫斜门井,尸体就是在这斜门井中发现的。”

    陆邦民指向此处说道。

    江成朝这边望来,只见此处是一座嵌在地里的巨石,由于地形的原因,此处巨石纵横,也在这里拼出了一个洞口,说是洞口,实则是一口井的模样,这口井斜伸进底下,与山石走势一致,且与石坑不远,正如陆邦民所说,就在附近。

    斜门井并不深,一眼便望到了头,且是一处天然生成的井,其中有洞眼。。

    这斜门井不算大也不算小,刚好有半人身高的粗细,随后,江成指着这斜门井问道:“当初那尸体,就是从这里面挖出来的?”

    陆邦民点点头,随后道:“也算不上是挖,是当时在这里发现的,好像是尸体在洞里卡住了一半,不上不下,天亮时被人发现了。”

    “尸体卡在洞里?”江成疑惑道,随即朝斜门井中看去,一眼就望到了头,不过往里面仔细再看,可见还有别的光源,似乎下面有一个空间。

    “虽然很古怪,但当时发现的时候,这具尸体确实是卡在了洞口。”陆邦民接着说道。

    “这斜门井下面,有人进去过吗?”江成问道。

    陆邦民摇摇头,“除了当时把尸体拉上来,倒没人下去过。”

    “这下面,好像有东西!”江成眯着一只眼望着斜门井里面,缓缓道,“陆伯伯,你在外面等我一会,我下去看看。”

    说罢,也不等陆邦民开口,江成便直着身子跳了进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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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百余年前伊始,天下忽生魈患,窜流天下各国方土,引发大乱导致诸国不国,生灵涂炭,期间有奇人创伏魈之术,设承妖司,于中州之地立嵩国而起,铲承魈类,往后年间,魈类方才逐渐隐去嚣焰,天下方土得以安立,恢复秩序,此后古嵩国离奇没落,留下不解的王朝之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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