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他说江成过的太安逸了
出了牢狱,江成手中拿捏着胡百户的玉牌信物准备去找胡千户,正巧遇见正回到江州府的付龙青,两人迎面相走,江成避也不是,只得碰面。
付龙青近日也是少有难为江成,大抵也是因为在全身心的忙着城内外诸事,见着江成,付龙青有些惊讶的说了一句:“江大人。”
江成便拱手笑道:“付主簿,真是巧啊。”
“这么晚了,江大人在江州府做什么啊?”付龙青询问道,还未等江成开口,付龙青便朝江成身后的方向望去一眼,“去监狱了?”
江成只得点点头,道:“褚将军让我去监狱提审一名犯人,刚忙完。”
“我听闻褚将军率兵去城外的洞子街将阎王庙的野匪头子胡千户抓回来了,江大人想必提审的就是他吧。”付龙青笑问道。
“付主簿神机妙算,正是审的胡千户。”江成说道。
“说起胡千户的事,我还要多谢江大人上次让人给我报信,这才找到了他们在城中的窝点。”
“不必言谢,都是为了江州城的安全。”江成缓缓道。
付龙青点点头,微微低头心中酝酿了一番,又抬头问江成:“江大人,我听闻今日你们在南城那边与一伙城匪交手了?”
“付主簿消息知道的真快,准确来说是一群古怪的团伙,不过已经在查了,五日之内必能破案。”江成回答道。
“五日?”付龙青的神情表现出一丝不信,“五日之后便是全国商会举办,难不成是下了死命令破案?”
“是府卿大人的意思,不过五日足够了。”江成笑道。
正当江成和付龙青交谈之时,付龙青忽然瞥见江成身后的方向,从监狱方向的路上走出一人。
“商大人。”付龙青抬头朝其喊道。
江成也随着付龙青的目光转身望去,忽的愣住,只见商存之就在江成身后,且还是从监狱出来的路上,商存之出来见着江成在此,本想转头躲避,不成想被付龙青喊了一声,这下便躲不开了,随即朝这边走来。
江成心中一惊,望着商存之,心想道,他不是走了吗,为何是从监狱中出来?江成的心中顿时布满许多的猜疑,但又想不出原因,难道,商存之压根就没离开过监狱?
待到商大人走来,江成依旧有些震惊说道:“商大人?”
“商大人,您也去监狱了?”付龙青询问道。
商存之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尴尬,随即道:“秋后有一批死囚要问斩,监狱使让我来核查一下名单,也是刚忙完,你们为何在此?”
“是这样,我刚从外面回来,正巧看见江大人从监狱出来,说是提审了几日前在大街上行凶伤人的胡千户。”付龙青解释道。
江成双手十指搭在一起,微微抬头望着天,尽量不朝两人看着,待到付龙青说完,江成才朝向商存之说道:“褚将军让我提审一下胡千户,我便来了。”
“原来如此。”商存之颔首点头道,“那江大人自便,我还有事。”
“龙青,跟我来。”商存之说罢,又朝付龙青喊了一声。
付龙青连忙应下,迅速朝江成告别之后跟着商存之离开,付龙青是左乾门的主簿官,也就是商存之的下属,自然要听商存之的命令,待到两人离开后,江成才放松几分,但心中对商存之仍布满疑云。
“先去找胡千户吧。”江成清理了一下思绪,喃喃道。
在前往之前,江成先去了一趟褚卫将军的军院,找到红鹰军的管事将领,随即将胡百户说的第三批尸体掩埋之事告知,并让其迅速去包子铺确认,如此一来也好圆了江成编造的说法,这样在胡百户和胡千户那边就有理可循了。
事情已交代,即刻去寻胡千户,正当江成走出几步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洞子街先前被褚卫率军剿过一次,阎王庙的人和胡千户肯定不会还留在洞子街,那么也无法去寻胡千户的下落。
想到这里,江成又折转回去寻胡百户,打探胡千户的下落,才好行下一步的事。
与此同时,在左乾门内,商存之带着付龙青走进屋中,途中未聊过任何只言片语,直到进了屋,关上门之后,才算是开始谈了起来。
商存之背着手,微微望向付龙青,缓缓道:“龙青,近日可还忙?”
付龙青拱手道:“近日是在忙着筹备全国商会一事,前几日较忙,近几日好多了。”
商存之点点头,缓缓走到案台前坐下,接着问道:“龙青啊,你觉得这个江成,是怎样的人?”
付龙青听之一愣,随即道:“江成有性格,也有点本事......但评价他的话,龙青不知道商大人指的是哪一方面?”
“就说他的身份吧......”商存之淡淡道。
付龙青微微皱眉,侧着头思索起来,“在江成入城之前,我记得商大人您说要重点提防于他,但他入城的这段时间,我倒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就是有些桀骜,但我感觉他似乎并不是江府卿的儿子,。”
“桀骜?”商存之笑道,“确实桀骜,但他也确实是江正寻的儿子......”
“可是,江府卿...江正寻的儿子并不叫江成?”
“记住我跟你说的,他就是江正寻的儿子。”商存之缓缓道,“所以,接下来你要做的事,就是想办法阻止他这五日内要办的案子,不管是明的或是暗的,一直到全国商会举办。”
“这...”付龙青听闻有些惊诧,但很快点头不问,领命道:“遵命。”
“还有......”商存之接着指手说道,“江成这段时间过的太安逸了。”
付龙青又是一愣,心领神会,接着拱手点头道:“商大人,我知道了。”
“嗯,退下吧。”商存之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背过身去。
付龙青缓缓走出屋中,离开此处。
待付龙青离开后,商存之这才转过身来,眉宇间已然皱起,随即摊开手,半跪在桌前,将手放于桌上,掀开衣袖,露出了那道伤口。
商存之咬着牙将有些血迹和脓水浸染的纱布拆开,缓缓露出手臂下的伤口,待纱布拆去,只见那伤口贯穿手臂,形成一道极深的凹痕,这一块已然没有了皮肉,尽是血肉淋漓!
第九十一章 寻得千户安家财
夜深,江州城外
月色如桐,寒光照显,江成的身形如风似箭在城外飞速移动着,遇路则踏步如飞,遇林则穿林带叶,遇山则腾山越岭,一路上只见得黑影盘窜,终于山林尽显,眼前出现一方平渊草池,只见此处水田遍布,田垄四处,在其中有着二十来户房屋,其中几间依稀亮着灯火。
此处是距离洞子街西北小三十里的无名小村,亦是胡千户的下落所在,据胡百户说,此处便是他们阎王庙的第二藏身之处,也是自己的家,江成见到眼前景象,虽有夜色弥漫,但依稀能借着天光窥探出风景二两。
“山有风光千载好,纵是阎王也逍遥呐。”江成缓缓走进村落中的田间小路上,大声喊道。
此两句诗一出,村落中的屋子纷纷传出响动,亮着灯的屋子显出人影,熄着灯的屋子灯火亮了起来。
“故友既从两界来,待到春明种谷苗。”
从其中一座屋中传出同样的诗句,前后四句合成一首,便是暗号,此时各房屋中纷纷热闹起来,开门朝屋外走出。
然而,就在那些人纷纷朝村中站着的江成围聚过来的时候,忽的愣住了,一言不发,站在原地将江成围着,但不敢动弹,偶有两人出门来是拿着刀剑的,也才多了一丝底气,因为眼前此人出乎他们的意料,而且极为特殊,众人面面相觑,只等待着一人的出现。
“二弟啊,你可算是回来了。”胡千户极为粗犷洪亮的声音从屋中传出,紧接着一尊高大磅礴的块头走了出来,脚步轻快,看上去极为兴奋。
然而当胡千户走来,发现众手下并未欢呼,且围着是亦不是自己的二弟胡百户,而是江成!
胡千户的笑容戛然而止,转而化为惊愕,嘴唇微张,方才未说完的话已说不出口,进而变为愤怒,怒目瞪起,宛若一具地狱中修罗鬼刹,重现睁眼阎王的威风,大喝一声:“付龙青,我杀了你!”
“拿刀来!”胡千户朝底下人大喊道,瞬即从手下接过大刀,二话不说便朝江成劈砍过来。
“大当家这是为何,见面就要砍我?”江成边躲闪边询问道。
“我为何砍你?你心里清楚。”胡千户每一刀都带着极强的力道,硬生生在空中划出风息来,劈到地上土崩一坑,砍到石头上石碎四分,胡千户本就是体型巨大之人,在江成面前更是尽显威武,此时在村子中两人一砍一避,若非江成身手极为敏捷,能在胡千户的刀下游刃有余,否则此时已然一刀沾血,泥土含浆。
“大当家且听我说,咱们有话慢慢说,别动刀。”江成再次躲闪一番,抽空说道。
“先把你头砍下来,老子再听你说。”胡千户似乎极为愤怒,丝毫没有理智的挥砍着,而他手中的刀,江成亦是不敢伸手去接,更别说夺刀卸力了。
“我费尽辛苦才寻到大当家,大当家却对我出刀相见,我实在想不出是为何啊。”江成心中自然知道胡千户刁难于他的原因,但在他面前装作不知情的局外人,两方三吃,颠倒黑白,江成倒是乐意做个这样的狐狸。
胡千户又甩出一刀,砍破房屋墙壁一角,但仍不解气,与江成说道:“你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事你不知道?今天老子就告诉你,自你之后,我胡千户此生再不信当官的。”
“大当家何出此言呐,究竟是所为何事?”江成依旧无辜问道。
“你来我洞子街,一边假意与我结交朋友,隔天就把我们的事倒到了江州府,我二弟因你被抓,我正要去找你报仇,没想到你先来了,那正好,把命留在这孝敬我二弟吧。”一番用力后,胡千户已然有些体力不支,动作幅度也慢了下来。
江成装作震惊且委屈道:“胡大当家,原来你说的是这事,那你可真是冤枉我了啊!”
“冤枉?你有什么好冤枉的?”
江成继续道:“我听说江州府的人去将洞子街大当家的人抓了,但此事不是我告密江州府,我也正是为此事而来。”
“你来送死?”胡千户又是一刀甩来。
“来送信物!”江成迅速取出手巾,摊开其中的玉牌递到胡千户面前,胡千户看见江成手中的玉牌陡然一惊,横向甩来的刀迅速偏转方向挥到地上,巨大的力道使刀刃斩入土中半截。
“百户......”胡千户一眼便认出了胡百户的玉牌,有些冷静下来,喃喃道。
“正是胡二当家的贴身信物。”江成见胡千户安静下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接着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这几日听说大当家的您被江州府的人抓了,我连忙疏通关系前往狱中想方设法搭救,没想到狱中关着的是二当家。”
“是我二弟,他为了救我,才借着我的名号被抓去的......”胡千户望着玉牌有些愧疚道。
“正是,我在狱中见到二当家也着实惊讶了一番,之后才知晓二当家和大当家的金蝉脱壳之法,所以特意和二当家沟通取得信物前来寻大当家您。”江成说道。
胡千户此时已冷静不少,这才反应过来:“噢,怪不得你知道此处......你方才说此事不是你告的密?”
“我正想与您说,此事并不是我所为,而是二当家要埋的一批尸体没处置好,被江州府的人查到了。”江成也坐了下来,缓缓解释道。
“老二没处置好尸体?什么意思?”胡千户有些疑惑。
江成点点头,接着道:“大当家可还记得前些日子二当家要去军营外的山丘掩埋第三批尸体,正不巧那时候尸体已经被军营的人发现了,所以二当家就将尸体埋在城中包子铺的地下,谁料那一日二当家在城中行凶,结果被江州府的人盯上了,最后抄了包子铺,又挖到了尸体,这才酿成了今天的大祸!”
胡千户听状,脸上的神情从错愕变为震惊,只分析着江成的话中道理,颇为严谨毫无纰漏,而且合情合理,他的神情继而转变为愤怒,不禁大骂了一句胡百户:“这狗日的,什么事都干不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第九十二章 拍案决定
“我也是前往监狱寻到二当家的,才从他口中知晓此事,二当家也说了,确实是尸体没处理好的缘故,而且和我从江州府内打探到的线报是一致的,说到底还是二当家的当日在城中太招摇了。”江成缓缓道,“二当家被抓了我也是心急如焚,这不,马不停蹄的来寻大当家您了。”
胡千户听得眉头更皱更深,长叹一口气,扭头道:“那我...看来是我错怪你了,哎,我还以为是你告状到了江州府......”
江成表示理解的摊手道:“我本是挂着江州府的官衔,大当家的怀疑我是应该的,这事换做是谁都会往我身上想,我来之前也猜到了大当家对我的怀疑,所以特意前来澄清误会,并助大当家的将二当家解救出来。”
“也是,要真是你告的状,你就不会再现身了。”经过江成有理有据的多方论证,无论是从证据上还是情理上都不符合,故也使胡千户打消了对江成的猜疑,此时他的心思一门的放在了老二胡百户身上,听得江成说要帮忙搭救胡百户,胡千户又有些意外,“你如何能搭救我二弟?”
江成起身,缓缓道:“据我在江州府内了解到的情况,江州府的人来抓大当家阎王庙,原因有二,一是山丘埋尸,二是二当家当街杀人,但是江州府已经知晓你们不是杀害那些人的凶手,所以他们要查的是你们受谁雇佣致使,换句话说,你们只是出现在了受命埋尸的环节,而杀人的环节,则是在你们幕后的那个人身上,这才是江州府关注的重点!”
“你是说门先生?”胡千户自然而然想到这个人,朝江成说道。
江成点点头,“二当家在狱中也是跟我说过这个人,这门先生,大当家的可知晓几分?”
胡千户思索了一会,说道:“不算了解,半年多前是他来到洞子街找到我,说要雇佣我们帮他在江州城中办事,我这才让老二入了城,不过起先他并未说是什么事,在城中才知道是要替他埋尸。”
“然后呢?”
“干我们这一行的,杀人放火都是小事,只是让我们埋尸倒是第一次遇到,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接下了,在城中的事宜都交给老二在办,和这门先生也是来往的少,只有每到约定日期给钱的时候会亲自来一趟洞子街,每次出现都把自己蒙的严严实实,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胡千户缓缓说道,忽然又一机灵,连忙朝向江成,“对了,你来洞子街那天,房中那人就是那门先生,那天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江成摆手一避,道:“说来也是怪哉,我并不认得那门先生,他却喊我进去,而后就对我大打出手,我至今也未想明白,此事不提也罢......”
“想必,那门先生知道你是江州府的官?”胡千户思索道。
“这谁知道呢,不过话说回来,江州府的人正要查的就是这门先生,不管他是不是杀害那些人的凶手,现在的目标已经锁定在他身上了,这些话江州府的人都已经问过二当家了。”江成缓缓道,“依我看江州府的意思,恐怕是铁了心的要将这桩埋尸案处理,如果抓不到那门先生的话,这些罪名就会安在二当家的头上了。”
“什么?”胡千户有些不可思议,瞪着眼睛问向江成道:“他们要给我二弟戴黑帽子,这哪能忍!”
“大当家先息怒。”江成连忙安抚胡千户说道,“江州府确实是这个意思,不过他们是想找出这门先生,给二当家安罪名那是后话,所以我才来找大当家的,让大当家想办法将门先生引出来,这样才可保二当家及阎王庙的安稳。”
“这......”胡千户听到江成说要让自己引门先生出来伏法,忽的有些为难起来,“付兄弟,你恐怕不知道,干咱们这行就有这行的规矩,收人钱财办事,是不能泄露上家的,出卖上家这种事咱不能干。”
江成苦口婆心道:“大当家糊涂啊,你们虽只是收钱办事,但你们走的是犯险的路,这门先生让你们在城中埋尸,自己却不出面,明显就是为自己留了后手,现在出了事,江州府的人找上门,你们就是替罪羊,而他却安然无恙,也亏得大当家仁义,遵守道上规矩,可是现在二当家的已经因其入狱,大当家的就不要有所顾忌了。”
胡千户听得眉头皱起,低着头默默沉思着,心中百般思索利害种种,他心中想道江成的话并不是无道理,恰恰相反,江成很准确的将整件事的种种全面的概括了出来,以至于他现在只需要纠结是遵守规矩还是先救老二胡百户。
见胡千户陷入了为难之中,江成随即补充道:“大当家的不必纠结,此事并不是说让你亲自将那门先生抓取江州府,你只需要找出门先生的下落,下一步交由江州府去做便行了,况且大当家的还能从中脱身,撇清关系。”
“付兄弟,别说了......”胡千户缓缓站起身来,似乎做好了选择,随后道:“我仔细想过了,救我二弟要紧。”
很显然,胡千户是一个极为遵守江湖规矩的人,虽然是野匪出身,但恰恰是因为这样的身份,则更重视在江湖上的为人处世,但在江成说过之后,胡千户的选择也陷入了两难的处境,他们一行人确实是干的买凶杀人等勾当,不管是何结果,都不能将上家吐出来,况且此事中,胡百户做的也是破绽重重,若真要抡起来,无论从哪方面说起都是阎王庙的不周全,谈何怪及到上家。
胡千户自然清楚这些道理,然而此时为了自己的二弟,他选择性的将这些错误抹去,也动了偏心,暂时将自己遵从的江湖仁义给破坏了。
江成听之一笑,拱手道:“大当家仁义,事不宜迟,得快些找到门先生才是。”
说完自己的抉择,胡千户脸上的不安和愧疚似乎又加重了几分,对于江成说的仁义似乎有些受之有愧了,随即道:“那门先生与我有一处地点会面,可从那里去找。”
“会面地点在何处?”
“天津湖。”
第九十三章 天津湖
天津湖,位于江州城西南八里外,因“天泻白河水,泽津四小海”而得名。
天津湖上波光粼粼,但摆的是夜光月景,在这天津湖上有着一座长亭,由一条石路铺去,连接庭楼构造,在这野外着实算罕见。
胡千户伟岸的体型出现在黑夜中,就着月光的照耀,仅仅将上半身披了一半轮廓,虽是黑夜,但胡千户的体格却格外显眼,他缓缓踏上石路,朝向天津湖中的长亭走了过去。
长亭不算破旧,有人来过的痕迹遍布于此,大多是外出游玩而来的人,而到了这个时辰,天津湖空无一人,且这才是常态。
胡千户缓缓走进长亭,随即转身,目光朝向湖外的一个方向看去,但那里漆黑如也,胡千户自然不是双眼四处闲,而是在他望向的地方,江成便在那里。
江成隐匿在黑暗中的一棵树上,身子斜靠着树干,有些悠闲的望着天津湖中的长亭,等待着胡千户的行动。
只见胡千户朝亭外四周的湖面山林环顾了一圈,从口袋中取出一根蜡烛,放于亭中的石桌上,缓缓点燃,这蜡烛造型奇特,铸的是一个四面宝塔形状,最顶上的塔尖便是灯芯,点燃后,竟燃气半人高的火焰,且光亮十足,硬生生将整座长亭给照亮了,宝塔烛的火焰悠长直上,像一条火舌抖动着。
远处的江成见得称奇,胡千户虽在来前便展示过宝塔烛,那时江成便好奇又疑惑这蜡烛的造型,此时一点,那冲天的火舌再次将江成惊住,平日里何曾见过这样的蜡烛,更别说这直冒人高的火焰了,实在有悖常理。
直到见着这宝塔烛,江成才明白之前胡千户所说的话,在和胡千户商议完后,江成便询问他如何找到胡千户,胡千户说他与黑袍门先生的会面地点在天津湖此处,且无论何时,只要胡千户点上门先生送与他的宝塔烛,不出一刻,他就会出现。
灯已至,人已至,就等门先生至。
然而,今夜的情况却未像胡千户所说,那黑袍门先生并未准时来到,此时已过三刻,天津湖内外风平波静,江成并未感知到周围有黑袍门先生的气息,他与黑袍不止一次交过手,自然熟悉黑袍的气息,且黑袍乃八辰实力,能疾走如飞,且照他与胡千户的相见之法来看,门先生自然少不了用上身法,所以若是出现,必然会穿风带叶。
三刻已过,长亭内的胡千户显得有些焦灼起来,这次门先生迟迟未出现,胡千户脑海中尽数想着是门先生打算让他阎王庙承担江州府的罪名,若见门先生此计不成,胡千户则无能为力。
江成在树上等待的也有些乏意,不免打了个哈欠,早在和胡千户商议完前来天津湖这期间,江成便设法将消息带回了江州府,并让右乾门的人率兵前往此处,只等捉门先生。江成此举并非鲁莽,纵使门先生知晓江州府抓了阎王庙的人,但胡千户亦是保证能见到门先生,江成这才敢叫上右乾门的兵。
黑袍实力虽在八辰之上,但若是被右乾门善于追踪的红鹰军盯上,即使不被当场擒获,自然也遁不了行踪。
不过,江成也并未感知到右乾门的官兵出现......
宝塔烛已然烧尽,高窜的火舌也迅速掩息下来,胡千户默默朝石桌上望了一眼,又朝江成所在的方向看去,随即转过身望向江面,轻叹一口气,继而准备返回。
“不来......不来也好......”胡千户有些遗憾失望又有些许放松的喃喃一句,大抵是觉得黑袍门先生他若不来,自己也就不算违背江湖道义了。
见着胡千户缓缓从长亭朝外走回,江成迅速站直身子,道:“胡千户怕是要走了......”
江成正准备上前现身去找胡千户谈话,忽然山林间涌出一阵穿风带叶之息,江成身形一顿,有些惊讶的抬起眉头,身子又随即靠拢回去,眼神迅速准确的锁定林间的方位。
黑袍来了!
江成太熟悉这人的气息了,虽然未在胡千户说的一刻内来到,但他还是来了。江成有些兴奋,等待着下一步的举措,盘算着时间,江州府的人恐怕也快到了。
黑袍如风一样忽的出现在胡千户眼前,着实将胡千户吓了一跳,望着面前这穿着严实不露身份的黑袍人,胡千户眼神中透露一丝欣喜,此人正是门先生。
“这么晚了,你喊我来所为何事。”门先生声音低沉,双手背在身后,缓缓道。
胡千户露出有些为难的神情,然而这个表情在他这样一个极为凶神恶煞的人脸上出现则显得有些别扭,胡千户说道:“门先生,你要救救我二弟。”
“你二弟?我与你们无亲无故,只不过是交易关系,甚至不会有情谊,你胡大当家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你这话是说错人了吧。”黑袍冷笑一声道。
“门先生,我二弟替你在城中处理尸体,现在因为这件事被江州府的人抓了,你难道不应该帮帮我?”胡千户带着些恳求的语气。
“你们干的就是收钱办事的道子,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啊,就算退一万步也轮不到我头上。”黑袍似乎觉得胡千户的言行有些可笑,黑帽之下的声音显得有些讥讽。
“话是这么说,但让将尸体埋在江州府军营外是门先生你出的主意,现在尸体被发现了,不管怎么说,我要救出我二弟。”胡千户的语气也强硬几分,“想必门先生你还不知道,江州府的目标并不是我阎王庙,而是杀害那些尸体的人,所以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帮了我,也就是帮了门先生你自己啊。”
门先生大笑一声,缓缓朝胡千户走近,随即笑道:“你说的,我都知道,我还知道胡百户已经在监狱中将我供出去了,我还知道你是想让江州府的人盯上我,这周围还有一个人吧,那晚出现在洞子街的那个人,而且你还在想,江州府的官兵什么时候出现将我抓住!”
胡千户的神情从错愕转变为震惊,他不知道眼前的门先生为何将他的想法一一猜中,他望着门先生的黑面,似乎能想到面具下是一张怎样狡黠的笑脸,不禁寒意直生。
体型巨大的胡千户此时站在较他矮小许多的门先生跟前,没有了一点威戾。
第九十四章 突变
“门先生,不是这样的......”胡千户开始有些含糊起来,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远处的江成见着人高马大的胡千户在黑袍面前竟显得有些胆颤,心生不妙,那黑袍看样子极为稳妥有数,忽又对胡千户笑道:“其实今夜我本不打算来见你的。”
胡千户抬头错愕:“那......”
“我一定想问我为什么还会来!”黑袍接着说道,“因为我在思考来或不来,见或不见,这使我有些纠结。”
黑袍缓缓绕着胡千户打着圈在走,每一句都直渗胡千户的心。
“我既然来了,自然会给你一个交代。”黑袍缓缓走到胡千户身后,忽的停下脚步,望着胡千户的后背淡淡说道。
胡千户猜不透门先生是何想法,但不敢侧头更不敢转身,眼前发现门先生没再走了,他开始有些寒意,不由得问道:“门先生...什么交代......”
“就是交代!”黑袍忽的笑起,衣袍下的左手缓缓抬高,手指盘曲做爪一般迅速掐上胡千户的后颈,一用力拉回,竟硬生生将胡千户整个人给扳倒在地,左手五爪就似夺命利器,飞速朝胡千户刺来。
“你娘的,想杀老子!”胡千户方才也是未全神贯注,才被黑袍拉扯倒地,但他也感受到了黑袍的手力之强劲,不容小觑,而此时黑袍的举动显然是要加害自己,胡千户这才清醒过心神,奋力抵抗起来。
黑袍自有八辰的武学实力,而胡千户虽然体格魁梧,但并不是武学之人,撑到天也不过二三辰的本事,在黑袍的攻势下,也只能凭靠自己强健的体格抵挡一二,很显然,这门先生是动了杀心,每手出招都尽带杀意,要置胡千户于死地。
“这门先生,怕就是为了杀人灭口才来的!”
站在远处的江成正是被门先生突然的举动惊讶到,这时他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今夜门先生来的会如此缓慢,现在一看,正是要赶尽杀绝,让那些尸体的案子没有线索可查。
但现在,胡千户不能死!
江成边想着,脚步已然窜出,飞身朝长亭处踏空而来,斩出几道气刃朝黑袍挥砍去,顿时石破崩塌,黑袍迅速起身走开,江成在胡千户面前落了下来,双手环抱,微撇着头望着黑袍,笑道:“嘿,还真巧啊,又见面了。”
黑袍站稳身子,朝向这边望来,也显得有些意外,随后冷笑道:“确实是巧,我早该想到这附近躲着的人就是你。”
“怎么样,手上的伤好些了吗?”江成歪着头朝向黑袍右手望去。
黑袍下意识的收了收右手,随后意识到不可,又淡然的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摊了出来,活动了几下,笑道:“不过如此。”
江成拍手叫绝道:“被我师父明剑伤身者,伤口终不生肉,骨不愈合,筋不复原,门先生真是厉害,短短几日就已经无碍了。”
黑袍听得江成所说,衣袖下的右手不自觉颤抖一番,忽然觉得疼痛起来,随即笑道:“不信?就来试试,上次留了你一命,这次可没人能帮你了吧!”
江成摇摇头:“我师父不在,不过我不怕你,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我把江州令给你。”
黑袍听到江成口中说出江州令,身子又是一惊,显得有些激动起来,冷笑道:“舍得给了?”
“当然,我留着也没什么用,给了你,我也少了许多麻烦不是。”江成一脸诚恳的说道。
一旁的胡千户缓缓站起身子,身上已多出许多伤痕,见此连忙对江成说道:“付兄弟,你万万不要和他交易,他比咱们当野匪的都心狠手辣!”
“你在诓我!”黑袍忽然转口道,“你在拖延时间!”
“门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江成不解道。
“你在等江州府的官兵前来吧。”黑袍笑了起来,“不过很遗憾的告诉你,他们来不了了。”
“不是你说来不了就来不了的!”江成笑着回应道,但笑颜之下却显露出几分变故,按理说这个时辰,江州府的人已经到了此处,但这方圆几里确实感知不到他们的到来。
“不信?我就站在这里,你喊江州府的官兵出来抓我啊!”黑袍双手张开,显得有些轻蔑,又似胜券在握。
“江州府的官兵来了,你跑得掉吗?”江成笑着反问道。
“不妨喊出来试试!”黑袍挑衅道。
“这样便是最好!”江成流露出计谋得逞的神情,从腰间取出一枚烟花弹,朝向黑袍扬了扬,在黑袍从自信转为诧异的神情注视下,缓缓点燃烟花弹,朝向天上放去。
一朵烟火于夜空中绽开,顿即,从天津湖外的山林里迅速传出熙熙攘攘的脚步声,带着铁甲晃动的声音,黑袍扭头朝后方望去,面罩下的神情忽的震惊起来,他顿即转头冲向江成望去,只见江成背着手,满脸自信得意的笑容,似乎一切已有预谋。
“不可能,你又使了什么手段!”黑袍有些不可思议朝江成问道。
“我都说了有法子治你,想必红鹰军的追踪手法你有所耳闻,被他们盯上的人,是逃不出去的。”江成笑道。
黑色衣袍之下的门先生又气又抖,开始有些不安,从后方传来的嘈杂的脚步声和铁甲碰撞声越来越近,他忽的朝江成恶狠狠的瞪去,放话道:“好你个江成,下次见面我会让你付出代价!”
“后会有期嘞您,能跑出红鹰军的追踪再来找我吧!”江成大笑着朝黑袍挥手,这一举动将黑袍气得更甚。
黑袍沉哼一声,挥袖而去,顿时从另一个方向远遁离开天津湖,一刻也未怠慢,顿时无声无息。
片刻后,黑袍就已经远离此处了,胡千户问道:“他走了?”
“嗯,出了变故,江州府的人没来,抓不住他。”江成方才自信得意的笑容缓缓沉凝下来。
“下一步该怎么办?错过了这次机会,我们再到哪去找他?”胡千户有些担忧问道。
江成沉思片刻,缓缓道:“会有办法的,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说罢,江成和胡千户缓缓朝眼前的山林方向望去,只听见嘈杂的脚步声和铁甲声传来的方向,那些人缓缓显露身形,但并不是江州府的人,而是胡千户手下一群身上挂着铁片铁具的野匪们!
第九十五章 试探左乾使
次日江州府
江成来到江州府内,径直朝右乾门所在的院子走去,此时褚卫并不在右乾门中,江成便找到了红鹰军副使,询问昨夜之事。
“副使大人,昨夜您的援兵未至,是怎么回事?”
副使答道:“江大人,昨夜是事出有因,我本收到了您的信令,当夜便率领一营红鹰军出城前往天津湖,只不过在出城之前,左乾门的付龙青主簿将我们拦下,说是左乾使商大人发现了孩子王的踪迹,让我们前去搜寻。”
“你们右乾门还得听从左乾门的号令吗?”江成疑问道。
副使点头道:“是的,江大人,左右乾门虽为文武执事机构,但有职位互通之处,况且是左乾使商大人亲自下令,又是孩子王一案,所以我们不得不先行处理。”
“我知道了。”江成点点头,表示理解,随后问道:“昨晚你们去哪寻孩子王的行踪了?”
“商大人提供的踪迹线索在江州城西外的三道县的一座破庙,而且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发现确实有孩子王出现过的痕迹。”副使接着说道。
“然后呢?”江成接着问道。
副使摇摇头,“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什么发现,所以我们就回来了,正准备向褚将军汇报。”
江成若有所思,随后告别了副使。
询问过后,江成这才想明白为何昨夜红鹰军迟迟未到,且黑袍门先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原来是这边出了问题,这两件事情太过巧合,江成不得不怀疑起来。
“看来要探探这商大人的底了。”江成喃喃道。
若要确认商存之是否和黑袍有关,其实很简单,那便是找机会验证商存之的右手上是否有穿骨之伤,且江成昨夜对门先生说的话并非是假话。
被赵辅明剑伤身者,伤口终不生肉,骨不愈合,筋不复原!
这是赵辅极为自信的告诉江成的话!
为了调查商存之,江成便在姑姑那里找了人寻找线索,首先便是查询商存之和他手下的人有没有买过疗伤的药物,经过一查,还真有,商存之手下的人确实在云季山庄旗下的药堂购买过大量的药物,大多数是生骨散、合筋散和生血膏一类的药物,且购买数量之大。不过买药的人用的不是左乾门的身份,但还是被姑姑宁雨绣的人查了出来。
知晓了这条线,江成的目标便更明确几分,这一日,便带着人直接端着各种药物前来江州府了,一路上大摇大摆,逢人问便说是给左乾门的商大人送的药物,自然引起不少唏嘘,且江成就是要这般大张旗鼓。
来到左乾门,付龙青径直上前,看样子是在此等候了一会,且是为了阻拦江成。
“江大人,你这是作何?”付龙青朝江成身后提着药物的下人看了一眼,问道。
江成转身指着药物说道:“昨日商大人在济世药堂买些药,不料断货了,姑姑特意从总仓调货让我亲自给商大人送来。”
“江大人怕不是搞错了。”付龙青笑道,“商大人从没买过药材,况且左门中有自己的医药库,若真是用药,在医药库中取便是。”
江成装作有些纳闷道:“不对啊,那人买药的人他自称是左乾门的人,是奉商大人的命令来买药的啊,且云季山庄的药堂里的这类药材都被买光了,这才有了印象。”
“或许是江大人记错了。”付龙青笑道。
“或许是吧。”江成思索了一会,转头问身后下人,“你确定是商大人的人在买药吗?”
“回少爷,确实是,那人亲口说过,否则小姐也不会如此上心。”
“付主簿你看。”江成指着那身下人说道,“我姑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就说我不会记错嘛,若不是商大人需要,我姑姑才不会这么上心让我亲自来送的,依我看,付主簿不妨带我去见商大人,一问便知道了。”
“这......”付龙青有些为难,显然是受了商存之的命令,但此时不好处理,思索片刻后,便说道:“那江大人在此等待一会,我去找商大人问问。”
江成笑着拱手道:“付主簿请便。”
望着付龙青往左乾门的阁楼中走去,江成脸上开怀,心中想道:“商大人啊......我看你如何应对。”
付龙青进入阁楼,望着台前背对着的商存之,面色有些为难,随后轻声道:“商大人......”
“江成来了?”商存之淡淡说道。
“来了,拦不住,带着许多药,执意要来见您。”付龙青回答道。
“那边让他进来吧。”
“是...”商存之的话让付龙青有些意外,付龙青并未多问,随即领命离开。
付龙青走出阁楼,缓缓朝江成走来,道:“商大人就在里面,进去吧。”
“多谢付主簿。”江成眯眼微笑朝付龙青拱手道,做作欢喜的表情与付龙青死板无神的神情形成一副对比,随后招呼着身后人朝阁楼走进。
一进阁楼,望见商存之,江成便热烈的打起招呼来:“商大人,今日真是我运气好了,商大人还在府中,我以为会碰不到商大人呢。”
江成故意将声音张得老大,显得极为热情,但脚也没闲着,朝商存之走了过来,走近时,江成拱手行了一个礼。
商存之笑着问道:“江大人,你不去帮褚将军查孩子王的案子,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
“瞧商大人这话说的,听说商大人在买药,不巧药堂断货了,姑姑特意让我今日送来。”江成笑着将药盘子呈给商存之看去,随即问道:“不知商大人是哪儿不舒服啊?”
商存之朝药盘望了一眼,笑道:“说出来江大人别笑话,家中小子在外面玩,不巧跌伤了,丢了一块皮肉,这不,药材买来就是为我那小子治伤的。”
“原来如此,买药那人说是商大人用药,我还以为是商大人病了,现在一看,商大人生龙活虎。”江成边说便吩咐手下人将药盘端来,“商大人,您看看这些药材和您之前买的有区别吗?我就怕拿错。”
“待我看看。”商存之笑道,随即掀起衣袖,露出双臂,仔细的在药盘中查看起来。
江成见着商存之的双臂光滑无伤,脸上的笑容痕迹顿时僵硬,转为惊愕不已......
剑伤呢?
第九十六章 商队被劫,踪迹显
“都是上等的药材,宁老板有心了,江大人回去后一定要代我多谢宁老板,另外药钱我会差人送过去的。”商存之打量完药材,满意的朝江成说道。
而此时,江成的思绪开始有些混乱,先前几次见到商存之,他都或多或少的表现出手上有伤势的痕迹,而现在看去,手上却毫无伤痕,江成不禁心想是否哪儿出了问题,并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线索。
“没有伤......怎么会这样......”江成心中道。
“江大人?”商存之又朝江成喊了一声。
江成这才从分神中恢复过来,连忙笑道:“商大人客气了,这也是姑姑的一番心意,既然药已送到,那我便告辞了。”
商存之双手负于身后,微笑着目送江成离开。
江成此刻有些恍惚,他在心中已然将商存之锁定为黑袍门先生,且这段时间与黑袍和商存之的往来都逐一验证了他的想法,但此时,商存之完好无损的手臂却是在用实情告诉江成,他的推断错误了。
但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何种事情,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只是知道一些,不知道一些,而此时的情形对于江成来说,便是不知道的那些。
待江成走后,商存之的笑容也缓缓转为沉凝,微微皱起了眉,随即拉起衣袖,望着完好无损光滑的手臂,但手臂上看不见青筋,在商存之的注视下忽然变得苍白起来,手臂失去了皮肤的黄褐色,紧接着隆起一个鼓包,而后出现第二个鼓包...第三个...第四个,密密麻麻的大大小小的鼓包从手臂上隆起。
“看来......不是自己的......连半天都撑不住。”
商存之喃喃一句,随即将左手伸入袖中,一直伸到手臂最上方,接着一撕,当左手再从袖中伸出的时候,手上便紧攥着一张皮,不是别的,正是一张人的手皮!
当商存之将手皮撕下,底下露出的才是自己的皮肤,但在商存之的手臂上,已经能看到对穿手臂的伤口,伤口从手臂间的两根骨头中间穿过,血肉尽失,且伤脓不止,纵使有伤药涂抹,但仍无济于事,伤口确实如江成所说,非但不会痊愈,且每日都在恶化,无论他用尽多少良方都无法救治。
方才江成来之前他便处理了一番伤口,而此时不过一个时辰,他则需要再次处理伤口了,不一会工夫,商存之的脑门上已布满大汗,手臂上的伤口已说不上疼痛,而是如千万只蚂蚁在撕啃咬蚀,给他的感觉便是,伤口分明呈现出逐渐愈合的感觉,但偏偏在恶化。
商存之将桌中的伤药取出,再次倒在伤口上,随后包扎起来,这一过程便让他大汗淋漓,精疲力尽般,他躺在椅子上,长舒一口气,似乎疼痛消停了下来。
江成走出阁楼,付龙青便走上前来,望见江成兴致不高,自己反倒有些愉悦,问道:“江大人,与商大人聊完了?”
“嗯,付主簿先忙,我告退了。”江成此时并无心和付龙青打交道,只轻声说了一句,便离开了。
一路走出江州府,江成回到宁府中,发现宁府里围聚着不少人,大多是云季山庄的管家执事们,只见宁雨绣坐在中间,身穿一袭蓝衣云裙,微侧坐在桌前,一手撑桌,香肩半垂,秀发半披在肩后,那张极为成熟媚态的脸上却分布着些许愁容,加上周围管家执事嘈杂的叽叽喳喳,江成便猜到一二,想必是云季山庄出了些事。
“姑姑,怎么了?”江成走近,朝宁雨绣问道。
宁雨绣见着江成抬眉望了一眼,接着又耷拉下去,嘟起涂着鲜色唇红的嘴叹气道:“别提了,商队出事了。”
江成听得一惊,忙问道:“商队?可是来参加全国商会的商队?”
宁雨绣摇摇头:“是咱家的商队,今天早上路经六道县外的时候,忽然被劫了,人和货都被劫走了。”
“姑姑可知道是何人劫的?”
“就是不知道是何人打的劫,这才让我头疼,这消息还是六道县附近有过交道的山匪派人传来的,不过说的也古怪,说是一群小孩将我的商队给打劫了。”宁雨绣说罢微微皱眉,对于这一事实又有些不敢相信,一群小孩,怎敢打劫云季山庄的商队,要知道这江州城内内外外但凡有山匪野盗存在的团伙,几乎都受过云季山庄的恩泽,所以非但不会找云季山庄的麻烦,且还会在必要的时候帮上一忙,但今日却是横空杀出个打劫的团伙,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小孩?”江成注意到宁雨绣话中的字眼,脑海中飞速的思索起来,“姑姑你确定传信的人说是一群小孩打劫了咱家的商队?”
宁雨绣微微翘眉朝江成望来,点点头:“那人是这样说的,都是一些个头不大的小孩,但行动敏捷。”
江成思索片刻,缓缓道:“恐怕是孩子王的那群人!”
“什么?”宁雨绣疑问起来,“你是说城中那伙带着一群小孩的人?”
“嗯。”江成点点头,接着说道,“如果真是一群小孩劫的车队,恐怕就是孩子王的这群人了。”
“那怎么办,他们为何要劫我的商队,如果只是为了货物,为什么还要把人也劫下?”
江成起身道:“姑姑莫急,我有办法了,我现在去江州府找一趟关府卿和褚将军,此事极有可能是孩子王所为,若是他们真出现在了六道县附近,此事便有眉目了。”
宁雨绣带起一丝希望,连忙起身,朝江成道:“我与你一同去江州府,我的商队被劫了,我要把他们都找回来。”
“姑姑且慢,我先去趟江州府,若是有消息了,再通知你,你安心在家等待即可。”江成安抚宁雨绣说道。
宁雨绣听从江成的意见,便不再多说,而后去安抚山庄众管事,将这些人一一遣散了去。
江成脚步匆匆的来到江州府,不料正遇到一同进府的褚卫,江成便上前问道:“褚将军,何事这么匆忙?”
“六道县传来消息,孩子王一行人在此八道县附近出没!”
第九十七章 炼尸飞身
“孩子王的人真在六道县出现了?”江成有些惊讶问道。
“嗯,是六道县的官府传来的,而且其余各道县的官府也陆续有上报消息称有一伙孩童流窜作案,想必就是这些人了。”褚卫解释道,“对了,你来江州府有事吗?”
江成点点头:“也是为了这件事,姑姑的山庄商队今晨在路过六道县的时候被一伙孩童打劫了,人和车队都被劫走,我猜想是孩子王这批人。”
褚卫轻叹了一口气,有些焦急说道:“全国商会两天后开市,我们也只剩两天时间了,得抓紧时间。”
“褚将军,我提议您率军前往六道县,并传令各镇县的官府做好协同准备,合力抓捕孩子王,搞清楚这些孩童的事情。”江成说道。
“我正是这个想法,现在要去禀报府卿请求批准,你随我一同过去吧。”
随后两人立即前往府卿楼,在历经几天的全江州范围内的搜查后,终于发现了孩子王的踪迹,关庭延对此事极为关注,立即下令让褚卫率红鹰军前往六道县,务必抓到孩子王独手刀,并搞清楚那些蛊童的由来,同时要解救出云季山庄的商队。
江成和褚卫领命,褚卫随后召集红鹰军,江成此时准备回去给姑姑通个信,在路过商队安置点的时候,遇到了唐沁。
唐沁看样子在此处等候江成多时,随即问道:“江成,出什么事了?”
“发现孩子王那群人的下落了,在六道县,且今晨还打劫了山庄的商队,府卿命我跟随褚卫将军一同前往擒捉,我现在回去给我姑姑说一声。”江成解释道。
“会不会很危险?”唐沁又问。
“红鹰军骁勇善战,不会有事的,这次时间紧任务重,要在全国商会开市之前处理完。”
“那你小心点。”唐沁有些担忧道。
“放心吧,很快就回来了。”江成笑道。
随后,天圣堂的贺青三殿下从商会安置点另一院走出,径直朝向江成走来。
自从几天前在南城与孩子王交手之后,贺青手下死了几名护卫,此后便把自己关在院中再未出来过,今日倒是个例外。
为了照顾贺青的情绪,江成特意热情上前打了招呼。
贺青显然是话而来,直接问道:“江大人,我听说你们找到孩子王的下落了。”
江成点头道:“三殿下放心,确实有消息了,府卿已下了急令让褚卫将军前去捉拿孩子王,相信会有交代的。”
“那群人出现在何处?”贺青神色淡然问道,脸上不悲不喜。。
“据上报来的消息称,孩子王一行人这几日流窜底下各道县,现在出现在了六道县。”江成告知道。
“六道县...”贺青听状微微侧头,目光扫向一旁,像在沉思,又像是在盘算。
江成见状,转口问道:“三殿下稍安勿躁,此事很快就会解决了,府卿特意托我问三殿下,亲卫的遗体是否已经安葬,有需要江州府帮忙的尽管说。”
“多谢府卿好意,我手下的事就不劳烦江州府了。”贺青说罢,转身朝回走去,嘴中默默喃喃着六道县。
见着贺青有些古怪的模样,江成和唐沁都心生不解,但也未有多问,随后江成道别唐沁,往宁府走回。
和姑姑宁雨绣交代过后,江成便随着褚卫和红鹰军一同御马前往六道县。
天圣堂商会大院
在后方的院堂中,偌大的门堂紧闭,里面陈列着几具覆盖白布的尸体,在尸体周围布满祭祀的香火烛具,尸体一共四具,呈十字阵东西南北四向摆放,中间拥簇着一方火盆,火盆燃着,其中立着一具怪异的尊像,尊像亦有四面脸,每一面都各不相同,但都是凶神恶煞,一半被火熏遮黑了面容,一半丝毫不沾,那尊像如一尊神像,比着手印,但面向狰狞,身上漆红绿紫,更像是一尊邪神。
每一具尸体头上的白布之下,都露出半张黄符,贺青站在堂上,缓缓的坐着,望着眼前的四具尸体,待到时辰一至,他便站起来了,缓缓朝尸体走来,从左手边的祭台上取过一盅装着黑血与淡黄色符灰烧出的水混淆而成的液体,分别顺着四具尸体的额头上倒了下去。
很快,那血黑色的液体便迅速在白布上延伸,但不是错综复杂的流淌,而是缓缓淌出一个怪异的符号,像是以白布做符纸,片刻后俨然形成,一道有着怪异符咒的白布覆于尸体身上。
贺青神情淡然,未觉得惊讶,在之后便又坐回了远处,一手撑着椅子把手,歪着头朝这边看着。
接下来,只见那火盆中的火焰忽的聚拢,朝向邪神像聚去,接着顺着邪神像朝四边分化出四道火焰,如同一条丝带,朝向四个方位摆着的尸体绕去。
火焰上身,径直点燃白布,但燃过之处只是被黑血写画处的符号,接着火焰和黑血符记越烧越淡,慢慢陷落了下去。
贺青眉头一挑,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在贺青的注视下,那四具尸体头上方的黄符陡然飘落,接着,在白布之下,呈现出了诡异的一幕,白布下隆起一个圆形的怪异,将白布撑起,整块白布搭在这颗圆形的东西上,让人看不见真实面目,顶着白布的物体便在屋内四周飞窜了起来,在这期间,白布又似被染色一般,迅速被浸满黑血。
贺青见状起身,朝门外喊道:“开门!”
门口的守卫顷刻将门打开,一阵凉风吹进,圆形物体似乎有了方向,轻飘飘的从门口往外飞出,遁入了黑夜之中。
“一切就交给你们了。”
贺青望向门外的黑暗,淡淡笑道,随即转身,朝堂前望去,只见眼前四处灵床上的尸体已然变为了一具具白骨,血水化散了一地,从灵床上滴落到地面上,而最为怪异的是,这四具尸体已然化为尸骨之后,竟不见了头颅。
没错,方才从尸体上起身的圆形怪异物体,正是这些死去护卫的头颅,然而除了贺青之外,将没有人会知道,这四颗头颅会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第九十八章 城隍血戮
六道县东南十四里城隍破庙
此处是六道县内最偏远的一个乡镇,且在十几年前就已陆续荒废,大抵也是因为这个镇子的规模太过小,居住人口也不算多,在六道县的规划之后,这个小镇子上的居民都陆续往周边的镇子迁移了。
城隍庙以前受镇上百姓的供奉,如今已经无人来此,逐渐荒芜下来,而此时,在这城隍庙中,竟然亮着一些火光,在这漆黑的镇子中显得有些不寻常。
在城隍庙中的堂前,一堆用木材烧起的火堆,以孩子王独手刀为首的众人围聚着火堆而坐,虽然已被江州府列入通缉名单中,但独手刀的日子似乎过得并不窘迫,此时反而开怀的和手下们吃着肉喝着酒,他那张画着浓密符号的脸显得有些痞性,况且还穿着一身巫袍,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很难让人猜到身份。
在城隍庙中的另一边,几十名孩童整整齐齐的站在那里,身子撑得笔直,一动也不动,甚至眼睛都未曾眨过一下,这些小孩额头上皆有一道怪异的黑紫符文,宛若傀儡。
而在城隍庙旁边,是一个院子,两者中间的一堵墙早已坍塌,连通庙院与隔壁院子,在那院中,有着许多的马车,车上和旗子上皆醒目的印着云季山庄的标志,正是云季山庄的商队,而他们并未费力将货物都搬运下来,而是需要什么就直接去车上取便是。
此趟商队押运的人,皆被独手刀绑在城隍庙后院的几根柱子上,塞着嘴巴,发不出声音来。
独手刀坐在火堆前吃了几口烤肉,随后有些不耐烦的吐了出来,像是说给手下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道:“见了鬼了,以往门先生找我找的比谁都勤,现在出了事,却不待见我了。”
独手刀手下的人不知道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也猜不到他说的门先生是何人,只敢低着头吃着东西,不发一言。
“顺子,你去将宝塔烛点起来,点了没啊?”独手刀又朝底下一人问道。
被称为顺子的手下连忙回答道:“老大,宝塔烛都已经烧完了。”
独手刀听得有些惊愕,随后耷下头去,将吃了一半的肉放下,侧身朝一旁搭建起来的简易的地床躺去,喃喃道:“莫非这蜡烛不灵了?”
“老大,你说的能搭救我们的高人,他现在在何处啊?”一手下问道。
“不知道,别问我!”独手刀朝已燃尽的宝塔烛方向望了一眼,随即侧了个身背对向众人。
他的心中不免有些烦躁,他与江州城中一位叫门先生的神秘人拥有合作关系,而今被江州府通缉,他只得流窜到城外各道县,并用唯一能与门先生联系的宝塔烛期望能联系到他。
虽然这宝塔烛点燃后会生出一条奇形怪状的长条火焰,但独手刀并不认为,点燃它就能联系到门先生,这实在毫无逻辑可言,但现在,他只有这一个能联系门先生的方法,纵使百般不信,但也只能寄希望于此,故也造成了独手刀颇为烦躁的心情。
“老大,我们绑了云季山庄的人,真的不要紧吗?”一个手下又开口问道。
“是啊老大,这云季山庄可不是善茬,我们惹上了他们,这不相当于给自己找麻烦吗?”另一个手下接话道。
独手刀心情烦躁,从地床上坐起来,质问道:“那你们说,不劫他们的车队,你们现在手上吃的是什么,吃草吗?!”
那些手下听之哑口无言,他们这几日在四处流窜,过着逃往般的日子,今晨劫持云季山庄的商队也是被逼无奈,虽然此处地广人稀,恰好遇到一只商队往来,报着错过不再有的心理,他们打劫了这支商队,但并不打算杀人灭口。
“今晚在这儿过一夜,若是还没联系到高人,我们明日就离开江州。”独手刀缓缓道。
“那......天圣堂的商队怎么办?”
“把他们眼睛蒙住,明日再取上些吃的,给他们松绑,不管了。”独手刀颇为心烦,说完接着躺下。
手下人不敢多问,只得听从,安安静静的吃起手中的东西。
独手刀心烦意乱的睡不着觉,随后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了那块上乘的皇家玉佩,轻轻把玩几下,这才心安几分。
夜过三巡,在城隍庙中的手下昏昏欲睡,火堆平静的燃烧着,忽然,一阵穿堂风从城隍庙前吹进,径直吹入院后,好一阵阴风入骨,不但掀起了院中的枯草杂叶,一连煽动着火堆扑腾,将昏昏入睡的几名手下惊醒,阴风着实怪异,让人后背一凉。
几人睁着朦胧的睡眼,奋力的朝院前望去,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恍恍惚惚间,这几人的眼中皆出现了奇怪的一幕,院中的漆黑夜幕下,不知何时飘来了几颗裹着黑布的圆形物体,正缓缓朝这边飘来。
几人以为是没睡醒,睁一眼闭一眼的看着,直至这些物体越来越近,其中一颗竟已到了其中一人面前。
“什么东西啊......”那人尚未清醒过来,半睁着眼朝眼前望着,只闻到一股难闻的血腥恶臭,眼前的物体盖着黑布,尚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于是他抬起手,轻轻的将那块黑布扯下。
这一扯,便是坏了事,这下他看到眼前竟然是一颗极为恐怖的头颅,这头颅五官是血肉淋漓的模样,两颗血红发黑的眼珠已然涨得极为巨大,足有婴儿拳头大小,那头颅的眼眶已嵌不住这双血眼,全凭血肉包裹其中,又像是几乎要掉下来。
脸上的皮肤已没有一处完整,嘴角撕裂扯到了耳朵根下,那头颅缓缓咧开嘴,犹如一张血盆大口,在独手刀手下人的注视下,显得极为狰狞,最为可怕的是,这些头颅不见身躯,而是悬空着飘荡在他们面前。
这几人眼前受到了极为强烈的视觉冲击,顿时清醒过来,然而下一秒,便被这些悬空的头颅一口咬下,且都是准确的咬住喉咙,这几人只来得及大喊一声,接着就被活生生的咬住脖子,头颅的尖牙利齿准确的咬破血管,肉眼可见皮肤之下的血管猛烈的被抽出,被吸入这些头颅之中,而后,鲜血又从头颅之下淌出!
第九十九章 血戮(二)
“鬼啊,救命啊!”
城隍庙中顿时嘈杂了起来,手下人声嘶力竭的叫喊着,纷纷被眼前出现的悬空头颅吓得屁滚尿流,连跑都来不及,双手并做双脚仓皇逃窜,然而都无济于事,那悬空的四颗头颅俨然有着自己的心智一般,并不放过任何一人。
“老大,救命啊,闹鬼了!”
一手下边爬边喊靠近独手刀,连忙摇醒独手刀,然而下一秒,这人的身形一僵,便不动弹了。
独手刀被人吵醒,又听得院中一阵吵闹,心中极为不爽,顺手将搭在自己身上的那手下的手一掀,然而,那手就跟没有力似的,竟轻轻松松被独手刀握在了手中,像一根棍子。
独手刀惊觉睁开眼,发现自己手上居然是一只断臂,再一抬头,只见手下瞪大了双眼望向自己,然而全身已经干瘪,皮肉被撕咬得不尽人样,在他的脖子处,竟嵌着一颗黑红的血淋淋的肉团。
独手刀下意识的将手下一脚踢开老远,那脖子处的肉团也随之脱身悬于空中,缓缓转了个向,这时独手刀才看清,这哪是肉团,分明是一颗极为渗人的头颅。
“他奶奶的,这是个什么东西。”独手刀半伏着身子,见着院中一片慌乱,紧接着,那些悬空的头颅便要朝旁边站着的蛊童群飞去。
“动!”独手刀一手取出一张符,就势朝向蛊童群甩去,符纸飘出老远,从蛊童群头顶上缓缓飘下,那些蛊童忽然身体一震,掂了掂脚,木讷的眼神晃动了一番,纷纷活动了起来,与那些头颅缠作一团。
独手刀望着自己的手下无一生还,皆成为了尸体横七竖八倒在院中,不由得怒火中烧,从床后的长盒中一把取出大环刀,抡过便朝四处飘着的头颅挥砍而来。
然而那些头颅着实怪异,不仅悬空四荡,还能在蛊童群的围剿之下不落下风,其中几名蛊童好险才将头颅抓住,打算将其捏爆,还未用力,那头颅的尖利獠牙便直穿了手掌,如同抽血一般刺破血管,紧密的贴附在蛊童手上,刹那间,那蛊童全身的血液就被吸出,变为了一具干瘪的尸体。
头颅下方不断的滴着血液,从蛊童手上腾空之后,又朝向四面喷出血液,几十名蛊童都难以招架这几颗怪异的头颅,不多时,便已经倒下七八个。
独手刀抡着极重的大环刀,很显然无法与在空中悬浮的头颅挥砍,很快便没了力气,底下一众蛊童也纷纷落败,陆续倒下。
谁能想到,这四颗头颅竟有着如此强悍的本事,独手刀尚认不出这些头颅就是自己斩杀的贺青的护卫,此时也顾不得多想,忙趁着头颅还未注意到自己的空隙,借机跑路后堂,翻墙而出,极为狼狈,也顾不得自己的手下和引以为傲的一众蛊童。
城隍庙中惨叫连连,那被被绑着的云季山庄商队人马皆大惊失色,却无人来救,极为绝望,而那些蛊童一言不发,就算是死了也未发出一声叫喊,顿时间,城隍庙中已血淌一地,血腥四起。
此时在街外,一支军队缓缓驶近这个不大的镇子,褚卫和江成骑马位于正中,七人的红鹰军先锋队正紧密的追踪着,且别看他们只是在队伍最前方走着,实际上是有一套寻觅追踪的秘法,这也是红鹰军内独特的追踪技法,此行他们来到这个小镇,就是红鹰军先锋队的寻觅而来。
“禀褚将军,前方有血腥味!”
先锋队中一名红鹰军转身禀报道。这红鹰军先锋队七人都有着极强的嗅觉,可以查凭到任何气味。
褚卫听得禀报,朝前方望去,只听见前方某座院中有些吵闹,且隐约有着火光,并不符合这个荒芜的村子的时态。
“过去看看。”褚卫一声下令,率着红鹰军队便朝前迅速赶去,很快,他们锁定了城隍庙,在他们的部队脚步踏上城隍庙的门前那一刻,从城隍庙中才传出最后一声惨叫,接着安静了下来。
“褚将军,血腥味正是从城隍庙中流传出的。”红鹰军说道。
褚卫立刻下马,扬起手中的佩剑,随后道:“做好准备,跟我冲进去。”
众士兵皆全阵以待,站在褚卫的身后,江成亦站在一旁,但褚卫让他最后进去,褚卫会带领红鹰军打头阵。
“进!”
褚卫声音低沉但清楚的说了一字。整队红鹰军身手干净利落的自由分开两队,朝向左右堂门跑了进去。
然而进入城隍庙的时候,以褚卫为首的红鹰军众人皆吃了一惊,楞在原地。
只见这院中遍地躺着尸体,空中零散飘荡着四颗血淋淋的头颅,其中一颗正紧咬着一名蛊童,且是整座院中最后一名还活着的蛊童,将蛊童整个人都腾空一半,在褚卫众人的注视下慢慢将蛊童吸干鲜血。
吸血这一过程极为快速,且褚卫来不及号召红鹰军上前阻拦,飘荡的头颅便已经完事了。
“这是什么东西!”褚卫底下的红鹰军们纷纷议论起来,谁也未曾见过空中飘荡着的人头,按理说人不离头,头不离人,现在一颗头颅竟然能在空中肆意的飘荡着,且似有生命一样,真是闻所未闻。
在城隍庙另一半的院子中,已然有一颗头颅朝云季山庄绑着的商队众人过去了,这些人皆被蒙着面,只听到院子惨叫四起,却看不见眼前发生了什么事,就连头颅飘来,都不知晓危险来临,只能跟着心慌意乱。
“我的天,这是降头吗......”江成望着院中飘浮的头颅,有些不可思议道。
很快,这些头颅注意到了闯进来的红鹰军众人,纷纷转头过来,下一秒,皆张牙咧嘴朝这边迅猛飘来。
“迎战!”
褚卫大喊一声,手中的佩剑已然拔出,径直砍向朝这边冲来的其中一颗头颅,如同方才院中的独手刀一行人一样,红鹰军也与这些血淋淋的头颅陷入了交战之中。
这些头颅极为敏捷,不仅在空中肆意飘荡,让人难以交手,且每一口一击都是致命,让红鹰军在出手之时也不得不分心保护好自己,顿时胶着起来,胜负难分。
第一百章 血戮(三)
“这些人头究竟是什么来头,为何这般恶煞!”
褚卫交战之余,朝江成这边喊问了一句。
“这恐怕是一种巫术,施咒者用人的头颅做法,飞身而出害人。”江成联想到南洋名为降头术的各种详解,但此时他不确定眼前的这些飞身头颅是否就是降头,只知道是一种巫术。
正当江成说话期间,一颗头颅飞速朝江成身后冲来,张开獠牙,在场的其中一名红鹰军见状朝江成喊了一声,随即一柄长杖银龙枪刺来,将那头颅挡住,但那头颅忽的侧头一偏,轻松绕过,距离江成不过一手之距离。
江成就势下蹲身子,躲过一劫,随即转身抬脚一踢,径直将那颗头颅踢进庙中的顶墙上,那头颅撞出铿锵的一声,但并未有任何损伤,接着调转头颅,朝底下众人俯冲而来。
说也奇怪,其中几名身手敏捷的红鹰军持枪已然摆出一个围剿阵,长枪如圈一柄柄围绕成一个圈盖,将一颗头颅压了下来,暂时困住,然而就在另一柄长杖银龙枪直插齐下的时候,触碰到飞头,枪尖的力道却离奇被化解而去,伤不到头颅。
那头颅忽的打起转来,喷出一方血雾,顷刻弥漫散开,将众红鹰军笼罩其中,那血雾沾上衣物,竟迅速腐蚀出许多窟窿,其中一红鹰军见状不妙,大喊退后,手中银龙枪松开,急忙散开了血雾之地,与此同时,其他几颗头颅也皆是喷出血雾,将自己隐藏在血雾之中。
这些飞头趁着红鹰军退散,又迅速冲血雾中飞身而出,径直朝红鹰军冲去,红鹰军费劲阻挡一番,丝毫不占上风。
“都退出城隍庙外!”
这时,褚卫喊了一声,这番交手,他领会到了这些飞头的厉害之处,为了保证这些红鹰军的安全,让他们撤出城隍庙才是最稳妥之法。
然而褚卫下完令,却没有一名红鹰军率先退出,皆在和这些飞头对抗着。
一众红鹰军分为两团,各对抗着一颗飞头,江成与褚卫分别对抗一颗飞头,这些飞头的难缠之处在于他能腾空飞起,江成手中并无武器,且武器在这些飞头面前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江成一番交手后,跃身退回到院深处,随即捡起一把独手刀手下留下的刀,他与褚卫都确定了这里就是孩子王独手刀的藏身之处,但显然此时未见到独手刀的身影,看了一番现场便能猜出独手刀或许是跑了,但此时这并不是他们关心的重点,这些极为难缠的飞头,需要想个法将其制服。
好在江成学的是钦天全术,钦天术中的武学身法有一大特点便是敏捷,此时便是派上了用场,当江成的敏捷身法赶超过这些飞头之后,便是有了回旋之地,一连三下,江成每一刀都砍上了飞头,然而并伤不了这些飞头。
刀刃落在飞头上的时候,它便聚生出一滩血浆,将刀刃的力道逐渐化解,纵使江成有一刀斩得快些,让这飞头来不及招架,但也只留下了一道刀痕,并未完全伤到。
而最让他们头疼的是,这些飞头遇强则强,你若强硬对抗,它便也有怒意一般,与你拼命咬来,而江成恰恰是刀刀尽带杀意,想必也是将这飞头惹毛了,飞头先是喷出一团血雾不说,随即将整张裂嘴撕开,露出尖利的獠牙,张开血盆大口,如同一颗飞弹弹来!
江成见状扑身左跃,躲在了一根柱子后,柱子前有着一块撂下的长布,这颗飞头便硬生生冲上长布,印出一张头颅怪脸。
“好机会!”江成见状喊了一声,随即扬刀一挥,将那块长布割下,随即用刀将长布挽住,将飞头包裹住提在了刀上。
那飞头颇为有劲,被布包住后迅速的往外冲着,在刀尖上一跳一跳,但暂时无法冲破包裹。
“大家可以找东西把这些头颅包住。”江成随即朝众人喊去。
褚卫和众红鹰军听闻,纷纷取下自己身上的披风,寻法朝向飞头扑去,很快,效果便显露了出来,那些飞头被众人的披风一层接一层的盖住,众人将披风打成一个结,一人手拉住一道,围聚成一圈将飞头控制住,那飞头被蒙在厚厚的纱布中,纵使用力想往外挣脱,但这下却敌不过众人的合力了。
“没事了!”褚卫也将飞头包裹控制下来,绑在银龙枪上,又将银龙枪深插入土中,踢了飞头一脚,顿即朝众红鹰军笑了起来,红鹰军也皆轻松的大笑起来,象征着和飞头的搏斗告一段落。
随后一红鹰军请示褚卫道:“褚将军,这怪头怎么处置?”
褚卫朝江成望了一眼,转问江成道:“你认为呢?”
“我认为,应该就地火化!”江成低头朝刀下插着的包裹望了一眼,缓缓道,“这些头颅实属怪异,而且,我见过他们。”
江成的声音缓缓低沉几分,面色沉凝的望向褚卫,褚卫表示震惊不解,忙问道:“什么意思?”
在褚卫和众红鹰军的注视下,江成缓缓说出了一个另他们更为震惊的事情:“这几颗头颅,虽然血肉模糊,但依稀分辨得出人样特征,我也是方才交手才注意到,这些人头,是贺青死去的那几个护卫!”
听得江成如此一说,褚卫和众红鹰军也纷纷朝头颅看去,颇感惊愕,这些人前几日都参与过在南城与独手刀的交手,且现在经江成这么一说,他们才缓缓意识到,当日贺青死去的护卫,也正有四名!
两件事情缓缓联系到一起,此时他们除了惊愕便再无其他,死去的尸体,活过来的飞头,整件事情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想象和认知,众人又想到了江成先前说的这些飞头可能是因为巫术而变成这样,又不得不联想到一人,天圣堂的贺青三殿下!
事情开始变得扑朔迷离起来,正当众人在沉思熟虑的时候,尚未注意到底下被包裹着的头颅,已然透过披风布料渗出黑红色的血迹,包裹也愈发鼓胀起来,紧接着,一声爆裂......
第一百零一章 伏魈战飞头
那被包裹着的头颅,忽的爆裂开来,炸出一股强有力的冲击,伴随着血雾,四颗头颅齐爆,顿时将整座城隍庙后院充斥满血雾,这息爆裂将未做准备的众人纷纷炸倒在地,无论轻者重者,都倒地摔伤,且衣物皮肉被血雾侵蚀,尤其是血雾触碰到皮肤之后,便迅速呈现出侵蚀的红斑,紧接着奇痒无比,一旦抠挠,便通红一片,迅速产生灼烧感,让人痛苦难忍。
而红鹰军哪知道这些门道,纷纷中了招,就连江成也不例外,但好在他有武学在身,能暂时压制下来,不过全身依旧有难忍的似蚂蚁噬咬攀爬的钻骨之痒和疼痛。
那四颗头颅借着方才的爆裂,将包裹着自己的披风厚布一一炸开,现在又悬空飘浮在了众人面前,趁着此机会,四颗头颅齐聚一名红鹰军,竟将那红鹰军给撕咬住,就连坚硬的红鹰盔甲都撕咬裂开,褚卫见状迅速持银龙枪冲上前,将那些飞头刺开,横枪一扫,犹如噼里啪啦打石子一样将那些飞头一一击飞,但仍有一只死咬着那名红鹰军不松口。
褚卫咬牙心一横,紧握住银龙枪,顿即朝那颗飞头后脑勺刺去,飞头紧贴着红鹰军的身体,褚卫手中的枪若稍有不慎,便会一连刺中那名红鹰军,所以力道极难把握,但此时,褚卫已顾及不了那么多,手中银龙枪脱手而刺。
那颗飞头顿即传出一声沉闷的声音,只见那柄银龙枪正刺中飞头的后头部,足足嵌入半头之深。
那飞头松口,忽然朝上一动,生出一股怪力,径直挑着褚卫手中的银龙枪朝上摆去,褚卫自然不松手,两方力量相持,那柄银龙枪竟弯出了一个颇大的幅度,几乎快要掰断。
江成见状连忙朝褚卫喊道:“褚将军,快松手!”
褚卫听到江成的话,也来不及多想,双手猛然一松,巨大的力道瞬间转移到头颅那边,接着银龙枪飞弹而出,枪尖刺着头颅,在空中一连转了好几个圈。
江成蹬脚起身,手中握着一柄刀,腾空而起,迅速靠近空中转圈弹远的银龙枪,接着一把握住,就势朝地上扑下,银龙枪直立立的拍在地上,连同枪尖上的头颅,将头颅拍的血肉淋漓,趁此机会,江成手中掌刀一挥,斩向那颗头颅。
那颗头颅显然招架不住江成这一刀,被径直破开两半,左右一倒,这颗头颅,便是死了,再无声息。
江成舒展一口气,抽出银龙枪随即甩给褚卫,长叹道:“可真是不好对付!”
褚卫也笑着点点头,随即朝向方才那被飞头咬住的红鹰军望去,虽然褚卫搭救已算及时,但被飞头咬中者,基本上已无活路了,其他红鹰军也强忍着身上被血雾侵蚀的疼痛,挥舞着银龙枪朝其余三颗飞头抵抗着。
这才斩杀了其中区区一颗飞头,便已让他们精疲力尽、狼狈不堪,而此时另外三颗飞头,似为一体,见到那飞头被斩杀,也不再纠缠红鹰军,径直朝江成追来,就像盯死了目标,就连浑身是血的褚卫也不再理会,只追杀江成一人。
江成绕了几个回合,才发现这些飞头的目标竟然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有些头痛,但此时来不及他多想,一人战三飞头,自然是难以招架,且褚卫和红鹰军众人也都无法上前,更别说插手帮江成解围了。
被这三颗飞头来往窜袭几番,江成怒火升起,随即道:“没想到你们死了都不安生,留着头还会思考,既然要围殴我一个,那小爷我就奉陪到底!”
江成此时也不管这些飞头究竟被贺青做了什么巫术,更不去多想这些飞头属于什么东西,但此时他的怒气已经被激起,无论好歹,都不能忍。
“你们都不要上前,我来处理他们!”江成朝一旁的褚卫和红鹰军大喊一声,紧接着后跳出一些距离,双手迅速结印,一道咒法从手间生出,紧接着眉心处显现一道红光,鲜红的眉符陡然亮起,江成再次使出了伏魈全术,进入伏魈人的状态,眉心的钦天符红光更甚,且比上次在山丘大战魈骨时唤出的钦天符更为深沉,钦天符的纹路更为深刻,这便是代表着钦天符的成长。
每一次进入伏魈人状态的战斗,都会增加伏魈人的经验,也代表着会愈发熟练,伏魈人实力的增长,便是从眉心处的钦天符的变化看出。
江成全身的气场大开,此时丝毫不弱于三颗飞头,且散发着一身伏魔卫道的正气,无形的气息俨然压制飞头几分。
江成亦不知眼前的飞头算不算魈类,但他知道很大程度上不能称作魈类,但对了对付这些飞头,他便要将这些飞头当做魈类。
“我不管你们的主子贺青对你们做了什么,但你们已成为恶人,按照天地法理,你们的日子到头了。”江成眉心的钦天符十分鲜亮,显得极为英气,“记住,你们是死在伏魈人手中!”
“天生妖,地化妖,万世承妖今伏魈!”
“一指钦天上清符,一请三尺承妖令,御魈剑!”
江成口中钦天法咒齐出,手势合一,做拔剑之状,随即拔剑而起,从手间抽出一柄亮着红光的虚无的剑。
御魈剑!
江成将手中的御魈剑就势一横,直突飞头去,然而却又奇效,但一连对阵三颗飞头,江成也有些耗费力气,加上身上被飞头的血雾侵蚀,现在他已不能全身心的伏魈御战,很快,便不得不将钦天符收回,闭了伏魈状态。
大半夜的陆续苦战,江成一众人难以彻底斩杀这些飞头,反而随着时间的流逝,附着在他们身上的血雾侵蚀愈发的严重,开始消散他们的力气,众人开始有些力不从心。
天色愈发明亮,旭日东升,在天亮之前,这三颗头颅开始进行最激烈的一次反攻,但意外的是,在江成众人的注视下,从院中上空俯冲而下的头颅之上的天空,一道白衣身影迅速降临!
第一百零二章 南戌尸头僵
那道白衣身影逸气飘飘,飞身而下落入院中,在下落时,手中的名剑一晃,挥出一道剑气,剑影散出七十二道剑光影流,径直将空中悬飞着的一颗飞头斩爆,顷刻间飞头四分五裂,朝向各个方位炸裂迸出。
然而这还未完,那七十二道剑影斩破第一颗飞头才消耗了七剑,剩余的剑影竟不消散也未卸去剑息,而是以气刃化实剑一般在空中悬挂着。
那剩余两颗飞头还未反应过来,紧接着就被剩余的剑影纵横穿刺,剑影刺入飞头中,仿若实剑一般刺进,很快,那两颗头颅也飞速爆裂开来,迸出一团血雾后,再寻觅不到它们的存在了。
这三颗飞头已化为千百碎块,如同石子粉末一般散落各处,最甚者迸出了几十米远。
院前的褚卫只见得眼前剑影迷乱,那白衣身影被剑影挡在前方,尚看不清面目,但看到那白衣高人仅挥出的一道剑气化影,便能生化出七十二道实剑影流,能有着此剑意气者,恐怕天底下难寻第二人。
正当褚卫惊诧眼前这人之时,江成却已早早在一旁斜着身子叉着腰看起了一出好戏,这天底下,唯有江成一人能看透这七十二道剑影,也唯有一人能使出一剑化诸剑。
天下独尊顶峰善于用剑者,赵辅曾说,只有他一人!
天下唯爱穿白衣云袍者,也只有赵辅一人!
而眼前这白衣身影,只能是赵辅了!
待城隍庙中硝烟弥散,一切归于安定,江成这才缓缓朝院前喊了一声:“师父!”
“臭小子,哪次见你能不打架的。”赵辅熟悉的声音回应而来,声音中既带着一丝吐槽,又带着一丝亲切。
江成哪管这么多,心头的喜悦已然迸发出来,三两步连忙朝赵辅蹦了过去,双指并起做挥剑状,在赵辅面前比划起了赵辅方才的剑法。
“师父,老实说,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什么定位之类的?”江成随即问道。
赵辅微微皱眉,显然听不懂,反问道:“什么定位?我能找到你是因为你是伏魈人,但凡是伏魈人者,我皆能知晓踪迹!”
“听师父你的话来讲,你莫非是伏魈人领头的?”江成觅得赵辅话中玄机,问道。
“对。”赵辅白了江成一眼,“鄙人不才,只领了你一个尚不成器的伏魈人,打个尸头僵都得用钦天全术。”
赵辅这番话显然是在嘲弄江成,江成也索性不在意,问起自己关心的事道:“师父,你刚才说那些飞颅叫尸头僵?”
赵辅点点头。
这时,褚卫迎步上前,朝赵辅拱手道:“方才多谢先生相救我等于水火,在下感激不尽。”
赵辅疑惑的朝褚卫望了一眼,随即朝江成使了个眼色,示意江成介绍介绍。
江成连忙伸手互相介绍道:“师父,这位是江州府的红鹰军统领褚卫将军。”
“褚卫将军,他就是我的师父赵辅。”
褚卫听状连忙致谢:“方不知赵先生名讳,再次多谢赵先生搭救了。”
“褚将军言重了,我见褚将军英气勃发,战尸头僵而不惧,当之无愧为一军首领。”赵辅客气回道。
江成在一旁望着褚卫和赵辅两人,看样貌年龄,褚卫显然年长于赵辅,有着沉稳之气,但赵辅看上去年轻褚卫许多,不过却给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举手投足间,皆生出一种淡然有势,与整个人相契合。
年长的褚卫与看着年轻的赵辅站在一起交谈,别有一番情形。
待两人寒暄完,江成才接着问道:“师父,你刚才说的尸头僵,再给我讲讲。”
一旁的褚卫也点头应和,道:“赵先生,你说的这尸头僵是何物,我也未听说过。”
赵辅见众人好奇,便缓缓道:“所谓尸头僵,是一种流传于南戌国南洋之地的僵头术,你们这次所见到的飞颅嗜血,一头能杀千人,就是僵头术中最阴毒邪崇的一种,练就僵头术的阴师通过将炼尸之人杀死,腐去全身血肉,断掉头与尸骨的筋络,从而炼造出具有杀人害命意识的尸头僵,炼造尸头僵需要以整具尸身为引为巢,将尸头僵孵化而出,因尸头僵是吸食血肉孕育而出,所以嗜血便是他们唯一的目标。”
“成型的尸头僵拥有腾空虚浮的能力,且还会受施法炼尸者的指引进行害人之事,不过这至阴至邪的僵头术只流传于南戌国南洋,历来都未曾流传进本国,为何现在出现在此地了?”赵辅说罢顿了顿,转头朝向江成问道。
“这些尸头僵我见过,是新唐国来的天圣堂商会的人。”江成缓缓道。
褚卫在此之前便已知晓一二,现在江成所说,依旧觉得有些震惊,而震惊的是这些尸头僵和天圣堂贺青的联系。
“天圣堂嚒!”赵辅微微思索道。
“师父,你手上的事忙完了?”江成忽的想起什么,随即打量了赵辅一番,问道,“你不会又是分心白影回来的吧?”
赵辅猛敲了一下江成的头,使江成疼的蹦跶了几下,“你觉得我是真还是假呢?”
“好吧,这回是真的。”江成摸着脑袋,不知为何有些开心,笑道,“师父你回来的也是巧,今日全国商会开市,你可以好好转转。”
“正是听说江州近日开办全国商会,我这才赶回来。”赵辅点点头,笑道。
“通知六道县的官府,让他们处理好这里,尸体一律带回江州府。”褚卫吩咐手下的红鹰军说道。
赵辅听得褚卫所说,这才微微朝院中满地尸体看了一眼,眼神平静毫无波澜,随即出了城隍庙。
城隍庙一事尘埃落定,此时已天色大显,一天缓缓进入朝晨,在江州城中,此时许许多多的人各自有着许许多多的想法,关庭延站在江州府中,心急如焚的等待着褚卫的消息;商会安置点其中的天圣堂大院中,贺青平静的坐在门前饮茶,微微望着天色,也等待着一个消息,与此同时天圣堂的商队车马已经整装待发;宁雨绣着装隆重,随时准备着即将开市的全国商会……
这一时辰过后,四方尘埃虽未定,江州商会齐先聚!
第一百零三章 全国商会开市
江州城内人声鼎沸,此时在江州城最宽大豪华的江州大道上,从全国各地前来的商会已经摆好了商市,天南海北的物件货品应有尽有,可谓是琳琅满目,可谓是集天下之大成之地,数不胜数的商会似都要在这次全国商会中争出个风头彩花。
在全国商会开办的前半个时辰,江成和赵辅还有褚卫将军的红鹰军回到江州。
入城后,赵辅自觉潜入城中与江成和褚卫的队伍分开,随即前往宁府,江成与褚卫则前往江州府复命。
一夜厮战虽有颇多曲折,但如今也暂时告一段落,可以确定的是,孩子王的人都已经死了,但至于是怎么死的,江成与褚卫也没有隐瞒,而是如实禀报出这一桩让关庭延更为吃惊的事。
尸头僵?
何许怪物?
关庭延自然不知,但很快又知道了,且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些杀光孩子王手下及蛊童的尸头僵,竟是贺青死去的手下。
然而关庭延很快便想出了这两件事交缠在一起的理由,独手刀与贺青在城中交过手,而且抢走了贺青的贴身玉佩。
这极有可能是贺青报复的原因。
然而这一天是全国商会开市的日子,作为近些年来唯一一支从国外来的商会队伍,自然会吸引很多人的注意,所以此事会更难处理,尤其是今天。
关庭延权衡利弊之后,冲底下人吩咐道:“今日以全国商会之事为头等,其他事宜安置其后,过后再办。”
江州大道上十里长街,一道道红龙金狮覆盖着各个商会的商市之货,红火的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新年繁花。
在江州大道前,搭着一座繁大的台子,座下左右陈列数百座椅,皆坐满了各家商会的代表,居于最前方着,是江州府的诸位官员,而后是云季山庄、古泉庄以及天圣堂为首的众多商会。
“古先生。”
“唐姑娘。”
江成朝坐在身后的古泉庄老板古醒和唐沁打了个招呼。
唐沁今日也穿着极为好看的青衣裙,一条淡青色丝纹花边绑于腰间,外面套着一件极为轻薄含纱的纹绣丝绸,于往几日见着的窈窕灵动不同,今日的唐沁颇为青灵美艳,且值得一提的是,今日唐沁所穿的衣裙恰巧与江成的衣袍极为搭配。
“看来,今日真的得叫你一声小江大人了。”唐沁望着江成,银铃般的笑道。
江成苦笑着摆摆手:“唐沁姑娘莫要取笑我,我本以为只是走个过场,谁曾想关大人给我留出一个位置。”
“江公子年少有为,而且是圣上亲自授封的江州御使,且此次还有外宾,于正式场合,自然要郑重对待的。”古醒深谐其中道理,冲江成说道。
“古先生所言极是呐。”江成也不由得笑了笑,敬佩古醒看得通透。
一串祥龙鞭炮鸣,而后,作为江州府卿的关庭延便上台了,他望着街前熙攘的江州百姓,徐徐讲话道:“诸位江州父老,诸位四方来客,今日,是东济国的传统行商之大典,为促进本国行商之繁茂,利惠国之诸民,这一次,全国商会举办到了江州,我关某愿希望,江州父老之共惠,举国商友之共利……”
关庭延在台上讲着属于自己的言词官话,但也饱含着几分为父母官者的真挚,对江州百姓,对全国商会诸友,皆有照顾悉谈,面面俱到。
而台下众人,皆为大商者,不过这一次,江成却例外坐在其中,得益于他江州御使的身份,他的座位正是在宁雨绣和贺青之间。
“这关大人呐,总是能说出不重样的好听话。”姑姑宁雨绣在台下笑谈道。她今日穿着一身隆重的紫花羽翎服,配上精致的侨眉媚妆和流云苏发髻,极为端庄雅致。
江成也在此前换上了姑姑准备的契合江州御使身份的衣袍,穿在身上显出几分官样。
“姑姑,你待会是不是要上去讲话了。”江成朝台上鼓掌,随后转头问宁雨绣。
“待会轮到我就随便上去讲两句。”宁雨绣轻描淡写说道,似乎并不在意这种场合争与风度。
宁雨绣话音刚落,台上的关庭延便提到了她,随即请宁雨绣上台。
宁雨绣从容端庄的走上台前,台下的商会代表和江州城的百姓顿时洋溢起热烈的欢呼。
宁雨绣,何许人也?!
东济国第一商会云季山庄的老板,国色天香、俏丽动人,有气场有风度有本领有姿色,无数商会的老板都想结识这位巾帼枭雄,也自然有许多人将宁雨绣视为梦中之人。
宁雨绣似乎并不在意这些欢呼惊叫,上台后果真只讲了两句。
“承蒙关照,云季山庄有幸协助江州府帮助诸位商友开设全国商会,相信诸位会不虚江州之行。”
宁雨绣讲完两句果真下台,底下的商会代表再次涌起热烈的欢呼与掌声,就连江成也不禁被姑姑拥有的如此高的人气所惊讶到。
而在众人中,唯有坐在一旁的贺青则是皮肉不笑,看上去心事傍身。
江成趁此机会,便与贺青寒暄起来。
“三殿下,何事闷闷不乐啊?”
“不知道为什么,昨晚睡的不好,所以今日早晨乏了精神。”贺青转过头来说道,朝江成挤出一个笑容。
“三殿下心里想必还在挂念孩子王的事。”江成缓缓道,“不过三殿下放心,此事已经了结了,昨夜,我与褚卫将军已经前往六道县,孩子王的人尽数被杀,那孩子王大抵是跑了。”
“嗯。”贺青的关注点显然不在这上面,只是轻轻的回了一个字。
江成见状,又用话引话道:“三殿下,昨夜在六道县发生的事说来也怪,孩子王手下那些人,都不是被褚将军所抓。”
“那是什么?”贺青仿佛知晓江成要说什么,但还是迎面问道。
“说出来之后三殿下还望不要惊讶。”江成接着道,“昨夜与孩子王交手的,不是人,也不是兵,而是四颗用尸体炼造而出的杀人嗜血的尸头僵……”
“尸头僵?”
贺青的神情忽变得疑惑起来,转即意识到什么,又归于平静,问道:“这尸头僵所谓何物啊?”
江成一笑,问道:“三殿下,您不知道吗?”
第一百零四章 失而复得,斩?
“知道什么?”贺青的神情开始展示出极为平静的反应,缓缓交谈道。
若是寻常人甚至是江州府府卿关庭延仅听闻了尸头僵三字,都会极为震惊诧异的想要询问后文,而贺青却极为冷静淡然,这也更加印证了江成的想法。
江成缓缓望着台上,边歪过头朝向贺青说道:“三殿下,实不相瞒,这尸头僵啊,是源自南戌国南洋之地的僵头术,而且那四颗尸头僵,我都见过,是那日与孩子王交手时,您手下死去的那四名护卫。”
江成的声音愈说愈低,随后微微转头朝向贺青往来,注视着贺青的反应。
贺青生出一些紧张,身子有些僵硬,不自觉的下咽了几道口水,在江成的注视下,他努力装作不以为然,且头也不转,但一双眼睛却显露出被识破后的慌张,目光只能迅速的在台上四处转着。
此时这番陷入了沉默,江成微探出身朝向贺青,似在注视也似在审问,且方才这番话,坐在身旁的姑姑宁雨绣和身后古泉庄的古醒与唐沁都听到了,皆疑惑的朝向江成这边望来。
他们暂时还不知道究竟为何,江成会将贺青震慑住。
然而贺青此时心中,已然不知如何应对,南戌国僵头术乃是天下诸国排斥的巫术,因为用的是至阴至邪之法,行的是害人之事,各国更是不容许进入本国。若是在哪一国出现,势必会引起过分关注。
“三殿下,我认为此事非同小可,终究会论到您头上的。”江成见贺青不言不语,接着说了一句。
贺青低头沉思片刻,嘴唇微张,看样子是准备说话了,然而就在此时,商存之走了过来,停在了贺青身前,开口道:“三殿下,有一桩事麻烦您跟我来一趟。”
面对商存之的突然出现,嘴上虽说的是有事,但面色和悦,显然有些交好解围之意,贺青仿佛得到了解脱,连忙转头朝向商存之,轻松道:“商大人客气了,若有贺青帮得上忙的,贺青一定义不容辞。”
“非找三殿下帮忙也,随我来吧。”商存之微微一笑,伸手做出请路道。
江成随着贺青起了身,转即朝向商存之说道:“商大人,您的脸色不大精神。”
商存之听得脸色微变,笑容收敛了下来,微微低头,做出些逃避的举动。
而江成这番话也并非是空谈找茬,而是眼前的商存之,脸上已呈现出没有气色的苍白,看上去有些像入病的人,与染病多日卧床在榻的人无异。
“多谢江大人关心,商某可能是这几天未休息好。”商存之说道。
“商大人这些天为了全国商会忙里忙外,着实是操累了心,不过今日过后商大人可以好生休息了。”江成随后道。
“江大人请便。”商存之冲江成点头一笑,未再接话,而是转头领着贺青离开。
很显然,商存之是在替贺青解围,又或者,他真的寻贺青有事,不过商存之与贺青两人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此时突然联系在一起,也确实让人疑惑。
商存之双手背于身后,脚步不快不慢的领着贺青离开江州大道,径直前往自家府邸。
来到商家府邸后,两人进了院,院门一关商存之这才停下脚步。
贺青朝向四周望了一眼,随即朝向商存之拱手道:“不知商大人找我什么事呢?”
商存之忽然上前一步,此时也没了平时那般官态笑脸,而是有些阴沉,且今日他脸色苍白,看上去便显得有些渗人了。
“三殿下,据我所知,你昨夜在六道县行了一事,那尸头僵可是南戌巫术,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三殿下在东济国内的日子不好过了。”
“商大人此话何意,贺青有些不懂。”贺青说道。
商存之转头一笑,道:“三殿下,在我这就别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昨夜差遣死去的手下做尸头僵去六道县,与前几日在城中爆出的孩子王独手刀大战了一番,那孩子王是因为夺走了你的玉佩吧。”
贺青听到玉佩,眼神一振,随即道:“商大人怎会知道?”
商存之转即超贺青望来,缓缓道:“我给三殿下看样东西。”
话罢,商存之朝院中下人挥了挥手,接着那下人便去了后院,不多时,便捆着一名壮汉而来,那壮汉身穿巫袍,脸上的巫师妆影已有些狼藉,整个人被绑着,且双手朝前捆绑,手掌捧着,被带到了商存之和贺青面前。
此人正是孩子王,独手刀!
贺青见着此人,尤为意外,顿时生出许些杀意,要夺回玉佩之状,独手刀全身被绑,但又不是被强行捆绑着,而是自愿束缚一般,且脸上蒙着一道黑布,将眼睛遮蔽着,此时独手刀并不知道自己被带到了什么人跟前,在听到商存之的声音后,忽的开口说道:“门先生,您这是带我见了谁啊?”
门先生?
贺青听到独手刀这样称呼商存之,心中生出一丝疑惑,但并未表露于脸上。
只听见商存之随后道:“你将前几日从别人手中抢来的玉佩拿出来。”
独手刀很是听话的点点头,缓缓摊开捧着的手,那手中捧着的,便是贺青的皇室玉佩。
贺青见状,伸手上前要去夺取,在触碰到独手刀的时候,独手刀警觉的缩回手,并将贺青的手紧攥住。
“门先生,这人是谁?”独手刀问道。
“松手!”
商存之淡淡的说了一句,独手刀极为听话,也不多问,接着就将手松开,让贺青将玉佩取了回来。
面对失而复得的玉佩,贺青显露出极为珍惜的神态,同时不时朝独手刀望去一眼,眼神中对其充满怒火。
“门先生,难道这人就是您说的能搭救我的人?”独手刀蒙着眼看不见任何事物,但凭直觉辨认着方向,“我现在将玉佩交给他了,是不是就能救我了?”
“当然。”
商存之微微一笑,已然吩咐好下人取来一把刀,随后商存之将刀盘递向贺青,微笑道。
“三殿下,您看着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