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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吾江不语     江州令txt下载     江州令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九章 静心戾佛

    只见老僧摊开右手,指向那草埔团示意江成同他坐下。

    江成怔了一下,不知是要做什么,但还是恭敬的过来坐下了,随后问道:“不知怎么称呼大师您?”

    “先闭上眼睛,随老衲一同静心一刻。”老僧并没有回答江成的话,反而让他沉下心来。

    江成点头意会,静心打坐起来,他并不信仰佛门,因此双手只是搭在双膝上,很快就入坐定中,修行之人,进入静心状态不是什么难事。

    贺瑾蝉在一旁看着老僧和江成,有些疑惑,轻声问禺相:“法音师傅今日怎么了,为何要先拉他打坐。”

    禺相摆着佛手微微一笑,看着江成,缓缓道:“师傅自有他的道理,你也随我入坐吧。”

    说罢,禺相也在草埔团上打坐起来,贺瑾蝉也只得跟着坐了下来,毕竟此处是佛门圣地,并非随意嬉闹的地方。

    两僧两俗人入坐定中,寺庙中其他和尚见状也便绕道而走,不来打扰,这法音大师,就是黄常寺中的主持方丈,最为德高望重的人。

    一刻钟已过,江成吐纳出一口浊气,缓缓睁开眼,朝法音大师看了过去,只见法音大师气定神闲,也便没有打扰,开始打量起寺庙的布置了。

    法音大师闭目微微张嘴,缓缓道:“施主感觉如何?”

    “静心而坐,自有好处。”江成回道。

    “施主不问老衲为何邀你入坐?”法音大师接着问道。

    “想必自有大师的道理,若在下能自行领悟,也便不负了,只可惜在下愚钝。”江成恭声道。

    “施主谦逊过人。”法音大师微微笑了笑,“不过既是儒和之人,却有着颇深的杀气,面不善心,是为不一也,故此老衲才先邀你入坐清心。”

    “原来是这样,在下德行不一,自是忏愧。”江成拱手说道。

    “老衲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观施主性情也真,这般年少便有肃杀缠身,时日一久恐祸连本心,故施主要多加戒警。”法音大师缓缓睁开了眼睛,手中的佛珠便停了下来,也宣告着这场坐定的结束。

    贺瑾蝉常年在黄常寺来往,自然懂得静心吐纳之法,早早的入定,不过双耳却灵慧的很,观听六路,此时也缓缓收了心绪,吐出一口浊气睁开了眼。

    “法音大师,江成哥哥是专门杀坏人的,但他是个好人。”贺瑾蝉替江成解释道。

    “五公主所言极是。”法音大师点了点头,而后站起身来。

    江成对自己自然有明确的认知,拱手而后,便还是开门见山了,“在下此行跟着贺公主来黄常寺,是为了案子而来,听闻黄常寺收留一东济国的人,在下也是因此而来。”

    说到这人时,小和尚禺相倒是先神色紧张,而后看向了贺瑾蝉,朝江成道:“不知施主问这做什么?”

    “禺相小僧不要误会,在下本就是东济国人,而今贵国查案平战,若有线索,这也是必要的一步。”

    法音大师和禺相都不约而同的朝贺瑾蝉看去,法音大师微微一笑,她则脸色一红,别过头去,喃喃道:“法音师傅别看我呀,这……都是为了查案嘛。”

    这时禺相也明白了,让江成知道这件事的人,正是这五公主,想到这里,禺相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五公主的消息是从禺相这里得知的。

    “禺相,你又被五公主收买了?”法音大师朝禺相问道。

    禺相连忙认错,但否认道:“师傅,不是呀,我此前确实和五公主说起国这些琐事,只是不成想今日她带了人来……”

    贺瑾蝉见状连忙维护禺相,解释道:“法音师傅,不关禺相的事,都是我找他问的,您千万不要罚禺相。”

    “你们二人呐。”法音和尚无奈的笑了笑,转而告诉江成,“施主,纵然此事是五公主告知你了,也罢,本寺确实有一位贵国的施主。”

    “可否引我一见,在下此行就是为此而来,若能有线索,也就能早日了解两国之战,以免减少无辜伤亡。”江成有些悸动,因为此前贺瑾蝉所说,在这黄常寺中的那东济国人,并不是一般人,而且与他要查的许无愿有着联系。

    “施主既为东济国使臣,又为平息纷争而来,老衲本应当赞同,只不过住在寺中这位施主在入寺之时已是重伤,而今稍有好转,若要相见,恐怕还得那位施主同意才行。”法音大师一手转着佛珠,朝江成解释道。

    江成拱手递出东济国御使臣的腰牌,道:“烦请大师通报,并将此腰牌一并呈给那人。”

    “施主稍等。”法音大师点了点头,让禺相伸手上前接过腰牌,并去转告那人,自己则继续陪着江成。

    江成跟着法音大师进了大殿,法音大师则静心打坐,江成见得殿中一尊佛像金碧辉煌,充满了庄严的气氛,贺瑾蝉则极为熟练的请了三炷香,接着又给江成请了三炷香。

    “这是做什么?”江成接过贺瑾蝉硬塞进手中的香,疑问道。

    贺瑾蝉朝江成瞥了一眼,瞪着大眼睛望着佛像说道:“拜佛请愿呀,你没拜过吗?”

    江成一愣,他还真没拜过佛,刚想说些什么,只看见贺瑾蝉毕恭毕敬的诚心求愿起来,极为诚恳,而后嘴中默默念道:“佛祖呀,佛祖呀,希望能早日让我和我哥哥相见,再快一点。”

    贺瑾蝉丹声音极小,但抵不住江成听力过人,还是将之听入了耳中,贺瑾蝉拜完,看着江成拿着三炷香发愣,又道:“你怎么不拜呀,你没有愿望吗?”

    “貌似是没有!”江成看着三炷香笑了笑。

    “一定有的,你仔细想想,黄常寺拜佛很灵的。”贺瑾蝉催着江成不要浪费这次机会。

    江成无可奈何笑了笑,既然这样,那便拜上一次吧,当江成闭着眼拱手作香时,他脑海中迅速过了一圈,他有什么愿望呢?

    好像并没有什么愿望,思来想去,却发现自己想不出一个美好的祈愿。

    江成叹了一口气,将香插入坛中。

    这时,禺相和尚走来,云道:“施主,许施主同意见你了。”

第四百二十章 北疆路变

    江成心中暗自叹了一句:“此人姓许?”

    想罢,接过腰牌便跟着禺相走了去,贺瑾蝉也好奇一同前往,走过寺院后的客房,禺相站在其中一间,道:“江施主,就是这间了。”

    “有劳禺相小师傅了。”江成朝禺相拱了一手,朝房间内走去,房门并未关,或许那人已经在里面等他了。

    踏进屋中,只见床前的草埔上坐着一人,正是江成要见的那人,脸色虽血色未足,但眉宇间可见是个兵士之人,江成想了一番,上前道:“在下江成,是东济国来的使臣,不知阁下姓名。”

    那人缓缓站起来,似乎行动有些不便,江成便上前搀扶,那人做出行军礼的样子,喊道:“见过江大人!”

    江成见状连忙劝阻,道:“不必行礼,你先坐下吧。”

    江成见着眼前这年纪比自己大太多的中年男子,他看着江成的神情有些复杂,似乎对年纪轻轻就能做使臣的事实表示疑惑,但此前江成已亮出御使臣腰牌呈给他看过,又是法音大师检验后准许,也就不是存在威胁之人了。

    “江大人……此行来找我所为何事……”那人对江成的来意似懂非懂,毕竟没有明说。

    “大哥可是姓许?军中兵士?”江成便开口打探起来历了。

    那人一愣,点了点头,道:“在下许黑茂,是……是北疆许统帅的亲军成员。”

    说完,这许姓将士则有些紧张起来了,偷偷注视着江成的反应。

    江成微微颔首看着许黑茂,原来此人是许无愿的亲军部队,确实让人意外,但这也正是江成想找的线索,因此也就不意外了。

    “许大哥,既然你是许统帅的人,想必这新唐国的事你也该知道了,可否把你知情的告诉在下,而今两国边界战事交紧,查明此案时间无多了。”江成缓缓陈述道,也是无形中告知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猜想这许黑茂而今住在黄常寺,对外界信息至多只有只言片语的了解。

    许黑茂有些骇然的望向江成,苍白消瘦的脸上更是带着一些惶恐之意,问江成道:“江大人,如今外界的情况……两国交战……真的这么严重了吗?”

    “我来新唐国之前自是如此,但这几日不知了,所以若你知道些什么,可否如数告知,在下定感激不尽。”

    “哎……”许黑茂轻叹一口气,便不知道如何说了,“半月之前,我们一路行军前往北疆,在雁云幽的官道三百里时,许统帅突然调转队伍西行,而后……便是发生了此事……”

    “是许无愿动手杀了北疆军队?他一人如何能做到?”江成惊问。

    许黑茂道:“许统帅本就武力上佳,那一日本是在黑风地休整,所有人饮了热茶,之后就都昏昏欲睡了,那日我因值守未一同引茶,而后就看到众人都昏死了过去,接着我看到许统帅的亲卫将他们一一斩首,我见状想跑,也被许统帅拦住,但接着眼前一昏,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被送到了这里。”

    “谁送你来的黄常寺?”江成皱着眉,仔细听着许黑茂说的每一个字。

    “是本寺的进禅香客,他们的商队路径于此,在官道偏三里的地方发现了这位许施主,便顺带送往了本寺救治。”禺相缓缓说道。

    “对同行官兵下手的,都是许无愿的亲卫,他可曾动过手?”江成又问。

    许黑茂脸色刷白,有些沉吟的看向江成,流露出对此事的不可思议和恐惧之色,缓缓摊开衣襟,但见衣襟之下留有一道约莫两寸深的伤口,准确说是连骨带肉都被斩去了,如何都遮掩不去,若不是黄常寺内用的断血疲肉散将这一块的血肉彻底隔绝坏死,许黑茂早已病伤连身,留不住命了。

    “这一刀……是许统帅砍的……”许黑茂痛苦的仰着头说道,他至今没有勇气直视自己的伤口,因为这一刀,斩断了他半边身子和臂膀,也正因此,他这一半身体都已坏死。

    贺瑾蝉见着这渗人的场景皱紧了眉,捂着眼害怕得说不出话来,她无法相信活人会有这般骇人的伤痕,宛如一根木头被刀斧砍出了许多的缺口。

    江成对这类伤痕见得多了,无非是样子吓人一些,但即使如此,他也不免觉得此伤之重,确实是身手高超之人所为。

    “许无愿,为何要杀同行的人,他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吗?”江成问道。

    “他跟我说……留我一命,若有机会,回京城找唐敬贤报仇!”许黑茂咬着牙,眼眶已激得通红,那一晚,敬重爱戴的统帅变为了杀人恶魔,却又出奇的留下了他许黑茂,最衷心许无愿的亲卫。

    又是扯着唐敬贤的名号,江成错愕的看着许黑茂,道:“许兄,你要知道,此事并非唐总统帅所指使,正如许无愿对外声称的一样。”

    “无所谓了,我已是个死人,许无愿也好唐敬贤也罢,与我无关了。”许黑茂看似十分释怀,却难掩咬牙切齿之情,“我不过一介兵士,他好心留我半条命,自然也会来取我剩下的半条命,他亲口说的。”

    “许兄放心,在下不会让许无愿胡作非为的,待平息此事,我亲自送你回国。”江成不知说什么好,也只好慰问一番。

    “没用的,我回不去了。”许黑茂扭头看向江成,嘴角洋溢出一丝惨痛的笑,“江大人,别去找许统帅了,没那么简单……”

    “什么?”

    江成听得这番反话一阵错愕,这时只见贺瑾蝉惊叫出了声:“他身上流血了。”

    江成下意识朝许黑茂身上看去,只见那刀伤处的衣物渗出血色,竟是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许黑茂神色痛苦但哑口无声,皮肉迅速的萎缩。

    禺相脸色大惊,连忙喊了一声师傅,上前检查,还未等他和江成走近时,许黑茂一口鲜血噗出,踉跄瘫倒在地,衣物散开,那胸膛之下,竟是空腹一片,五脏六腑尽是没有的。

第四百二十一章 奉命屠佛门

    看着许黑茂空腹一片,江成眉头一皱望向禺相,道:“这是怎么回事?”

    禺相小和尚的脸上也流露出罕见的惊愕之色,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呀,我们医治许施主时,他没有这种情况的。”

    但话音刚落,只见许黑茂萎缩干瘪的身子又迅速鼓掌起来,将人皮吹鼓成了一个气球,尤其是那两只眼珠,鼓胀成球,随后都要爆开一样。

    许黑茂已不知何时断了气,但身体的反应仍在持续,全身已经极为狰狞了,发出阵阵漏呼声。

    “躲开!”江成见状迅速转身托住禺相和贺瑾蝉往门外扑去,突然一声爆裂的炸响,生出巨大的冲击力,江成只感觉后背被猛烈一推,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落地时奋力转了个身,这才让禺相和贺瑾蝉无事。

    贺瑾蝉惊吓之余,盯着屋子里惊叫一声,只见许黑茂已变为了一具白骨,带着血迹和皮肉残骸的爆炸痕迹以尸体呈范围展开。

    法音主持带着几名僧人加快脚步走来,看到此景脸色一变,惊道:“这是怎么回事?”

    “师傅,不知怎么的,许施主的身体炸开了。”禺相小和尚连忙稳定心神禀报此事,并一边拉起江成和贺瑾蝉,“江施主,五公主你们没事吧?”

    贺瑾蝉从江成怀里钻出,被护得好好的,连忙摇头说没事,江成也喘息一声坐了起来,看向屋子内眉头紧皱,一时也想不清是什么原因。

    然而没等他想完,寺门外突然传出躁动的声响,接着几声爆炸响起,厚大的寺门竟硬生生被炸破成几块倒了下去,透过半落的寺门,几名身着红铠红巾的官兵冷冷的站在寺门外,接着风声一呼,寺门便硬生生撞开,如同纸片一样不禁。

    江成和法音大师几人闻声而至,看到站在寺庙前的一共五人,都是身着一样的红铠,且品质不低,一个个脸色阴沉肃杀不已,手持一柄红刃长剑,杀气十足。

    见此情景,黄常寺的和尚们便迅速聚在了一起,将法音大师为首的这几人护了起来,护寺子弟更是手持长棍在最前列站成一排,大声呵斥:“来者何人,胆敢擅闯黄常寺圣地!”

    江成望着那五人脸色一惊,死死的盯着他们身上的红铠,这身盔甲竟是东济国的武装,且还是北疆军队的统帅亲军盔甲,也就是许无愿的亲军!

    在许无愿率兵前驻北疆的朝政那天,江成便是亲眼见过,印象中正是这身红铠,而禺相小和尚和法音大师见此也是眉头紧锁,看向那身红装,看两人的反应就知道了这些人的来路,因他们和许黑茂穿着一样的军铠,而许黑茂的那身军铠早已残破不已,放在柜中。

    五人破寺院,想必是有备而来,寺门大破,法音大师则竖着佛手,正步走上前去,沉声道:“阿弥陀佛,不知诸位施主此行登门黄常寺所谓何意!”

    五名许无愿的亲军其中一人冷哼上前,道:“奉命屠佛门!”

    话罢,那名亲军就持刀上前,身形一闪,落出几道剑影,出现在护寺和尚的身前,只听见“嘭嘭嘭”几声,护寺和尚下意而挡,手中木棍尽数被斩断,那人冷笑中又是一刀朝向两名护寺和尚胸前斩去,只见人群中蹦出一道灵小身影,一串佛珠绕起将那一剑给缠下,佛珠窜动声与剑鸣声碰撞,只见那把剑正不断被卸去力道卷入其中,亲军蹬脚一挥,又是一道剑锋闪过,身形则安稳的退了回去。

    方才蹦出的这道身影则是禺相小和尚,他也深长的出了一口气化解喘气之势,下意识的将手中佛珠捻了一颗,那佛珠便顷刻绷断,几十颗珠子顺着台阶四处跳去,禺相脸色一变,又稳定心神朝那五人看去了。

    “小和尚,有几分本事!”方才拼剑那人看向小小年纪的禺相有些意外之色,笑道。

    “施主,佛门圣地不可乱来!”禺相颇有几分从容冷静之色,注视着庙门五人。

    “阿弥陀佛,许施主既为同士,何必赶尽杀绝!”法音大师走上前将禺相护了起来,朝那五人说道,“诸位施主方才使不测手段杀害了许施主,当真没有丝毫善悯之心,老衲也无力渡你们从善。”

    江成愣了一下,佛门之人向来劝人归善为首要,而今这位法音大师竟是能一言看透,既然恶劣不惑,何必苦口渡人,当即走上前去,朝向那五人喊道:“在下东济国御使臣江成,诸位都是许无愿统帅的亲军,莫非当真是参叛背国,行了刺杀皇室之事挑两国纷争之行?”

    那五人齐刷刷看向江成,却没有丝毫意外,道:“江大人,早有耳闻,今日也是为杀你而来的,口舌就不必多废了。”

    “噢,那是许无愿派你们来的?”江成缓缓道,“此地是新唐国京城之重寺,看来你们是解决了其他问题来的!”

    那五人中其中一名亲军,冷眼注视向了护寺和尚旁探出头来的贺瑾蝉,灵眸双眼十分惹人注目,而那名亲军却杀意横生,上前一步朝和尚中冲刺而来。

    “保护法音主持!”护寺和尚齐声大喊,纷纷使出浑身解数开始摆列抵挡阵法,黄常寺虽不是武寺,但护寺和尚都练有几分本事,禺相小和尚也是其中之一。

    江成转头微向,便猜到了那人要对贺瑾蝉下手,当即蹬脚上前,身形更快的擒住了那名亲军,接着飞蹬一脚将其踢开,其余四人闻风而动,手持长剑杀了过来。

    “都退进殿内,保护好法音大师和五公主他们,此地交给我!”江成迅速说了一声,操起一根长棍便拦在了身前,避挡斜切将另外四人的剑势给化解了去,但见杀意汹涌,法音大师连忙让众人退入殿中。

    “今日一个也别想跑!”为首那名亲军看向江成冷笑一声。

    江成点点头,撸起袖子,笑道:“你们也是!”

    话罢间,从侧身左右扑来两人,执剑一挥,然而身形却偏绕到江成身后的殿门。

第四百二十二章 又五魈

    “别想了,不会让你进的!”江成抬脚后仰而起,一棍将那两人横面一摔那一棍子硬生生挥斥出如破风的力道,将腾跃在半空中的两人给砸到地上,这一棍灌输了不少的内力,棍寸非但没断,反而如荆打棘。

    地上那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又被江成一棍横扫往后飞去,两人各朝另外两人飞去,那两人见状连忙收剑,一同砸到了地上。

    身后,为首的亲军持剑横空劈来,江成反手挥棍一挡,几米长的棍子就这般被劈成两半,然而势头未减,江成抵挡不及,侧身躲避,一剑便是将台阶劈出了一道深槽。

    “江大人,你不该来新唐国!”为首那名亲军横剑一挥斩了过来,其余四名一同合围,锋芒之势难消,手中剑掌一震,竟催生出无穷的劲道,剑气肉眼成丝,变为黑色扭曲的气压,五人突然变为五道黑影丛,那丝丝的黑气在红铠中肆意穿梭着,恍若游丝。

    在江成眉头一皱时,五道黑色剑气先发斩出,接着便是冷剑冲来,带动丝丝风意,江成袖上的衣摆凌厉后摇,双手捏做两拳,内力一灌,那根木棍虎虎生风,与那五剑硬碰了起来,木棍应声断成五截,而那一股力道却未能冲散,顺着五人的剑气抽了进去,冲气溃散。

    江成后跃站上阶口,紧握住木棍的双拳都已有些麻木,随意的抖了抖,抬眼望向眼前散发着黑色剑气的五人,惊道:“想不到你们也是魈!”

    为首那名亲军闻言一愣,而后归于平静,眼神中的杀意又起,道:“有什么问题吗?”

    江成自然是疑惑这些人为何会变成魈,并且还是许无愿的亲军,既然如此,那许无愿呢,他会是魈吗?江成突然想到那一日在正阳阁的地底下岚嵩水狱的事,当时就是在地底发现许无愿,若许无愿也是魈,最有可能与之相关联的就是那岚嵩水狱了。

    而这般思索时,江成又猛然贯通,如果许无愿是魈,新唐国的皇室刺杀一案会不会也与之相关?!

    正当江成思索中,那五名亲军又攻上前来,但见江成微冷一笑,身上迸发出一道热炽,眉心陡然亮起赤红的符文,汹涌的伏魈之力瞬间将五人震退,他们脸色微变退后,只感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涌来,却又说不清是为何。

    但见江成双手并拢,做出拔剑之状,顷刻间,一柄发红的虚无光剑便从手中亮起,而今七擢剑不在身边,但与镇魈剑早有合融,因此亮则有形,正是七擢剑的拓印模样。

    江成此时意气风发,望着眼前这五名魈人,一手扬起镇魈剑,默默道:“今日又意思了,你们来错了地方。”

    在寺庙内的贺瑾蝉听得庙外风声沙起,又看到红光黑气,好奇的顺着门缝看去,只见江成身上透着一层红光,手中更是亮起一柄似火的虚无光剑,映亮了半边胳膊,惊叹出声,此非常人所为。

    许无愿那五名亲军只感觉到正气横生,压迫得紧,而一切压力都是由江成而来,怒问道:“你身上到底是什么?”

    “御魈之物。”江成冷冷一笑,“既然你们是魈,姑且就不以人名相称了,你,你……你你你,姑且称一二三四五吧。”

    江成话音落下,手中镇魈剑横扫而出,荡出一道红光,霎时间庙中沙沙作响,许无愿那五名亲军似乎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持剑硬拼了上去。

    镇魈剑化作一抹红光,竟硬生生穿过了五柄长剑的剑气,斩上那五人的胸前。

    疾动的身子突然停下,五名亲军的眼神转眼变得惊愕起来,注视向江成,突然其中一人就地一跪,踉跄倒地,身上的黑气如泄口一样从胸膛泻出,迅速失去正常人的模样,那人顷刻变得狂躁起来,挥手扯下了自己的红铠衣袍,裸露胸膛,只见胸膛上一片通红,镇魈剑的刀口斜斩在胸口,将那颗有人脸轮廓的骷髅骨给斩破了。

    其他几人应声转过头去,接连朝自己身上打量去,至多只是一些衣物之伤,而后惊骇的望向了江成。

    江成眯眼朝那露膛之人看去,慢慢道:“又是只白魈!”

    说罢,江成又转眼朝其他四人看去,道:“看样子,你们四人也是白魈了。”

    “白魈又如何,拿命来!”为首的亲军脸色一沉,使出浑身解数,身上的黑气无穷无尽的涌了出来,仿佛化为一只只黑手一寸寸握着长剑,一道道朝江成推了过来。

    江成运气一决,手中镇魈剑抡了个圈,区区白魈自然不难对付,而后钦天符运转,红光一现,瞬间抹出一道符令亮于剑上,江成冷哼一声,嘴中默念钦天口诀,突然面色一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四肢突然无力,跪在了地上,在那一刻,钦天符和镇魈剑顷刻黯淡下去。

    “江大人,你身上一直有伤吧。”为首亲军的冷声从江成身后传出,江成心口处的衣物渗出黑红色的血,竟没有了鲜红色。

    “阿弥陀佛,施主,放下屠刀!”

    而在江成身后,法音大师一手抓着为首亲军的手腕,那柄剑只是微微抵住了江成的后背,但也刺激到了江成的伤口,而在江成身前,几名护寺和尚的金刚棍则挡下了另外三人的剑。

    法音大师抬手一振,为首亲军手掌再无法刺进分毫,接着翻起袈裟一转,他便感觉失去了平衡,被飞甩到地上,护寺和尚抬棍,将那三人给击退,但为首亲军四人突然爆射而来,护寺和尚尽数遏止不动,腹部,便是一柄长剑穿身。

    一道黑气窜过几名和尚朝法音大师突去,法音大师一手作佛法,默起佛门大印,但黑气视若无睹,眼看就要穿心而过,江成陡然站起,手中竖出一道钦天符火,穿起一道火线直灼黑气,将那为首亲军打退。

    法音大师沧桑岁月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惨白,叹道:“如此世道,妖邪竟不惧佛法圣罡!”

    江成缓缓道:“大师,佛法无用,他们不是鬼邪妖魅,是魈患!”

第四百二十三章 魈盛大演

    江成用尽最后一劲化解了为首亲军的一击,但已气血消耗过多,而今就连眼也难以睁开,更别说对抗那几只白魈了,若是换了平时,倒也不难对付,无非是吃力一些。

    四只魈横刀扫下,几名护寺的和尚顷刻倒地,鲜血淌在了佛门圣地的青色石砖上,渗入砖缝,法音大师见到弟子被人屠杀,脸色铁青胡子翘起,但眼前这几人身手不凡,他们这些出家人又岂是对手,唯一习武的护寺弟子也纷纷倒在了血泊之中。

    “唉……禺相……老衲在此守着,你快从后院出寺去报官!”法音大师沉目微张,却只听见一声稚嫩的怒声响起,忙睁开眼伸出手去阻拦。

    只见禺相小和尚见师兄们被恶人屠杀,早已怒火中烧蹦了出去,操起不知何时取出来的厨房菜刀,红了眼的朝那些人砍去。

    “恶鬼在世,残忍无度,今日我要灭了你们!”禺相小和尚手中的菜刀挥舞个不停,朝向那四人一一抡去。

    “禺相你快回来,你疯了吗?”贺瑾蝉见着这小和尚这般疯狂,惊声呼喊,但一边搀扶着有些虚气的江成,更是无力相助。

    法音大师也沉叹一声,望向寺外,平日里,黄常寺何时有过像这般凶徒敢明目张胆的屠庙的情况,此地坐落京城,像黄常寺这等佛门圣地自然更安全几分,谁也想不到会发生这种情况,竟逼得禺相这等十五六岁的小和尚青年都放下佛戒拿起了屠刀。

    为首亲军率领剩余那三人,戏谑的看着这身手平平略显笨拙的小和尚,只侧身后退就能轻易闪避开去,另外三人更是全然没放在心上,留下为首亲军一人挡住禺相,其余的人则迅速朝其他和尚杀去,一人不留,但庙中的百姓和居留的施主却一人不动。

    江成耳听得杀声惨叫一片,终于缓缓清醒过来,见得禺相小和尚挥刀狂舞,贺瑾蝉吓得泪花清妆,连忙道:“江成哥哥,快想想办法,快呀。”

    贺瑾蝉两只玉手紧抓着江成的衣襟,看得出十分恐惧,却又不敢抛下江成,此时更是将他当做了哥哥一样的唯一依靠。

    江成喉咙间仍是泛着苦涩,张嘴道:“走后门,去找官兵,我护着你去!”

    “好……好……啊!”贺瑾蝉突然惊叫出声,只见眼前为首亲军横刀一斩,将禺相手中的菜刀狠狠劈成两截,而后一脚踢回了石阶。

    贺瑾蝉又连忙凑身过去抱起禺相,为首亲军冷笑一声,手中长剑反手朝禺相宰了过来,突然一道宽大的声音横上前,正是法音大师,然这一剑若是接下了,以他们平常人之躯,势必落得穿身之下场。

    霎时间,江成不知哪来的一股力气,体内一道真气流转,振着身子便站了起来,疾速冲去。

    剑,停在了空中,距离法音大师不过几寸,在剑中段,一只淌着鲜血的手死死的抓住了把柄剑,却没有实实的抓住,而是手间有一团淡淡符红色的气团,御气而止。

    江成冷冷的将剑抓过来,横在手中,朝下一斩,剑便深插入石砖缝隙间,为首亲军那人脸色也变了,一抬脚将已死去那亲军的剑给握在手中。

    “从后门离开去报官,现在只有官兵能救你们!”江成缓缓别着头说了一句。

    法音大师连忙抱起昏迷的禺相,带着贺瑾蝉走入殿内,临走时又满是哀伤的看了一眼庙内惨状,所有佛门子弟皆死伤无一活口,这时,法音大师的眼中也闪出一丝怒火的明亮,流露出了佛道之人不该有的杀意!

    “江大人,天底下你要护的人也太多了吧!”为首亲军微微笑起,手中铁剑转了个冷样,一丝黑气围绕着铁剑上的纹路穿行起来,“今日只杀佛门,你可不要逼我们杀了你,死在新唐国,可就见不到你京城心爱的人了。”

    这番话,似乎另有别意,在他那张阴沉的脸上显露出更深的意味。

    江成怔了一下,顷刻心头炽热,一股无名火愈发燃烈,眉心那不断鲜红的钦天符便是证明,望向四只魈缓缓道:“你们,当真以为还能活吗?”

    “呵呵,江大人,你纵使有九辰的身手外加说不清的符术之力,但又如何抵挡的了我们这身超然的身……”为首亲军冷冷一笑,肆无忌惮的说了起来,然而话音中那一个“体”字未落,脸色就变得骇然不止。

    四只许无愿的亲军脸上,微微映射着红色光晕,那红光的来源,正是江成那边。

    江成咧着嘴,双手结印不断,眉心的钦天符纵横的纹路竟如同树根囚蔓,疯狂的爬上了身体,钻进衣服之下,却又从衣物底下映照出来。

    “区区白魈,自以为得到了绝世的力量,也不过是魈类中的蚍蜉而已,真当自己无人能战吗,今日就让你们看看,这世间有一类专门降尔等的人!”

    江成胸口的衣襟之下,隔着衣物缓缓亮起一道方正长形的古纹,正是江州令,黄铜之色转换为红流之色,寺庙中红光所现之处,仿佛皆是江成力量的所在,压紧了空气。

    “好啊,我倒要看看这世间有什么人能降住现在的我!”为首亲军更是脸色一深,身上厚积的魈力涌出,与其他几人一致,涌卷成一道同样汹涌的力量,黑色愈盛,原来,这几只魈皆已经是快到达黑魈的地步了,却还保持着人的精明,知道收敛实力,此时更是自信不已,拼出全力和江成对峙起来,纵使有无形的压迫,仍有恃无恐。

    江州令牌亮起,符文初现,众大的力量驱唤出了镇魈印,然而镇魈印成型后气势未减,继续延伸流动着,缓缓化为一道新的符令,寺庙之中光泽大盛。

    “世间能降尔等魈类者,我也!”

    伏魈人!

    镇魈印虚实有型如一尊大玺,哐然落了下去,如同在寺庙中盖下一章,所有黑气顷刻溃散往四处逃逸,却尽数被灼得虚无。

    红光充斥了整座寺庙,只见一道身影,变得透明,又见五道身影,黑迹化为虚无。

第四百二十四章 林与善 正阳阁

    新生的魈,竟大多不知世间有伏魈人一职,不知是伏魈人少,还是魈类逐渐猖獗,亦或者,他们自视于与人无异了。

    红光落散之后的黄常寺,一片狼藉,许无愿手下的四只魈呈跪地之姿,面朝佛殿中的神像低头,但早已没了人样,而是一道道骷髅尸骸,胸前的魈骨十分醒目,但而今从中破裂,或许这才是最能区别他们与人之区别的模样,魈类胸口的魈骨,是永远无法隐藏的证据。

    江成如同一尊战神站在佛殿前,一手呈捏剑状但已看不见御魈剑,额头的钦天符也已散去,似乎还能晃出一丝虚影,江成突然眨了一下眼,只见得胸口早已渗得黑红,哐当倒地,张着眼望着天,身上已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仿佛意识也十分疲惫,但他依旧张着眼,闭不上去,不知为何,他害怕自己闭上眼,就会做起心脏骤疼的梦。

    直到后殿的方向传出一声声嘈杂的粗鲁声,才打破了黄常寺的宁静。

    “这一个小小的寺庙红光大显,难不成是佛祖显灵了?”

    “佛祖的光可不是红色的,摆明了是有人打架,依我看,那江成就在这黄常寺里。”

    “北边跑了两个和尚,一个老的一个小的,等等,还有一个女的!”

    “这点屁事也要说,直接上两个人去追,其余的兄弟跟我来,早点解决完早点回去,他奶奶的这新唐国京城待得真是不安逸。”

    伴随着声音愈发临近,而后几张凶脸出现在了江成眼中,那几人望着江成后有些诧异的互相看了看,噗呲笑了起来。

    一人拿刀指着江成道:“大哥,真是巧了,正要找他,结果他在这半死不活的,哈哈哈,咱哥几个不算白来。”

    为首那人面色凶狠,江成自然认得,那是北流的罗刹堂罗老二,而今竟出现在了这里。

    罗老二对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江成毫不关注,反而好奇看向了地上跪着的那几具骷髅,看着他们竟有些惊讶之色,分明是个活生生的人骨,怎么这般干净的被剥去了皮肉,眼睛也不由自主的望向了胸口的魈骨,一股莫名的恶心之色涌出,罗老二下意识的别过头去。

    “这家伙还真是命大,真来新唐国了。”一名北流刺客笑了笑,言语中透露出不少诧异之色。

    话罢间,罗老二那把刀就已架在了江成的脖子上,慢慢道:“来了就来了吧,无非都是死,早杀早完事!”

    “杀吧杀吧,这也太容易了,我北流的兄弟们可是都来新唐国了,还以为难办呢。”看着江成孤身一人,其余北流刺客都松懈下来,在江成眼睛看不到的周围,聚集着十多名北流刺客。

    “呵!新唐国都能潜进来,看来我的价钱很高啊!”这时,地上的江成突然冷声笑了起来,罗老二脸色大变,顿即落下一刀,而江成突然身形一缩,朝下退去几米。

    只见寺庙中晃出一道淡黄色流光,而后落于江成身后,将他硬直撑起,看到那道流光的真身后,北流众人脸色一骇。

    那是……七擢剑!

    “七擢前辈,你怎么来了?”江成有些意外的别过眼朝七擢剑看了一眼,被一股无形的暖力支撑起来,身体也被灌入几分力气,终于舒心的笑了。

    北流众人看到那剑似有灵性,居然会护主,当即杀意更浓,快刀斩乱麻朝其杀了过来,江成一手张着,却还是无力握住七擢剑,见着众人杀来,心头一急,但心口又是一阵疼痛,当下头晕眼花无力迎战,沉重的合上了眼,但刹然间,只听见刀剑相碰,传出众多北流之人惊骇的声音。

    江成极想睁眼看去,身体更重头更沉,往一边倒去,忽然间,鼻间传来一阵芳香,倒入了一搭柔软的衣袖玉手之怀中。

    ……

    东济国,济京城!

    已是许久未提,但济京城内的生活依旧和往日无异,且先不说那日日牵挂心上人江成的唐家女子唐沁,心忧江成出使新唐国而今境况未卜的唐敬贤,以及同样盼望江成早日归来的青琊府望无和棋女赵星棋等,当然还有不知是何想法的东济国圣上。

    但在而今的东济国下,这一切都显得十分轻鸿,在京城大道的那最高层塔楼尖上,只见一白色身影负手而立,望着济京苍生,眉宇间英气焕发,带着些许深邃,这尊天下无双的风气,除了赵辅还有何人?

    赵辅看着大道上人来人往,市井繁华,唯独少了些什么,他伫立良久,而后才缓缓开口,慢慢道:“徒儿啊,你不是来京城了嚒,师父去哪找你蹭地方住。”

    赵辅自然还不知道江成去了新唐国,更无法探测到江成此时的处境,然而这一句话,无非是赵辅的打趣而已,他真正的来意,还是那黑丘中出来的那人。

    林与善!

    此时在何处?这是赵辅在寻找并关注的地方,否则又怎会俯瞰这京城天下人,从入济京城的那一刻起,赵辅便察觉到这里存在着一道古老的魈气,并隐约存在着暴动的气息,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林与善来到了京城,欲意何为,恐怕一时间难以知晓。

    而在赵辅注意不到的地方,一身穿灰紫色长袍披风的披发男子从巷子口缓缓出现在了街道上,径直传过人群往里面某处走去。

    一刻钟后,此人便站在了正阳阁门前,经过上次岚嵩水狱事件之后的正阳阁,门庭早已修缮完毕,一切回归正序。

    林与善既不遮面也不伪装,望着正阳阁冷笑一声,径直从正门走了进去,不多时,便被其中的箓员拦住,此人看到林与善身穿异服,显眼不是东济国人士,且行踪诡异,便将其拦了下来。

    那箓员只搭手在林与善肩上询问一声时,突然身形一僵,那只手便迅速发紫淤黑,全身僵硬的不能动弹,林与善抖了抖肩走过,那箓员哐然倒地,落地时,竟只有了一身衣袍,整个人化为一摊紫色骨粉,不见人形。

第四百二十五章 再现岚嵩水狱

    林与善一脚踢开那身箓袍,灰紫色骨粉亦被吹散,在院中的其他箓员,正巧看见了同僚化为骨粉的那一幕,惊声唤人前来,将林与善围住。

    林与善不慌不忙,两手在枯袍下挥动着,只见得挥出一些颜色淡浅的粉末,正阳阁的径道中竟吹起了风,迎面朝那些箓员扑去,伴随一声声惨叫,沾染粉末的箓员竟突然间化骨消肉,成为了一摊骨粉与血沫的交融。

    正阳阁内一时间无人能挡,只听得一名箓员惊呼:“快去通知各主理!”

    而后,径道中已是残袍一片,林与善抖了抖手,不费吹灰之力就闯入了正阳阁中院,更为骇人的是,当径道中刮起一阵清风,那些箓袍骨粉竟随风而起,凝聚成诡异的飘荡模样,游魂野鬼一般。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能对上!”林与善抬头朝院中天井上看了一眼,露出带着计划的眼神思索。

    “来者何人,擅闯正阳阁,速速退去!”宗武阁的箓士带着一队武兵赶上前来,将林与善围住,不由分说便行驱逐之事。

    但转眼之间,林与善手中又变了个样,却是主动出击,身形敏捷的朝那些人一一拍去,顷刻间,竟都白毒缠身,全身血色尽无,变成了苍白无气的尸髅。

    再眨眼间,林与善以一手擒住了那名箓士的脖子,只见手缝之中原是爬着不少白色的剔玉怪虫,能吸人血色。

    见识了林与善手段的箓士哪敢动弹,亦是忍不住惊恐的奋声求饶,而正阳阁几司主理早已率兵而至,却是在径道处被那些漂浮虚骨给拦住了,一时间竟也挣脱不得。

    林与善慢慢道:“岚嵩水狱……在哪?”

    那名箓士一惊,此人莫非是为了岚嵩水狱而来,只迟疑了片刻,那掐着脖子的手便紧上三分,丝毫不在意死活。

    “在……在尽院的禁水楼……”箓士已面色淤紫,气也喘不上来。

    林与善突然松开手,道:“带路吧!”

    话罢间,他和箓士都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身后被浮骨拦住的正阳阁众人,箓士加快了脚步,进入禁水楼所过之处,有人莫名毒死化骨,有人离奇身远消行,也因此纷纷忌惮的离开退避,林与善如入无人之境,来到了禁水楼。

    箓士哪敢有隐瞒,老老实实将水狱的地址告诉了林与善,只求有机会逃命,林与善却也没管,自顾自的下了水狱,在离开地面之时,那箓士方一转身,双眼一爆,两只奇异的血甲虫便钻了出来,接着整张脸不断钻出同种怪虫,顷刻间,就已将其啃食殆尽。

    岚嵩水狱之下,自发生了上次破水狱一事便被封了起来,而今重重封闭却抵不住林与善,早已被摧毁殆尽,在林与善落下之时,岚嵩水狱的水柱便呈迅速的下降,直至露出真迹。

    林与善站在水狱的地下第二层,看着泛起蓝湖的纵横连道,底下被各种锁链囚禁的诸多异物也纷纷躁动起来。

    “原来是这些玩意儿,前辈……噢不,你们,真是惨呐!”

    林与善的声音在岚嵩水狱地底下显得十分空荡,但接着,从水狱之下便传出了许多古怪的声音,似哀怨,似不满,似愤怒,各者皆有,最多的是在回应!

    “真不敢相信你们是几百年前的老家伙,也难怪他们如此上心非得让我亲自来一趟,那就让我看看你们有多大的本事吧。”

    林与善的声音缓缓落下,整个岚嵩水狱也归于寂静,仿佛不曾发生什么。

    ……

    赵辅仍站在高处的楼阁外,已准备落地离去了,突然眉头一闪,转而瞥向京城中的某个方位,方才松闲的脸色顷刻变得沉肃起来,身形迅速化为一道白芒,不顾人群百姓之目睹,化显非凡之力。

    “魈患来了!”

    ……

    新唐国,可安城,郊野!

    贺瑾蝉惊娇一声摔倒在地,仍未跑过那些追击上前的北流刺客,那几名粗狂的男子将贺瑾蝉擒住,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之色。

    “看这打扮和模样,恐怕还真是新唐国的五公主,怎么抓到这女子了。”

    “杀吗?”一名北流刺客愣然开口,随即几人沉默了下来。

    贺瑾蝉惊吓不已,但仍着端雅,不会做出那种失声求饶之举动,他与法音大师和禺相小和尚被这些北流刺客追得分散而逃,还以为他们和屠寺那五人一样。

    贺瑾蝉自然不知这些人是北流的刺客,但还是震慑道:“我是新唐国的五公主贺瑾蝉,此地就是京城,两里外就是皇城,四处重兵把手,你们胆敢造事,也不怕寸步难行!”

    北流那些刺客见贺瑾蝉小小年纪,在大刀阔斧面前非但不怕,还能镇定的说出震慑之类的话,更是来了兴致,道:“小姑娘,你胆儿挺大呀,实话告诉你吧,爷几个进的来新唐国,自然出的去。”

    “九爷,我看这姑娘不错,不如我们想个法带走?”站在最末尾那刺客盯着贺瑾蝉已有多时,见着她灵动如玉,温润可人,此时也是奈不住燥火。

    谁知话音刚落,那带队的刺客就狠甩了一巴掌过去,骂道:“你娘的邪虫上脑了吧,这是新唐国唯一的公主,你敢办他你不怕他们办你,还想不想出去了!”

    听到这顿怒骂,那名刺客才悻悻的收起了想法,而贺瑾蝉稳着心神,却将这番话给听出了些异样,问道:“你们……是谁派来的?”

    贺瑾蝉虽不知道北流刺客,但见这些人穿着打扮皆是野外茫荒地方才有的穿着,因此猜测不可能住在京城,来京城想必也是最近的事。

    那几名北流刺客听到贺瑾蝉这般一问,皆有些愣然的转过头看去,这才意识到待得太久了,吩咐道:“打昏了埋起来吧。”

    贺瑾蝉听到这话那还得了,当即就指着北流刺客身后惊道:“官兵来了!”

    转眼间,就奋不顾身的跑远,北流刺客见到被耍,更是手段狠了起来,追上去挥出一棍径直朝后枕抡去

    恍惚间,一只快手掠过,竟一把挡了下来。

第四百二十六章 贺姓兄妹

    那飞快制止下来的手挡起,接着就是一人,手如鹰爪穿心而过,三名北流刺客顷刻倒地,眼中映着可怕的壮硕的身影,心口被啄成烂泥。

    “胆子可真大,东济国北流的杂碎,什么时候跑到京城来了!”一道儒雅的声音缓缓响起,极为平静,却又带着几分怒意压制着,吩咐那鹰爪身影道,“托远点,埋掉!”

    贺瑾蝉从地上埋头起来,听到这番动静却是更加害怕,突然间,两只宽大温暖的手搭在了她的双臂上,贺瑾蝉惊声大起,挣脱着就要往外跑,道:“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乱跑出皇宫了,别杀我啊。”

    “蝉儿!”那道儒雅的声音这才带着一丝焦急,两只手更是捏紧几分,转着贺瑾蝉就看了过来,“蝉儿,是我。”

    贺瑾蝉惊吓闭目哪里敢看,但见眼前这人温柔急切,不似要害自己的模样,那声音,又有几分耳熟,贺瑾蝉缓缓睁眼,顿时愣住了,转而狂喜搂住面前那人,喜泪交加,哭道:“哥哥,怎么是你呀,吓死我了。”

    眼前这面和儒雅的男子,正是贺青,而在贺青身后,则跟着几名身形壮硕的护卫,各个都如那鹰爪护卫一样高强。

    贺青被贺瑾蝉紧紧搂抱着,两只手也不知如何是好,或许是太久没有相处,已不熟练安抚,之后才缓缓轻抚着贺瑾蝉的头,捎着秀发,笑道:“傻丫头。”

    “傻哥哥!”贺瑾蝉满脸幸福的抬头朝贺青笑去,那双手却是一点也不愿松开。

    “好了,松开,我又不会跑。”贺青无奈的拉起贺瑾蝉的手,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你去黄常寺了?”

    “嗯,我带了你的一个朋友江成去黄常寺查案!”贺瑾蝉解释着,突然脸色变了,连忙道,“对了哥哥,江成还在黄常寺里,那里有许无愿的亲军,很危险你快去救他。”

    贺青听到江成的名字愣了愣,道:“他还在查这件案子?”

    “嗯,哥哥我们快去吧,江成身上还有伤,他打不过那些人的。”贺瑾蝉急忙拉着贺青往黄常寺去走,转头只看见不远处,贺青的人将那几名北流的刺客给埋了。

    贺青在原地也不动,有些纳闷的望着贺瑾蝉,道:“你为什么带江成去黄常寺?”

    “查案呀。”贺瑾蝉回道,“黄常寺里有许无愿的一位亲军在那里养伤,所以我带他去了。”

    “你怎么知道黄常寺有那人在的?”贺青脸色有些异样,又问道。

    “我在……太子哥哥那里听到的,他和父皇说的。”贺瑾蝉说罢,看着贺青的表情,也疑惑起来,“哥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贺青一愣,笑着摇摇头:“没事,我先送你回去吧。”

    “江成还在黄常寺……”贺瑾蝉心忧江成说道。

    “放心吧,他会没事的。”贺青朝贺瑾蝉笑着,随后扭过头去朝那几名护卫使了个眼色,接着那几人就飞速朝黄常寺奔去,只留下两人跟着贺青。

    “走吧,我送你回去。”

    贺瑾蝉开心不已的抓住贺青的手,温暖如玉紧紧攥着一刻也不松开,时不时的探头朝贺青看去,充满了新奇。

    “哥哥,你这次怎么回来了呀,我还以为你不会回京城了呢。”贺瑾蝉这时才问起方才激动时忘了问的话。

    贺青摸了摸贺瑾蝉的头,笑道:“谁说我不回来了,这不是回来了吗,只不过回来的晚了,我还怕你会怪我呢。”

    “不怪不怪,只要哥哥回来就好,你那个朋友江成还答应了带我去找你呢,所以你就算不回来,我也会去找你的。”贺瑾蝉摆着贺青的手,活脱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无忧无虑,全然没有公主的那般拘谨。

    贺青顿了顿,看向自己这妹妹,脸上充满了柔情,没再说话,将她默默的送到了城边,而后停下脚步。

    “前面就进城市了,你回去吧。”贺青主动将摆着的那只手慢下来,缓缓看向贺瑾蝉,而后就看到她眉头微蹙,一股疑惑之色流露而出,便连忙补充道,“哥还有重要的事要忙,今日只能陪你到这里,你先回去,等过两日了,我便来接你。”

    “哥哥你要去哪?”贺瑾蝉嘟着嘴,十分不情愿的攥着贺青的手,让贺青无奈又不舍。

    “我要去做一件大事,这件事做完,就可以带你离开京城了,我们去山海国,去西俞国,哥带你游历天下。”贺青笑道。

    贺瑾蝉突然灵光一乍,笑嘻嘻道:“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还要跑天圣堂的商路,是不是父皇答应你卸任商会了?”

    贺青愣了愣,随即点头道:“真聪明,等过段时间,我就可以带你走了。”

    “太好了,我在京城待得好无聊,那我等你!”贺瑾蝉听话的主动松开手,“哥哥,你这一次回来了,就不要再离开我了。”

    贺青看着那双灵动剔透的大眼睛,动容不已,一时间忘了作答,而后才回过神来,笑道:“放心吧,哥这次专门回来接你的。”

    “那我走啦,过几日见!”贺瑾蝉像一只兔子蹦跳着往城中走去,一步三回头,充满了不舍和期待。

    “哎……蝉儿!”贺青愣然着呼声叫起了她,在贺瑾蝉充满期待的眼神中,贺青还是转念道,“我回来的事儿,你先不要跟任何说起。”

    “明白。”贺瑾蝉做出懂行的神色朝贺青挤了一眼,欢快的入了城。

    “三殿下,黄常寺那边……他们恐怕栽了……”一名护卫的声音响起。

    见着贺瑾蝉离去,贺青这才收回意味深长的目光,眼神中那股柔情,顷刻间变得汹涌。

    “去查一下,北流的势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贺青缓缓说道,背过手,带着两人消失在郊野之外。

    黄常寺内,僧众一地,魈人五只,而今却又多了一些身着异装的北流势力,无一活口,也不知有几组势力来过几趟战过几次,但唯独不见那名少年。

    与此同时,风云色变,一场危机涌动,无声化有声!

第四百二十七章 受云卿之恩

    一股暖流般的力量,温润着身体,充盈着每一处的细胞,催动气血活跃起来。

    一股幽蔷般的芳香,缠绕着鼻息,呼唤着每一处的细胞,轻昵意识苏醒过来。

    也不知就这样持续了多久,江成才在充满温暖的房间中徐徐睁开了眼,体力充盈,暖意横生,鼻尖的芳香依稀缠绕,充满了熟悉。

    在不远处的茶桌前,背坐着一道倩影,纤手撑头微斜着,秀发如瀑。

    这一幕,仿佛似曾相识。

    江成怔了怔,突然想起来了,那是在雁云幽时,在山殿中,同样的温暖袭人,同样的倩影。

    他怎么会从黄常寺来到这屋子里,是那道倩影护他来的吗?

    江成想到黄常寺那些琐事,既有成魈的许无愿亲军,更有乱入新唐国的北流刺客,一时间急忙坐了起来,或许是带着些许急切,便让他咳了起来。

    这几声轻咳,迅速惊动了那道背对的倩影,她惊觉转身,那是一张美眸动人、俏颜无双的脸,飒爽的发姿下流露着让所有男子都堪不能及的坚毅与威压,但望着江成时,却是极为柔美。

    江成也愣住了,望着这美艳女子,穿着一身锦衣素袍,依旧遮掩不住那超凡的气质。

    雁云幽州,十八幽骑之主,云卿!

    怎么会是她!

    见着江成醒过来,云卿脸上浮现一道欣喜之色,而后又下意识的收敛着,平静的走过来,看似无意,但方才醒时的上心举动,却已映入江成眼帘。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云卿的声音冷然,一如此前那般能拒人千里之外,但此刻对江成带着一丝温和。

    这番话,似乎在山殿的时候,她也这般说过。

    “我好很多了,谢谢你救我!”江成感知到身上那股独特的温润滋养,和此前在山殿中一样,除了云卿,在新唐国还会有谁呢。

    “你身上重伤不愈,硬来新唐国本是犯险,还多次催力发功,险些残废失心了你可知?”云卿的话冷冷的响起,听上去像陈述,但语气带怒责之意,分明是责怪之言。

    江成苦涩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但很多时候情况紧急,我不得不这样。”

    “来新唐国前就是半身重伤,你这般不顾命都查案,若死在此处,这便是让你想护的那唐家得到的结果?”云卿冷言训责的话字字在理,让江成无言以对。

    江成只感觉心中生出一抹暖意,他素来热行冷事,更少被人这般关切,眼前这女子与他无恩无怨,反倒对他上心斥责,不免让江成在新唐国之境感到一丝慰藉。

    江成有些感激的看向云卿,随即问道:“对了,你怎么来这里了,新唐国层层关卡阻隔,非特殊证明难以入京。”

    云卿双手环抱在胸前,看了江成一眼,随即瞥向江成床边靠着的七擢剑,道:“前几日我追查北流势力暗自涌动,入潜京城,密谈中言论有你,便跟来了。”

    江成也顺着云卿的目光注意到了七擢剑,转而拿起,又疑惑道:“七擢剑在我入新唐边界之时,无法随身带入,便放在了营城,也是你带来的?”

    “都被扔放在废器仓了,可见东济国那些人对你也并无尊重之情。”说起七擢剑,云卿似乎更有些愤愤之意,接着道,“派人去取了一趟,男子大丈夫出门不可无护身之刃。”

    江成紧握着七擢剑,感知到熟悉的羁绊,满怀感激的朝云卿看着,道:“云卿姑娘,我欠你两条命,日后有需,定以性命维护。”

    云卿明眸一动,有些诧异的望向江成,怔了怔,随即道:“这世上还没有能威胁到我的,纵使有了,你再搭上命也不迟。”

    江成点点头,笑道:“在下定舍生赴死。”

    云卿又看了江成一眼,道:“你说欠我两条命,这就赴死了,那剩下一条命怎么偿?”

    江成一愣,不知如何作答,思来想去眉头紧皱成了一团:“这……这倒不如……在下死后化鬼,再护伴云卿姑娘,只是这鬼命比人命之轻,能效极微,云卿姑娘到时候莫要嫌在下的鬼命没本事就行。”

    云卿身形一躬,一手嗔鼻,被江成这番话逗得暗笑不得,那张巧脸,也因此少了几分冷郁,多出几分温暖之情。

    云卿此刻便有些嫌弃的瞥了江成一眼,道:“那你记住自己的承诺便是了。”

    江成悻悻一笑点头,也算是有机会报答了这救命之恩?

    而后,江成仍看到云卿用深邃的眼神打量着自己,顿生好奇的低头看了一遭,又迎面触上了她的目光。

    云卿愣然后连忙转头,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

    两人各自尴尬收回目光,江成顷刻想起黄常寺的事,连忙问起:“对了,我睡了几日?现在黄常寺如何了?”

    “你睡了五日。”云卿转过头来,“黄常寺一案,京城官府的人已经介查了。”

    “五日!”江成的大脑嗡了一声,连忙从床上爬起,心急如焚,“糟了,查案七日之期已过!”

    江成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这一伤一睡,竟已过去了五日,让人始料未及。

    “坐下,我已经替你查了,许无愿那几名亲军,应该是冲着生还的庙中那名亲军去的,奉行的就是屠寺任务,如你所说,应该也是许无愿的意思,要扩大皇室刺杀案在新唐国的影响。”云卿只一言就将江成拦了下来。

    “那些亲军既入京城有恃无恐,想必许无愿更不是坐以待毙之势,恐怕查案抓捕没那么简单。”

    “先顾好你自己吧,北流势力冒险潜入新唐国京城,更是径直在黄常寺伏杀你。”说起这些北流势力,云卿则疑惑的望向江成,“你到底被什么人盯上了,致使北流不惜这般代价除掉你。”

    江成坐下来想了想,道:“不知。”

    但他知道,他与北流唯一有纠葛联系的,是因为李玄沉,但能调动这些北流刺客的,绝不可能是李玄沉。

    这时,院外传来匆急的敲门声,云卿与江成不约而同撇头望去。

    “静心待着,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云卿冷言叮嘱了一句,走出屋去。

第四百二十八章 新唐宴

    云卿走出院子,只听得院门扣响得紧,眉头微皱,冷意浮现,也是有些烦心了,轻轻打开了门。

    只看到门前站着一个青年公子,身后则是跟着一队官兵,看穿着更是皇城内的军队,云卿脸上的冷意更甚几分,此院乃是单独租的,况且在可安城知道的人更是少数,朝廷的人怎么找上来了。

    “你们是何人?”云卿冷言说了一句。

    迎面那青年公子随和一笑,拱手道:“在下张洛,是来找江大人的。”

    “什么江大人,没这人请回吧。”云卿冷冷的回了一句,就要关上门。

    那张洛面色一和,一手把住了门沿,脸上布着笑意,但就势拦住,笑道:“这位姑娘,在下找江成江大人是有要事。”

    云卿微微抬头,眼神中布措着渗人的寒意,扶着门壁的玉手紧了紧,轻轻发力,接着,张洛的脸色竟变了一下,有些惊讶的望向木门,接着看向云卿,又转而加大了几分力。

    张洛心中暗道:此女竟有如此深厚的内力。

    而此时,两人却是因为一扇门,而暗自较劲起来,而见到此景,身后那些官兵也动了起来,投来严肃的目光。

    云卿不以为然,一手轻轻放着,但张洛却是半点也推开不得,只见两人的暗力越来越大,那院门都发颤了起来,正这时,另一只手伸了出来按在门上,站在了云卿身边。

    “张大人!”江成有些意外的看向张洛,惊讶笑道,手却轻轻将云卿的手搭下,推开了门,而后两人站在了此地。

    张洛见到江成,也就势松开了手,朝两人打量了一眼,道:“江大人,你可真是让我好找啊,使臣府几日不见你,竟然是跑到这私家小院来了,不知这位姑娘是?”

    张洛话罢朝云卿看去,冷艳之色着实世间少有,且也疑虑深重。

    江成微微看了云卿一眼,还未想到如何解释,在新唐国中,一个陌生的女子和自己共处一地,难免让人怀疑,况且如今可安城处于戒备之势,江成已然想好一个理由,将云卿当做自己的朋友,便准备说了。

    这时,云卿朝江成贴紧了几分,秀手挽住江成的胳膊,凑身问道:“相公,这位大人是你朋友?”

    江成微微一怔,面不改色的面朝一脸狐疑的张洛看去,点头道:“嗯,这位是朝廷的张洛大人,此行奉命查案,也是多亏张大人协力权衡。”

    “原来是这样,张大人,唐突了。”云卿朝张洛说去,“小女子云卿。”

    张洛一脸怀疑,见云卿虽紧贴着江成做出亲昵之势,但脸色冷冰,温柔也带冷,若是寻常夫妻关系,何至于此这么不亲和。

    江成笑了笑,拍了一下云卿的手,道:“你先进去吧。”

    云卿点头,转而走了进去。

    江成则凑身过来朝张洛悄声解释道:“张大人别见怪,她性子一直是这样,实不相瞒,此乃在下心上人,在本国时一见钟情,只是在下被姑姑自小定了婚约,被她知道后生气离走来了这里,所以我此行来新唐国,也有为她而来之意,我俩虽未成亲,但已许了终身。”

    “噢,还有这等事,此前怎么没听江大人提起过。”

    “委实怕人知晓,国内已有婚约之妻,但在下也放不下这位,这才偷偷的……张洛大人应该能理解。”江成皱着眉,有些为难的说着自己的想法,情到深处,让人颇感无奈,自然信服了。

    张洛挥手一笑,道:“想不到江大人也有如此多情,怪不得几日不见,原来是这样。”

    江成尴尬笑着点了点头,为了解释这件事,不惜把自己化成了花心男子,而张洛言笑之意,也是带着几分嘲讽。

    “张大人说笑了,这几日也是出了些意外。”江成悻悻笑了笑,转移话题,问道,“张大人来找我,想必是七日之案的事吧,我会……”

    江成还未说完,张洛便打断了,笑道:“此事已经过去了,七日之案已有结果,江大人无需再操心。”

    江成一愣,问:“此话何意?”

    “依在下看,江大人除了在此欢愉心上人,也是在此养伤吧,蝉儿已跟我说了,黄常寺的事我们已查清,是许无愿搞的鬼。”张洛正色开始说道,“而今我们已调动大批人马,此事便无需江大人烦恼了。”

    江成点点头,看来黄常寺的事确实被关注了,而且他们也知道自己此前的行踪,只是新唐国的态度却超出他的想象,竟没有步步紧逼。

    “张大人,七日之约在下未完成,等下定去皇宫亲自请罪。”江成道。

    张洛摆手笑了笑,道:“江大人言重了,你为了此案受此重伤,足以诚见心意,陛下说,你已经完成了任务。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江大人无需多虑了。”

    江成愣然了片刻,还是拱了拱手:“既然如此,那便是最好。”

    张洛点点头:“今日来打扰江大人,也另有一事,今夜皇殿内设群臣宴,陛下命我特来邀请江大人一定要去。”

    “请张大人转告陛下,在下一定到场。”江成想了想,还是拱手道。

    “也将那位姑娘带去一起赴宴吧,只身赴宴,总得有个人陪不是,放心,你们的事别人不会知道的。”张洛伸头朝院内瞥了一眼,接着说道。

    江成心中冷道:看来还是心有疑虑。

    转念一想也再正常不过了,在张洛看来,他一介东济国的使臣,在新唐国有新欢,何来这么巧的事,因此自然要检验一番,就看江成敢不敢将此女带殿赴宴,这也是张洛此时的心生一计。

    江成短短的思考了一下,笑着道:“既然张大人邀请赏面,在下也恭敬不如从命,只是我们二人这关系,委实不可让更多人知道。”

    “江大人放心,在下先回宫复命了。”张洛见江成同意了,便又朝院内瞥了一眼,带队离去。

    江成脸色瞬间冷浇下来,望着张洛,看来自己小看这和自己一样的年轻人了。

第四百二十九章 举国端倪

    因伤多睡了几天,这七日之约便不了了之了?自然不会,晚上前往皇宫,想必此事会有个结果,江成身处新唐国内,消息闭塞,如今还不知两国的情况如何,他现在只想着的是,早点解决完新唐国这些麻烦便回家,但许无愿那人又该如何抓呢,新唐国让他不要管了,莫非是黄常寺的事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

    江成关上门,转过头时,只见云卿双手环抱着,倚靠在院墙后,而后直起了身。

    江成怔了一下,想起方才面对张洛质问时,云卿主动说的那些话,虽然只是个借口,但江成多少有些顾忌,此事若是传回京城,定有多少人想把自己撕了。

    “呃……此人是新唐国皇帝的人,这次找我参加他们的群臣宴,估计是要为刺杀事件了结说法。”江成解释道。

    “没这么简单的,你没抓到人,他们却说不让你管了,难道他们抓到人了?”云卿声音冷冷道。

    “应该不会,黄常寺里,许无愿的人敢明目张胆的屠寺,说明他不是末路之将,而且一直在和新唐国的人回旋……只可惜线索到了黄常寺就没了,若不然,应该能找到许无愿……”江成还是对自己这次因伤导致错过七日查案之约而有些惋惜。

    不能找许无愿澄清,便无法还唐敬贤一个清白。

    “有什么隐情,今晚去赴宴就什么都知道了。”

    江成抬头看向云卿,迟疑了片刻,慢慢道:“你……不该说那个理由的,容易将你置身危险。”

    云卿那将极为俊俏的侧脸转了过来,明眸微动,道:“在我这里,没什么能称得上危险,你准备准备晚上去赴宴吧。”

    江成愣然后点点头:“好,你就不要去了,到时候我为你想个理由,皇宫凶险,你还是别去的好。”

    云卿又冷眼看了过来,没有说话,转而走开。

    转眼临近天黑,江成已休憩了半晌,整顿好精神准备前往皇宫了,他知道,今夜势必会有事发生,如果能平安化解两国兵马之争最好,事后的两国协商,便是那些负责和谈的真正使臣该做的事了。

    而后,江成瞧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实在是拿不上排面,倒是使臣院里存有几套,是在新唐国时买的,既然要出席群臣宴,自然要隆重一点。

    要回使臣院,还是先跟云卿姑娘打声招呼,江成想了想,随后就看见云卿从那院中走了出来,却是让江成吃了一惊。

    只见云卿换上一身极为内敛的紫黑色衣裙,装束飒爽,看上去多了几分文静,却又丝毫不减那身掩盖不住的侠女之气,刻意糅扮出的几分文弱淡雅在她身上居然有着绝佳的韵味,既是冷艳,又是轻柔。

    那张布满英气的秀脸上无需什么装饰和浓妆,便已呈现出倾城的气质,大概玉成天然,便是这般所指了。

    江成一时间难免入眼,竟看入了迷,只见云卿缓步走来,连步子也是故意慢了几分,从容优雅。

    接着,她伸出背着的手,手中是一套衣袍,递给江成,道:“换上。”

    江成一眼便看出了是礼袍,有些意外的看向云卿,道:“这是,你买的?”

    “我记得你前往新唐国没带这种衣服,出席他国之宴,不可失了面子,方才随便去准备了一套,将就着穿。”

    “一边说不可失了面子,一边又让将就。”江成暗自苦笑了一声。

    但接着,心头突然软了一下,贴心给他准备衣服的人,在此之前,似乎也曾有过这样一个真正温柔的女子,为他悉心的准备好一切琐碎,想到这时,心头又突然难受了一番。

    江成紧攥着手中的衣袍,而后又看向今日异装打扮的云卿,问道:“你换这身衣服,也是要去赴宴?”

    云卿嗯了一声,神情平静的看向江成,道:“此人那人不是说了让我也一同赴宴嚒,摆明了是仍有怀疑,我若不去,你怎么圆这个谎,我观那人年纪虽不大,但论心机城府,恐也不在你之下。”

    江成也嗯了一声,而后才察觉到话有什么不对,仿佛带些讥讽,连忙道:“江某素来光明磊落,心机城府什么的我可没有,这帽子可别往我身上扣啊。”

    云卿冷哼了一声,慢慢道:“你自己信吗。”

    江成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当然。”

    “把衣服去换上!”云卿瞥了江成一眼,没再聊下去了。

    江成悻悻的快速将衣服换上,竟也出奇的合身,看样子是精挑细选过的,并不似她说的随便准备,这时,江成心头又热了一下。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而今已是冬月,北方的新唐国虽干燥风冷,但这种季节也还算舒适,没有大风大雪,只是这天黑的比往常更快了。

    云卿显然是有些拘泥这身文静的打扮,但却是极有耐心,行路优雅,举止文静,也算是收敛住了那一身的功夫和带给人的威压。

    她与江成并排往皇宫走去,一路上两人各自侧头望向一边,没有任何交流,或许是假扮的这样身份,还是让两人有些不习惯,在行路了许久后,这种关系才缓和了许多。

    转眼,便已来到了皇宫门下,而今日不知为何,在这京城之中,到处充满了轻松的氛围,洋溢着自由的因子,很显然,是新唐国有了什么喜事,若非是抓到许无愿已经查清案子了,但显然不是如此。

    不知为何,这样一种愉悦的氛围,反倒让此前经历了压抑氛围的江成觉得有些少见和不适应了。

    皇宫脚下,只见许多官员都马车接连不断,纷纷驶入宫外的广场停下,每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

    而见到江成时,这些大臣小臣们更是微笑以待,从容和善,那股子喜意,仿佛都要给人融化了,却又带着意味深长的端详之色。

    这一晚,所有与江成在朝廷上有过一面之缘的官员们,似乎都在用笑善的目光注视他。

    而这种笑善之意,却让江成有些疑惑不解,眉头更深。

第四百三十章 又见贺瑾蝉

    “今日这些人,比往常都不同,有种古怪的热情,你发现了吗?”江成扭过头朝云卿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云卿淡淡道:“没有,我为什么要去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江成被这句话呛了回来悻悻一笑,便没再说了,等走进皇宫城门下时,守城的将军看到江成递出的腰牌,也是诧异的看了江成一眼,同样意味深长的看向江成,从嘴里吐出一个请字。

    江成更加疑惑的接回腰牌,往皇宫大殿方向走去,皇宫内灯火通明,柔黄赤红的灯火将皇宫的各色建筑照得发亮,在漆黑的夜间映照出优美的轮廓,一展王廷的霸气。

    此时已有许多官员,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往大殿方向走上去了,也有不少官员驻步在百层师姐中,大宴未开始,但每个人脸上,都是布满了欣喜之色。

    ……

    在前往大殿的人群中,跑出了一道倩影,寻觅到江成之后,则蹦跳着跑了过来。

    “江成哥哥!”贺瑾蝉又欣喜又兴奋,仿佛在人群中一眼就认出了他。

    江成愣了一下,看到贺瑾蝉那活蹦乱跳的样子,这才心安不少,上次在黄常寺让贺瑾蝉独自跑去报官后,这几日一直没有下落,倒是有些担心着。

    “五公主,看来你没事。”江成笑着说了一句,打量着贺瑾蝉。

    “嗯,看来你也没事。”贺瑾蝉点点头,凑上前又打量了江成几下,笑道,“而且气色更好了。”

    说罢,贺瑾蝉的目光又情不自禁的朝一旁的云卿看去,流露出惊叹的目光,女子爱美自古有之,可若见到姿色非凡的女子,更是会忍不住赞看几眼,此时,她便是被云卿那颇为绝色的容颜给吸引住了。

    云卿冷若高尊,见着贺瑾蝉这般娇趣模样,也只是微微回看了一眼,接着望向别处。

    “哎,江成哥哥,这位小姐姐是……”贺瑾蝉扭头朝江成看来,凑到耳边轻声道,“你的小媳妇吗?”

    江成瞠目结舌,尴尬的咳了两下,连忙解释道:“咳,咳,五公主你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呀。”

    “那是我想的那样吗!”贺瑾蝉又偷瞄了云卿一眼,她只感觉云卿太有气质了。

    江成也尴尬的朝云卿看了一眼,云卿看向别处没有理会他们,江成而后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那天你从后殿离开,应该没人刁难你吧。”

    贺瑾蝉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有,有几个穿异装的拿刀刺客追我,不过那个时候,我哥哥来了,你知道吗,我哥哥,哥哥救了我,而且他说,那些人好像是什么北流的势力,后面他说去黄常寺找你了,你们应该见过面了吧。”

    说起贺青时,贺瑾蝉的神色都更激昂了几分,言语中流露着急切和喜悦。

    江成闻言顿了一下,而后还是点点头:“嗯,见过了。”

    但心中却想道:贺青进京城了?他不是被禁止进入京城嚒。

    “对了,哥哥还说,过几日就能带我走了,他让我保守秘密,不要让别人知道他来了,江成哥哥虽然你知道,但你也不要往外说噢。”贺瑾蝉又想起贺青的叮嘱,连忙补充了一句。

    “既然这样,那我此前答应你的带你去找他,可就落空了,不过我欠你一件事,有什么需要的可以找我。”江成闻言点头,接着说道。

    贺瑾蝉又开心了点了点头,眼神偷瞄着云卿,实在忍不住多看几眼。

    云卿大概是有些紧张了,终于扭过头来看向贺瑾蝉,冷声问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啊……我,我见姐姐你太好看了……”贺瑾蝉哪里知道云卿是这般冷艳的语气,当即觉得她生气了,有些结巴的解释起来。

    云卿愣然的打量了一眼贺瑾蝉,这般小的年纪,与她相比起来简直是两种人。

    云卿接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贺瑾蝉,姐姐你呢。”贺瑾蝉见云卿没有生气的样子,顿即又来了精神,凑上去问。

    “云卿!”她冷冷说了两个字,便又别过头去了,让又想问些什么的贺瑾蝉落了个空,有些失落。

    江成盯着两人的对话,这性格的对比实在是一冷一热,如何聊得起来呢,便顺势问起今日群臣宴的事,希望能从这个皇室公主这里问出一些事情:“五公主,今晚的宴会,主要是做什么的?”

    贺瑾蝉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好像是父皇多日前就准备的,但是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知道。”

    江成点了点头,大概其中详细也不会让她知道,那就静观其变吧。

    而后,凑西北角的钟楼传出一声敲钟,接着在夜空之上,升起七彩的烟火,夺目璀璨,将每个人脸上都映射得斑斓。

    这一刻,仿佛整个可安城的人都仰着头,注视着这时的美景,就连冷若无物的贺瑾蝉也是如此,微微抬起头,深邃的眸子望着夜空之上。

    烟火的明亮将云卿的脸庞照出一道优美的光弧,美丽又冷傲,但在她眼中,却是倒映着如烟火一样的璀璨色彩,霎时,她笑了一下,充满柔意。

    “要开宴了,江成哥哥……云卿姐姐,我带你们进殿吧。”贺瑾蝉突然拉起江成和云卿的手搭在一起,将云卿从微微陶醉中拉了回来,有些惊觉到缩回手。

    江成也同样有些意外,下意识将手一缩,与除唐沁之外的女子肌肤之亲,已是不妥。

    “咦,你们害什么羞呢。”贺瑾蝉天真疑惑的看了两人一眼,小小的脑瓜刹是不解。

    江成和云卿有些尴尬,他们两人下意识的对望了一眼,云卿先别过头去,在七彩烟火映照下的脸庞上,或许没人发现,那张冰冷的脸上,也不经意间闪现出一抹红晕。

    “好吧,那我带路咯。”贺瑾蝉又活跃的打破了这种尴尬,已经走到了前面,朝两人招了招手。

    在烟火繁盛的美景夜色下,他们化为了一道道寻常的身影,融入了高台阶梯之中,前往那未知的,盛宴!

第四百三十一章 夜宴之忧

    皇宫大殿内,密殿中

    几名贴身宫女正在为皇上整穿着皇袍,新唐国当今皇上正是此人,他闲情逸致,慢条斯理的装扮着稍后的盛宴,在他身后不远处,则是站着一个男子,张洛。

    “东济国使臣江成,怎么会跑到一个陌生女子那里住了几天?”新唐国皇帝背对着张洛整理着自己的衣冠,聊天般的谈起这些。

    张洛拱手答道:“已经派人查了,不过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江成是在黄常寺那天之后去住下的,而且据他所说,这女子是他在本国的心上人,此行也是有风流之意。”

    “那女子,可疑吗?”新唐国皇帝又问道。

    张洛顿了顿,道:“那女子有几分实力,不过没什么威胁,我已邀请江成带那女子进宫赴宴,如此广目之下,是真是假一探便知,想必若是心虚,也不敢带上殿来。”

    新唐国皇帝点点头:“嗯,不错。张洛,这次你做的很好,相信等下江成会很意外的。”

    张洛恭笑着拱手:“都是陛下英明神武,此举能为我新唐国上下带来福音,也不妄陛下这一盘大棋了。”

    新唐国皇帝很是满意,整肃好衣冠,缓缓转过身来,慢慢道:“时候到了,入殿吧。”

    ……

    江成和云卿跟着贺瑾蝉来到殿上,这里此前来过一次,而今也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群臣在江成初来朝堂时便以见过,而今大概也都来了,但模样可不是此前那般敌对,今日一个个欢喜如常,实在是不知发生了什么喜事。

    贺瑾蝉带着两人来到一席宾客位坐下,笑道:“江成哥哥,云卿姐姐,你们坐这里,此处是上宾座。”

    “多谢五公主。”江成谢了一声,随即朝云卿看了一眼。

    云卿没有言声,朝宾客位看了一眼,显然已经是张洛特别交代过的,设有两席位,但又是一体的,不过位置却是短了一些,她没有异议便缓缓坐了下来,端庄雅致,目光已然开始聚拢望向殿中群臣。

    “你先去忙吧。”江成见贺瑾蝉好奇的盯着他们,说了一句,而后缓缓坐下,坐下的那一刻,两人都感觉到有些挤了,这席位和桌子,一人有余二人不够,是典型的夫妻席。

    江成与云卿两人贴身得紧,有些不自在的左右环顾了一下,云卿眉头微皱,没有说什么,江成抬头,却看见贺瑾蝉好奇的笑着,道:“你们还真是少见的一对。”说罢便离开了。

    听闻此话,云卿那双让人捉摸不透的眼睛便朝贺瑾蝉投去目光,接着又瞥向江成。

    江成有些尴尬的往左挪了挪,道:“云卿姑娘,唐突了不要见怪。”

    张洛这小子,看来确实有几分城府和心机,看来是看走眼了,江成心中这般想道。

    云卿神色平静,缓缓将杯子摊出来先倒上两杯,眼睛却望着殿内的人,慢慢道:“让你来赴宴是盯事儿的,不是计较位置小不小。”

    江成无奈的轻叹了口气,朝殿内四处打量去,已然入座的群臣们有年长有青壮,皆对江成投来目光,神情不一,含义不同。

    “陛下到!”一声高昂的声音传来,响彻殿内,很快群臣归位站起,齐迎殿上,只见新唐国皇帝在众人的拥护下缓缓走上殿来,身后则是跟着张洛。

    贺瑾蝉站在公主位处,朝张洛使了个鬼脸。

    新唐国朝廷今日晚宴这等规格,恐怕比东济国都要奢华几分,江成实在是无法想象能有多高兴的事才如此兴师动众。

    新唐国皇帝已入座,众臣也都纷纷坐回,当江成的目光从殿上收转回来时,却突然愣住了。

    在他对面的群臣席中,一双眼睛正微笑的盯着他,那双眼睛苍老有光,笑眯眯的,但此时却是充满了意味深长,江成当然见过这种眼神,且还是在北城坊时的街道口,那坐在街口纠结如何与自己的两方棋对弈的下棋老者。

    下棋老者!

    他今日穿了一身正统深沉的官袍,端坐在那里,看样子,并非一般官员,当江成的目光终于与他对视之后,那下棋老者便举起了杯,朝他笑了笑

    江成有些愣住了,下意识的点头算是回应了一下,此人怎么是朝中官员!

    然而未等江成多想,又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让他彻底怀疑了起来。

    坐于下棋老者右边手相隔一位的席位上,也端然坐着一人,同样穿着非寻常官级的官袍,那张熟悉的脸,江成竟也是十分熟悉。

    白督!

    而后,当两人中间那空席之下,又端然走来一人坐下,同样穿着官袍,腰肥肚圆一脸福肉,江成瞠目结舌,一时间哑口了。

    古瓷铺老板,陈豪绅!

    江成感到不可思议的揉了揉眼睛,又冲那边的三张席位投去目光,只见下棋老者、魈类白督、古瓷铺陈豪绅三人,齐头坐在一起,安然无恙,神情自若,甚至有几分意气风发,笑有喜色。

    接着,那三人大概是察觉到了这偌大的殿堂中密切注视着他们的目光,纷纷迎头看了过来,见着江成时,却也不惊不怒,而是抿嘴微笑,接着各偏一方。

    江成此时只感觉喉咙发干,似有什么噎在了嗓子眼,却又异常难以下咽,继而疑惑的看向了殿台之上,今日的晚宴,究竟是要做什么。

    云卿察觉到江成神情和举动上的异样,偏头看了过来打量片刻,问道:“怎么了?”

    江成干咳了一下,摇摇头道:“没事。”但笑意苦涩,一时间诸多的疑问积累在了心间,又密集爬上了眉间。

    张洛也朝江成投来目光,大抵打量了一眼,见着江成与云卿挨得紧密,这才放心下来,朝江成招手笑了笑,转而坐在了贺瑾蝉身边。

    江成迎着回了一礼,但脸色又迅速阴沉了下来,那布满疑云的脸,却是怎么也遮掩不住。

    云卿见着此景微微张嘴想问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只见江成桌下的双掌紧握成了双拳,捏的血肉发白。

    “放松。”云卿那温润如玉的纤手缓缓搭在了江成手背。

第四百三十二章 大国之谋

    江成触动了下手,平静几分望向云卿时,他又已不动声色的将手伸了回去,江成稍稍稳定心神,朝殿上看了过去。

    新唐国皇帝目视八方,自有帝王之威,而后,目光朝江成看了过来,挥袖伸手指了过来,正声道:“众卿家,这位就是东济国使臣江成了,想必七日之前,诸位已经见过。”

    殿内群臣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江成,神情各有深算,江成诧异片刻,为何要先介绍自己,但出于礼貌,还是起身恭手,朝众臣回了一礼。

    众臣微笑默然,又看向了新唐皇帝。

    “江大人,这七日,在本国感觉如何?”新唐皇帝颔首朝江成问道。

    江成稍稍起身,躬身道:“回陛下,还可以,只不过外臣惶恐,未能如实完成这七日之约抓到许无愿,后续事宜,恐请陛下谅解再议。”

    众臣默默笑了。

    新唐皇帝也笑了,挥袖道:“江大人见外了,此前张卿家已代朕与你交代过,此事无需操心了。”

    “既然如此,谢陛下。”江成拱完手,坐了回去。

    “朕今日设群臣宴,想必诸位卿家都知晓原因,设此宴之乐,必为举国欢庆之事,今日东济国外臣也在,那也不枉多说上一次,张卿家,你便说说吧。”新唐皇帝边说边挥手看向了张洛。

    张洛点头起身,在一旁贺瑾蝉极为崇拜的注视下,缓缓走出席位,来到了正堂之中,面向群臣。

    “诸位大人,想必本国与东济国之战事,诸位大人也已知晓,此事已有些时日了,张洛便不再赘述,张洛要说的,是刚刚从前线传回的捷报。”张洛边说便朝四周环顾着,却唯独避过了江成疑惑的目光,“我军气势如虹,已于三日前突破了敌国边防,大溃敌军千里,而今,六十万新唐铁骑已突兵入境,直达敌国京都之济京城百里之外,势洗本国之屈,扬本国之威!”

    “破东济国,扬新唐威!”众臣竟不约而同,气势高昂的齐声欢呼起来。

    而在场中,却只有江成一人脸色从疑惑变为惊愕,此时已是骇然不已,将张洛的每一个字都紧紧听进了心中,却又更为不解,便站了起来,不顾众人目光问道:“等等,张大人方才所言是何意,在下不懂。”

    而云卿的神情,也变得极为纳闷,眼神冷冷的盯向了那年轻的张洛。

    贺瑾蝉亦是如此,方才一脸崇拜的模样,在随着张洛的话一字一句的说出之后,同样从欣喜转变为惊讶以及此刻的疑惑。

    张洛缓缓朝江成扭头看去,笑道:“江大人别急,这也是今日宴请你来此的原因,可能江大人这些日子住居本国,不知两国之战事,新唐东济两国之战,已经打响了数日,但我新唐国铁骑勇士无双,而今也是频传捷报,相信过不了多久,便会到达贵国的京都脚下了。”

    江成疑惑之后,又很快道:“此话如何当真,可有证据!”

    在江成的认知里,他是对东济国与新唐国的实力有所了解的,两者皆大处中原之境,国庆相仿,实力也是如此,若是交战,至多势均力敌僵持不下,绝不会出现一国大溃另一国的局面,这也是江成有理由怀疑此话的原因。

    但当江成这句索要证据的话说出后,众臣竟又都笑了,那笑意神情之中,竟都是对江成投来的轻视和讥笑。

    “江大人,你应该不掌兵,所以对此事没有客观的认知,但事实就是如此,本国强军已步入贵国之境,至于证据……由于一路得胜,传回国内的暂且只有这十四卷捷报,不知江大人是否要一一过目!”

    张洛边说,边招手示意,只见殿后的一名侍官手中端着一盘,上面摆着一堆卷录。

    “且呈上来!”江成说了一句,但不知为何,他心里却是有些紧张和不安起来,但并不是因为张洛的话,而是发自心底的产生那种不安的因素。

    盘中一共十四卷军报,确实是军中的东西,江成沉住气,拿起了其中一卷,缓缓摊开,在一旁云卿略显疑惑的注视下,江成则脸色冷了下来。

    他继而拿起第二卷、第三卷,一连十四卷尽数打开过目一番,手都已有些颤抖,望向了殿上的新唐皇帝。

    “陛下,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江成沉着气朝新唐皇帝发问过去,“两国战事因刺杀一案而起,但已调停来解,莫不是在下办事不力耽误了时间,才因此发兵开战!”

    新唐皇帝头也没抬,更不要说看着江成了,细细的打量着桌前的丰盛菜肴,自在陶醉。

    众人也是各有津色,尽然都是一副垂然自乐的样子,因为这个问题,会有人来回答。

    张洛缓缓道:“江大人先别激动,两国之战,刺杀事件是其一,江大人在新唐国所为是其二,态度不诚是其三……”

    张洛将江成这些天在新唐国的调查行动都一一列了出来,其中不乏有私闯陈豪绅古瓷铺,滥用职权之说、惹歹徒当街纵凶,滥杀无辜之说,黄常寺私通许无愿,屠寺僧佛之说等,无一所见所有之事,皆挂在了这场大战之中。

    而新唐国宣布对东济国作战,亦是以这三大理由为主!

    这其中理由,每一件都让江成气愤带伤,而每一件事都有解释,但如今却怎么解释也没用,只身位于新唐国之内,借权查案,而这些事都有发生,传回东济国做开战之名,无一不是重罪之口。

    江成怎么也不会想到,在白日里张洛所说一切都已解决,让他不要再管的原因,竟是已拿这些事做了堂而皇之的开战借口。

    怪不得陈豪绅、下棋老者、白督都能安然无恙的坐于臣席之中;怪不得新唐国所有君臣都是一副喜逐颜开的模样;怪不得今日还会特意宴请自己入席。

    原来,一切都是宣战之籍口,两国并未有真正的调停,从他入新唐国边境的那一刻遭遇三十万大军死中处置时,便应该会想到这一切,都是新唐国的阴谋!

第四百三十三章 战外之臣

    一月前,新唐国皇室突遭刺杀,刺客为东济国之人,武宗边疆统帅许无愿,那一日,大半个皇宫之中的人都目睹了其真容。

    此后三天,新唐国三十万大军日夜集结边界,以东济国意图挑起战争为由,压境东济国,东济国迅速发表澄清声明,自此有了两国之调停后续,当时的调停条件为:东济国派出重要使臣前往新唐国,以查代议,即查案抓捕许无愿,以此代替和商共议之事。

    消息从边界传回东济国京都后,东济国的反应和表示已有目共睹,但在此之前的新唐国内,也酝酿着一场谋划。

    东济国、新唐国两国自古战多合少,近些年来看上去关系融洽,但骨子里始终较劲有攀比之意,两国的渊源纷争,更是久远,两国国情大同小异,实力相当,但矛盾常有。

    此次许无愿突然现身京城刺杀新唐国皇室,确实引起祸端,一时间引得人心惶惶,京都可安城内外重兵交接,将许无愿死死困在了京都。

    两国虽旗鼓相当,但综合来看,东济国更盛一筹,坐地中原东境,土肥地沃,地势与经济都欣欣向荣,这也让新唐国常有攀比之意,由于时年日久,暗中交患更深,一场树立威信定论两国之实力高低的思想便滋生了。

    定国力之高低,无非是为了占疆域、掠城池之争,历朝历代已是不争的事实。

    正当新唐国皇室苦于如何完成霸业,较量两国高低却苦于没有理由的时候,身坐东济国武宗重任的边疆统帅许无愿,突然给了他们一个机会,新唐国自然有了开战之理由。

    而这般开战,却不足以定两国之高低,新唐国无法深之大战,便会调停,查明案由如此,也就是江成这番前来所行之事。

    新唐国深知这个道理,不过这次却是特殊的情况,因为许无愿刺杀的,是新唐国的皇室,这个理由足够充分!

    但对于他们来说,这还不够!

    新唐国内英雄出少年,便有一人,张洛!

    此人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便已在新唐国风生水起,早早的进入了新唐国的朝廷机构,关于此人,后话再说,而此时要说的,便是张洛这人的智通神慧。

    年纪轻轻能凭实力做到从三品律书郎之职、隶属新唐皇帝亲自调动的位置,自然不是寻常人,而在发生了皇室刺杀案之后,此人便正中新唐皇帝的念头,想出了一则天衣无缝之计。

    此计不过短短几个字:罪更诛!

    顾名思义,便是让理由更加具有说服力和行动力,使得新唐国完完全全占据主导一方,完成雄图霸业之举。

    当然这也有一个前提,便是实力,能有勇气制定这等计谋,自然也需要实力支撑,而新唐国内,也有这种实力。

    短短三年,新唐国强兵厉马,已有飞速的发展,而推动这等实力之人,也是张洛!

    话回源头,因许无愿皇室刺杀一事,正巧撞上新唐皇帝开战之决心,也因此,张洛的计划出现了。

    便有了最先的行动,令三十万精兵压境东济国制造压力,在短暂时间内,逼迫他们接收条件,派使臣出使新唐国,以查代议。

    而后便有了江成出使新唐国。

    第二步,三十万铁骑之困,按照张洛的计划,所有进入新唐国的东济国使臣官队,一律扣留军营,执行唯一的命令,杀!

    一方面,强压之下让东济国派人调查皇室刺杀一案,亲自抓捕自己国家的刺客叛军,这是理所应当,也是合情合理的一步,这种情况之下,没有任何国家能拒绝,东济国亦是如此。

    另一方面,出使新唐的使臣或官队,是不会允许任何人走出军营的,入一队,便是暗自杀掉一队,来一人,便是暗自杀掉一人,如此往复,总是新唐国占理。

    可新唐国皇室和张洛并未想到江成能平安来到京城,按理说绝不可能出现的情况,却因为贺青的保护,让江成侥幸在军营中活命了。

    江成到来的那天着实让他们措手不及,而更让人意外的是,东济国派来的使臣,居然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但这并无大碍,张洛依旧有计划,从北城坊的下棋老者到当街杀人的白督五人,都是计划中的一部分,在得知了许无愿的一名亲军侥幸存活居住在黄常寺时,这个消息也便鬼使神通的流传到了贺瑾蝉耳朵中。

    其实不管是贺瑾蝉还是什么人知晓,最后只有一个目的,这个消息一定会被江成知晓兵前往黄常寺!

    江成在可安城所查的案件行路,所因他非他而被杀或丢去性命的人,都是张洛计划中的一部分,亦成为日后强攻东济国宣战的理由。

    新唐国京城的所有人,合力上演了一出大戏,只为蒙骗江成一人!

    而这些真相,是江成在事后从张洛口中,亲自得知!

    ……

    江成此刻依旧沉浸在两国已经交战且东济国连连溃退的现实中,那一十六卷军报,这满堂的新唐文武百官,以及全城的百姓,坐拥最高处的新唐皇帝,所有的人,都只为隐瞒一人。

    江成做过的所有的事,都变成了刀尖指向本国的理由,叹服且无法洗清。

    即使这样,在今日赴宴之时,新唐国所有的人都还在隐瞒两国已经开战之事,原来他们的喜悦,这场豪宴,便是这么来的!

    江成望着台下的新唐文武百官,他像一个异类身处众人当中,尤其是那三人,下棋老者、白督、陈豪绅,眼神中是戏谑嚒,是嘲笑嚒,还是得意?

    “卑鄙!”江成没有压低一丝一毫的声音,朝着满堂文武喊出了这两个字。

    然而,没有一个人放在心上,或者说,他们不屑一顾。

    新唐皇帝把玩着酒杯,最终放下,寒芒入聚的威目终于朝江成投射了过来,坐起身子,道:“今日乃本国之乐宴,举国欢喜,只说喜事。”

    “张洛,开宴吧!”新唐皇帝继而将目光投向张洛。

    而宾客之位下站着的江成,如临大辱,终于迈出了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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