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8章 习惯了躺赢的人
“这下死定了……死定了……”
李昂喃喃的念叨着，手忙脚乱的穿着衣服。
“什么死定了？”
阿琳娜整理了一下肩带，下床抖了抖自己的裙子，把乱糟糟的头发拢了拢，随意的在脑后打了个结——这就算是完成了她的梳妆打扮。
这姑娘一向都比较利索，从来不在镜子面前浪费时间……当然，大概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压根就不会化妆。
“你觉得呢？这要是传出去，你的名誉还要不要了？！”
李昂一边单手扒拉着衣服一边朝阿琳娜怒目而视，但随后便丧气的转过头瞄了一眼房门，低声问阿琳娜：“洛里斯骑士长应该不是个会到处乱说的人吧？”
“我的名誉一向都不怎么好……我可不在乎。”
阿琳娜看着李昂紧张的样子，突然笑了：“原来你是在担心我啊？”
确实，阿琳娜以前的名声就不太好——她一直都用‘预言之子’来拒绝所有男人的追求，从两年多以前，巴克斯境内就有传言说阿琳娜喜欢女人了。
那时候会有这个传言，主要是因为阿琳娜在思源城干掉了很多贵族，再加上她父亲贾斯特斯在博识城也害死了不少贵族，被贵族们故意抹黑，挺正常的。
但现在，阿琳娜已经二十二岁了——这个年龄还没订婚，那么在大多数人眼里那就真的不正常了，毕竟这个年代女性的平均结婚年龄还不到十八岁。
眼下，大部分巴克斯人都相信了传言，觉得阿琳娜很有可能确实是喜欢女人——而且估计是喜欢精灵少女，因为她经常和温蒂在一起。
只有洛里斯骑士长知道，阿琳娜是真的打算嫁给预言之子的……
“咳咳！啊哈！贾斯特斯大人！您是什么时候来帝临港的？！”
门外，洛里斯突然发出了高亢的声音。
李昂和阿琳娜同时石化了……
很显然，这位骑士长其实是很‘懂事’的，但这时候通风报信，估计有点来不及了——这卧室可只有一个门……
阿琳娜脸上的微笑变成了苦笑：“我父亲肯定是遇到了阿勒斯，所以这么快赶过来……”
“赶紧的，帮我把衣服穿上！”
李昂目前仍然只穿了睡衣，右手一只手抖着他的纹章套衫……
他左手打着绷带吊在脖子上被束缚着，要避免撕裂腋下的伤口，穿衣服的效率当然就相当的低，没人帮助的话基本不可能把套头衫穿好——昨晚脱衣服的时候都是有侍从帮忙的。
阿琳娜一把抓过那件套头衫，给李昂套了上去。
“洛里斯，李昂陛下在里面吗？”
这是贾斯特斯的声音。
“在……哦不……这个……”
洛里斯骑士长显然是个不怎么会撒谎的正派人。
结果房门又被推开了——然后又立刻被关上了……
“咳……今天天气不错……”
这是贾斯特斯的声音，听得出有那么点尴尬。
“嗯是啊……这风挺凉快的，海浪才三米高而已……”
洛里斯骑士长看了看远处的海面，又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然后看着贾斯特斯的头发被大风吹得凌乱不堪。
贾斯特斯推门看到的那一眼，是他女儿正在面贴面的帮李昂穿衣服，动作很亲昵，多少有那么点温柔娴淑的味道……
现在的贾斯特斯心情其实是很复杂的……
看样子女儿有了意中人了？
这当然是好事，至少困扰他好几年的事能解决了……
但问题是，女儿喜欢的人是个有妇之夫——而且这家伙有两个妇！
这可就麻烦了啊……
自家女儿的身份可不一样啊……不仅有个当总督的亲爹，还有个当皇帝的义父！
这样的身份，怎么能……
李昂这混蛋！他颁布的那个允许娶三个妻子的法令，该不会是早有预谋吧？！
贾斯特斯一边想一边咬牙切齿，原本文质彬彬的相貌此时看起来多少有那么点狰狞。
当李昂出门时，见到的便是贾斯特斯颇有些扭曲的脸，以及洛里斯骑士长‘关切’的眼神。
“咳……今天天气不错……”
李昂朝洛里斯点了点头，用着与贾斯特斯一样的语气，说着一样的开场白。
洛里斯叹了口气：“已经刮了两个小时的大风了，李昂陛下……暴风雨就要来了。”
“是啊……暴风雨……”
李昂小心翼翼的看着贾斯特斯的脸：“贾斯特斯大人，你见到阿勒斯了吗？”
“李昂，我得和你谈谈……”
贾斯特斯一把拉起李昂就走，动作粗暴，语气蛮横。
阿琳娜赶紧出门，但只来得及看到父亲和李昂的背影——李昂还不时回头张望，眼神很慌张，就像是个刚被逮住的骗了人家闺女的小流氓。
……
在李昂和贾斯特斯探讨人生的时候，再度来到瑟林迪尔的卡斯帕斯陛下，遇到了他人生中第一场惨痛的失败。
其实卡斯帕斯运气不错，他的舰队赶在暴风雨来临前停靠在了瑟林迪尔的浅滩中——就在李昂曾经对付过恐惧军团巨蟒骑士的那个地方。
为了躲避暴风雨，他把舰队停在了瑟林迪尔的海滩外。
虽然停在浅滩中很容易因为退潮而导致战舰搁浅，但至少这能躲过海面上的滔天巨浪，不至于遭受灭顶之灾。
卡斯帕斯和他的副官利奥原本只是打算在瑟林迪尔暂时驻扎，然后找到被派出去的那两千部队，并且带着部队返回马里廷。
他们已经不打算在潘德大陆继续他的‘征服’了，毕竟看帝临港的‘部队’数量，这伟大的理想确实是无法实现了——得不到帝临港这种落脚点和前哨基地，光靠一支孤军显然是无法站稳脚跟的。
在瑟林迪尔上岸后，卡斯帕斯带着大部队进了村内躲避风雨。
虽然村子里没什么完好的房屋，但借着残垣断壁扎营好歹也能挡风，而且比留在船上要安全得多。
就在他们扎营不久，一小股穿着马里廷装束的部队出现在了附近，大概两三百人的样子。
此时已是风雨交加，能见度很低，那支小部队看起来已经完全淋成落汤鸡了。
卡斯帕斯吹响了集合号，打算让那支小部队到村内的营地来汇合。
但这时，意外发生了。
那支部队确实也算是‘归队’了，但他们并没有到卡斯帕斯的大部队营地里来，而是直奔浅滩中的战舰而去了。
其实这种情况卡斯帕斯也很理解，当时天色阴沉，大风大雨中自然是没有竖起旗帜的，卡斯帕斯的营地在村内的残垣断壁中，不太容易发现。
那支小部队很有可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营地，反而是看到了海岸附近更明显的军舰——马里廷双桅三角帆船桅杆相当高，海上又没什么遮挡，确实比较显眼。
听到集合号后立刻到战舰所在的位置去集合，这也是很正常的行为。
在卡斯帕斯看来，那支小部队要到战舰上去其实也没什么问题，他其实是在旗舰上留了百余人的，副官利奥也在旗舰上留守——这些战舰是大部队回家所必须的载具，肯定得留人把守的。
在暴风雨面前，敢于留在船上保护战舰的都是真正的勇敢者。
但随后，这些勇敢者的嘶吼与惨叫，也完全淹没在了风雨中……
那支两三百人的部队，当然是克洛泽带领的白银之手。
当初，白银之手也是在这样的风浪中对抗着巨蟒骑士，他们可不在乎这点风雨。
就在白银之手建立的地方，克洛泽在敌人大部队的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冲上了敌人的战舰，斩杀了所有留守战舰的马里廷人，然后……让所有的军舰全都搁浅了，就像当初恐惧军团那些破船一样。
这些军舰本来没有搁浅，而是正常的下锚停泊，只是为了躲避暴风雨而停在浅滩外——主要是避免船体在暴风雨中遭遇暗礁导致破损。
但白银之手仅仅只用了半个钟头便让这几十艘大船侧翻着沉了底——船底全部被凿穿了。
随后，克洛泽又堂而皇之的带着白银之手从敌人大部队的眼皮子底下从容的离开了——打惯了海岸战斗的梅腾海姆人知道，不会有人顶着风雨追击他们的，暴风雨中视线很差，而且找不到足迹之类的线索，这些马里廷人又不熟悉附近的环境，追不上他们的。
其实卡斯帕斯根本就没意识到这些人是来搞偷袭的。
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过，会有人在暴风雨中跑来偷偷凿沉他的船……
一直到所有军舰全部侧翻，不再上下漂浮，而是在浅滩中变得歪歪倒倒时，卡斯帕斯才意识到，出大事了——他很可能回不去了……
副官利奥战死了。
守在旗舰上的那百来名勇敢的士兵也都战死了。
至于白银之手付出了多少代价——白银之手也穿着马里廷的战甲，全都倒在水里根本就分不出谁是谁……
卡斯帕斯痛苦的嚎哭了一场，然后再次试着睡了一觉……
阿琳娜和阿勒斯欺骗了他，卡瓦拉抛弃了他，得力助手利奥副官永远的离开了他，而潘德大陆的‘战争’，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失去了卡瓦拉的帮助，他不再是什么百战百胜的名将，他现在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脑子里一团乱麻。
习惯了躺赢的人，当然是禁不起风浪的。
在卡斯帕斯睡觉的这几个小时里，马里廷的士兵们变得惶恐不安——他们都意识到他们可能回不了家了。
受人尊敬的副官利奥将军战死了，上百名弟兄战死，两千名弟兄失踪未归，所有的船都沉在了海滩上。
眼下风雨交加前后无路，孤军困在了这陌生的大陆……
正是士气低落军心不稳的时候，可他们的陛下却不管不顾的在睡觉？！
原本这只需要几句话就能安抚——比如‘好好休息才能养足精力为利奥将军复仇’……
但副官利奥战死了，没人能替卡斯帕斯安抚和激励士兵们了。
于是，卡斯帕斯的部队里第一次出现了逃兵。
想得到部下的拥戴需要付出长久的努力，但想让部下放弃，却只需要几天而已。
黄昏时分，风雨平息了，夕阳冒出头来。
卡斯帕斯一觉睡醒，卡瓦拉依然没在梦中出现，而他的部下却各自分散开始自寻出路了。
此时的卡斯帕斯倒是并不再茫然无措了，他终于下定决心要靠自己打出一片天来。
但他好不容易重新振奋的精神，在召集部队之后立刻再次垮掉了——他身边已经只剩下八百余人了。
而且，他再次看到了一支两三百人的部队出现在附近。
而这次，那支部队没有穿马里廷人的装备。
他们穿着厚重的战甲，持着明晃晃的大剑，闪亮的臂铠与手套在夕阳下闪烁着，整个部队都如同白银铸成一般。
“白银之手，突击！”
“哈！！”
卡斯帕斯听到了一个粗豪的声音，以及一声整齐的战吼。
……
三天后。
克洛泽带着白银之手回到了帝临港。
与此同时，帝临港也迎来了第一支援军，这是温蒂从马拉斯堡紧急招来的驻军，人数不多，只有五百余人。
他们的到来，已经足以确保帝临港的安全了。
因为温蒂和克洛泽带回了一个俘虏——马里廷的卡斯帕斯陛下。
温蒂没有去思源城，因为她带着阿勒斯离开帝临港后，刚到马拉斯堡就遇上了贾斯特斯总督。
贾斯特斯原本是来参加马略皇帝的葬礼，没带多少人，但既然遇上了他，去思源城搬救兵的事儿自然也就不需要温蒂亲自跑一趟了。
于是温蒂带着马拉斯堡的驻军赶了回来。
白银之手在弄沉了看马里廷的战舰之后，跑路回去的过程中遇到了温蒂搬来的救兵，所以克洛泽用自家不到三百人的队伍突击了卡斯帕斯一把，把卡斯帕斯那支士气不高而且建制不全的队伍冲得混乱不堪，给温蒂制造了俘虏卡斯帕斯的机会。
其实马里廷人的大部队并没有受到太多损失，大概还有接近四千马里廷人分散在各处……
西吉斯蒙德勾引了一千来人去了沃尔汶一带，估计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碰上里萨迪兰带领的诺多大军了；
另外一千人大概还在鲁迪村附近转悠——那是巴克斯境内的湿地草甸，也就是大面积养猪的地方，属于丘陵湿地，挺容易迷路的……
这两支队伍是卡斯帕斯被忽悠之后派出去追击李昂的，至今未归。
另外还有将近两千人分散在了瑟林迪尔一带，有些是自己当了逃兵，有些是被打散了。
但这些散兵游勇，已经无法造成任何威胁了。
李昂和阿琳娜都没有为难卡斯帕斯，贾斯特斯也没为难他，他们甚至还派了人手帮卡斯帕斯修好了瑟林迪尔海滩上翻着的一部分战舰，并且帮着卡斯帕斯召回了一部分军队。
只不过，李昂逼着卡斯帕斯向阿琳娜写了封效忠书……
第419章 皇帝的灯塔
潘德历358年9月16日，晴。
盾风堡垒。
拜蛇教的部队覆灭了。
但这一战的主力并不是我，也不是伊瓦伊洛将军率领的巴克斯部队，而是温蒂留在这里的预备队以及凤凰骑士团。
或者说，这是两位女王陛下刻意留在境内的预备队。
我没想到，艾米陛下远在烈狮城，竟然能调动凤凰骑士们。
我也没想到，带领凤凰骑士团拦住拜蛇教大部队的，竟然是不太会打仗的安森！
在盾风堡垒南部，我第一次见识了凤凰骑士团真正的战斗力，与他们在卡伦鹿堡驻扎时的样子一点都不像。
在面对拜蛇教的时候，凤凰骑士看起来比拜蛇教徒更加的悍不畏死，也更加的疯狂。
他们在拜蛇教大军中来回冲杀，哪儿敌人多就往哪儿冲，就像是个个都坚信自己能像不死鸟一样重生一般。
这种作战风格损失很大，但效果也很出色，我甚至都没来得及参战，拜蛇教大军便被他们冲得支离破碎。
温蒂在盾风堡垒留了两百多名年轻的游侠，这些游侠挡住了被冲散的拜蛇教徒，没让他们逃进森林。
当我赶到战场时，已经不需要进行任何艰苦战斗了，只需要把溃散的拜蛇教徒全部清理干净就行了。
只不过，在刚干掉拜蛇教的部队之后，我就收到了好几个坏消息。
留守北方的赫里沃德大人去世了。
同时，迦图人再度大举南下了。
为了抵抗迦图人，阿尔达利安和伊思兰迪尔两位大人放弃了他们的决斗，一起奔赴了北方战场，如今生死未卜。
——摘自《新潘德战场日记》，里萨迪兰·艾诺著。
九月下旬，伊瓦伊洛将军带着巴克斯帝国的大军回到了帝临港。
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凤凰骑士团以及被打得半残的几百名马里廷俘虏。
由于半路遇见了被西吉斯蒙德引到北方的马里廷士兵，伊瓦伊洛得知了帝临港遇袭的消息，在将那一千马里廷人打残之后，他急行军退回了帝临港。
卡斯帕斯带着草草检修过后的十几艘老破小战舰，以及一千多仍然愿意追随他的残兵离开了帝临港。
他要回马里廷了。
李昂和阿琳娜没有扣留任何马里廷人，只留下了卡斯帕斯亲笔写下的效忠书。
踌躇满志而来，却在刚踏足潘德大陆几天后便黯然回国，这或许让卡斯帕斯得到了真正的成长——他终于想清楚了，回到马里廷当自己的副皇帝才是最靠谱的。
当然，回马里廷，可能就必须与皇帝对抗了……但至少那是在贵族规则以内的对抗，应该比潘德大陆这些阴险的骗子好对付一点，至少那里有整个家族可以依靠。
凤凰骑士团将和卡斯帕斯一起返回阿玛拉大陆，因为潘德大陆的拜蛇教徒基本上已经全部肃清了，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帝临港渐渐恢复了平静，阿琳娜和李昂也开始筹备马略皇帝的葬礼。
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只不过贾斯特斯比较难缠。
护女儿的老爹是很难对付的，现在的贾斯特斯又凶又横还好斗。
而且这位老爹以为是李昂把他女儿吃干抹净了……
“露西安娜，你到底打算怎么办？葬礼结束后你就要加冕为女皇，难道你要以女皇的身份成为李昂的小妾？！”
贾斯特斯现在正在教育女儿。
“我就不能不结婚吗？再说，我和李昂只是师徒关系……而且我现在是阿琳娜，露西安娜可不是马略陛下的继承人。”
阿琳娜很无奈的叹着气。
“师徒？有睡在一起的师徒吗？！那可是我亲眼所见……你们年轻人要怎么玩都无所谓，但我可不希望你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
贾斯特斯大怒道。
“我们没有睡在一起……不是，我们不是你想象中那种睡！你看到的只是个误会！”
阿琳娜越发的无奈了——睡在一起的师徒可多了，李昂和他那两个妻子都是师徒关系……
“误会？哼……李昂这混蛋不负责任，你居然也帮着他掩饰？！”
贾斯特斯满脸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扭头就走：“哼……我去找温蒂女王！我得让那混蛋受到点教训……最好是逼得他和那两位女王离婚！”
“哎……父亲……”
阿琳娜叫了两声没叫住，皱着眉头纠结无比。
……
“你说清楚，你和阿琳娜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蒂正在房间里教育自家丈夫。
“一个误会而已……你看我这伤，这种伤势怎么干坏事？”
李昂畏畏缩缩的回答着。
贾斯特斯居然把这事告诉了温蒂，看样子这老家伙是要挑拨自己夫妻不和？
果然，处理家事的难度比国事大得多啊……
“哼哼，那谁知道啊，你又没伤到下半身……难怪你的律法允许娶三个……你要是真喜欢她也就算了，可你干了坏事居然不承认？！”
温蒂明显不相信这是什么误会，在她看来，这点伤可未必会影响李昂干坏事。
而且，李昂这混蛋明显是对师徒关系有什么误会——他收的徒弟全可都是漂亮女孩，自己早就该有所察觉的！
李昂叹着气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自己真的什么都没干啊……
难道要说“是阿琳娜半夜偷偷爬到我床上的”？
虽然这确实是事实，但如果真这么说了，估计后果更麻烦。
“咚咚咚！”
就在李昂焦头烂额的时候，敲门声响起。
“温蒂，能出来一下吗，我想和你聊聊……”
阿琳娜的声音出现在房门外。
温蒂气鼓鼓的瞪了李昂一眼出了门。
她倒是并不会对阿琳娜发脾气，她俩关系一直很好。
也不知道阿琳娜对温蒂说了什么，反正从这以后温蒂就住进了阿琳娜的房间，李昂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不少。
……
潘德历358年9月26日。
克里昂和瓦列乌斯两位将军也全都赶到了帝临港，元老会成员已经全部到齐了。
这一天，是马略皇帝五十九岁生日。
也是马略皇帝下葬的日子。
按照马略皇帝自己的意愿，他将被葬在帝临港东边十里左右的山崖上——也就是从帝临港总督府能看到的那片礁石背后的那个悬崖。
也许，马略皇帝是想在山顶，隔着无尽之海眺望巴克斯人真正的故乡。
天很蓝，很干净。
帝临港的街道也很干净，前几天的风雨冲淡了战乱带来的血迹，饱经战火的帝临港被重新洗刷成了整洁平和的模样。
大街两旁挤满了男女老少，人是那么多，比前些日子被光辉骑士团动员来守城的人还要多，向东望不见头。
这都是自发前来为马略皇帝送行的平民。
人们手里都捧着用麦穗与桂枝编成的冠冕，从帝临港的城门一直向东，在道路两侧列成了蜿蜒的队伍。
这刚好是小麦成熟的时节，黄澄澄的麦穗编制的环，看起来和马略皇帝头顶的皇冠一模一样。
所有人的眼睛都望着马略皇帝的灵柩将要过来的方向。
阿琳娜穿着不朽者战甲，戴着马略皇帝的不朽者头盔，持着雄辩家之剑在前方引路——这是巴克斯的传统，马略皇帝是个戎马一生的领袖，他的继承人要身着他曾用过的戎装为他送行。
阿琳娜是个女孩，腰太细，肩太窄，穿着马略皇帝的盔甲并不合身。她必须用束带把护肩绑起来以免滑落，然后在外面披上马略的红披风，掩盖住松松垮垮的模样。
这看起来一点都不威风，但此时没人会笑话她。
马略的两个儿子默默的走在阿琳娜身后，虽然长子盖乌斯与马略皇帝本人的名字完全相同，但他并没有争夺继承人的身份，而是只继承了马略皇帝本人的私产，也就是思源城一带的一些庄园别墅和土地。
马略自己的名字也叫盖乌斯，马略是族名，这是巴克斯人惯用的命名方式，长子往往与父亲的名字完全一样。
而马略的次子尤内斯，从哥哥盖乌斯那里接手了一些生意，然后从部队中离职，同样成了个富足的大地主。
两兄弟都对阿琳娜表示了尊敬和认同，并且自动放下了手里那本就微薄的权力，没有给任何野心家留下利用的机会。
这显然是马略皇帝提前告诫过的。
同时，所有还活着的元老会成员，全都只提名了阿琳娜作为皇帝候选。
也就是说，选举已经不用议会参与投票了，只有唯一的一个候选人。
马略皇帝没有让自己的身后事变成血腥的权力争夺，这种和平交接在这个年代其实是很罕见的。
阿琳娜在此时就已经算是成为了女皇。
葬礼依然在进行，人很多，但很安静，没有敲锣打鼓，也没有哭哭啼啼。
或许是每个人都不愿打扰灵柩中的帝王，也或许是每个人都知道，陛下会在高崖上看着他们。
马略皇帝被葬在了山顶的悬崖上，南边是千百年来被海浪冲击得光滑无比的绝壁。
李昂以马略亲友的身份，走在了马略的灵柩后面第一位。
并且，李昂个人出资，在马略的墓地旁边修建了一座灯塔。
这座灯塔，被他命名为“马略之光”。
他觉得，这应该会是马略皇帝想要的——即便是死了，也能为巴克斯做一些真正有用的事。
绝壁下就是大面积的礁石区，在这里建立灯塔，能警告过往的船只小心谨慎，减少事故。
同时，长明的灯塔，也能让马略皇帝看到，未来的巴克斯将会变得多么繁茂兴盛。
……
就在马略皇帝的葬礼结束后不久，阿琳娜还没来得及回到思源城正式加冕的时候，里萨迪兰传来了一系列的消息。
好消息是，拜蛇教大部队已经在盾风堡垒附近被全部绞杀，一个都没跑掉。
坏消息是，赫里沃德伯爵在勇盾堡病逝了。
赫里沃德是岁数大了突发急症去世的，这中间没有什么阴谋，但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赫里沃德去世导致了一系列的问题。
首先是拉尔夫以及号角召唤游侠团的成员，他们聚集到了勇盾堡为赫里沃德举行葬礼，同时也打算防范迦图人趁机南下。
可他们没料到的是，迦图人确实大举南下了，但并没有通过勇盾堡，而是从西北方向斜着穿越了诺多森林北部，直接出现在了白鹿堡附近。
阿尔达利安的部族原本一直镇守在森林北部，但这次他的部队被调来打拜蛇教了，诺多森林北部没什么兵力，被迦图人乘虚而入。
里萨迪兰已经带着诺多精灵们赶去了白鹿堡。
“按照里萨迪兰所说，迦图人这次出兵规模非常大，比以往几十年规模都大。但很抱歉，李昂陛下，我们刚从北边回来，很难再次组织大军支援北方。而且我们暂时还是不太方便进入诺多森林或白鹿堡范围……之前与里萨迪兰共同追击的时候就差点出问题。”
伊瓦伊洛向李昂表示着歉意，表示无法再次带兵北上支援。
李昂对此表示理解，巴克斯人短时间内确实还是不能随意进入诺多精灵们的核心势力范围，否则很难预料其它的诺多精灵会不会与巴克斯战士发生冲突，毕竟之前是巴克斯人烧了森林。
不过，白鹿堡现在有点空虚，而且这刚好是收获季，李昂确实很担心。
迦图人这时候出兵肯定是大举出动来抢粮的，也就是说，他们的行动范围会很分散，目标也绝不会固定在白鹿堡一带，整个东部地区都会面临危险。
其实该有的驻防调派早在向帝临港出兵前就已经做了——拉尔夫和号角召唤游侠团在长河城，利奥弗里克在卡伦鹿堡，猫头鹰骑士团在特鲁布伦，查理斯在弗莱彻……
再加上里萨迪兰带着将近两千诺多部队去了白鹿堡，整个东部的兵力其实是很充裕的。
只不过迦图人出人意料的穿越了诺多森林，这使得李昂总觉得有些危险。
但李昂远在帝临港，身边也只有不到三百人的卫队，再担心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虽然李昂立刻便动身离开，但要从帝临港赶回去，少说也得走上一个星期。
现在只能寄望于拉尔夫和里萨迪兰反应快一些，别让迦图人占到什么便宜。
第420章 不一样的迦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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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这里的人，请行礼致敬。’
‘这里埋葬着我的朋友盖乌斯·马略，一位仁厚的长者，一位无比强大的帝王。’
‘强大是一种态度，而不是拥有权力。强大，是始终做对人们有用的事，而不是追求征服的快感。强大，是明悟自信的精神与快乐安然的心，而不是永远欲求不满。”
——新潘德王国，李昂·格里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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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李昂陛下为马略陛下题的墓碑铭文。我想，我现在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成为朋友了。”
阿琳娜站在马略皇帝的墓前，看着刚被工匠们刻完的碑文，转头看着贾斯特斯：“父亲，我打算嫁给李昂。”
贾斯特斯看着碑文沉默着，许久之后，他轻声问道：“为什么？陛下，是为了那个预言之子的说法吗？”
他将自己的女儿称为陛下。
这意味着，他是在以幕僚的身份向巴克斯皇帝进言。
“不仅仅是为了这个……也是为了巴克斯的未来。马略陛下去世，巴克利和阿玛拉大陆的敌人们都会有所动作的，德夏人也会蠢蠢欲动实施反攻，巴克斯将要面对的危险会比以往更多。”
阿琳娜也以巴克斯统治者的身份，对首席政务官贾斯特斯说着公事：“马略陛下临终前让我向新潘德王国称臣，也是因为我们即将面对无数外敌，必须借助新潘德王国的力量。但我想保留住帝国的名号，所以我不能让巴克斯称臣……”
“其实，巴克斯从来就不是帝国，趁这个机会改为共和国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一时的低头并不会损失什么。”
贾斯特斯不怎么在乎巴克斯将来是不是还叫‘帝国’，虽然巴克斯帝国这个名称已经存在了千年，国家元首也一直被称为‘皇帝’，但实际上从巴克斯第二帝国开始，这个以选举方式产生元首的国家就已经不是什么帝国了，而是共和体制。
当然，那时候是典型的贵族共和，一切都是元老院说了算，跟平民没什么关系。
而现在，在马略皇帝改革之后，公民有了护民官选举权，以往的奴隶在名义上也得到了公民身份；
护民官能够参选议员，并推举选举元老会成员；
元老会成员能推举国家元首人选，议员将从人选中选举出皇帝。
——也就是说，阿琳娜其实是第一个经过三层选举之后确定的皇帝，是真正的共和体制下的第一位国家元首。
但实际上，这次选举完全是独裁式操作，因为一共只推举了一个候选人。
马略皇帝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其实是用独裁的方式确保了政权的平稳交接。
“不，帝国依然得是帝国……至少在我卸任之前，它都必须叫帝国。”
阿琳娜摇着头说道：“李昂会理解我的，也只有他会理解……所以我得和他结婚，这不仅能最大程度的保持帝国的完整和独立，还能用新潘德压制国内，确保我以独裁者的身份推动改革。”
“那么……你自己做主吧。”
贾斯特斯点了点头：“其实我知道，你一直觉得独裁更好……”
“不，不是的，父亲。我只是想制定宪法——对所有公民都一视同仁的宪法，无论是贵族还是平民，亦或是皇帝本人。”
阿琳娜自嘲般的笑了笑：“但想要做到这一点，我必须先成为一个独裁者。”
“你比我勇敢，孩子。但你应该知道李昂那个法令……这需要先得到两位女王的同意。”
贾斯特斯微微点了点头，他现在理解女儿的想法了。
阿琳娜想把马略皇帝没做完的事彻底完成。
“她们已经同意了。”
阿琳娜微笑着说道：“昨天我已经收到了艾米的回信，我要去烈狮城和她见个面。”
艾米确实给阿琳娜写了封信。
但准确的说，这封信其实是写给温蒂的。
不过，目前温蒂和阿琳娜住在一起，而且这确实是艾米对阿琳娜的回应，所以艾米是快马送往帝临港的。
信的内容是——
亲爱的温蒂：
你的来信我收到了。
但请不要责怪李昂和阿琳娜。
既然法令允许他娶三个妻子，那么即便他自己不去沾花惹草，他的部下也会逼着他多繁衍后代的……
没有阿琳娜，也还会有别人，这是必然的。
如果第三个是阿琳娜，或许我们都能接受。
但如果是其他人，我肯定接受不了……我想你应该也一样。
不过，为了我们之间的友谊与三个国家的和平，我们不仅应该相互帮助，同时也应该相互约束。
所以，我们最好见个面，我在烈狮城等你们。
别让李昂知道。
…………
温蒂和阿琳娜去烈狮城处理外交事务的事儿，李昂确实不知道。
因为李昂接到里萨迪兰的消息后便动身往长河城赶路了——温蒂让他先走，因为留在帝临港的伤兵们需要有人打理，伤兵当中有不少诺多战士，温蒂当然是最合适留下来带队的人选。
李昂伤势没有痊愈，这一路走得不快，一直到10月2号才赶到长河城。
里萨迪兰发出消息的时间是9月16日，按时间来算，迦图人至少已经进入王国东部半个月了。
奇怪的是，李昂到达长河城后，得到的汇报却是半个月以来一直都没有村镇被迦图人洗劫。
前来回报情况的是猫头鹰骑士团的奥尔斯，他现在已经是男爵了。
一直留在特鲁布伦的猫头鹰骑士团，在半个月前确实看到了大量迦图人从东边入境，也就是从诺多森林里出来。
但迦图人入境之后没有攻击任何人，并且应该是刻意绕过了白鹿堡和麦香领，一直到9月15号晚上，迦图人在夜间从特鲁布伦附近经过，才被猫头鹰们发现。
猫头鹰骑士团立刻分别向各地报告了警讯，随后一直跟着迦图人的大部队。
但迦图人擅长骑射，马匹又多，斥候放得非常远，猫头鹰骑士团人数太少，不敢一直跟着。
到了9月17号时，经过了大雾弥漫的无人区，又下了一场大雨，猫头鹰骑士团跟丢了。
当时的位置，是在塞伦米斯的西边，女神山下——而且迦图人也没有袭击塞伦米斯，塞伦米斯可没什么防卫力量。
在这之后，他们就完全失去了迦图人的踪迹。
戈德里克没有大意，他让拉尔夫带号角召唤游侠团镇守勇盾堡，让安冬嘉帮助查理斯守好弗来彻村，还派了新训练的三百名红箭长弓手过去补充战力，并且向福瑟特传令让他派人堵住了克温村北边的路口和吊桥。
同时，里萨迪兰也往森林里派了大量诺多部队搜索，在白鹿堡和森林市场也都各安排了诺多战士驻防。
戈德里克和里萨迪兰是要关门打狗，几头都堵上了，迦图人应该是跑不出去的。
可是，直到现在，却依然没有任何地方传来被袭击的消息。
也就是说，迦图人在这半个月里没有劫掠任何地方，也没有回草原，可能是一直在向西行动。
但这种行军纪律，完全不像是迦图人的作风——长时间长距离行军，却对经过的地方秋毫无犯，就连没什么防备的塞伦米斯都没有袭击……
即便是一般国家的正规军，在经过敌国村镇的时候多少也会顺路强征一点军粮的。
“也就是说，半个月前迦图人就已经到了女神山附近了，但他们却始终没有攻击过任何人……你看到的迦图部队规模有多大？”
李昂问着奥尔斯，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时我们看到的至少有四千匹马以上，人的数量就不知道了，我们很难跟上他们。”
奥尔斯很笃定的说道。
这下子，李昂觉得更不可思议了。
半个月啊，四千匹马以上……
大量马匹在内陆地区，既不劫掠又不攻城，这半个多月时间里迦图人是怎么对马匹进行补给的？
人确实吃不了多少，省着点吃可能二十磅粮食就够，是可以随身携带的。
但马不行啊，一匹马每天至少得消耗十来磅草料。
内陆地区可不像草原，能喂马的草地有限，除了村镇附近的大规模田地之外，野外是不可能供应四千匹马的。
总不能随身携带几百磅草料吧？
通常情况下，迦图人长途奔袭时都会洗劫沿途的村庄，这既是为了劫掠，也是为了喂马。
因为迦图马好养活，不挑食，不用喂精料，吃青草也不会拉肚子，最重要的是，它们可以直接吃地里的庄稼——无论有没有成熟都能吃，带水的也能吃，不像大陆马那么娇贵。
麦秆本就是常用的马料，迦图袭击者在离开草原之后惯用的方式，本就是用村镇附近的麦田或麦垛里的秸秆养马，用抢来的粮食养人。
可是，麦田只有村镇周边才有，迦图人一直都没有袭击过村镇，而且他们避开了猫头鹰骑士团的搜索，那就意味着他们应该没有在任何村镇停留过……
难不成他们还能凭空变出草料来？！
李昂表示不理解，这不是他记忆中的迦图人。
但目前戈德里克和里萨迪兰的布置都没什么问题，关门打狗也是很好的思路，李昂并不需要调整战略。
现在的问题在于，闯进王国腹地的迦图人，到底在哪儿？
戈德里克也有些焦虑——他从来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盼望着收到有地方被迦图人袭击的消息……
但进入腹地的迦图人一直没消息，反倒是北边有了新的消息过来。
传回消息的是拉斐尔。
“李昂陛下，我们找到了迦图人的大部队……他们在狮湖城和弗来彻之间的荒野上！”
拉斐尔向李昂描述着他看到的一切：“我带号角游骑兵们到草原中刺探了一次，发现了大量的车轮印记向西去了，于是我们跟了过去……我亲眼看到了无数的车帐，好像是在大规模迁徙。”
“他们在迁徙？又在迁徙？上次他们就迁徙过了……我在鹰爪堡干掉了好几千。上次是朱达的部族……”
李昂越发的不理解了：“这次又是谁？你知道那些迦图人属于哪个部落吗？”
“我不确定，我没敢靠近——他们人太多了。”
拉斐尔摇了摇头：“不过，我觉得应该是扎卡尔的人。”
“扎卡尔前几年打败了朱达，逼着朱达的部族往狮湖城一带迁移……而现在他自己的部族也开始往狮湖城迁移？这什么情况啊……”
李昂皱起了眉头：“给狮湖城传过警讯了吗？”
“当然，安冬嘉女士去了狮湖城，我来了长河城，分头走的，狮湖城得到消息应该更早一些。”
拉斐尔点头。
李昂觉得现在的情况有点棘手了。
王国腹地有一支迦图部队，四千匹马通常意味着两千迦图人，这两千人不能不管，但却找不到他们。
而狮湖城和弗来彻之间，有海量的迦图人迁到了那片荒原里，这也不能不管，但问题是怎么调兵？调哪儿的兵？
狮湖城那边可能还有七八百驻军，这些人必须坚守城池；勇盾堡和弗来彻的人手也不能随便动，否则难保迦图人不会调头攻打。
长河城有两千的兵力，一半是戈德里克的部队，一半是自由军团的人，但都不适合拉出去主动进攻。
里萨迪兰回来后，把自由军团留在了长河城——自由军团目前只有一千人左右，还有好几百正在帝临港养伤。
带重装步兵去对付迦图人是很难受的，李昂可不想自找麻烦。
而戈德里克的部队大多都是新招募不久的兵员，守城没什么问题，带出去野战怕是凶多吉少。
再说，长河城是不能出事的，估计藏在腹地的那伙迦图人就等着李昂把驻军派出去呢。
而里萨迪兰那边要确保诺多森林和白鹿堡的防务，估计只能抽调几百名诺多游侠出来。
卡伦鹿堡的利奥弗里克手里还有一千多人可以调用，而且骑兵比较多，但稍微有点远。
达利昂和狮鹫骑士团也能调过来，可他们目前还在萨瓦河堡，距离更远……
而且，即便将他们都调过来，全加起来也就两千人出头……够用吗？
估计是不够的，这次可没有狮骑士团和凛鸦大军可以利用，想要复制上次鹰爪堡的共抗迦图是不太可能了。
当势力变大后，仗反而更难打了，因为处处都是自家的地盘，处处都要守。
在派出人手去传令调兵之后，李昂开始考虑，看有没有办法能和迦图人谈谈……
如果能不打，那最好就别打……迦图人这种一言不合就搞自杀式冲锋的野蛮人，李昂是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士兵们的生命。
而且，搞定敌人的方式有很多种，对付迦图人，打仗是最没有性价比的方式。除非是为了别的原因，否则真的没必要硬碰硬。
于是，拉斐尔得到了一个重要的任务，李昂让他作为自己的特使，以新潘德国王的名义，尝试与荒原中那些迦图人沟通一下——没办法，虽然拉斐尔口才很一般，但只有他会迦图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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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迦图军阀扎卡尔
拉斐尔是李昂的谜弟。
自从在弗莱彻村与李昂认识之后，他一直都很崇拜李昂。
少年人大多都会崇拜强悍狠辣的武士，在迦图草原边上长大的孩子尤其如此。
当年李昂全身红得发黑的站在血泊中，拔下头盔洒落出一大泼血的样子，一直深深的印在拉斐尔心里。
那个覆面盔他也一直带在马鞍袋里，每当畏惧或紧张的时候，拉斐尔就会把那个头盔拿出来看看。
虽然他父亲拉尔夫也是个无畏的战士，但拉斐尔却并不太崇拜父亲……
这大概就是灯下黑了。
人总是这样，看不到自己身边的偶像，却对那些自己不太了解的人念念不忘。
拉斐尔确实是不了解李昂的——他现在就有点困惑，他不太理解，为什么李昂要让他给迦图人送礼。
是的，送礼，白送，不要钱的那种。
一个国王，而且大概是目前整个大陆最强大的国王，居然会向一群野蛮的劫掠者送礼……
而且这些礼物都很珍贵。
有来自巴克斯帝国的香料和葡萄酒，有诺多精灵们制作的艺术品，有烈狮境西部出产的玻璃制品和天鹅绒，狮湖城一带出产的海盐和咸鱼，还有来自辛加尔的薄纱和某些昂贵药品……
甚至还有几辆豪华马车。
而且李昂陛下甚至还说，如果扎卡尔愿意，他甚至可以送几十套豪华别墅给扎卡尔——千夫长以上的迦图军阀，有一个算一个，人人都有份。
也就是说，李昂送出去的这些礼物，包含了衣食住行所有方面，而且全都是高档商品，一般人用不起的那种。
说真的，拉斐尔有点羡慕——除了狮湖城的咸鱼之外，别的东西他自己都用不起……
送给迦图人……
真是糟蹋了。
不过，不管自己怎么想，拉斐尔还是会严格按照李昂的要求办事，毕竟李昂陛下刚将拉斐尔敕封为誓言骑士——不是烈狮公国的骑士，而是新潘德王国的骑士，直接效忠于李昂本人。
这是很难得的，因为李昂的直属手下并不多，亲自敕封的誓言骑士更少。
之前一直跟随李昂的人，现在个个都是大人物了。
埃里克目前是烈狮公国政务大臣，巴兰利领主，新潘德王国第一军团副统领——第一军团统领是李昂本人。虽然他一直没有授爵，但能够出任整个烈狮境的政务主官，这至少也已经等同于伯爵的身份了。
查理斯是弗莱彻领主，而且刚从赫里沃德手中继承了勇盾堡，目前是勇盾郡守——同样没有授爵，但同样掌管着一个伯爵领。
光辉骑士安森，在带着凤凰骑士团干掉拜蛇教大军之后，李昂亲自作为担保人，让安森成为了光辉十字骑士团的一员，并将安森正式任命为卡伦鹿堡领主——也没有授爵，也掌管着一个伯爵领。
克洛泽，现在是新潘德王国第二军团统领，白银之手骑士团团长。由于他依然是梅腾海姆籍，所以无法接受新潘德王国的爵位和封地。也就是说，他也只是向李昂效忠的誓言骑士，而且这骑士身份还是私下授予的。但毫无疑问，他这个军团长的身份也与伯爵对等。
包括里萨迪兰这个诺多精灵，现在也是阿美拉堡与巴甫伦领主，新潘德王国近卫军统领——同样掌管着一个伯爵领。
前黄昏骑士乔斯林，目前是新潘德王国新兵总教官，正在长河城着手组建新潘德第三军团‘凡人军团’。不出意外的话，等军团练成，他也会成为军团长。
李昂一共就只敕封过这么几个誓言骑士，跟其他的国王比起来，这数量实在是显得太少了——但李昂手下的骑士，其实个个都是伯爵级别的人物。
而现在，拉斐尔也得到了与这些前辈一样的机会。
一起得到这种机会的还有西吉斯蒙德·辛克莱，他现在是自由军团统领，白银之手的军士长，也是这支‘使团’的物资和军队负责人——李昂让西吉斯蒙德护送拉斐尔和那些贵重礼物。
让一个擅长跑路的人干护卫的活儿……说实话，拉斐尔总觉得有点不放心。
但西吉斯蒙德很放心——李昂给他交代过了，反正见势不对就扔下礼物跑就行了，跟扎卡尔谈崩了没关系，只要人活着回来就可以。刻意让西吉斯蒙德领兵护送，本来就是担心拉斐尔这小子年轻热血容易上头……
“拉斐尔，扎卡尔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西吉斯蒙德的问题打断了拉斐尔对未来的憧憬。
“怎么说呢……他是个可怕的敌人，但他是个有荣誉感和骑士精神的敌人。说实话，我不喜欢他，但我又有点敬佩他……”
拉斐尔有些矛盾的讲着关于迦图大军阀扎卡尔的事情。
在大多数人的印象中，迦图人往往都是血腥嗜杀而又粗鲁蛮横的野人，而且对马有特殊的……爱。
这些印象其实都对，不过，可能有些片面。
在这些标签化的刻板印象另一面，迦图人其实也是人，他们也有爱恨情仇，并且也有很多优良品质。
人都是有两面性的，迦图人四处劫掠，嗜杀野蛮，这是事实，但这主要也是受他们的生存环境影响——任何人身处在一个必须靠劫掠才能解决温饱问题的社会中，都会变得和迦图人一样的。
而同样的，艰难的生存环境，也造就了一部分迦图人顽强不屈，热爱自由，重视荣誉等优良品质。
“军阀”扎卡尔，就是这样一个与普通人印象中的迦图人截然不同的豪杰。
与血腥残暴的‘破坏者’朱达不同，扎卡尔是依靠其个人魅力统帅军队，而不是靠恐惧和暴力。
他武艺出众，在战场上总是身先士卒冲在第一个；
他慷慨大度，总是将大多数战利品分给那些追随他的战士；
他重视荣誉，一言九鼎，只要做出了承诺，就一定会全力以赴，直到兑现为止。
当然，他也会率众劫掠，但他通常不会像朱达那样杀光男人然后抢走包括女人和小孩在内的一切——扎卡尔不会随意杀戮平民，而且通常都会给村里留下一些口粮维生。
前些年，扎卡尔的部族位于迦图草原北部，朱达的地盘在草原南部，因此扎卡尔一般都会去凛鸦境讨生活，而朱达通常都会去烈狮境。
凛鸦境的暗隼堡、奥登堡，包括晓炉城一带，其实经常都会被扎卡尔勒索钱粮，但至少那里的人一直都还生活得下去。
而烈狮境……看看狮湖城东边数百里荒原就知道了，那一带在二十年前可是有好几十个村镇的。
很多事就怕对比，扎卡尔身上的闪光点在破坏者朱达的衬托下显得相当难得，所以他同时得到了来自同胞和敌人的尊重。年轻的迦图战士们都崇拜扎卡尔；而凛鸦境那些高傲的骑士也对他敬畏有加——当然，也许更多的是恐惧。
其实扎卡尔最初只能算是个小军阀，最初的实力大概也就和正在给李昂养马的德拉许差不多。
但仅仅只用了十来年，他就成为了迦图草原上数一数二的部族领袖，甚至还打败了实力最强的朱达，迫使朱达的部族南迁，让出了最好的草场。
这是因为扎卡尔有着其他迦图人少有的宝贵品质——勇于创新。
无论是草原上的迦图人，极北群山中的迷雾山人抑或是沙漠里的德夏人，他们都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传统保守。
游牧民们总是把自己的生活方式赋予神圣的意义——只有自由地穿行于大草原上，践行掠夺的古道才能培养出真正的战士。那些所谓的文明人孱弱不堪，就像是待宰的羔羊一样，迦图人是猎人，而他们是猎物。尽管世界在一刻不停地改变，但迦图人亘古不变……
这些都是迦图人常挂在嘴边的话。
纵使渡过了无尽之海，从阿玛拉的大草原来到了潘德，迦图人却仍坚持着他们传统的生活方式，抗拒改变。
在脱离了奥萨皇帝之后，独立到东北草原封闭自守的一百多年里，迦图人的生活极为艰难。
由于草原与诺多森林接壤，而诺多精灵极度排外的文化和对人类的仇恨，使得他们与迦图人冲突不断。
但大多数迦图人都只是把诺多精灵当作凶狠无情的对手，痛恨诺多精灵们精良的武器盔甲，却从来没有试图去学习诺多精灵们先进的技术。
大多数古板的迦图人会把诺多的装备视作亵渎神明‘因达尔’的邪物，触碰之后会带来诅咒，所以在缴获之后甚至会将其销毁或是抛弃。
而诺多精灵马更是被他们视为邪恶的妖物，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迦图人对诺多精灵马是见则杀之的。
愚昧吗？
当然。
可那个曾经引领世界数千年的东方古国，在游牧民族统治时期，也做出过无数比这更愚昧的事。
似乎唯有传统、神灵、骑射以及劫掠，才是草原人的一切。
但扎卡尔不一样。
他是迦图人中的异类。
在多次与诺多的交锋中，扎卡尔意识到了诺多技术的先进性，精良的诺多复合弓和坚韧的诺多剑给他带来了相当大的震撼，诺多精灵马快速强韧又灵巧的特点令他羡慕不已。
在一次与诺多的遭遇战中，尽管想到了老人们所言的诅咒，他还是试着把一位倒下的诺多战士的武器装备扒下来，并且抓获了受伤的诺多精灵马。
他换上了诺多的战靴，挎上诺多的长剑和盾牌，骑上了诺多精灵马，却发现什么都没有发生……
所谓的诅咒不过是那帮老古板的迷信罢了！
他骑着诺多精灵马，穿着一身拉风的诺多装备，在迦图部落中招摇而过。
老一辈的迦图战士对他怒目而视，大声咒骂着他，讲起了古老的诅咒传说；但许多年轻的迦图战士看到了他们的偶像穿着诺多的装备，诅咒的传说不攻自破。
此后，扎卡尔不再苦守着部落的传统，他开始有意识地收集诺多的装备，并开始引进各个国家的先进技术。
他袭击了诺多的哨兵和巡逻队，为他年轻的追随者换上了诺多的战靴；
他劫掠烈狮境时偶然遭遇到一支奇怪的女巫弓箭手，他敏锐地发现了这群女巫的弓箭相当不错，而且比起诺多精灵，迦图的骑兵可以轻松地碾碎她们的队伍——于是扎卡尔夺取了她们的暗木弓。
由于引进新装备和扎卡尔以身作则的作风，扎卡尔的部族很快便从众多迦图部落中脱颖而出。
扎卡尔的部族中大多都是年轻的迦图战士，扎卡尔给了他的年轻追随者一个很个性的名字——扎卡尔冷酷骑手。
他从凛鸦人那里得到了铠甲技术，并且为这些年轻人装备了迦图荣誉铠甲，时刻提醒他们：不要忘记荣誉！
在扎卡尔的影响下，这些年轻人大多都成长为重视荣誉，勇猛无畏的战士，渐渐成为了草原中最强的群体之一，并且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
之后，无数来自其他部落的迦图年轻人蜂拥而至，加入了扎卡尔的麾下，他很快从一个小军阀壮大为了草原北部的领袖。
那些仍然坚持传统的迦图战士不得不承认扎卡尔的强大，但他们对扎卡尔离经叛道的做法表示不满，于是他们追随了他们心目中的‘典型’迦图领袖——破坏者朱达。
于是迦图人分裂成了两个集团——试图变革的扎卡尔部族，以及传统守旧的朱达部族。
朱达的部族是典型的高压式军阀统治，但扎卡尔不是。
他一直试图将部族发展为一个真正的国家。
而且，以他之前在凛鸦境所做的事情来看，他可能就快要成功了。
如果扎卡尔生在烈狮王国，那他可能会成为一个很成功的名将吧，拉斐尔觉得。
“拉斐尔，如果扎卡尔真的如你所说……那我们或许可以和他谈点生意……”
西吉斯蒙德突然停下了脚步，侧过身看着远处的荒野说道。
“谈生意？李昂陛下不是说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摸清迦图人的意图么？”
拉斐尔奇怪了看了西吉斯蒙德一眼，也朝那片荒野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啊？
“这就是生意啊……迦图人这次入境既不抢粮食，也不袭击村镇，还一直躲着不出现……忍受这样的耗费，当然是为了谈一笔大生意……拉斐尔，帮我用迦图话问问——扎卡尔阁下，你是要做什么生意啊？”
西吉斯蒙德一直盯着远处的荒原，最后一句话的音量显得特别大。
“阁下真是好眼力……我躲在这儿都能被你发现。”
荒原中突然冒出了上百人，个个全身插满了草。
领头是一个满脸画着墨绿色油彩的家伙，穿着一身的迷彩装扮——全身诺多装备，趴在荒原里的灌木丛中确实是很难发现。
“伱竟然会说潘德话？太好了！”
西吉斯蒙德笑了，伸手抚着胸口欠了欠身：“扎卡尔阁下，李昂陛下想邀请您和他共进晚餐。”
“晚餐？在哪儿共进晚餐啊，李昂现在不是应该在长河镇吗？”
扎卡尔笑了笑：“现在已经是下午了，难道他会飞？”
第422章 你要不要来一点
“是啊，我确实会飞……”
一个戴着全遮覆面盔的重装骑兵瓮声瓮气的回答着。
一边回答，一边摘下了那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头盔。
“陛下？！您怎么会在这儿？！”
拉斐尔看着突然冒出来的李昂大惊失色。
“我原本只想亲眼看看迁徙到这里来的迦图人是个什么情况，真没想到竟然会遇上扎卡尔阁下……”
李昂擦了擦被头盔捂出来的汗：“扎卡尔，你的营地在哪儿？不介意请我吃顿晚餐吧？”
扎卡尔愣了愣，随后笑道：“李昂陛下？真是好胆量……你邀请我吃饭，居然是打算到我的营地去吃？”
一边说，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油彩，拔去身上用于伪装的草束，并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装备，看样子是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整洁一些——这位迦图军阀似乎挺讲究体面。
“怎么，你不乐意？那伱跟我回长河城也行啊，我肯定天天好吃好喝养着你……”
李昂把手里的的头盔扔给西吉斯蒙德，摊开双手走上前去：“我喜欢吃烤全羊，你的厨子会做吗？”
扎卡尔已经把身上的草叶清理干净了，他摘下了满是泥土的迷彩披风扔给了身后的士兵，也摊开双手迎了过来：“草原上每个人都会做烤羊，欢迎你到我家做客，李昂陛下，想吃多少烤羊都可以……不过，你真的敢到我家去吃饭吗？”
李昂笑嘻嘻的看着面前这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搓了搓手使劲点头：“既然有烤羊可以吃，那还有什么不敢的……走吧走吧，咱们赶紧去。”
一幅迫不及待的样子。
扎卡尔又愣了，彪悍的脸上扯出了一点笑容：“按照草原上的习俗，客人来了就应该好吃好喝的招待，让客人回不了家才算是招待好了……你就不怕到了我家就再也回不去了？”
“哦？还有这好事？天天都有烤羊吃？”
李昂大喜：“那有没有美女暖床？要是啥都有，那我回不回去也无所谓啊……”
“哈哈哈……李昂陛下……”
扎卡尔大笑起来，看着李昂的目光有了深深的欣赏：“你和凛鸦境的国王还真不一样，我佩服你的胆量……换成我，我肯定是不敢去你家吃饭的。”
“你都已经准备霸占我家了，还说不敢吃我家的饭？扎卡尔，你这人不诚实啊……”
李昂摇着头叹了口气。
“霸占你家？你可能有些误会，李昂陛下……”
扎卡尔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要是没打算霸占我家，那你派那么多人马到我境内做什么？”
李昂撇着嘴横眼问道：“而且，如果西吉斯蒙德没有发现你们的行踪，你原本打算埋伏在这儿做什么？”
“当然是打劫啊……你们这么大一支车队送上门来，我要是不抢，那不就太亏了？”
扎卡尔理直气壮的说道。
真有意思……
把两千大军派到新潘德王国境内，却一直躲藏着，大半个月都不劫掠；
可他自己，却在这荒郊野外亲自带着一百多号人做拦路抢劫的买卖？
这撒谎水平是真不咋地。
“我还真没见过打劫还要化妆成这样的。”
李昂看着扎卡尔身后的迦图骑手撇了撇嘴：“你明明就是想进攻狮湖城……扎卡尔，我就说你这家伙不诚实吧，每句都是谎言。难不成，你的那些战绩和名声都是撒谎骗来的？”
扎卡尔和他身边的卫队用迷彩进行伪装，这当然不是为了打劫，多半是和李昂一样，亲自出来查探军情的。
他在派出大量骑兵入境的同时，将部族迁往狮湖城东边，还亲自探查军情——这多半是为了图谋狮湖城，甚至是为了北部湾所有的城镇。
虽然脸上一直笑嘻嘻的，但其实现在李昂的心里有点沉重。
因为扎卡尔这种行为，不符合劫掠者的逻辑——扎卡尔不是为了抢劫钱粮，他是为了占领和统治！
他是要向迦图草原周边的国家实施真正的征服，而不是像往常一样抢一票就走！
不出意外的话，新潘德王国境内，有人在和扎卡尔做交易……
毕竟一直都没人能找到那么大一支军队——几千匹马啊，要是没有内鬼帮他们藏身并且提供马料，怎么可能完全发现不了行踪？
所以李昂会在这里主动暴露自己，他要让扎卡尔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好吧，我承认，我本来打算去看一看狮湖城的军备情况……我确实准备进攻狮湖城。不过，李昂陛下，您穿成这样出现在这里，又是为了什么？”
扎卡尔也撇着嘴指了指李昂。
李昂现在的穿戴就是个普通的骑兵，连兵器都是制式装备，戴上头盔以后连拉斐尔都没认出来他来。
李昂叹着气指了指身后的马车：“我是为了亲眼看看你部族的情况，并且亲自给你送点礼物。扎卡尔，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个实诚的人……”
“给我送礼物？”
扎卡尔看了看那些马车，又看了看李昂，满脸的不可置信。
“当然！我这个人从来就不喜欢打仗，只喜欢交朋友……我带来的礼物全都是草原上最稀缺的珍贵商品！”
李昂挥了挥手，旁边的西吉斯蒙德很配合的掀开了一辆马车上的篷布。
这辆马车上装的都是精致的铅制器皿和香料——这一车东西来自巴克斯，马略皇帝给铅壶定了超高的商品税，由于性价比太低，这玩意在巴克斯只有贵族才会买，所以大部分都成了滞销库存。
各种铅壶与铅制酒杯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银光，浓郁的香味也随着篷布掀开弥漫开来，扎卡尔身后的迦图人全都下意识的吸了口气。
“嘶……”
扎卡尔眼睛瞪大了，他也明显的深吸了一口气：“这可都是贵重的好东西……真的是送给我的？”
“当然，要不然我把它们带到这荒郊野外来干什么？”
李昂伸手比划了一下后面的马车：“扎卡尔，这几十车好东西，全都是送给你的。”
“为什么？”
扎卡尔皱起了眉头，满脸都是疑惑。
“我说过了，我不喜欢打仗，只喜欢交朋友……我会带着礼物到你家去，跟你好好谈谈我们的友谊，希望你也能用招待朋友的方式好吃好喝的招待我。”
李昂转身从另一辆马车上拿起了一个小玻璃杯，扔给扎卡尔：“友谊和玻璃一样得来不易，也和玻璃一样很容易碎，你要接住了……”
扎卡尔双手接过玻璃杯，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将杯子小心翼翼的揣进了怀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摊开双手欠了欠身：“李昂陛下，感谢您的慷慨，诚挚的邀请您去我的营帐做客。”
……
入夜，迦图人的营地点起了一人多高的大篝火。
数百人围着篝火，跳着迦图部落的马步舞。
外围是好几十个大烤架，更外围是许多的吊锅，羊肉汤的鲜香和烤羊肉腥臊味同时弥漫在整个营地中。
许多迦图女孩穿梭在人群中，为李昂手下的士兵们送上鲜美的肉汤。
那些原本穷凶极恶的迦图战士，此时也已经卸去了盔甲，光着膀子拎着酒囊四处找人喝酒。
如果迦图人不是敌人，那么他们招待朋友确实是很热情而直率的。
尽管语言不通，但他们依然会拿着木杯子笑嘻嘻的和士兵们掰腕子喝酒，喝得起劲了便拉人出来摔跤，被摔得满头包也不会生气，反而会大笑着拍着对手的肩比划大拇指。
李昂没有参与这些活动，他连酒都没喝，虽然身上的伤已经基本愈合，但他可不想喝从铅壶里倒出来的酒……
“李昂陛下，你是要和我谈什么？”
扎卡尔也没喝酒，而且没劝李昂喝酒——他知道他们两人都需要保持清醒。
他和李昂一样各自拿着把小刀子割着羊肉，而且扎卡尔还把羊头给了李昂——这是表示尊敬的礼节，确实是招待贵客的做法。
“谈买卖，你应该知道，我是个生意人。”
李昂比划了一下那些停在外围的马车：“你们需要盐，需要金属器皿，需要布料和丝帛，还需要药物与香料——加了香料的肉味道不错吧？”
盖住了腥臊味的羊肉，当然要好吃得多。
“我们确实需要这些……但这买卖要怎么谈？这些东西都很贵，我们可没什么钱……”
扎卡尔点着头问道。
草原上确实缺少这些，而这些东西都属于生活必需品。
“但是你们有羊啊——我需要羊，尤其是这种好吃的山羊。扎卡尔，我可以在弗莱彻开设一个互贸区，你们需要什么，完全可以拿羊来换，我们可以一起商量一个公道的价钱。”
李昂很认真的看着扎卡尔说道：“这样一来，你没必要让本就不多的战士出来玩命抢劫，可以专心对付朱达或是其他不服你的军阀。而我也能减少对边境的防护支出，把更多精力投入到内地的建设中去——我们都有利益，而且都能减少损失，没必要成天打死打活的，你还可以真正的慢慢在草原里建立你的国家。”
“李昂陛下，你真不介意我在草原里建立一个国家？”
扎卡尔也正襟危坐，很严肃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介意？我又不打算长期在草原生活，我对这地方没兴趣，我也不是什么征服者——我说过了，我是个生意人，我只做对我和我的人民有利益的事。和你们打仗并不符合我的利益，因为我必须付出无数人的牺牲，但却得不到多少好处。”
李昂很实在的说着：“无论做什么事，总是要衡量一下投入和产出的，对吧？”
“你说得没错……但我已经投入了不少，如果这时候退兵，我之前的投入可就全没了……”
扎卡尔点着头叹了口气。
“我带来的这些礼物，难道还不足以弥补你之前出兵的耗费吗？你派了多少人到我的领地内？两千？”
李昂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从里边切了一丢丢黑褐色的膏状物，抹在了刚切下来的羊腿肉上。
“两千人，四千匹马……这些贵重礼物的价值，当然远远超出他们在这段时间里的消耗。但是，李昂陛下，他们能为我带来的收获，可远远不是这些礼物可比的。”
扎卡尔一直盯着李昂的动作，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抹的这是什么？调料吗？”
“哦，这是福寿膏……用一种罕见的名贵药材制成的，不仅能镇痛、止咳，还能梳理肠胃，治疗便秘和腹泻，很好的东西——你要不要来一点？”
李昂把纸包递给扎卡尔：“我之前受过不少伤，一到晚上就会疼。而且肉吃多了要么便秘要么腹泻，用这个都可以解决……我给你带来了整整一车。”
扎卡尔接过纸包闻了闻：“福寿膏？确实是很好的药物……”
他也学着李昂的样子，切了一点点抹在了羊肉上。
“那么，你现在仍然觉得，你那支部队能给你带来的收获会远远超出我给你带来的礼物吗？”
李昂看着扎卡尔笑了笑：“你打不下长河城的，就连狮湖城你也别指望——既然我出现在了这里，你就应该明白，你不可能攻陷任何一座重镇了。至于其他的村镇——你打下来了又如何呢？守得住吗？说句不客气的话，没有了草原和骑射，守城的迦图人在我看来与平民无异……”
扎卡尔默默的吃下了那块肉，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
随后，他有些疑惑的问李昂：“你怎么知道我是想攻陷长河城？从哪儿得到的消息？你在我身边安插了奸细？”
“哈……扎卡尔，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李昂摇头笑道：“下午你自己说的，你要进攻狮湖城，我知道那是实话。大举进攻狮湖城，就意味着我必须把长河城的部队拉出来救援，那么你藏在克温村的那两千骑兵就有机会偷走长河城——我说得没错吧？”
“你怎么知道他们在克温村？！”
扎卡尔这下是真的惊讶了。
“哈哈哈，我随便猜的，没想到真猜中了……”
李昂大笑起来。
其实他并不确定扎卡尔的战术，也并不知道扎卡尔把那两千骑兵藏在哪儿，真就是在猜。
当然，这猜测倒也不是瞎蒙，毕竟扎卡尔的目的多半是某个重镇，而长河城离草原更近，并且最近正在大搞建设——赶在长河城的城墙完工之前进攻，当然就成了扎卡尔的首选。
而克温村，也是基于长河城这个目的地在猜——只有没什么人的克温和它附近那片无人区能藏一支大军不被发现。
既然猜中了这些，那么扎卡尔的内应是谁，李昂也同样猜得出来了。
第423章 忠诚的背叛者
人总是有一种思维惯性，总是觉得跟随自己越久的人就越值得信任。
这是由情感因素带来的自我欺骗，任何人都无法摆脱感性的迷雾，李昂当然也不例外。
就好像现在，即便李昂已经猜到了扎卡尔的内应是谁，但他仍然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其实，在确定了扎卡尔的目标之后，这个内应是很容易就能判断出来的——扎卡尔这次并不是为了劫掠，而是为了占领。那么，如果扎卡尔攻陷了长河城，他要用什么方式来守住战果呢？
只靠那两千孤军，就算能偷到长河城，也是守不住的。
长河城是李昂定下的新潘德王国首都，就算把其他地方全放弃，李昂也必然会举倾国之力反攻。
除非勇盾堡和弗莱彻已经与迦图人合作，使得草原上的迦图人能够源源不断的直接开入长河城……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是查理斯，他在与扎卡尔合谋。
是的，只会是查理斯。
他既熟悉迦图草原边境，又熟悉整个长河郡，并且在克温村待过，还知道狮鹫骑士团那个古老驻地，并且了解整个新潘德王国的军事调派情况……
他也是唯一一个既能调动号角召唤游侠团，又能调动戈德里克手下那些长弓手，还能调动勇盾堡防务的人。
同时，也只有查理斯才有机会与扎卡尔密切联络。
查理斯的封地是弗莱彻，赫里沃德死后，他又继承了勇盾堡，是勇盾郡唯一的领主。
而迦图人，也正是从赫里沃德死后开始行动的。
首先，整个号角召唤游侠团被招到了勇盾堡……这是理所应当的，赫里沃德是游侠团哨兵们的军士长，是所有游骑兵和哨兵们的前辈师长，他们确实应该去勇盾堡参加葬礼，同时防备迦图人趁机南下。
然后迦图人在弗莱彻与查理斯的部队‘打了一仗’，这看起来也理所当然，勇盾堡一大堆人呢，迦图人当然会试试袭击弗莱彻这边。
而打这一仗的时候，大概就是查理斯与扎卡尔谈合作的时候——既不会招人怀疑，又能让整个东部的军事力量全部聚集到边境去。
于是迦图人从空虚的诺多森林里穿过，然后绕过白鹿堡一直向西，躲到克温村的古老驻地去埋伏——这个路线刚好是既没有兵力又没有人的路线，唯一的障碍只是特鲁布伦的猫头鹰骑士团而已，而恰恰也是猫头鹰骑士团发现了迦图人的部队。
随后扎卡尔带着族人迁移到狮湖城与弗莱彻之间，半真半假的佯攻狮湖城，同时还能对弗莱彻与勇盾堡制造威胁，迫使李昂只能从长河城调兵救援。
这样一来长河镇腹地将更为空虚，藏在克温村的迦图人就有了攻克长河城的机会。
同时，这也能给整个新潘德王国制造出一种错觉——大部分人都会以为迦图人孤军在长河城无路可退，即便攻克了长河城也守不住，整个王国很可能会慢慢调兵围剿。
但实际上，迦图人会源源不断的从弗莱彻入境，既然查理斯与迦图人合作了，那么整个东部地区都会落到迦图人手里，而且他们全都守得住……
此外，只要查理斯传个假情报，号角召唤游侠团就很可能会踏入陷阱，陷入覆灭的危机！
想明白了的李昂心里相当难受，他不理解，查理斯为什么要这么做？
“扎卡尔，勇盾堡马上就要换防了，我已经让利奥弗里克伯爵重新执掌勇盾堡。查理斯没法和你合作了，你的原计划肯定是没法实施了……”
即便心里很不爽，李昂脸上依然笑嘻嘻的，仿佛一切都胸有成竹一般。
这是在忽悠。
李昂并没有要求勇盾堡换防，他临出发的时候只是传令让利奥弗里克和达利昂带兵到长河城备战。
达利昂在萨瓦河堡，利奥弗里克在卡伦鹿堡，都有点远，传令和行军都需要时间，估计现在利奥弗里克还没能赶到长河城。
不过，脸上却是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
扎卡尔愣了。
他看着李昂那淡定的神情，像是受了惊吓一般猛的站了起来，看向李昂的眼神充满了敬畏：“你……伱怎么知道的？查理斯……难道他是……”
“我怎么知道……哈哈……你可以猜一下——你可以先猜猜查理斯为什么会有胆子和你合作……他可是我的誓言骑士！”
李昂大笑起来，一脸的志得意满。
但实际上，他心里在滴血。
麻蛋。
原本他还不完全确定，现在确定了，就是查理斯。
“这……竟然是你故意安排的？！”
扎卡尔愣愣的看着李昂，紧咬着后槽牙：“真是好手段！！”
“扎卡尔，你应该听说过，我是预言之子……你应该也知道，我曾经给过查理斯很大的帮助，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背叛我呢？”
李昂盯着扎卡尔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
其实李昂心里也在想这个问题——查理斯，你为什么会和迦图人合作呢？
扎卡尔咬着牙沉默着，眼神闪烁不定。
两人对视了片刻，扎卡尔叹了口气重新坐到李昂对面：“他的演技不错……这么说来，我那些部队大概已经落到你的陷阱里了？他们……还能回来吗？”
“他们回不回得来，完全取决于你，扎卡尔。”
李昂很随意的笑了笑，继续吃起了羊肉，一边吃一边笑道：“我是个生意人，我不喜欢打仗杀人，而且我已经给你带来了一笔好生意。但如果你不想和我做生意，那你将来或许可以到辛加尔去买回他们当中的一部分……要怎么做你自己选，我都接受。”
人生就像是赌局，当手里牌不好的时候，未必就一定要pass，偶尔也可以试试诈唬偷鸡——如果筹码总量比对手多，完全可以梭哈吓唬对手。
毕竟，对手的牌也不太可能是皇家同花顺。
李昂现在是必须梭哈赌一赌的，要不然他不确定扎卡尔会不会在这里干掉自己——如果不能诈到扎卡尔，那么扎卡尔确实可以干掉李昂，然后继续实施他的原计划。
当然，干掉李昂也不是什么好选择——这会导致烈狮境、诺多境以及巴克斯三国不计代价倾力围剿所有迦图人，双方将完全变成不死不休的种族战争，扎卡尔肯定也知道这一点。
而如果唬住了扎卡尔，那么不仅李昂的安全能有保障，迦图人的问题也能一并解决。
现在，就要看扎卡尔敢不敢梭哈……
李昂知道，自己偷鸡成功的机会很大。
因为扎卡尔的总筹码比李昂少，而且李昂亮出来的牌面看上去比较大。
最重要的是，扎卡尔不是个蠢货，也不是那种冲动的莽夫。
如果这一切确实都是李昂授意的，如果查理斯是假意投靠，那么进入克温村的那些迦图部队多半回不来了，而且还等于是送给了李昂四千匹战马。
如果李昂说的是真的，那么失去了这些精锐之后，还要和新潘德王国打一场种族战争……划算吗？
扎卡尔确实不敢赌。
“李昂陛下，我明天就撤回草原，希望你能将我的族人放回来……”
沉默了很久之后，扎卡尔幽幽的问道：“另外，您所说的互贸区，具体打算怎么安排？”
“五头羊一个人，三头羊一匹马，这价钱很公道吧？给你打个折，送两万头羊到弗莱彻，我就会放回你的部队。”
李昂头都没抬的吃着肉——主要是怕扎卡尔看见他偷鸡成功的表情：“至于互贸区，我会给你列个货品清单，然后我们到弗莱彻去一起定价，我保证价格都很便宜，不会让你们吃亏。”
…………
第二天一早，扎卡尔开始撤军了。
李昂也带着手下走上了返回长河城的路，当然，名义上，他是要‘快速赶回去筹备互贸区，以免双方士兵发生不必要的摩擦’……
不过，回去的路上少了很多人……
拉斐尔和他带来的几个号角游侠不在队伍里，西吉斯蒙德也不在。
这一趟拉斐尔这个翻译没能派上用场，所以他再次得到了另一个任务——赶在迦图人到达弗莱彻之前，快马狂奔去勇盾堡，让号角召唤游侠团接管勇盾堡，并且把查理斯抓回来。
李昂很想知道，查理斯为什么会通敌——在他还有系统的时候，查理斯曾经被系统标识为‘好感度100’，满好感都会背叛通敌？李昂有点想不通。
只有西吉斯蒙德倒是真的要去弗莱彻筹备互贸区。
返程的路，李昂赶得很急。
因为他还要赶着把藏在克温村的那两千迦图人封锁起来。
诈唬这种事，一旦诈成功了，那就应该立刻把这事给办成真的——其实这就是不入流的江湖骗子和空手套白狼的大佬之间的区别。
使诈偷鸡是用来争取时间和空间的，要让谎言为真实服务，而不是为了欺骗而欺骗。
把握住诈来的机会，将假事办成真事，才会得到真正的成果。
为了快速返回长河城，李昂在脱离了迦图人的视线之后便飞马往正南方狂奔——正南方就是长河城背后的大湖，长河湖。
几个水性最好的兄弟在湖畔拼凑出了个简易的木筏，只用了大半天时间，便直接划过了数十里宽的长河湖。
这是从北部荒原返回长河城最快的方式，但也是最累的方式——临时拼凑的木筏子和浆不太好控制，几个兄弟胳膊都快划断了，算是非战斗减员。
李昂赶回得非常及时，这时候达利昂和利奥弗里克刚好回到长河城。
狮鹫骑士团全员骑兵，而且马匹比较富余——从拜蛇教手里缴获了不少，现在已经做到了一人双马，行军速度比较快。虽然萨瓦河堡比卡伦鹿堡距离更远，但他们与利奥弗里克的部队基本同时到达。
利奥弗里克立刻被李昂任命为勇盾郡守兼东部军务总长，再次带着部队往勇盾堡而去。
而狮鹫骑士团，则要和白银之手一起搞定克温村那两千迦图人。
……
此时，勇盾堡。
当拉斐尔飞马赶回勇盾堡的时候，号角召唤游侠团已经不在这里了。
拉尔夫也不在。
勇盾堡守军全都是查理斯的人。
由于迦图人已经入境，查理斯以‘要确保长河城辖区不发生危险’为由，让号角召唤游骑兵和哨兵们分散成了几队，并分别派往了厄米内德、长河城以及麦香领一带。
查理斯目前在号角召唤游侠团的权限很高——所有人都将他视为奥登伯爵的继承人。
长河镇哨兵本就服从他的指挥，游骑兵们也不会拒绝他的安排，拉尔夫也很信任他，就连留在长河城的戈德里克都很信任他——如果不是确认了查理斯在和迦图人合作，李昂也是极为信任他的。
查理斯是李昂手下第一个有封地的骑士，而且从一开始，查理斯在他的封地就有完全的自主权，李昂没有对查理斯的封地作任何限制，并且遇到困难的时候还能寻求李昂的帮助——这是最高程度的信任了。
而查理斯之前几年的表现，也一直都对得起这种信任。
他为人一向正直低调，从不惹事，也从不怕事。
他曾面对三先知的大军面不改色，也曾忠实的与戈德里克一起以寡敌众坚持奋战，还曾与达利昂一起为了正义千里追凶。
勇气，忠诚，义理他都不缺，甚至可以算是大多数骑士的榜样。
但为什么这个时候，在李昂已经建立新潘德王国，在查理斯已经位高权重手握一郡之地的时候，在他几乎已经得到了与他父亲奥登伯爵同等地位的时候，竟然还要通敌？
拉斐尔不理解。
但无论是为什么，总得先完成李昂交代的任务。
眼下拉尔夫和号角召唤游侠团都不在，拉斐尔只能自己一个人干。
有时候压力是会让人成长的，拉斐尔原本是个直率的血性小伙，现在也被迫变成了背后敲闷棍的歹徒……
在勇盾堡领主大厅，拉斐尔以传李昂的密令为由驱走了查理斯的卫兵，随后趁着查理斯不备，直接抡起椅子砸晕了他。
随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麻袋，把昏迷的查理斯装着直接扛了出来——勇盾堡所有人都认识拉斐尔，没人会盘问他。
然后赶在查理斯的卫兵发现之前，拉斐尔带着麻袋飞马逃离了勇盾堡，打算一直往南穿过诺多森林直奔白鹿堡——白鹿堡是查理斯的人无法插手的地方。
“拉斐尔？……你……为什么？”
森林里，醒来的查理斯似乎非常疲惫。
但看着满脸杀气的拉斐尔，查理斯却显得颇为淡定。
“你说为什么？你还是先说说你为什么要和迦图人勾结吧……查理斯，说真的，我不明白，你现在有权有势有地位有名望，而且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自毁前途呢？而且你是李昂陛下的第一个誓言骑士！”
拉斐尔已经把查理斯绑得严严实实，正在旁边整理着马鞍。
“我……唉……拉斐尔，如果我说我是被迫的，你信吗？”
查理斯没有辩解，而是深深的叹着气。
“被迫？你觉得我信不信？所有人都知道，你的亲人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怎么被迫？”
拉斐尔摇了摇头。
“带我去见陛下吧……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我只能亲自和陛下认罪……但是，拉斐尔，我没有背叛陛下。”
查理斯不再说话，闭上了眼。
第424章 征服并不需要用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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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千迦图人确实在克温村，查理斯让他们藏到了狮鹫骑士团的古老驻地中。
这个隐秘的驻地知道的人不多，而且谁都没想过查理斯会和扎卡尔合作。
不过，这个驻地对迦图人而言并不是什么好地方。
因为只要把山谷口堵上，他们就别想出来了——这地方只有一个出入口，而且并不宽敞。
当然，驻地里边其实还有一条隐秘的小路可以通往女神山上，但那条小路只有达利昂一个人知道。
那条小路李昂走过一次，但他同样不知道应该怎么走，因为那需要在迷雾和森林里绕行很久。
这种迷雾森林一进去就会迷路，除了达利昂这个从小生活在这里的人之外，其他人走进去就很可能再也出不来了。
目前，达利昂正带着狮鹫骑士团堵在山谷口。
驻地里的迦图人并没有试图往外冲——山谷口只有三米宽的道路，路的一侧是峭壁，另一侧是深涧和激流，没别的地方能落脚，而且山谷口是个拐角。
但山谷口的拐角外，却是能布下几十米弧形军阵的空地。
只要脑子没坏，谁都能看出来，这肯定是冲不出去的。
于是迦图人也退入了驻地内部——他们出不来，但李昂的部队也别想进去，两边就这么对峙着。
李昂倒是不怎么在乎这种对峙，反正只要困住他们就可以了。
“达利昂，你就留在这里盯着这些迦图人，别让他们出来就行。我得去弗来彻……”
李昂安排好部队之后打算离开，但想了想又回头问了达利昂一句：“你和查理斯关系不错，相处的时间也最多，他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过什么异常？”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了这些迦图人，我恐怕很难相信查理斯会通敌……”
达利昂想了想，伸手指了指那个驻地：“陛下，查理斯一直将您奉若神明，还给您修建了凋像每天供奉，有时候还会一个人在凋像面前自言自语……这算不算异常？”
李昂愣住了：“驻地里那个墓，是查理斯建的？”
李昂还清楚的记得，狮鹫骑士团驻地里，有一座很显眼的墓葬——墓碑上写着“这里长眠着勇敢无畏的潘德之王，李昂·格里芬陛下。”
坟墓的前面就立着李昂的等身塑像。
那是他失踪后，查理斯和达利昂给他修建的，墓里其实是空的。
当时达利昂解释过，立这个墓一方面是因为大多数人都以为李昂已经死了，另一方面是为了让狮鹫骑士团有个‘为李昂复仇’的名义。
毕竟那时候狮鹫骑士团身份很尴尬——在其他人看来，他们那时候相当于是一支非法武装。
当时艾米是烈狮王国女王，但由于历史原因，狮鹫骑士团不可能效忠于烈狮王国。因此他们要用李昂的名义来保存自身，也就是让其他人将他们视为李昂的私人部队，免得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李昂本以为这是达利昂得到了他养父的授意，没想到竟然是出于查理斯的建议。
“陛下，查理斯对您的崇拜其实早就已经超出了君臣的概念……他是将您视为神灵的。而且，他大概能算是那种狂信徒——我觉得，即使您让他去送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去做的。”
达利昂说着，抚着胸口朝李昂低下了头：“从这里的情况来看，查理斯确实勾结了迦图人。但我同样能确信，他对您的忠诚是不可置疑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这其中很可能有什么缘由，陛下，希望您能给他一个辩解的机会。”
“我会的。”
李昂点了点头，思索着离开了。
回到长河城之后，李昂收到了拉斐尔传回的消息。
拉斐尔已经到了白鹿堡，他把查理斯锁进了潘德银行——那里有几百诺多精灵看守着，曾经与拉斐尔并肩作战的文达蒂尔也在那里。
这是很稳妥的做法，拉斐尔确实是成长了不少。
不过李昂目前还来不及去问清楚查理斯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他还要赶去弗来彻。
他要先去把扎卡尔彻底忽悠瘸，然后再回来清理门户。
……
西吉斯蒙德确实是个办事效率很高的人，他只用了三天就把弗来彻的贸易市场给建了起来。
或许是缘分，或许是巧合，互贸市场的位置，就在李昂曾经与迦图人血战的那个河畔营地，一步都不差。
当初那个小小的河畔营地已经经历了拉尔夫和查理斯的多次扩建，现在已经是个足以容纳上千人的中型堡垒了。
而且这个堡垒横跨长河，就像是一个杠铃的样子。河的两端都有兵站和围墙，中间是一座修得很结实的木桥。
也就是说，这个中型堡垒其实相当于在河道两边各修了一个小城堡。即便河对岸的城堡被敌人占据，也可以在另一端据守桥头进行阻击，同时能让守军越过河道快速反击，属于攻守兼备的军事堡垒。
而现在，这个堡垒的北边被划为了迦图人的交易场；而南边则作为了新潘德王国的大卖场，中间隔着一座桥。
这当然是很公平的做法，李昂做生意一向是本着公平自愿的原则……
包括他给扎卡尔列出来的清单，也显得极其公道，甚至连扎卡尔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占了便宜了……
比如，一头五十磅以上的山羊能换到五磅食盐；
两头羊就能换到一磅染料；
六头羊就能换一磅巴克斯香料，而且是已经碾成粉的成品；
而更昂贵的铅壶和铅制大锅，竟然也只要区区三五头羊的价格；
就连贵重无比的福寿膏也在清单中——这玩意确实治好了扎卡尔的旧伤和便秘，而且还能提神醒脑，也确实能止咳止吐止泻——草原上常见的大多数病症都能治！迦图人甚至已经把这玩意称为‘神药’了。可这么宝贵的东西，一磅居然只要十头羊而已！
当然，羊必须养到五十磅以上，要不然不收——李昂给迦图人准备的交易场留了很多个五十磅的天平秤。
这个标准也极其公道，五十磅的山羊其实没多大，只需要养一年就有这个重量了，都还不算成年，一般山羊其实是能长到一百多磅的。
扎卡尔甚至还觉得这样的羊是不是小了点，但李昂表示五十多磅的羊最适合用来做烤羊——这确实也是事实。
“李昂陛下，这价格确实很厚道，我没什么异议……如果您需要战马，我也愿意卖给您。”
扎卡尔觉得李昂开设这个贸易场确实很有诚意，这种定价在他看来和白捡差不多——羊这玩意在草原上真的不怎么值钱。
“战马就不用了，我的部队目前马匹是够用的。当然，你要是愿意卖种马，我倒是可以买几匹……”
李昂拒绝了扎卡尔的提议：“迦图人也是人，让你的族人生活得好一点吧，羊每个人都能养，女人和小孩子也能放羊，而且还能补充你们族内的食物储备。但养马却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和青壮人手……”
扎卡尔看着悲天悯人的李昂，缓缓的点了点头：“说得没错……李昂陛下，您确实是个仁慈的君王。”
“这样一来，我们双方都能减少驻防的军队人手，把更多的人力物力投入到人们的生活中去……但你得照顾好这个市场，我担心朱达的部族过来搞破坏——我可不想和他交易，你知道的，他肯定不会拿羊过来换。”
李昂也点了点头，朝扎卡尔伸出了手。
扎卡尔也伸手，抓着李昂的爪子使劲握了握：“请放心，朱达永远不会再来了。感谢您的康慨，李昂陛下。”
两边谈妥了价格，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为了确保和迦图人的交易能长久维系下去，李昂让临时驻扎在这里的安冬嘉管理这个交易区——安冬嘉曾经在凛鸦境管理过与迷雾山人的交易区，现在做这个也算是驾轻就熟。
让迷雾山人来维持迦图人和潘德人之间的交易，这也显得既公平又合理。
当然，最重要的是……李昂不打算让拉尔夫或者利奥弗里克这些正派人来管这事。
管理这个交易场的负责人，最适合的就是安冬嘉这样比较‘灵活’的人。
因为安冬嘉和安森正在谈恋爱，她知道李昂弄来的那些‘草原生活必需品’都是些什么玩意……
福寿膏就是鸦片，这玩意的情况就不用多解释了，反正拉蒙现在已经垄断了辛加尔的鸦片市场，货源充足得很。
铅壶和铅锅并不仅仅只是铅制品而已，它们的内层还刷了汞漆——能达到不粘锅的效果，还能使这些器皿看起来银光闪闪非常漂亮，而且还很容易清洗。
但长期使用铅制品会导致铅中毒，并且汞漆加热后会产生更致命的水银毒素……
而那些所谓的巴克斯香料，其实也是巴克斯国内二十年前便不允许销售的违禁品，也是积压库存。
这些香料都不是天然香料，而是以前的巴克斯商人用废弃香料混合各种有毒添加剂加工出来的，之所以要打成粉末，就是避免被看出来……
但这种二手香料确实能够解除肉食的油腻，而且效果极好——大概是因为樟黄素之类的东西含量特别高……
既然解除油腻的效果特别好，那对长期吃肉的草原民族而言就确实是好东西，少量食用也吃不死人，顶多让人患上肝癌以及生殖系统疾病……
只有食盐没有额外加料，因为那玩意本来就不是按真正的食盐标准制成的——那是没有经过二次蒸馏的海盐半成品，也就是直接用海水制出的第一道盐，看起来和吃起来都没问题，只不过长期食用很可能导致失明健忘脱发耳鸣全身无力之类的小毛病而已……
都是小问题。
你看人家扎卡尔都已经真心实意的表示了感谢……
这可都是草原上最缺少的好东西，李昂做的可是厚道生意。
……
半个月后，迦图人全面撤回了草原，并且确实送来了大量的羊。
这时候被堵在古老驻地里的那两千迦图人差不多刚好将粮草用尽，看来扎卡尔是用了最快的效率凑出了两万头羊。
这些羊在第一时间便成为了李昂用来给部下酬功的福利——之前一直在到处作战，部队也都疲累了，需要激励一下。
两万头羊被数千大军瓜分后显得并不多，差不多每个战士都能分到两头，立下战功的能多分一点。
不过，大陆上很快又流传起了另一个说法：立下战功的战士就应该用肥羊来酬功，因为战士们返乡娶妻用得上——毕竟烤全羊是婚宴三件套之一……
当然了，这个说法也是为李昂的养羊计划做配套服务的……
扎卡尔的人把羊送到弗来彻之后，李昂也如约放走了古老驻地里那支迦图部队，很讲诚信。
在这支部队被放走后不久，北方便传来了迦图人内讧的消息——这是一个名叫‘史扎哈’的迦图人传出来的，他原本是朱达的部下，现在投奔了扎卡尔。
破坏者朱达的部族遭到了扎卡尔的大规模袭击，朱达战死，部族被吞并。
迦图人全面服从了扎卡尔的领导，并且开始大规模的到弗来彻进行交易。
大概是因为朱达的部族已经被扎卡尔搞定，交易进展很顺利，迦图人基本上都是欢天喜地的牵着羊换回了他们想要的好东西，没发生什么不必要的冲突。
毕竟对迦图人而言，羊他们是真不缺，尤其是很好养活的山羊……
羊这种东西确实是挺好的牲畜，适应力强好养活，温顺平静好管理。
而且从羊奶到羊毛，再到羊肉和羊角，全身上下都有用途。就连羊肠也是医生必备的外伤缝合用品。
唯一不好的地方在于，山羊会消耗比马更多的草场，而且它们要啃草根……
当然，啃草根并不会导致草地荒漠化，只是会让草地的恢复周期变得更长——比牛和马啃过的草场恢复得慢几倍。
对于迦图人而言，每过一季便换一处草场，一年四季在不同的草场进行轮换放牧，这是他们的生活习惯。
他们原本养得更多的牲畜是马和牛。
但李昂的交易市场，会迫使他们大量养羊——只有山羊才能换到那些好东西，那些东西是以前到处抢劫都抢不到的。尤其是盐和金属器皿，是草原里确实缺少的必需品。
而大量养殖山羊，大概一两年之后，等他们重新回到第一处草场，他们就会发现……草场并没有完全长起来。
草场不够，他们就必须减少放牧的牲畜数量——但减少什么类型的牲畜呢？
马对食物是比较挑剔的，还没有完全长起来的草场，养活不了太多马匹，却依然能养活羊——跟马比起来，山羊确实更好养……
再说，短时间内少培育一季马匹也没什么，迦图人现在不缺马……
同时，李昂的交易市场也只收羊。
那这个选择就很容易做了。
在一次次的减少牛和马的培育之后，迦图人渐渐就会变成山羊养殖专业户——无论是为了交易，还是为了养活更多的牲畜以保障部族的食物储备，这都是必须做的选择。
于是这个恶性循环，便只能持续下去……直到一切都无法挽回。
再加上对‘福寿膏’的依赖以及各种毒素的摄入，一两年之后，迦图人还会发现，他们的新生儿死亡率和畸形率会高的吓人，成年人也会渐渐变得虚弱。
彪悍的战士会枯瘦如柴，引以为傲的骑射功夫也会因为手抖眼花而使不出来……
但这一切的原因，以迦图人的文化水平，恐怕永远都找不到答桉。
他们大概只会归咎于神灵因达尔放弃了他们吧……
而且，到那时他们无论用什么方式试图改变这一切，也都来不及了，老老实实的为新潘德王国养羊，大概会成为他们存在的唯一理由。
不出意外的话，要不了几年，迦图人就会变得温和有礼能歌善舞热情好客……
征服，其实并不一定需要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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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5章 殉道者
殉道者要塞。
这是个仓促建成的堡垒，位于德夏南部，乌苏河南岸的绿洲中。
这片绿洲是连接托巴城与纳尔达的必经之路，也是过去两年里，德夏抵抗巴克斯帝国最激烈的战场。
这是莎拉的父亲沙拉凡·谢赫建立的要塞，也是他自尽身亡的地方。
沙拉凡，这个曾经背叛巴哈德汗卡丹的叛军头领，却在生命最后的时光里，用血与剑坚决的维护着德夏最后的尊严。
他在殉道者要塞拼光了耗费一生积攒起来的家底，使马略皇帝的远征军在这座要塞下驻足了整整一年，直到巴克斯大军粮尽退兵。
当时被围困在托巴城里的埃米尔薛西斯，以及逃到纳尔达的卡丹，也因此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并在沙拉凡的联络下抛下相互的仇恨，结为了同盟。
德夏公国南部最后的国境也因此得以保存。
但可惜的是，两个‘巴哈德汗’结盟后，却都没有收复失地的打算。
这兄弟二人同时向殉道者要塞送去了承认战败的协议，希望沙拉凡谢赫代表他们与巴克斯帝国谈和，接受巴克斯帝国占领其北方大部分领土。
卡丹和埃米尔薛西斯这兄弟俩，大概是既没有拼死战斗到底的血性，又没有亲自承认战败的魄力……
或许沙拉凡一直以来的观念是正确的——在沙漠中英勇无畏的圣堂武士，一旦在城市里住得太久，确实就会变得孱弱。
孱弱得连亲自承认失败的勇气都没有。
于是沙拉凡·谢赫代表两个‘巴哈德汗’与巴克斯帝国签订了战败合约，然后——他自杀了。
莎拉现在能够理解父亲的执念了——虽然她依然不认同父亲抛妻弃女的做法。
沙拉凡·谢赫是真正深爱德夏的人，为了德夏，他可以付出一切……无论是家人还是他自己。
他自杀，也是因为他无法再看到德夏的未来……
加齐圣山被烧了，瓦塔神被‘杀’了，那些尊贵的高僧们无一殉道，卡丹和埃米尔薛西斯这样的贵人也没有为德夏牺牲的觉悟……
对于沙拉凡·谢赫而言，他的德夏已经亡了。
所以，这个要塞不叫‘圣战要塞’，而叫‘殉道者要塞’。
沙拉凡，是德夏最后的殉道者。
但这个殉道者并没有得到德夏人的尊敬——因为是他代表德夏承认了战败，他是在战败合约上签字的那个人……
大多数人都是愚昧的。
那些还保留着一些血性的德夏年轻人，甚至包括沙拉凡的一些部下，都在咬牙切齿的咒骂着沙拉凡这个承认战败的‘懦夫’，但卡丹和埃米尔薛西斯却没有遭受任何指责……
他们只会低头盯着背黑锅的那个签名，却从不会抬头看看授意的君王。
或者说，他们只会跟风骂着别人都在骂的人，并要求有胆子说真话的人都闭上嘴。
大概，这是因为咒骂沙拉凡不会有什么后果，而咒骂卡丹却很可能人头落地吧。
只有莎拉能在殉道者要塞大声咒骂卡丹和埃米尔薛西斯——而且是当着他们俩骂的。
莎拉以新潘德外务大臣的身份，在殉道者要塞约见了卡丹和埃米尔薛西斯两个‘巴哈德汗’。
这兄弟二人磨蹭了很久才来到殉道者要塞，而且各自都带了很多护卫……
可能是怕被人刺杀。
但莎拉其实只是单枪匹马的在要塞中等他们。
卡丹和埃米尔薛西斯都不怎么敢对莎拉大声说话……
他们对沙拉凡·谢赫可能有些愧疚。
卡丹见过小时候的莎拉，沙拉凡留在殉道者要塞的一些部下也还认得莎拉，他们没底气为难沙拉凡的女儿——当然，他们也不敢为难，现在的新潘德王国他们得罪不起。
莎拉是外务大臣，出使的时候代表的是整个国家，如果对莎拉不敬，说不定又得把李昂招来……
“……我来这里原本只是想祭拜一下我父亲……但我却在这里听到了我父亲的骂名！”
莎拉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的扫视着左右两个‘巴哈德汗’：“什么‘德夏之耻’，什么‘懦夫败类’，还有人说他是‘卖国贼’……我现在想知道，到底特么谁是德夏之耻！到底谁特么的是懦夫败类！敢做不敢当的混蛋，又没骨气又不要脸，简直就是蛆虫！！”
莎拉没有指名道姓，但谁都知道她骂的是谁……
卡丹闭口不言，埃米尔薛西斯低头看脚。
两人都没说话。
“你们两个不是结盟了么？现在你们两兄弟谁说了算？谁是巴哈德汗？”
莎拉看着兄弟二人，脸上满是嘲讽的神色——这两人被当面骂成蛆虫都不还口，不愧是大汗级别的人物。
“他……”“他……”
这两兄弟都指着对方。
随后，他们又同时‘哼’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那行吧，看来你们都很有自知之明，都知道自己不配这个头衔……”
莎拉站起了身：“既然你们知道自己不配作为德夏的统治者，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机会……向新潘德王国投降，接受李昂陛下的统治，这或许能保障你们的安全……”
“什么？”“投降？”
卡丹和埃米尔薛西斯同时站了起来，他们确实没想到莎拉竟然会这么突然的提出这种要求。
“我们并没有和新潘德王国作战……而且，我们没有得罪过李昂陛下啊……”
埃米尔薛西斯有些奇怪的看着莎拉。
“是啊，你们没得罪李昂陛下。但你们得罪了我！！”
莎拉重重一掌拍在桌面上：“我父亲的名誉，要么用你们的血来洗，要么用你们的名誉来洗，你们自己选！！”
说完，她从腰间抽出了长剑，用剑刃当镜子照着自己的脸。
“莎拉女士……这不是李昂陛下的命令吧？你这是在擅做主张……”
卡丹皱着眉头看着莎拉手中的剑：“如果我们不接受，难道你还能代表新潘德王国向我们宣战？”
“我不能宣战，我是外务大臣，不是国王之手……我也没有军队，没法亲自带兵作战。”
莎拉慢条斯理的说着，声音冷冽而平淡：“但是，我有李昂陛下的友谊——如果我死在德夏境内，我能保证，李昂陛下一定会带兵踏平德夏，将你们全部斩尽杀绝……”
卡丹和埃米尔薛西斯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都有了真正的恐慌。
他们知道，莎拉说的是真的，而且她确实有死在这里的勇气。
且不说莎拉与李昂之间的友谊，单凭莎拉这个外务大臣的身份，就已经是绝对不能在德夏境内出事的了——别说是死在德夏境内，就算是莎拉在德夏境内受点小伤，新潘德王国也必将和德夏不死不休。
而且，卡丹兄弟二人都知道，李昂估计是乐意这么做的……
“莎拉女士，如果李昂陛下愿意恢复德夏公国的领地，我愿意向新潘德王国称臣！”
卡丹反应很快的服了软，并且还了个价。
“呸……德夏公国？你居然还打算成为潘德王国的附属公国？你们已经让出了北部领地，承认了北方大部分地区被巴克斯统治，这战败协议上的墨水还没干呢，怎么恢复？”
莎拉讥讽的笑了笑：“你们现在的领地只不过相当于一个伯爵领而已……我倒是不介意请求李昂陛下让你们两位都成为伯爵。不过，德夏只有一个，你们却有两个人——我再问一遍，德夏由谁说了算？”
卡丹和埃米尔薛西斯再度沉默了。
没错，新潘德王国和巴克斯现在是同盟国家，而且李昂和辛加尔的拉蒙是合作伙伴，他不可能让巴克斯占领的地盘以及独立出去的辛加尔重归德夏的……
德夏谁说了算？
现在只怕是李昂说了算……或者说，是代表着李昂的莎拉说了算。
“当然，你们也可以自杀或者逃亡——这样你们就不用为难了，我也不会再逼迫两个死人洗清我父亲的名誉……”
莎拉把手里的的剑扔到了桌子上，‘铛琅琅’的脆响将两个‘巴哈德汗’惊出一身的冷汗。
自杀？开什么玩笑……
逃亡？逃到哪儿去？以莎拉表现出来的态度，真要是逃亡，恐怕身后跟着的就会是天蝎刺客兄弟会了吧？
这两兄弟想了很久，然后打了一架，最终磨磨蹭蹭的写了份降表。
识时务者为俊杰，当个伯爵总比没命强得多，再说好歹是个伯国，至少是有自治权的。
这次，埃米尔薛西斯没有和卡丹争德夏伯国的统治权，但这两兄弟仍然为了争执谁在降表上签字而打了一架——但并不是争着签字，而是争着让对方签字……
因为谁签字谁挨骂，签署降表的人，肯定会背上‘懦夫’与‘卖国贼’之类的骂名。
最终，在投降书上签字的，是两个‘巴哈德汗’的名字。
这是莎拉要求的——莎拉说要看到他们的诚意。
在莎拉带着德夏的降书回到长河城的时候，李昂也刚好处理完弗莱彻的事情。
莎拉给李昂带回来的当然是意料之外的收获——这确实是莎拉自作主张，但她做得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出色。
而李昂接下来的命令，比莎拉其实更狠一些。
他将卡丹封为‘纳尔达伯爵’，将埃米尔薛西斯封为了‘托巴伯爵’，把这两兄弟的领地分为了两个伯爵领，并且只允许他们保留符合伯爵身份的部队——不超过一百名全甲骑士，或者一千名轻甲士兵。
如果铠甲或军队超标，就将直接视为叛逆。
而莎拉……李昂也让她成为了伯爵，而且，给她的名头才是‘德夏伯爵’。
外务大臣的爵位当然要高一点，况且莎拉确实已经有了符合这个爵位的功劳。
她的封地就是殉道者要塞、加哈尔村以及圣战堡。这是沙拉凡·谢赫曾经的地盘，刚好将卡丹和埃米尔薛西斯的领地截为两半。
莎拉依然担任着外务大臣，她的封地将交给另一个人代为管理——她的未婚夫，刚被李昂敕封为誓言骑士的西吉斯蒙德。
对于一个国王而言，遇到任何事都必须沉得住气，轻重缓急一定得分清楚。
即便是遇上亲近的手下勾结外敌，也要忍住情绪，先理智的解决迦图人带来的威胁，并部署好所有的政务，最后再去处置背叛者。
李昂一向是个理智的人。
眼下，里里外外的事情都已经布置好，李昂这才动身去白鹿堡见查理斯。
潘德历358年10月16日。
这一天是秩序女神的赐福日。
也是战争结束的日子。
一天前，李昂陛下回到了白鹿堡检视物资储备情况，并宣布整个新潘德王国解除备战状态。
迦图人已经全面退回了草原，烈狮境和诺多森林都恢复了平静。
德夏已经成了新潘德王国的三个伯爵领。
巴克斯帝国目前与新潘德王国是同盟国，在很多方面都有合作。
菲尔兹威也全面退出了烈狮境的土地，据说正在向艾米陛下请求签订互不侵犯协议。
除了凛鸦境那对姐弟依然在进行王位争夺之外，整个大陆都不再有战争。
我也终于可以从事我的本职工作——担任李昂陛下的御前侍卫统领。
这一年一直在领兵打仗，能够解除战争状态，原本是令人舒畅的好事。
但李昂陛下的心情却很糟糕。
这是因为查理斯。
我能想到李昂陛下心里有多难过——查理斯不仅是被李昂陛下视为好友的奥登伯爵的儿子，而且还是陛下的第一个誓言骑士。
这样的人竟然会勾结外敌，确实令人难以想象。
我尝试着安慰李昂陛下，但陛下说，这些年他见多了阴谋与背叛，他并不会对查理斯与迦图人合谋之事耿耿于怀。
陛下只是告诉我，他遇上了无法解决的难题，而且没有任何人可以帮他。
我很认真的想了想整个大陆的态势，但我没看出现在还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存在……
李昂陛下已经实际掌控了半个大陆，乔斯林训练的新军团也差不多成型了，宝黛丝女士也在鹰爪堡训练了一支女兵部队，如今的新潘德王国兵强马壮，整个大陆任何国家都不可能再对新潘德王国造成致命威胁。
长河城的建设也一直在继续，长河速运一直在源源不断将羊肉从弗莱彻运往各地。
烈狮城与鹿心湖一带，据说艾米陛下在这几个月里已经成功开垦了上百万亩田地。
诺多森林里正在重新植树造林，防火隔离带也在持续维修，李昂陛下打算将隔离带建成森林中的道路，使巴克斯的物资也能够运送到森林市场。
国内看起来欣欣向荣，人们对未来的生活也很有信心，一切看起来都很顺利，每个人都对李昂陛下赞誉有加。
唯一不满的人是阿尔达利安。因为李昂陛下没有将迦图人斩尽杀绝，而是和迦图人做起了买卖，阿尔达利安觉得李昂陛下这是在养虎为患。
当然，其实阿尔达利安也知道，如果用一些普通的商品就能换来边境暂时的和平，这买卖肯定是划算的——只要让新潘德王国安心发展一段时间，迦图人就再也不足为虑了，这一点每个人都有信心。
但李昂陛下还是一直都很焦虑。
尤其是今天，在陛下见到了查理斯之后，便让我把他也关进白鹿堡银行。
而且，陛下还命令我，在温蒂回来之前不允许放他出来……
我不理解这个命令，为什么陛下要把自己关起来？
但我必须执行——李昂陛下几乎从来不会露出焦虑的神色，在我的印象中，他一向都能笑着解决所有问题。
可这次，他却一直皱着眉头。
我很不安。
——摘自《新潘德战场日记》，里萨迪兰·艾诺著。
第426章 女神的启示
白鹿堡。
潘德银行总部很安静。
现在长河城和烈狮城等地的分行才是办业务的主要地点，白鹿堡总部的主要工作是对账和铸币。
当然了，要论现金储备，那还是白鹿堡总部更多——所有的金银与秘银等铸币材料，都在白鹿堡的地下仓库里存放着。
李昂和查理斯也在地下仓库。
这个地下仓库原本就是白鹿堡的监狱，曾经被用来储存过土豆种子，完全在地底——或者说在白鹿堡主楼所在的山腹中。
几个小时前。
见到李昂的时候，查理斯显得很平静。
“陛下，我知道我可能犯了错，但我现在只敢对您一个人说其中的原因……”
李昂什么都没问，查理斯便主动对李昂说起了事情的经过。
查理斯原本一直在弗莱彻整备边防，同时也在按照李昂的指示储备物资——那些卖给迦图人的物资早在几个月前便开始储备了，从李昂让拉蒙买羊的时候，计划就已经开始实施了，不是临时起意的。
弗莱彻也有一座李昂的雕像——也是查理斯修建的，就在李昂曾经战斗过的那个河畔营地里，就在那座桥头。
桥头有两座雕塑，一个是秩序女神尤诺米亚，另一个就是李昂。
查理斯每天都会去和雕像说话，顺便也向秩序女神祷告——他确实把李昂视为偶像，将李昂放到了与秩序女神同等的地位。
秩序女神是烈狮境大多数人的信仰，而查理斯‘信仰’的是李昂，所以他修了两个雕像，以便让领民们和他自己都有精神寄托。
把李昂当神崇拜确实有点不合适，毕竟李昂还是个活人……
但是，将自己尊敬的领袖与神明对等，这在很多地方都是正常情况，也不算什么出格的事，所以也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九月初，查理斯遇到了一件奇妙的事情。
雕像说话了。
但说话的并不是李昂，而是尤诺米亚的雕像。
查理斯说，那种声音直入灵魂——李昂能理解，因为他也听过尤诺米亚的声音，听过很多次。
当时，尤诺米亚对查理斯说的是：“你不该崇拜异界的邪灵……”
异界的邪灵？
查理斯当时并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但女神降临开口说话，这事可把查理斯吓得不轻。
所以他把这事告诉了他尊敬的长辈，当时驻守勇盾堡的赫里沃德。
赫里沃德当然也没搞懂这事是个什么意思，他觉得女神对查理斯降下神谕，这大概意味着秩序女神对查理斯比较青睐，或许女神只是在告诫查理斯不要被邪灵诱惑吧。
但查理斯知道他自己没有遇到什么诱惑，他也不是那种对权力和财富有强烈欲望的人，他很满足现在的生活和地位。
而且，说秩序女神青睐自己，这完全不合理——查理斯根本就不信秩序女神……
压根就不是秩序女神的信徒，女神为啥要青睐自己？
指不定这个声音才是邪灵吧？
查理斯当时就觉得那个女神雕像估计是不能留了……
但问题是，赫里沃德以及号角召唤游侠团里绝大多数成员都是秩序女神的虔诚信徒，查理斯都没敢跟他们说自己现在不信女神了，当然也不敢毁掉神像。
回到弗莱彻后，查理斯开始每天做梦。
而且那些梦就像预言一般——他总是能梦见千里之外发生的真实的事情。
先是梦见李昂在战场上中了标枪身受重伤——这确实是正在发生的事实，但李昂当时在帝临港附近，与查理斯相隔千里。
随后梦见艾米带着农夫们在巴兰利镇垦荒，不幸被草丛中的毒蛇咬伤，幸好农夫们抢救及时，没有大碍——这事连李昂都不知道。
然后梦见峭岩湾一带发生了暴动，农夫和商人们被菲尔兹威人搜刮了一次又一次，快要活不下去了，发起了大规模起义。
再之后，查理斯开始持续不断的梦见李昂的经历。
从李昂踏上潘德大陆开始，一直到李昂去往帝临港——除了被雷劈中失踪的那一年之外，几乎所有的事情都出现在查理斯的梦中。
查理斯就像是在梦里看了一场关于李昂的连续剧。
一直到九月中旬。
那是查理斯做的最后一个梦，梦里，他‘看到’李昂和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女人身处于一个奇怪的混沌空间中。
那个女人像是一团虚影，看不出是什么模样。
而那个李昂，查理斯总觉得哪儿不同，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儿不一样。
大概，看起来就是查理斯第一次在贵族院门口见到李昂时的样子——可能比现在年轻几岁。
“查理斯，去和迦图军阀扎卡尔合作，放迦图人占据长河镇……”
在梦里，查理斯听到那个年轻的李昂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确实是李昂的样子，也确实是李昂的声音。
李昂的命令当然要听，但查理斯当时还是有些犹豫，他问了一句：“陛下，为什么这么做？这位……女士是谁？”
“她是神。查理斯，如果你不这么做的话，李昂会死，你也会死……那个邪灵最终会害死所有人，就像赫里沃德那样！”
那两个人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之后消失了，梦里取而代之的是赫里沃德——查理斯梦见赫里沃德病逝了。
而一天后，查理斯接到了勇盾堡传来的噩耗——赫里沃德真的因病去世了！
查理斯亲自调查过，赫里沃德不是被人所害，真就是病逝的，这不是人为的阴谋，这确实是神灵的启示！
…………
“陛下，我知道我做的梦全都是真实发生的——就像赫里沃德叔叔那样……就算他们的话是恶意恐吓，我也必须听从，要不然……我不怕死，但我不能赌您的命。我按照梦里那位陛下所说的去找了扎卡尔，放他的部队从诺多森林进入腹地，但我约束了他不能在境内劫掠，否则我也不会配合他。”
查理斯苦笑着：“但被关到这里之后，我想明白了，我可能是中邪了——那个人说的是‘长河镇’，而不是‘长河城’。大概他们才是邪灵，他们伪装成了您的样子欺骗我，所以女神才会让我‘驱逐来自异界的邪灵’。”
“你能想明白就好……我不会责怪你，相反，我应该感谢你，查理斯。”
李昂有些头疼的叹着气。
他知道，其实查理斯完全不明白。
但好在，查理斯对自己确实是无比忠诚的，他完全没有想过别的可能性，而是脑补出了‘邪灵伪装成李昂的样子进行欺骗’……
他只敢对李昂说明原因，也是为了李昂的名誉着想——是‘李昂’亲自给他下的命令，查理斯不能和其他人说，也没有认为李昂是在‘卸磨杀驴’，而是打算自己背了这个黑锅。
李昂已经明白了，尤诺米亚女神想让查理斯驱逐的邪灵——其实就是李昂本人……
自己确实是来自异界的灵魂，占据着原本的‘里昂’的身体。
本来这事是尤诺米亚干的，是为了操控神选者对付拜蛇教。
但在阿兹·达哈卡爆炸之后，自己的灵魂与里昂的身躯真正的融合了，并且解除了尤诺米亚对神选者的控制——也就是说，尤诺米亚无法将李昂的灵魂送回去了……
这种失控的灵魂，对于女神而言，确实就是和深渊恶魔一样的异界恶灵……
查理斯做的那些梦，其实是女神在告诉他，他现在的老板不是本人，而是另一个灵魂。
他最后梦见的年轻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里昂’的灵魂。
查理斯是从九月初开始做梦的，那时候李昂在布尤林村被阿迦松袭击受了伤，一直待在巴克斯。
梦境一直持续到九月中旬，查理斯得到了‘里昂’的授意，让他与迦图人合作……
而九月中旬，就是李昂在帝临港遇到卡瓦拉和马尔伯特的时候。
也就是说，九月一号李昂受伤后，尤诺米亚便开始做准备了，如果李昂受伤后回了长河城——估计尤诺米亚就不会骚扰查理斯，而是会和卡瓦拉一样，直接骚扰李昂本人……
因为九月初应该也是卡瓦拉刚开始搞事情的时候——两个神灵应该都是在发现李昂受重伤之后开始做准备的。
但李昂受伤后没有回烈狮境，而是留在了帝临港养伤……
原本这是因为光辉十字骑士团治疗外伤很有一套，而且胸腔受创不适合移动。
这刚好避过了两个神灵原有的准备——巴克斯不是尤诺米亚的地盘，境内既没有尤诺米亚的雕像，也没有卡瓦拉的雕像。
所以沉不住气的卡瓦拉用阿勒斯和马尔伯特去了帝临港。
而沉得住气的尤诺米亚，一直等到九月中旬，等到李昂把卡瓦拉关进了自己的灵魂空间之后，才带着原本的‘里昂’给查理斯托梦，让查理斯放迦图人入境。
让查理斯引迦图人入长河成，这可能是为了让李昂在伤势未愈的情况下再次面对更艰苦的战斗。
她或许是想让李昂失去意识，使原本的‘里昂’重新回到这个身体中，或者尽量延缓李昂征服大陆的脚步。
李昂其实能明白尤诺米亚为什么要对付自己……
因为潘德大陆的拜蛇教已经被肃清，卡瓦拉也被李昂关进了自己的灵魂空间。
尤诺米亚显然是想卸磨杀驴，而且这还能顺便把卡瓦拉一起送走——现在放逐李昂的灵魂就等于把卡瓦拉一起放逐，尤诺米亚大概不想错过这个好机会。
此外，应该还有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查理斯给自己建了雕像，并且将自己与神灵并列……
这是卡瓦拉曾经干过的事。
尤诺米亚可能以为李昂会成为另一个卡瓦拉。
而且，她已经无法再亲自降临大地了，她只能尽可能的想办法让其他人把李昂搞死——在李昂得到足够多的信仰，成为真正的神之前。
愚蠢的神呐……
李昂现在有些无奈。
神也是有执念的——或者说，正是因为有执念，所以他们能成为神。
秩序女神尤诺米亚的教义当然就是让大地上保持和谐有序，她肯定也知道，一个统一的潘德大陆才会有真正的秩序。
但如果统一大陆的那个国王想要成为神……就像卡瓦拉那样，那么在尤诺米亚眼里，这个人就是这片大陆的毒瘤——她的看法有些极端，但并没有错。
如果是以卡瓦拉的思维，如果潘德大陆被他再次征服，他可能会把所有人都洗脑成拜蛇教徒，然后把那些洗不了脑的人变成‘被吞噬者’——这样他就能永远作为唯一的神。
这样一来，确实等于所有人都死了——或许比死更可怕，一个所有人都被洗脑的的世界，恐怕还不如血狱深渊，至少血狱深渊里确实存在真正的爱情。
至于李昂会不会和卡瓦拉不一样……尤诺米亚肯定不想赌博，一个卡瓦拉就够她受的了，要是运气不好再弄出来一个，那就真完蛋了……
尤诺米亚比任何人都清楚卡瓦拉是怎么成为神的——卡瓦拉一生征战从未落败，他是人们眼里的骑士之神，得到了很多战士的崇拜，到晚年时竟然做到了肉身成神。
而李昂在尤诺米亚眼里肯定比卡瓦拉更可怕一些，因为李昂征服大陆的进程比卡瓦拉快得多，短短几年就从一文不名的穷小子变成了掌控半个大陆的国王，而且还擅长搞钱，并且还解决了红死病……好像没什么能难住他的事。
这也就意味着，不仅仅是战士和领主，商人、医者以及平民都会崇拜李昂——查理斯就是个明显的案例，他是个没多大野心的领主，他崇拜李昂的原因，其实就是因为李昂似乎各种问题都能解决。
所以，尤诺米亚要阻止李昂，她要让李昂战败，或者是战死……
站在尤诺米亚的角度，这事还确实就得这么办——无论是迦图人也好，凛鸦人也罢，迷雾山人也行，无论是谁都可以，只要能弄死李昂或者阻止李昂统一大陆，别让李昂像卡瓦拉那样成为神就行。
命运这种东西是很奇怪的……
李昂和卡瓦拉都是尤诺米亚的神选者，却都要被尤诺米亚针对。
其实李昂现在很委屈——他自己是真的没有什么成为神的想法，建雕像这事也是查理斯的个人行为，李昂根本就不知道……
但很多事就是这样，敌对的双方，可能都是为了整个大陆的福祉，都是为了更多人的未来。
李昂没有责怪查理斯，这事儿确实怪不到人家头上。
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解决这事——否则尤诺米亚肯定会持续不断的搞事情，有执念的女神挺可怕的。
李昂想尝试看能不能和尤诺米亚沟通一下。
但这事必须先等温蒂回来，因为只有温蒂才能把马尔蒂斯从温格达里安大陆召回来。
如果要和尤诺米亚沟通，那就只能是在灵魂空间里才行。
可是，如果开放了灵魂空间，也就是放弃了对灵魂的保护，那卡瓦拉说不定就会搞事情——大概只有马尔蒂斯能保住李昂不出问题。
为了避免在温蒂回来前出什么别的幺蛾子，李昂先把自己关进了银行仓库。
就当休假吧，反正有查理斯陪着，也不会孤单。
第427章 三女王
此时，温蒂正在烈狮城和与艾米和阿琳娜一起商量国家大事。
确实是国家大事——她们在讨论烈狮公国、诺多公国以及巴克斯帝国将来要怎么和谐相处。
治理国家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这三位女王对此都很清楚。
三个国家的情况各不相同，三位女王各自的特性也各不相同。
艾米擅长经济民生，有大局观，也很懂得如何利用人性，她甚至能以一己之力挑动菲尔兹威和凛鸦王国的内斗；但看大局的人往往会忽视小角落，艾米就是这样，她不擅长考虑和防范阴谋诡计。
艾米毕竟是一直站在聚光灯下的公主，是无人不知广受欢迎的公主骑士，她成长的经历注定了她的思维习惯——即便是自己用计或者骗人，她也都是用摆在明处的阳谋，比如诱之以利。
但她的烈狮公国，实行的是领主分封制，也就是‘手下的手下不是自己的手下’。现在或许没什么问题，但将来必然会出现许多来自背后的暗算，艾米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而阿琳娜正好相反，战略规划与诡谋筹算是阿琳娜的强项，她也擅于从蛛丝马迹中发现阴谋，甚至还会以阴谋反制阴谋。
但阿琳娜不擅长激发战士们的血性，不知道如何得到军心，也不会亲自领军打仗——总不能次次都靠李昂的帮助击败侵略者吧？
而且，她要以独裁者的身份推行改革，也就是说，她要将自己放到聚光灯下面对一切，并且要推动马略皇帝留下的改革政策。
这对于一个习惯于在幕后制定计划的人而言当然是艰难的挑战，而且政策再好也要能够推行下去才能起作用——她父亲贾斯特斯擅于考虑政策，但在具体如何推行这一点上却很难帮到她。
温蒂倒是很擅长领军作战，她的武艺放在整个大陆也是最顶尖的，她也知道如何掌控军心。权谋政治也略懂一二——李昂刻意教过她。
但温蒂不擅长进行战略规划，对经济民生更是一窍不通……
虽然诺多公国目前外敌不多，但诺多精灵们与巴克斯人的矛盾依然存在，若不是李昂解决了民生问题，又有阿琳娜在巴克斯压着，温蒂早就焦头烂额了。
每个人都有其长处和短处，没有人是完美的。
三个女王也刚好互补——如果她们能够齐心合力的话。
艾米就是为了齐心合力，才把温蒂和阿琳娜叫到烈狮城来的。
“阿琳娜，我就坦白说了，无论你和李昂之间的事是不是误会，那都没关系了。我和温蒂都认为，如果李昂的第三个妻子是你，我们是不会介意的。所以……你们结婚吧，免得李昂还在外面沾花惹草……”
艾米对阿琳娜说得很直白。
“艾米，李昂并没有沾花惹草……”
温蒂在旁边维护男人。
“但花花草草肯定会去沾惹他——都一样的。阿琳娜，这事得抓紧，要不然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什么绝色美人把他给迷倒……到时候可就真麻烦了。”
艾米摊着手摇头。
“艾米，我知道你的意思。但这可不是私事——这不仅关系到两百万巴克斯人民，还关系到烈狮境和诺多境所有人的未来。”
阿琳娜拉住了艾米的手，就像两年前她在烈狮城帮艾米苦苦坚守的时候一样。她们在李昂失踪的那些日子里一直是好姐妹，讨论起这些也不算尴尬。
她说得没错，这不是私事了，新潘德国王与巴克斯女皇的婚姻，会直接关系到几个国家的政策、倾向以及外交逻辑，这会直接影响数百万人的生活，甚至会影响整个大陆的未来。
“你说得没错，所以我们更要抓紧时间……”
艾米点头，反握住阿琳娜的手：“算是便宜李昂了……”
“等等……艾米，我也坦白说，我对此事当然并不介意，而且我也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但我总不能在李昂什么都没表示的情况下嫁给他吧？”
阿琳娜苦笑着：“我和你们的情况不一样啊，巴克斯帝国可以将新潘德王国视为联盟宗主，人民也会把李昂视为宗主国领袖，但巴克斯无法成为新潘德王国的下属公国——如果帝国变成了公国，必然又会出现很多像阿迦松一样的殉道者，到时候又是一场巨大的内乱。”
“这我知道……所以我会代表李昂向你下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聘礼——规格比我们都高的那种。”
艾米点着头，她是理解阿琳娜的。
烈狮王国原本就是曾经潘德王国的公爵领，本就是公国，如今重新成为公国，这是理所当然的。
诺多们是流浪到新潘德王国的土地上，在森林中定居，属于失去故土的迁徙者，给他们一片能够生存的土地，这是新潘德王国的善意，是一种德政。
而巴克斯帝国的历史比潘德王国更悠久，他们原本是以侵略的方式占据了潘德王国南方的土地，这是以强者的姿态进行的征服……
巴克斯人能够接受新潘德王国收回对这些土地的控制权，但绝不会接受新潘德王国对巴克斯人施加任何政策。
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向新潘德王国臣服，可以与新潘德王国结为联盟，并将其视为大陆宗主国，跟随新潘德王国共同进退。
但巴克斯人不会接受新潘德王国的统治，即便失去所有土地，巴克斯依然要保留与潘德王国同等的独立地位。
所以马略皇帝临终前也是让阿琳娜代表巴克斯向李昂称臣，但保留国家的独立，这是巴克斯人能够接受的底线。
阿琳娜如果要和李昂结婚，这也是两个对等国家的君主联姻，必须按照对等的逻辑来。
而且还要符合人们心中的逻辑——阿琳娜是对等国家的女皇，不是李昂的下属，她不可能作为‘第三个妻子’，因为这感觉像是在当小妾。
但如果艾米和温蒂代表李昂出了一份超出所有人想象的聘礼，把阿琳娜的地位抬得比她们两人更高，那所有人当然都无话可说。
“规格更高的聘礼？艾米，这世上规格最高的聘礼大概就是李昂和你们的亲事了吧……将他所有的领地作为聘礼，烈狮境和诺多境……他甚至还把新占领的沃尔汶和阿美拉堡交给了温蒂，还欠着你一个峭岩湾——还能有比这规格更高的吗？”
阿琳娜有些惊讶的问道。
“当然有。”
艾米和温蒂对视了一眼，拿出了几枚钱币：“李昂常说，比土地更有价值的，是人心。而人心，就在这一枚枚钱币之上。”
几枚钱币面值不同，面值最大的是十第纳尔的魔法银币，最小的是一迪尔汗的铜币。
这些都是艾米正在筹备的新货币。
十第纳尔面值的‘银鹿’被改造了，现在正反两面分别被刻上了李昂和阿琳娜的头像。
一第纳尔的银币，正反两面是艾米和温蒂，以及她们各自的公国纹章。
而一迪尔汗，也就是十分之一第纳尔，这是铜币，只刻了一匹马……那是爱丽丝，多次拯救过李昂，而且还为解决红死病立过大功的小母马。
至于面值更小的辅币‘费尔’，上面是没有头像的，因为要控制成本。
这些新货币当中并不包括一百第纳尔面值的‘金狮鹫’，因为面值太大了，不属于常用货币。
这确实是一种能表现地位的方式——至少在普通人看来，面值越大地位越高……
但实际情况可未必如此。
真正能被广大民众全面认知的，恐怕会是爱丽丝——迪尔汗才是包括小孩子在内每个人都能接触到的最常用的货币……
普通人能够使用的最大面值货币，一般也只是一第纳尔的银币。
十第纳尔的魔法银币，和一百第纳尔的金狮鹫，一般只会出现在大商人和领主手中。
“你们居然……哈，这还真是个好办法……”
阿琳娜笑了，她当然理解，这并不是说艾米和温蒂承认她地位更高，而是艾米用这种方式给了所有人一个认知——阿琳娜和李昂是对等的君王……
如果这种货币能够在整个潘德大陆全面推行，那么阿琳娜也会如愿以偿的借着李昂的威信成为巴克斯的独裁者。
这确实是比艾米和温蒂规格更高的聘礼，对于阿琳娜和巴克斯人而言，其价值确实会超过两个公国的国土。
“那么就这么说定了，你帮我们筹办过婚礼，现在，你的婚礼我们来帮你筹办……”
艾米点头微笑着：“另外，把我们三个能够聚集起来的金银铜一起送到潘德银行总部去，我要在麦香领附近的铸币厂全面开工——我们三个一起用钱征服整个大陆，别让李昂出去打仗了，免得他在外面沾花惹草。”
得，艾米还是那个艾米，她还惦记着沾花惹草的事儿……
“可李昂要是不同意呢？”
温蒂偏着头有些疑惑：“他可是一直都不承认和阿琳娜有什么亲密关系……”
“本来就没有……真没有。”
阿琳娜无力的吐了个槽。
“他同不同意不重要，阿琳娜同意了就行。他现在是国王，当了国王就没法掌控自己的婚姻了，这是每个国王的宿命……而且，这么个大美人，他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艾米耸了耸肩，作出了最后的裁决。
…………
“我不同意！这不可能！”
李昂咬牙切齿的说着。
“不同意？那恐怕由不得你……但愿你能一直待在地底下别出去……”
与李昂对话的，是一个优雅的女声。
原本，李昂想等着温蒂回来，让温蒂想办法召回马尔蒂斯，再试试能不能与尤诺米亚对话，看能否解决问题——他本以为自己只能通过灵魂空间与尤诺米亚交流。
但没想到的是，他刚把自己关进银行仓库没多久，尤诺米亚就主动开口说话了。
准确的说，是一个雕塑在说话——查理斯身上的一尊秩序女神雕像。
那是个很小的吊坠，纯银制成的。
这年头用银子制作神灵雕像是普遍现象，查理斯从小就随身戴着这个吊坠，即便他现在已经不再信奉女神了，这个吊坠也依然戴着。
因为这是奥登伯爵给他的东西，是他父亲的遗物——奥登是秩序女神的忠实信徒。
其实，这个雕像原本并不是在和李昂说话，而是对查理斯……
她对查理斯说的是：“你犯了一个大错误……”
不出意外的话，她所谓的大错误，是因为查理斯认为女神才是邪灵——他以为是邪灵伪装成李昂来欺骗他。
但这话一说，查理斯当时就觉得，这大概是邪灵打算再骗自己一次……
管它什么大错误，查理斯觉得邪灵再次找上自己才是个大错误，他可不会再听‘邪灵’的话了！
于是查理斯立刻把雕像扯下来交给了李昂。
然后，李昂再一次开始对着雕像交谈。
这事李昂都干得挺熟练了，卡瓦拉是这样，尤诺米亚也这样，不愧是尤诺米亚的神选者，还真是一脉相承……
尤诺米亚给李昂提出的条件，和当初她对待卡瓦拉是一样的——她让李昂离开潘德大陆。
她是这么说的：“孩子，你的事是我犯下了错误，我向你道歉。但这个错误仍然需要弥补……我无法再把你送回你原本的地方了，但我希望你不要留在潘德大陆……回巴克利吧，你本就是从巴克利来的。”
李昂当然不会同意……
他在潘德大陆出生入死这么久，好不容易建立起这么大的产业，难道说不要了就不要了吗？
而且，自己还有两个如花似玉的老婆在这里呢！
但看尤诺米亚的意思，如果李昂不干，她可能就要采取什么强制措施了……
这尤诺米亚有点蛮横啊……
难怪她当初和卡瓦拉谈不拢，估计她就是当神当太久了，已经忘记了什么是人性了。
不过，李昂待在白鹿堡仓库里，估计尤诺米亚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所以她才会说‘但愿你一辈子待在地底下别出去。’
“尊敬的女神，我能不能先了解一下，如果我不打算回巴克利大陆，你会怎么做呢？”
李昂打算问清楚尤诺米亚要做什么。
“……我会将关于你的一切全都抹去。”
沉默很久之后，尤诺米亚给出了回应。
第428章 新的神
“你别吓唬我……你打算毁灭世界吗？整个潘德大陆……还包括阿玛拉大陆，大多数人都知道我的名字，你准备怎么抹去我的存在？”
李昂压根不信。
“孩子，以你的经历，你应该明白，无论这个名字下是谁的灵魂，对大多数人而言都是一样的。人们知道的是里昂这个名字，而不是你……”
尤诺米亚的声音仍然优雅，但寒意森然。
“这么说来，你是打算和卡瓦拉一样，用另一个被你操控的灵魂取代我？”
李昂嗤笑着：“你现在的想法和行为，与卡瓦拉有什么分别？与那些曾经差点毁掉世界的神灵又有什么分别？”
尤诺米亚再度沉默了。
许久之后，她的声音再次传来：“大概这就是命运吧……我的命运就是如此，而你的命运也本该是由我掌控，你应该明白的……”
命运？
按照尤诺米亚的逻辑，自己就该是被她操控的命运？
果然，能当上神的家伙都是一脑门子的强盗逻辑。
李昂被气笑了。
“命运是吧？那我确实明白了。但是，尤诺米亚，我觉得你是真的不明白——你完全不明白这个世界需要什么，你也不明白什么是命运，你甚至都不明白你该做什么。”
李昂带着讥讽的笑说道：“你不希望这个世界再有神的存在，我认同这一点。所以，你本人也不应该继续存在——那才是你该有的命运。”
“……看来你就快成为另一个卡瓦拉了……”
尤诺米亚大概确实是有那么点偏执的，她或许以为她认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
“尤诺米亚，你有没有想过，卡瓦拉为什么会脱离你的控制？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不那么逼迫卡瓦拉，卡瓦拉根本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李昂斩钉截铁的说道：“你们这些所谓的神，从来就没有懂过创世神教给你们的道理……你和其他那些狗屁玩意一样，根本不配成为神，你们全都不知道神应该做什么！”
“……那么，你知道？”
尤诺米亚反问道。
“我知道……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但知道的人都不会成为你们这样的伪神……带着你所谓的命运尽管来吧！我会享受命运带给我的每一盘菜——你很快就会看到，什么才是神应该做的事！”
李昂拔出了狮鹫剑，将银制凋像往剑锋一抹。
神像被整齐的切成了两半。
…………
上一个和李昂谈论命运的人，是马略皇帝。
在李昂眼里，马略皇帝才是个真正懂得命运是什么的人——你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包括那些为了“改变命运”而付出的努力，以及那些成功改变的和无法改变的，其实全都是命运啊……
因为卑微才想要权力，因为短暂才想要不朽，因为软弱才想要更多的法力……所谓“掌控命运，追求永恒”，其实不过就是欲求不满而已！
那些所谓的神，不都是如此吗？
但马略皇帝就能欣然接受一切命运——接受自己的人生，接受死亡，接受自己尽力而为之后的所有结果。
真正强大的人，根本就不屑成为神。
因为他们能够在自己短暂的人生中创造出足够璀璨的价值，他们知道怎么让更多的人过得更好，并且会尽力为这个世界做点有用的事。
但这些神，却从来都不知道这一点。
而且……有生有灭才是万物运转的规律，这也是整个世界最基本的秩序。
所谓的秩序女神——她真的懂什么是秩序吗？
她只不过也是欲求不满而已……虽然她的欲望看起来比大多数神稍微高尚那么一点点，但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李昂现在心里已经不虚了。
尤诺米亚又怎样，不就是个伪神么，不就是个加强版卡瓦拉么，有什么可怕的？
和他原本世界中那些古老传说相比，这个世界的所谓神，其实根本没资格称为神。
李昂所知的那些传说中，神在制定规则教化万民，在发明文字传承知识，在遍尝百草救死扶伤，在补天治水挽救苍生……
那些才是真神。
他们都在尽力让那个世界变得更好，而不是为世界制造矛盾。
他们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是神，也没有搞出什么教派来洗脑——他们都是以人的身份做出了这些伟业，然后才被后人纪念，并尊为主神。
而且，当那个世界开始良好运转时，那些真正的神都不在了——也许，他们又去创造另一个崭新的世界了。
当然，在那些真神都离开之后，那个世界同样渐渐出现了一些伪神，打着为人们指引前途和命运的幌子，吸着信徒的血，为了信仰和欲望相互争斗不休。
而潘德世界，全都是这种伪神。
李昂自认无法做到那些真正的神那样的伟业，但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比潘德大陆这些伪神做得更好。
所以，从现在起，尤诺米亚就是敌人了。
当一个被大多数人信奉的“神”开始与自己为敌的时候，要怎么对付呢？
大概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也成为“神”……
其实卡瓦拉也是这么做的，但李昂觉得，卡瓦拉的操作方式真的弱爆了——既然要搞一个新的信仰出来，那就要搞个能轻易让全世界所有人都接受的啊！
弄个什么拜蛇教，宣扬末世理论，追求来生福报……
这种方式当然有用，但见效太慢了啊！
而且还搞得那么恐怖，根本就不符合大多数人的心态……
什么样的信仰是大多数人都会接受的？
当然是最符合基本人性的那种……
那些追求来生福报的教义见效太慢，一般只有中老年人才会考虑；
那些追求正义或勇敢之类宝贵品质的教义，大多数人根本做不到，所以真正发自内心信仰的必然不多；
而那些追求阴暗面的教义，一般人又不太愿意接受……
对于正常人而言，逃离痛苦和追求幸福是最基本的需求，而这两样需求，基本上都无法避免同一个媒介……
——财。
什么神在李昂曾经的世界最受欢迎？
毫无疑问，财神。
无论哪个民族，无论年纪老幼，上到王公贵族，下到贩夫走卒，谁不喜欢财神爷？
只不过，那个世界里大部分人不会真的信——因为那个世界里，关于财神的传说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以至于财神也是个伪神。
如果传说中那些真神确实存在，那么可以认为他们是靠他们所做的伟业而受人崇拜，人们是在流传他们的传说。
而伪神，都是由人创造出来的，是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人为的制造出了一些传说。
人们印象里的财神总是在到处布施，也就是到处撒钱，让人们白捡——各种传说中都是这样，财神总是捧着个聚宝盆在到处扔金子，但从来没有幸运儿真正遇上过他。
在绝大多数人的观念里，撒钱这种行为似乎无法创造财富，大概率只会流失财富……而白捡钱这种事，绝大多数人没遇到过。
所以人们从最初意识上就产生了矛盾，认为财神并不能真正让人得到财富，大多数人自然也就很难真心信仰财神了。
其实这种不符合逻辑的撒钱传说本就属于人们的臆想。
也就是说，和很多神灵一样，财神原本的“教义”被人性中的贪婪和懒惰给扭曲了，随后以讹传讹的变成了个到处撒币的“慈善家”。
包括某些教派的“善财童子”，这也是以讹传讹——人家本来名叫善才，在经书中也是描述其遍访名师求学的过程，是为了表达人家一心求道视钱财如粪土，本来是为了让人们别太看重钱财，跟施舍财物到处撒币之类的事一丁点关系都没有……
其实在最老的一些记载中，财神是分“正财”和“偏财”的，正财是指勤奋工作靠劳动创造的财富，而偏财是指依靠灵活的头脑从物质流动中获取——不是通过赌博之类的歪门邪道，而是通过交易和流动。
这才是财神的本意，是让人们根据自身的情况，以劳动、创造、交易、流动亦或是独特的意识能力来产生财富。
这是对人们的正面引导，这种引导可以归纳为——捡来的钱或者靠歪门邪道捞来的钱不是财富，自己靠本事挣来的才是。挣钱的方式有很多种，人们应该合理的运用自身的长处，正财和偏财都有很多类型，总有一种适合你。
——这才是财神该有的“教义”。
其实，理解这个教义的人，或者说真正信仰财神的人，确实都能获得财富。
因为他们懂得运用自己擅长的方式挣钱。
而更多的芸芸众生，拜了一辈子财神，却只是渴望着天上掉金子，这根本就不是财神的本意，当然只能失望——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信仰过财神，只不过是又贪又懒而已。
李昂现在，就打算把自己打造成真正的“财神”。
真心信我者必能发财。
在潘德银行的仓库里，看着库房中一堆堆的金银，李昂想着。
…………
也许人的信念是一种强大的能量，在李昂刚刚确定要将自己变成神的那一刻，他就有一种感觉——他觉得尤诺米亚或者卡瓦拉之类的东西应该奈何不了自己了。
这种感觉是如此的强烈而明显，有如实质一般。
或许可以用另一种感受来打个比方——这就像是每个健康的成年人都能确定自己不会被一个幼儿园小朋友打死的那种感觉。
这种感觉大概并不算百分之百可靠，毕竟难保哪个幼儿园里不会冒出个小超人，但至少肯定比走路摔死的概率低很多了……
李昂相信自己的感觉，但稳妥起见，他还是等到了温蒂回白鹿堡的时候才离开地下仓库。
咳，其实这“稳妥起见”的不是李昂，而是里萨迪兰这个死心眼的家伙——李昂让他开门，但他没给开，非要按照李昂原本的吩咐等温蒂回来……
毕竟里萨迪兰见识过艾格雷姆与三先知，也知道卡瓦拉的存在，他对李昂的安全不怎么放心。
等到温蒂回白鹿堡，已经是十一月初了。
温蒂走得很慢，她是和艾米一起从烈狮城过来的，顺带着还押运了不少贵金属。
因为艾米打算把三个国家能够聚集起来的金银铜一起送到潘德银行总部，她要大量铸币。
其实发行新货币这事已经考虑了很久了，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时间实施。
这事从李昂当年让来丝丽大量花金币，然后把找补回来的银币都留着的时候就已经在筹备了。
因为新货币都准备用银和铜来制造，至于黄金嘛……
在见到艾米的时候，李昂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了——艾米这个月里已经试运行了一小批新货币了，目前都是让商人和货运人员以旧换新，这些人都信任李昂和艾米，基本都不抵触。
新的“十第纳尔”魔法银币是水力冲压成型之后，再让诺多精灵们进行了附魔，整体制作相当精美，比原本的魔法银币“银鹿”漂亮得多。
李昂和阿琳娜的头像也栩栩如生。
商人们大多数都不认识阿琳娜，但他们全都知道银币正面这个男的是李昂……
在李昂的头像没有被刻到钱币上的时候，他在长河城就已经代表着财富了。
而现在，这是实打实的代表了财富……
十第纳尔的银币，现在已经有了个很贴切的昵称——国王。
长河城的商人在进行大宗交易的时候，已经会用“十个国王一车”之类的方式喊价了……虽然听起来稍微有点惊悚。
李昂当然能意识到，估么着自己还没开始宣传，就已经有很多人在把自己当财神崇拜了——尤其是那些商人，那本就是李昂的第一批支持者。
新的神，其实已经出现了。
就是不知道同样把头像刻到钱币上的三个女王以及爱丽丝，会不会也……
但这也无所谓，反而能保障她们的安全。
查理斯也已经被释放出去，他勾搭迦图人的事儿被李昂换了个说法——李昂告知众人，让查理斯找迦图人交易是他自己下的命令，查理斯只是奉命而为。
这是为了避免查理斯被视为通敌的罪人。
反正迦图人这次入境没有造成什么损失，而且大家也都还算了解李昂，都知道他和迦图人做的生意是很划算的。
其实这也确实是事实——尤诺米亚确实是让“里昂”给查理斯下达的命令……
此外，李昂给了查理斯一个新的任务。
查理斯将成为新潘德王国“财神堡”的建造者和守卫者——如今的查理斯是李昂最放心的人。
“财神堡”，这是李昂新取的名字……只有名字而已，城堡还没建。
这个城堡的位置，就是原本的七岔要塞遗址。
那也是李昂第一次带着商队发家致富的地方，实在是再适合不过了。
如今的巴克斯帝国女皇是阿琳娜，一时半会肯定是不可能和新潘德王国翻脸的，七岔要塞已经不需要重建成军事堡垒了。
但把它建成一个商业流转中心却很有必要——这是整个大陆的最中心。
第429章 脱贫致富攻坚战
潘德历358年12月31日，大雪。
天气冷了起来。
这是今年的第二场雪了，而且已经持续了三天。
在我的印象中，白鹿堡以及诺多森林从来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
入眼所及的一切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陛下说，这是森林大火带来的后遗症，今年冬天会比往年更冷，而明年夏季也会比以往更热。
我不太懂这些关于天气的原理，但我知道陛下说的是对的，因为艾拉克来湖竟然完全被冰封了。
这还是艾拉克来湖第一次完全封冻。
艾拉克来湖是雪山湖，附近的山上确实是很冷的，西边的雪山甚至常年坚冰不化。
但由于湖面低洼，与四周的山嵴落差很大，湖水又特别深，所以湖的南面从来都不会结冰。
可今年，艾拉克来湖整个湖面全都被冻得结结实实，冰层足有三寸厚。
当然，这可能是好事——半年前的大火导致艾拉克来湖的湖面全是灰层和黑炭，如今结了冰，反倒是容易清理了。
大多数族人都爱干净，而且艾拉克来湖是整个森林的水源地，李昂陛下和温蒂也觉得应该趁机把湖面清理干净。
灰层和黑炭全都冻结在冰面，只要把冰层敲碎捞起来扔到森林里就行，就当是给刚种下的树苗浇水施肥了。
今天陛下就带了很多人手来砸冰面——族人们数量太少了，而且这种在冰面上抡锤子之类的活儿人类确实更擅长一些。
其实这也是陛下将新货币推广开来的一种方式——雇人的钱是陛下从潘德银行贷款给温蒂的，算是诺多公国的基础建设经费，而温蒂将那些新货币分到了几个精灵领主手上，算是让精灵领主们雇佣人类来干这个活儿。
我当然也是精灵领主之一。
包括阿尔达利安在内，每个精灵领主都能理解陛下为什么要这么做。
用共同工作，相互雇佣之类的方式，提高人类与精灵相互交流的频率，这是让精灵与人类快速融合在一起的最好办法。
只不过阿尔达利安嘴硬，他非要说这是陛下为了赚利息给诺多公国安排了一笔强制贷款……
这也确实是事实，因为陛下给艾米女王和阿琳娜女皇两边拨了两笔金额更大的贷款——这些贷款都是要连本带利还给潘德银行的。
我不太懂银行的运作，但我至少能理解，当三个国家都欠着潘德银行大量债务的时候，除非这三个国家一起灭亡，要不然潘德银行肯定是不会倒闭的……
当然了，我也知道，陛下带人来清理艾拉克来湖冰面更重要的原因，是要在冬季这个不太容易挣钱的时节为更多人找到活儿干。
陛下如今正在大力推动境内的经济建设，并且提出了一个五年计划，说是要在五年内让境内不再有‘贫困人口’。
这当然是个伟大的愿景。
而且，陛下打算运用的方式也很伟大——他不是要施舍钱粮救助贫困，而是要让新潘德王国的每个青壮年都有活儿干，让每一户人家都能靠他们自己的能力挣钱……
在我看来，这比单纯的救济难得多。
陛下说了一句很深奥的谚语，叫“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大概和他当初与罗兰爵士所说的话意思差不多。
其实每个成年人都能理解陛下的意图，也都能理解陛下对他治下所有人民的善举。
当然了，这种善举只面向新潘德王国的人……
就像陛下曾经对我说过的那样，他是个‘自私’的人，他只会帮助自己人。
幸好，我们都成了陛下的‘自己人’。
说真的，我自己曾体会过贫困的滋味——在我被家族流放的时候，我曾经身无分文的在大陆上流浪。
我曾在人类的城市里饿着肚子东躲XZ，也曾在野外不得不靠吃生肉求存，我大概这么度过了一年的时光，直到我在辛加尔的酒馆找到了一份不怎么光彩的工作……
我见过贫穷，体会过饥饿，我知道饿着肚子在黑暗的角落里裹着块破布过冬是什么感觉。
我知道什么是陛下所说的‘贫困人口’。
即便是诺多族内，也有很多因为种种原因陷入极端贫困的族人——当然，他们在森林里至少是能活下去的，这或许就是陛下所说的“人口少其实也是一种优势”。
而大陆各国的人类赤贫者……不客气的说，他们和辛加尔小巷中那些野狗过的日子几乎完全一样——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在街头巷尾寻找被富人们丢弃的布头拼凑成衣服，在每一个可能需要苦力的地方游荡祈求雇主的挑选，亦或是把脑袋别到裤腰带上去冒险。
但冒险并不是每次都能成功，苦力也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很多无奈的人只好把孩子或是自己卖到奴贩手中——仅仅只是为了换口饭吃而已。
所以，我大概比大多数贵族都更能理解陛下所说的‘让境内不再有贫困人口’这种宏愿是多么的了不起。
哪个国家没有贫困的人？
即便是神灵，也做不到让每个人都富足吧？
陛下说，这本就是一次与神灵之间的战争，战争的胜负，就取决于我们能不能让新潘德王国的每个人都吃饱穿暖。
这样的‘战争’，大概也只有陛下敢打……
在听说了陛下的宏愿之后，就连罗兰爵士都赶来了白鹿堡，向李昂陛下行了效忠礼——他是圣骑士，是正义女神的使者，原本是不会效忠于任何君王的。
但罗兰爵士公开说了一句亵渎神灵的话：“无论任何神灵，都应该躬身效忠于这样的宏愿！”
是的，我也这么认为。
能让所有人衣食无忧的，才是真正的至高神，这毫无疑问。
因为就连创世神都没有做到过这一点……
如果真能实现这样的宏愿，那么陛下必将成为古往今来唯一的圣王，甚至是真正至高无上的神袛。
但这很难，我们都知道这很难，这比征服世界难上一百倍，或者更多。
陛下给他自己，也给我们布置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困难任务。
当然，也给我们带来了史无前例的诱人动力……
如果我们能帮助陛下实现让境内不再有贫困人口这样宏伟的目标，那么我相信，无论是艾米女王，温蒂女王，罗兰爵士，埃里克……抑或是我自己，都一定能在艾诺家族传承的秘银编年史上永远留下姓名和传记——这才是真正的永恒和不朽。
这是最后的战争。
我们一定要赢。
——摘自《新潘德战场日记》，里萨迪兰·艾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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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隆冬。
这段日子没有发生任何神神鬼鬼的事，卡瓦拉和马尔伯特也没有在梦里或用其他方式出现，李昂甚至都不确定他们是否依然还在自己的灵魂空间中。
秩序女神尤诺米亚的声音也没有再出现。
但李昂已经不在乎他们了——大概神灵已经没法再骚扰李昂了，李昂知道，自己很可能已经具备一点所谓的‘信仰之力’了，虽然李昂依然不会任何神术……
其实神术已经不重要了，李昂现在并不追求这些，他也不需要施法。
真正的强大，并不是拥有什么厉害的神术或魔法。
而是一直都知道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以及……应该做什么。
李昂现在就很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既然打算把自己打造成财神，那么，一个被财神统治着的王国当然是不能穷的。
所以李昂提出了一个‘五年计划’，打算在五年或更短的时间里，让整个新潘德王国不再有贫困，要做到人人吃得饱，人人穿得暖。
这个计划刚提出来的时候，包括艾米在内，所有人都震惊了——只要是当过领主的，都能意识到这有多难，潘德大陆历史上还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君主做到过这一点。
不过李昂还是坚持要将这个计划作为国策，并且还在每一个村镇都公开贴了出来，还向烈狮境和诺多境的所有城堡和村镇都派出了‘政策解读官’——也就是他手下的士官们。
计划的具体内容不算复杂，李昂打算尽量让整个新潘德王国每个具备劳动能力的人都有活儿干，从而达成让所有人吃饱穿暖的目标。
解除贫困当然是不能靠施舍的，否则只会养懒汉而已，不仅起不到实际作用，还会导致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出现。
只有让人们自己动手，让每个人都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让人们亲手创造财富，才算是真正的脱贫。
而财神真正的教义，也需要用这种方式潜移默化的传到人们心中——让人们靠他们自己各自的本事，用适合他们的方式挣钱。
要完成这件事，当然得先搞好统计，确定具体目标——也就是人们面对的具体问题。
目前的新潘德王国，整体情况是这样的：
李昂自己的直辖领地，也就是新潘德王国的国王直属领，其实只有长河郡、勇盾郡以及卡伦鹿堡。
勇盾堡和弗来彻村是这个月才被李昂划为直辖领的，因为要和迦图人打交道。而卡伦鹿堡不久前让安森重新接管了，所以也算是李昂的直属领地。
七岔要塞即将被建为‘财神堡’，也算是直辖领，但尚未动工，而且目前无人居住，暂时不计。
直辖领地的总人口在二十五万人左右，其中适合劳动的人口，也就是年龄在十五岁到六十岁之间的人大概有二十万。
其中大概一半在务农，另一半应该都在长河城打零工——不出意外的话，除了那些失去劳动力的人之外，领地内贫困线以下的人差不多都来长河城了。
目前长河城应该已经是整个大陆最大的城市了，城内以及城市附近（包括工地）差不多有十来万人居住。
好在李昂能持续从迦图人那里弄来源源不断的羊肉，再加上长河速运能够将各处物资不断调度，东部各地的粮税本来也会送往长河城，这才勉强支撑起了城里的消耗。
但这些城镇居民绝大多数都是之前的战争导致的流民，也就是无产者。
长河城的建设吸引了大量无产者，这些人能通过长河城的建设务工挣钱，购买食物也还算有保障，他们的问题在于居住。
整个长河城，如果完全按照李昂的想法修建完工，那确实是足以支撑十万人在里面居住的。
但目前，至少有五万人住在他们自己搭建的破烂木棚里，还有三万人以上住在工地的工棚里。
他们买不起房子——其实就算买得起也没用，长河城目前只有那么点房子……
如果以收入水平来看，这些人大体上是能吃饱的。
但如果以总体资产来看，他们离脱贫还很遥远——进入冬季后，工作机会减少了许多，而且他们连个能遮风挡雨的屋子都没有。
至于务农的那些人，绝大部分应该都在为领主、骑士以及一些庄园主工作，这些人算是‘有主’的，所以李昂不需要太操心。
——李昂的粮税本就收得不高，既然全面脱贫是新潘德王国的整体规划，那么各个领主、领主手下的骑士以及在新潘德地界生活的庄园主就都得服从命令，不能苛待雇工和农夫。
要不然，都不用李昂出马，罗兰爵士就得上门惩奸除恶了。
直辖领的问题主要是住宿问题，这个事情李昂是有方案的——修大量的联排房，提供廉价出租房，并提供担保贷款用于购房或租房。
担保贷款，就是只要有房产或其它产业的长河城人为这些无产者提供担保，潘德银行就可以放款，不需要抵押，算是透支信用。
但这种贷款金额不大，而且只能用于购房或租房——也就是不怕你不还，反正房子在那里。
修简易的联排房能提供更多的长期工作岗位，廉价租房可以解决他们的基本问题，而担保贷款能让这些人解决最大的困扰，从而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和生活中。
反正现在商人们对李昂的认同感很高，国内的粮价和基本物价都是李昂说了算，只要能把粮价控制住，暂时就不用担心通货膨胀之类的事。
直辖领还算好解决，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而烈狮境就比较麻烦了。
艾米的烈狮公国，目前的领地包括烈狮城、狮湖城、凯涅堡、长啸堡、哈林哥斯堡、凯尔来丹堡以及它们下属的村镇，基本上就是曾经烈狮王国的核心地区。
目前烈狮公国总人口不到九十万人——没有进行过人口普查，仅按粗略估计，应该比李昂初到烈狮境时候少了将近一半的人。
能确定的是，目前整个烈狮公国，无法维持生计的人，绝大多数都在烈狮城附近——至少三十万人。
其实这就是艾米在这半年里安置的流民数量。
第430章 扶农策
在几个月的时间里，安置三十万流民，这是一件了不起的壮举，艾米和埃里克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几年前，烈狮城附近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有主的，到处都是贵族庄园。
但现在烈狮城和鹿心湖周边破坏严重，连续不断的战乱与灾祸一度导致这一带所有的贵族庄园都空空如也。
艾米重回烈狮城后，便一直在着手恢复这一带的农业种植。
一开始，也有一些贵族不知死活的跑回来，打算索回原本属于他们的田产与豪宅。
但艾米对此只有统一的一个回复——滚。
在战争来临时选择逃跑，无法保护领民的贵族，本就会视同于自动放弃领地。反倒是战死沙场的，贵族院会帮其找到继承人，这是潘德大陆通行的规则。
艾米让他们滚蛋算是做得很客气了，这要换成李昂，估计会把这些贵族送到辛加尔隔壁的雅兴村，给他们提供一份不太容易失业的工作——李昂在那里有座大铁矿，开采矿石的活儿被拉蒙承包给了奴贩们……
而埃里克的做法就比较低调——埃里克现在是贵族院负责人，找上埃里克的贵族比直接找艾米的要多得多。
但不知道为什么，凡是到贵族院去找埃里克索回烈狮城和鹿心湖周边领地的贵族，基本上都会在几天之内神秘失踪……
埃里克对此表示很惋惜，他甚至还专门用贵族院的经费开设了一个‘贵族托孤院’，收留了不少因父母失踪而变得无依无靠的贵族孤儿——由于经费有限，暂时只收留五岁以下且父母双亡的幼童。
自从孤儿院建成以后，就再也没有不开眼的贵族打算索回自己原本的领地了。
所以目前烈狮城一带贵族领主特别少，只有城卫军成员及其家族还保留着领地——这些人就是曾经的王城侍卫队成员。
城卫军成员大多都是小贵族家庭中没有继承权的私生子或次子，虽然背后有家族，但他们自身其实没什么产业。
艾米曾将他们的所有小队长以上核心人员封为正式骑士，以此得到了他们的效忠。
如今，他们成为了艾米用于管理流民的基层人手，并且全都成为了新一代庄园主。
艾米给他们分配的庄园，其实就是那些‘无故失踪’的贵族原本的庄园农场。
这也算是给骑士们分配领地了，但这些领地并不属于城卫军成员，属于他们的只有房屋。
——艾米把房产给了城卫军，把田地给了农夫们。
参与流民安置的城卫军成员能够得到原本那些贵族庄园的房产，这是给他们的奖励和酬劳，也是收买军心的策略，但他们得不到庄园中的田地，仅仅只是房屋归他们所有。
近千个庄园，差不多刚好够分。
而开垦出来的田地将完全属于农夫，多种多得，每亩地每个收获季只需要上交一百磅粮食。
以这些农场为基础，利用‘开垦田地后田产归开垦者所有’这条简单易懂的政策，艾米从烈狮境的各个地方陆续吸引来了三十多万流民，在烈狮城周边开垦出了差不多两百万亩田地。
这是一个巨大的工程。
之所以要用固定的每亩额度来制定税收标准，是为了让人们尽可能的种植高产作物或者尽全力开荒——无论种小麦还是种玉米，反正每亩地都只收一百磅的税，剩下的都归自己，人们自然会算账，然后按自己的实际情况来选择。
烈狮城周围土地肥沃，如果种植高产作物，每亩一百磅的粮税其实是非常低的，每个人当然都会尽可能的多种地。
若不是因为烈狮城与鹿心湖周边适合种植的土地一共就只有两百多万亩，他们说不定还能开垦更多田地。
如果按户来算，这三十万人一共有将近十万户，每户平均下来差不多有二十亩地。
这些流民以前大多都是贵族的佃农或契约仆人，现在个个都成了有产业的自耕农，当然是喜出望外的，对艾米也是发自内心的崇敬。
而城卫军也是满心欢喜的。城卫军当然是不会种地的……毕竟他们是贵族子弟，从小学习的是如何作战以及如何与人沟通交流。
但城卫军成员自身的小家庭一般都没几个人，贵族庄园的房产都比较大，他们是用不完的。他们会将房屋重新修葺，把多余的房屋租给农夫们，成为农夫们的房东——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很好的福利，简单轻松，而且完全不影响他们的本职工作。
只不过，来年收获之后，这些没有田地的房东就得从农夫们手里买粮食吃了——这也算是一种相互制约。
艾米的手段是很靠谱的，既收买了城卫军，又收买了农夫们，还能为整个国家提供足够的农田资源。
说起来，这些人现在也算是有产业的人了，每户二十亩，人均田产接近七亩，粮税又低，这肯定是足够生活的。
但他们在短期内确实会处于赤贫状态——虽然有地，但在粮食收获之前，他们什么都没有。
也就是说，到明年四月之前，他们都需要靠李昂的‘助农贷’生活。
用贷款从烈狮城购买直营粮店的食物和种子，用贷款租赁城卫军们手里的房屋——没有传统的施舍式赈济，因为助农贷一年免息，这贷款本身就是最好的赈济了。
纯施舍性质的赈济，只可以出现在灾害发生的当时，不应该长久维持，这一点艾米和李昂都很清楚。
给赤贫者提供田地，是为了让他们对未来充满希望；给他们提供贷款，其实是在救活这个地区的整体市场，并驱动农夫们持续努力。
毕竟不能光给农夫管饭，让农夫们产生消费，城镇居民才能靠工商业生活，整个地区才能运转起来。
让整体经济活起来，才是解决贫困问题的关键，光救穷不救市那就只能年年赈济。
这三十万流民什么都缺，他们要在烈狮城一带生活下来，就得购置很多东西——这就会产生不少需求，而且都是衣食住行相关的刚性需求，这可以促使烈狮城附近的基础工商业快速复苏。
同时，这也能让很大一部分头脑灵活的人不再死死的盯着土地，人们将有机会选择人生——用他们擅长的方式挣钱。
艾米的经营方式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再加上头脑灵活的埃里克也在烈狮城，只要能将商品价格稳住，将粮食供应稳住，一年之后烈狮城周边就会大变样。
但是，但是。
为了安置这些人并提供种子，已经把李昂从巴克斯弄来的粮食全都耗尽了，而这些粮食以及种子只有三种——小麦、玉米、土豆。
也就是说，作物的类型太集中了！
这可不是中小规模的种植，这是两百万亩土地，有些国家整个国家的土地总量都没有这么多！
到明年收获季，如果一切顺利，整个新潘德王国会有充足的粮食，这对国家确实是有利的。
但问题在于，由于作物类型单一，每个种地的人都必然是挣不到钱的——作物很难卖得掉。
这三十万人在这几个月里要租房、要吃饭、要购置必备的劳动工具，明年收获后要留下一季的种粮，要交税，还要偿还助农贷……
农夫们手里的贷款应该勉强能维持到明年收获，但到了明年收获季，他们依然还会是赤贫者——他们是在透支消费，但明年即便大丰收，他们依然很难获取现金，无法弥补透支额度。
其实这是古往今来所有农夫们最大的困境——灾年吃不饱，丰年粮食贱……
即便他们得到了其他经济作物的种子，由于不具备销售和运输能力，农产品依然很难换成钱。
农业生产也是生产，可以把他们视为个体经营的生产企业，他们只有将产出变现，才能真正脱离贫困。
但光靠农夫们自己，无论有多少余粮都很难卖得出去，因为他们附近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市场需求——周围全都是和自己一样的农民，全都有地，粮食卖给谁去？
农业人群的贫困问题，其实出在商业层面的。
也就是说，烈狮城一带，实际面对着两个问题。
第一，整个国家没有多余的粮食储备，明年必须依赖烈狮城周边的土地，也就是说这两百万亩地必须坚持到明年收获，一旦这期间出现什么意外，那整个国家全完蛋。
从十二月到明年四月，这期间烈狮城周边不能出现战争毁坏农田，不能遇到极端天气，不能出现瘟疫，不能出现内部问题，必须保持稳定……
第二，这一带绝大部分都是农业人口，今年的种植都极度单一，即便明年顺利收获也无法变现，会导致他们依然贫困。
虽然不会被饿死，但除了吃的之外别的什么都没有，那其实也是赤贫状态……
为了解决这两个问题，李昂最近很忙碌。
第一个问题其实是维稳。
烈狮城位于腹地，战乱风险并不高，几个月内应该不会有战火延伸至烈狮城。
另外有个好消息是迦图人那边最近的交易越来越频繁了，他们对‘福寿膏’的需求正在大量增加。
根据福瑟特传回的消息，据说迦图人抢劫了凛鸦境东部好几个城镇，抢走了难以计数的羊，然后立刻赶到弗莱彻来换福寿膏了……
羊肉供应会越来越多的。
其实靠羊肉肯定是不够吃的，但充足的肉食供应能够使基础粮食的消耗大大减少——如果人每周有一磅肉食摄入，就能减少三到五磅的主食消耗。
整体粮食储备维持到明年四到五月应该问题不大。
最大的问题在于怎么能让这几个月平稳度过。
李昂的策略是，要保障自己国内稳定，那就让别的国家都不稳定呗……
菲尔兹威和凛鸦境本就在打内战——维迪斯大王正在对付哈康领主率领的‘凡斯凯瑞联盟’；厄休拉正在和格雷戈里四世打拉锯战，这都是大好的机会啊……
当然，这机会并不是说李昂打算参战。
而是打算让他们更乱一点。
菲尔兹威本来就缺粮，虽然李昂并不知道维迪斯即将破产，但他能判断出来菲尔兹威的整体经济肯定早就崩了——要不然不会有那么多么菲尔兹威人跑到长河城来讨生活。
所以李昂让莱丝丽带着长河速运的人去了雾笼城。
那是莱丝丽和李昂都熟悉的地方。
而且李昂让她去找一个熟人——竞技场老板，胖子安德鲁。
李昂准备把安德鲁发展成麦香国际的加盟商。
但李昂并不是打算进军体育竞技产业，他是让莱丝丽作为‘投资人’过去撒钱的，找安德鲁只是为了让莱丝丽顺利进入大商人圈子。
李昂让她过去扮大款，而且要高调的收购所有能收购到的产业——无论什么行业，只要肯卖，一律收。
目前雾笼城经济惨淡，很多人都愿意将产业脱手，而且目前基本上是抄底收购，谈起来并不复杂。
大多数业务肯定都是有一些背景的——要么和维迪斯大王有关，要么和某个菲尔兹威领主有关。
但李昂让莱丝丽不要去找任何领主，只要持续收购，收购到雾笼城的大商人个个都围着莱丝丽这个大金主转悠就可以了。
目前莱丝丽正在持续花钱中，大概再过个十天半月就能看到效果。
而第二个问题，就比较复杂。
李昂计划在明年四月之前，也就是在第一个收获季之前，在各村镇建起粮食收购站，国家以标准价收购粮食作为战略储备，让农夫们能顺利的把产出变成现金。
反正粮食储备总是不嫌多的，只要能避免恶意抑价就行。
这确实是好办法，但并不是最好的办法。
因为国家收购储备粮，肯定是只能收小麦玉米之类的可长期储备的基础粮食。
这会把农夫们锁死在这些基础作物上——种其它东西国家不收，自己也卖不出去，那么他们下一季、下下季……永远都不会去种其他作物。
全都种基础作物，那就会导致所有人的收益都不会太高，这无法解决他们已经透支的消费。
因为国家要稳定维持粮食价格，基础作物的收购价是不可能太高的。
再加上并不是每年都能风调雨顺，偶尔总是会遇到天灾的，即便人均土地有六七亩，照样很多年都无法摆脱贫困。
真正能够解决问题的方式，是靠商业化与物流运输。
也就是正在修建的‘财神堡’。
核心农业基地附近，绝不能缺少的，其实是交易与物流转运中心。
很多农产品都不耐储存，一定要能够快速变现和转运，损耗少才会有高收益。
农夫们没有销售和运输能力，但李昂的长河速运有，而且李昂的麦香国际是可以直接收购很多东西的，建设市场也不需要找别的出资方。
但进行农产品转运的大宗交易与物流聚集地，不适合放在烈狮城内，所以李昂要将其建在烈狮城附近交通最便捷的地方。
这就是在七岔要塞遗址建财神堡的原因。
财神堡将被建成大宗交易市场，而且是综合型的批发市场——李昂要让商人们来带动农夫挣钱。
农夫们能够在财神堡把农产品快速变现，然后在财神堡的综合市场发掘商业机会，并用刚换来的钱采购他们更擅长的生产资料和工具。
——他们是流民，是无家可归时为了活命而成为农夫的，不见得就擅长种地；擅长种地的也不见得就一定要种粮食。
而且，商人们会主动与自耕农或当地管理者联系，以便产生更多的供需关系——商人需要原材料，他们并不仅仅是来卖货的，卖产品的时候也可能会劝说农夫们尝试种点别的……比如单价更高的水果或其它经济作物。
毕竟这里的农夫家家都有地。
市场的作用并不仅仅在于当场买卖，还在于让擅于交流的人入驻，为他们自己寻找商机，同时也为不擅销售的人带来机会。
此外，农产品交易和综合市场都会制造出很多新的工作岗位，这也会进一步解决更多人的温饱问题。
当农产品转运市场就在附近，而且很多人开始与商人建立供需关系的时候，农夫们就可以种植整个大陆需要的任何产物，而不是光依赖基础粮食。
他们当中的很多人会开始种植经济作物，甚至让家人从事商业与运输，亦或者在市场中找到工具开始从事其它手工业——烈狮城周边的整体市场环境就会活跃起来，生产和交易都会变得多样化。
多样化的生产经营，才会让大多数人都赚到钱。
每个人总有其擅长的地方，但大多数人想改行都没机会。
李昂要给他们这个机会，这不仅是人们脱贫的机会，也是为统治者带来财富的机会。
因为聚集了三十万人的农业基地，这就是现成的能消化长河城产品的终端消费群体，长河城的商人们是最信赖李昂的，李昂当然要让他们先发财——他们才是交税的主力。
建设财神堡的活儿交给了查理斯，因为他听话可靠。
李昂给了他一张规划图，查理斯什么都没问直接就开始实施了。
而李昂自己，便每天琢磨着哪儿能有活干。
冬季到来后，工作需求减少，长河城的房屋也不够用，城内出现了很多的流浪者，李昂要让他们有事可做。
比如现在，李昂就带着一群在长河城没找到工作的失业人口，跑到诺多森林的艾拉克莱湖来敲冰块清理垃圾。
既能帮助诺多们解决他们不擅长的事，又能让这些失业人口赚一笔生活费，还能促进人类和诺多精灵之间的合作，并且还可以趁机普及新货币……
清理冰块这种活儿不需要什么技术，愿意卖力气就行了，而且瘦弱的人甚至体重更轻的女人有时候都有优势——可以站在更薄的冰层施工。
但这么个简单的活儿，却引发了一个大问题。
第431章 艾拉克莱
诺多精灵们的主城艾拉克莱，在千百年岁月中一直隐藏在法阵中，从不出现在人类面前。
绝大多数人类也从来都不知道艾拉克莱在哪儿。
即便是李昂这次带着人类来清理艾拉克莱湖的湖面，精灵们也没有关闭隐形法阵——这不是诺多精灵们太见外，而是李昂特意要求的。
因为法阵的关闭和开启都比较麻烦，关闭需要抹去原有的符文，而开启需要用温蒂的血重刻符文。
李昂舍不得让温蒂流血……
可是，令人没想到的是，就在艾拉克莱湖的冰层刚被清理干净之后，原本一直保持着隐形的艾拉克莱城，却毫无征兆的突然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就像是原本用镜面构成的视觉欺骗，被一柄锤子突然砸破了一样，原本的景象被完全显现了出来。
艾拉克莱是一座瑰丽的大型城堡，城墙上爬满了藤蔓植物，巨石垒成的墙面满是青苔，但又给人一种干净整洁的美感。
城内的建筑也令人惊叹，青瓦与石墙构建出了壮观的建筑群，所有的房屋都是依山而建，看起来落差很大。
许多由巨大藤蔓制成的天桥架设在高耸的建筑之间，似乎连接着这座城里所有的一切。
城中心有一座高耸的魔法塔，其高度远超烈狮城的贵族院高塔，至少也有五六十米的高度，塔顶一直闪烁着宝蓝色的光芒。
那是龙泪被激活后散发出的魔力涌动，也是法阵正常运行的标志。
数千人类在湖畔目瞪口呆的看着这座奇幻的城堡，惊呼声一直没有停下来过。
其实所有的诺多精灵也目瞪口呆的看着。
隐形法阵失效了！
有人在搞破坏吗？
温蒂可以确定，在这段时间肯定没人去触碰魔法塔——守卫高塔的都是各个精灵家族的精锐或长者，其中包括至少二十名暮光骑士。
法阵是布置在塔顶的，除了阿瓦戴恩的直系后代，谁都不能到塔顶去，也不太可能有人能无声无息的到塔顶搞破坏。
也就是说，能够去到塔顶的只有几位曾经的老精灵王以及他们的子孙，包括温蒂在内，目前整个诺多族群中加一块也只有七八个人有资格上塔顶，就连阿尔达利安都没这个资格。
但这些有资格去塔顶的精灵，现在全部都在艾拉克莱湖边——他们都是各族的族长或继承人，全都在关注湖面的清理情况，根本就没人进城。
而且魔法塔顶部的光芒很强，这意味着法阵的魔力源是相当充足的。
但为什么隐形法阵就这么平白无故的失效了？
其实现在温蒂并不太担心艾拉克莱失去隐形能力，目前精灵们没有面对战争，李昂带来的人类也极为友善，而且之前全都在湖面或湖畔，也没人靠近过艾拉克莱——他们之前根本就看不见艾拉克莱城，当然不会靠近。
但法阵失效这件事情所代表的风险，比目前隐不隐形重要得多——这是诺多精灵们掌握的最后一个具象化法阵，如今它无法运转了，这意味着精灵魔法最后的传承完全断绝了！
李昂让那些从长河城过来的人类立刻离开这里，在诺多部队的监管下先去森林市场待命。
人们都很听话的照做了，只是一路谈论着艾拉克莱城的奇景，但没有任何人擅自妄为。
他们是被李昂带过来打工挣钱的，当然不会和精灵雇主产生冲突。
也就是说，这次法阵失效，跟这些打工人应该是没什么关系的。
或者说……可能有一点点关系。
李昂猜测，这有可能是一次刻意而为的挑拨离间——人类刚清理了艾拉克莱湖的冰面，艾拉克莱的法阵就出了事，说不定是因为湖里那枚戒指……
“我感觉这和尤诺米亚有关……或许我们应该把湖里那枚戒指捞出来看看。”
李昂对温蒂说着他的直觉——至高王的戒指被他扔到了艾拉克莱湖中心，目前应该还沉在湖底，如果说搞出这事的人既不是精灵也不是人类，那就只能是神了，因为那枚戒指是卡瓦拉用尤诺米亚的法典融成的。
“从湖底捞一枚小小的戒指……这恐怕没人做得到。艾拉克莱湖非常深，湖中心至少有好几百米深！除非把水抽干，要不然那枚戒指应该是不可能重见天日了。”
温蒂摇着头表示不可能。
李昂知道艾拉克莱湖很深，但他确实没想到会有这么深。他把戒指扔到这个湖里，原本主要是因为这里都是诺多精灵，就算卡瓦拉或者那只狮鹫跑出来，至少无法占据任何人的身体。
但如果湖中心有好几百米深，那确实是没人能捞得起来了。
在没有现代化深潜设备的情况下，人类徒手潜水顶天了也就能到达百来米的深度——而且那是完全不要命的行为。
肌肉与器官的抗压能力是有极限的，正常人潜水超过二十米就已经属于玩命大冒险了。
诺多精灵的潜水能力比人类还更弱一些——他们的耳膜更敏锐，也更容易在高压下出现不可逆的损伤。
其实这也是好事。
也就是说，至少这就意味着这枚戒指既没人能再次得到，也没人能从里边出来。
李昂当初是从鹿心湖浮上来的，鹿心湖的湖心大概有五六十米深，就已经让李昂瞬间昏迷了。
而卡瓦拉或者别的什么玩意，如果通过另外的途经得到肉身通过了深渊，从这枚戒指里出来的话，几百米深的水底，肯定瞬间就会在水压下嗝屁。
既然确定戒指拿不到，李昂便和温蒂一起进了魔法塔调查。
魔法塔的大门一直关着，四周没有任何损毁迹象，高塔周围的守卫也表示没有任何人进入塔里。
艾拉克莱的魔法塔，才是潘德大陆上真正的最高建筑，估计有六七十米的高度。
这是一座用于存放知识典籍、历史文卷以及魔法物品的地方，整座塔除了大门和顶部之外，其他地方全都封得严严实实。
高塔共有十六层，除了底层的通风窗以及最顶部的亭子之外，其他各层都没什么光线，因为塔内禁火，只能用夜明珠照亮。
塔内从第二层起，全都是常年不见光的仓库，以及看起来像个巨大螺旋一般围绕着墙壁修建的环形楼梯。
文卷典籍都是比较脆弱的古物，在不见光的环境下确实能保存得更久。
同时，高塔底层的守卫也担任着一个重要的工作——抄书。
他们并不仅仅只是守在这里而已，他们还要负责保护各族流传下来的知识，他们会将一些年代久远的文书典籍重新抄写，有极为重要的知识还得刻在坚硬的金属板上。
这也是人类国家的图书馆里那些学者和管理员的重要工作——马略皇帝就曾在思源城图书馆干过这个活儿，阿琳娜也在博识城图书馆抄过书，而且这曾是阿琳娜最想从事的职业。
绕着墙边修的螺旋楼梯距离很长，而且每一层都有守着楼梯的诺多精灵。
守每一层楼梯口的都是暮光骑士，即便是温蒂带着李昂上楼，他们也照样会层层验证。
这不是因为诺多精灵古板，他们毕竟是在守护知识与文化，与身份地位无关。
这也意味着，不可能有人能在完全不惊动守卫的情况下来到塔顶——除非那不是人。
足足爬了二十多分钟，李昂才来到塔顶。
塔顶是个用四根柱子支撑起来的尖顶凉亭的样子，一颗龙泪悬在‘凉亭’的中央。
从最高的穹顶处垂下来了一个秘银制成的‘架子’，就像是许多金属线，整体构成了一些玄奥的符文，镂空包裹着那颗龙泪。
包裹龙泪的符文看起来就像是很细的线槽，很密集，整体都呈现暗红色，在宝蓝色的龙泪映射下，红和蓝合并成了紫色的符文线条，与温蒂的眼睛颜色完全一样。
那些符文槽中应该是血，它们组成了一条条线路，所有的线路全部都在流淌紫色的光芒。
光芒从龙泪一直向上，延伸到高塔的尖顶，并在穹顶上汇聚成一点，然后再度沿着穹顶刻画的‘秘银线路’分散到四面八方，并重新恢复成为宝蓝色的光幕。
原本这个光幕会扩散到整个艾拉克莱城，但现在，这光幕就像被截断了一样，在穹顶无法散开，以至于塔顶变成了个明亮的大灯泡。
李昂站在楼梯口看着，他没有走上顶层，也没有靠近龙泪所在的位置——他要尊重精灵们的传统。
虽然诺多精灵们信任他，并且已经成了他的下属公国，但他本身不具备阿瓦戴恩的血脉，能见到顶楼的样子已经算是破例了，没必要非得踏足塔顶破坏人家的规矩。
“我一年多之前亲手更换的龙泪，法阵也是我用血亲手启动的，可现在法阵没有任何问题，龙泪中的魔力也运转得很好，但却完全没有了效果……”
温蒂已经仔仔细细的全部检查了一遍，龙泪耀眼的光芒将她的脸映成了宝蓝色。
“你的意思是说，一切都是正常的，只是这个隐形魔法失效了？”
李昂皱起了眉头。
温蒂回过头看着李昂，眼里有些迷惑：“是的，我能感觉到，龙泪的魔力还在。但这魔力却无法被释放出去……就像……”
“就像是你挡在三先知面前时她们的法术会失效一样，这里的魔力被禁了？！”
李昂明白了温蒂的意思。
这就像是烈狮城那个禁魔塔，处于其中的施法者依然具备魔力或神术，但使不出来。
“这不应该啊……我知道我的血能禁魔，但这个法阵本身就是用我的血来驱动的，它怎么也会被禁魔呢？”
温蒂有些不解。
她知道自己是禁魔体质，这毫无疑问，毕竟她这个移动禁魔塔的作用早就证实过了。
而这个隐形法阵是阿瓦戴恩当年从老家带到船上，再从船上带到这里，这是辛达瑞精灵制作的魔法物品，是阿瓦戴恩家里的东西。
这玩意的启动需要阿瓦戴恩家族的血，而阿瓦戴恩本身就是纯粹的诺多精灵，这意味着这个法阵本就不会被禁魔能力所影响，反而需要这种能禁魔的血才能运行。
李昂思索了一会，心里突然冒起了一个奇怪的想法——魔法这玩意，大概也是分阴阳的吧？
天朝的老祖宗曾提出过一个观点，万物皆有阴阳，或许魔法也是？
在李昂看来，常规的魔法是一种能量体现，而禁魔本身也是一种强大的能量体现，这就像是同性质能量的正负两极——马尔蒂斯那样的辛达瑞精灵使用的具象化法术算是正极；温蒂这种拥有强大禁魔能力的算是负极。
当正负中和的时候，用单一的正极能量使出的具象化魔法就会失效或者被扰乱，这或许就是‘禁魔’的本质。
也就是说，这个法阵并不是单纯的正极魔法，它需要用龙泪提供正极魔力，也需要阿瓦戴恩直系后代的血提供负极线路——这是能量的长期流转，而不是一次性的释放。
毕竟这是一个需要长年累月持续运转的法阵，不能像那些常规法术那样做一锤子买卖，估计能量会在‘线路’中持续循环，直到在流动过程中逐渐逸散才会停止——能量没有大规模外放，所以才能用一颗龙泪维持很多年。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种东西失效的原因就比较容易理解了——正极动力源没出问题，符文和秘银框架也没出问题，那就只能是负极线路出了问题，导致能量无法正常运转。
而负极线路，就是温蒂的血。
大概是温蒂的血不再具备负极能量了，用她的血刻画的那些符文线路‘不通电’了……
“温蒂……精灵们所说的魔力觉醒到底是什么样子的，马尔蒂斯跟你说过吗？”
李昂突然问道。
“她只是说当魔力完全觉醒的时候，自己会很清楚的知道，而且会在不经意间将魔法释放出来……”
温蒂有些无奈的回答着。
马尔蒂斯确实不是个好老师，大概她自身也缺乏关于魔法的系统理论知识——她毕竟不是什么学者，而是个将军。
“那我估计，你可能真的要觉醒了……”
李昂从身上摸出了一枚一第纳尔的新银币——那上面刻着温蒂的头像。
做工细致精美，头像惟妙惟肖。
既然李昂自己能从钱币中得到信仰，温蒂和艾米当然也能，而且效率肯定比李昂高……
因为一第纳尔的新银币，发行量比‘国王币’大得多。
这是一盎司（31克左右）的银合金，和巴克利银币一样大，但更精美，只是不会像‘国王币’那样发光而已——这不是信用货币，而是贵金属实价，当然更容易得到广泛接受。
也就是说，温蒂可能也已经开始具备信仰之力了——李昂让她作为雇主，将大量新第纳尔分发到了那些打工仔手里，这应该就是法阵失效的原因……
李昂现在的感觉有些奇特——铜币迪尔汗的发行量比第纳尔还大，而迪尔汗上刻着爱丽丝……
爱丽丝会不会也会变成‘马神’？
第407章 做笔交易
“李昂，我想和你做笔交易。”
就在李昂考虑着全家都成了神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时候，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卡瓦拉的声音。
许久没动静的卡瓦拉，在这个时候重新苏醒了。
其实这并不是声音，而是李昂直接‘听’到了卡瓦拉的灵魂产生的念头，这是灵体之间的交流，两人都只需要想就行了，不需要说话。
“看样子你是从马尔伯特的法术中醒过来了？你打算做什么交易？”
李昂知道以马尔伯特的法力肯定不能让卡瓦拉一直失去意识，能这么久才恢复，已经算是出乎意料了。
“放我离开，我能帮你解决尤诺米亚……”
看样子卡瓦拉知道李昂在面对秩序女神的威胁。
“哈……我根本就不在乎尤诺米亚，她拿我没什么办法，我为什么还要和你交易？而且，卡瓦拉，我很清楚，一旦我放松警惕，反而有可能被你们乘虚而入，我没必要冒险的。”
李昂‘想’着。
“哼，是啊，你就快要成神了，你那个精灵妻子也快要成神了……李昂，你以为这是你的倚仗吗？你以为成为神就不会再受到尤诺米亚的威胁了？你好好想想，一旦你彻底成了神，你会遇到什么……”
卡瓦拉的声音有些讥讽的味道：“但你知道为什么你和你妻子会这么快拥有信仰之力吗？是尤诺米亚，她在帮助你……她在帮你成神，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尤诺米亚在帮我成神？为什么？”
李昂愣住了。
卡瓦拉现在肯定没法忽悠人的——他是灵体状态，而且是在灵魂空间中与李昂的灵魂对话，他现在无法说谎，刚才都是卡瓦拉的真实念头。
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不是打算抹去关于李昂的一切痕迹吗？
“哈……为什么？你这么聪明的人，竟然没想到为什么？”
卡瓦拉嗤笑着：“你是不是忘记了，创世神曾定下过一个规则，不允许任何神直接占据人类的身体……而你的身体，原本并不属于你！以前你只是个普通人，而且是来自异界的灵魂，就像深渊恶魔一样，占据别人的身体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一旦你成了神，成了潘德大陆的神袛，你就触犯了这条禁律！你会被放逐到虚空中！”
嘶……
好像还真是这样！
卡瓦拉搞那么多事出来，却从没亲自占据过任何人的身体，他一直都用着阿兹·达哈卡，就是为了不触犯这条铁律……
但现在，李昂的情况确实如卡瓦拉所说，而且几乎无法避免……
也就是说，尤诺米亚所说的‘抹去关于你的一切’，就是打算让李昂因为触犯创世神的规则而被放逐！
无论李昂的灵魂有多强大，无论有多坚定，一旦灵魂被放逐到虚空，尤诺米亚就能轻而易举的让原本那个里昂的灵魂重新回到他的身体中，在任何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改天换日。
这确实等于抹去了关于李昂的一切——人还活着，李昂现在拥有的一切也都还在，只是灵魂换了，而且换的肯定是个签过灵魂契约的……
“我大概明白了……你在我的灵魂空间中，如果我被放逐，你也会随着我的灵魂一起被放逐对吧？”
李昂心里有些沉重，他也理解了卡瓦拉为什么打算和自己合作。
“对。但你还没有完全明白……尤诺米亚不仅想让你被放逐，她还想让你的妻子成为她的使者，成为这个世界的‘看门人’！”
卡瓦拉冷笑着：“你以前说得对，我确实不懂爱。但我至少知道，你的妻子艾米和温蒂尔芙肯定愿意用她们的一切换取你的生存和自由——如果你的灵魂被放逐到虚空，你猜她们会不会‘自愿’与某个神签订契约，将她们的一切，包括灵魂，都用来拯救你……”
当然会……
尤诺米亚是有执念的，她有她的观点，她不会容忍任何新的神诞生在大地上，所以她确实很可能会留下‘看门人’——用来阻止其他人成为神。
就像厄瑞达留下了安娜这个神使一样，只是安娜逐渐人格分裂变成了三先知。
一旦李昂的灵魂被更换了，温蒂和艾米多半会上尤诺米亚的当……而且艾米本就是秩序女神的信徒！
“这么说来，尤诺米亚在故意推动我全家人获得信仰？并且打算欺骗艾米和温蒂？她具体是怎么做的？”
李昂紧张起来，他可不希望自家老婆变成什么‘神使’。
“这我也不知道……我能察觉到她的意图，是因为我作为神选者时和她的灵魂契约并没有被抹去，只是当我拥有阿兹·达哈卡的身体后她就无法再控制我了。但我现在一直在你的灵魂空间里不能出去，怎么可能知道她具体用了什么方法？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把形象刻在钱币上，这其实是尤诺米亚曾经用过的获取信仰的方式……”
卡瓦拉解释着。
“李昂，你在发什么愣？”
温蒂见李昂一直不说话，问了一句。
“哦……我在想，你和艾米之前是因为什么决定把我们几个的头像都刻到钱币上的？为什么要把我和阿琳娜的刻在一起？”
李昂转过头，看着温蒂问道。
在钱币上印制几人的头像，这是艾米制定的方案，当时李昂在白鹿堡，没在烈狮城。
当然，李昂也觉得艾米这个方案很好，而且很适合他自己的计划，因为当时李昂本身也打算用‘财神’来对抗神。
只不过，如果是李昂自己制定整个方案，他说不定会把自己的头像刻到所有钱币上……
“咦？艾米没和你说吗？我们打算在明年收获的季节让你和阿琳娜结婚……嗯，这是艾米说的，国王没资格自己选择婚姻，一切都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过得更好。”
温蒂走过来，揽住李昂的胳膊，带着他一起下楼。
“这……行吧，这个决定我理解。但这……哦，我明白了，艾米是要抬高阿琳娜的地位，免得巴克斯人不满？”
李昂确实是了解艾米的，他也能理解艾米的想法，而且他也觉得这个办法很管用。
“是啊，艾米挺厉害的，她之前本来还说不好办，但睡了个午觉之后她就想到了这样的办法……”
温蒂一脸佩服的说道。
“睡午觉？艾米从来不睡午觉的……”
李昂深深的叹了口气，看这样子，艾米当时多半是受了什么影响，比如做梦之类的。
这个办法，大概来自尤诺米亚的暗示。
潘德大陆的神，最擅长的就是心理暗示……
尤诺米亚知道钱币上的头像会带来信仰，她是故意诱导艾米这么做的！
尤诺米亚只会让李昂成神，而且还会从中提供‘帮助’！
但如果不采取点措施，艾米随时都有可能被尤诺米亚诱骗并加以控制，无论她将来能得到多少信仰，都只能成为尤诺米亚的傀儡。
而温蒂……信仰之力会中和掉温蒂的禁魔能力，使其失去自我保护能力，不出意外的话，温蒂很快也会受到影响了。
“李昂，你应该已经想明白了吧，我们应该合作……我不仅能解决你成为神后会被放逐的问题，还知道怎么对付尤诺米亚。”
卡瓦拉再次提起了他的交易：“我这几百年都在考虑这些事情……成交吗？”
……
几个月后，长河城广场上出现了许多雕像。
有秩序女神尤诺米亚，有正义女神阿丝塔莉娅，有黑暗女神厄瑞达，有庇护与丰收之神达米亚，有繁华女神泰拉，北境守望者之神（猎神）乌尔维特，迷雾山的山猫维约维斯，德夏的马神瓦塔……甚至还有阿玛拉大陆广泛信仰的战神马尔斯，以及迦图人的‘天空之神’因达尔。
反正只要是这个世界各族人民视为主神的神袛，在这个广场上都各有一座雕像。
但这些神灵雕像不大，而且全都没有面孔，围在广场外圈，倒更像是一些路标……
更显眼的，是广场内圈那些人的雕塑。
很多，各种各样的人，但没有李昂或他身边任何人的雕像，而是潘德大陆上那些已故的豪杰们。
潘德先王卡瓦拉也在其中——“卡瓦拉·潘德拉贡，潘德历前35年-潘德历48年，狮鹫骑士团与潘德王国的创建者。他曾率领骑士团浴血奋战，诛灭了横行于潘德大陆的深渊恶魔，并终结了潘德大陆延续数百年的战乱，被各族人民称为‘至高王’。”
还有女伯爵瓦勒拉——“潘德历77年-142年，她是潘德大陆第一位女骑士，以一己之力为女性争取到了与男人同等的权利，并使当时整个大陆盗匪绝迹，被人们称为‘鹰爪女王’。”
再比如光辉十字骑士团创始人邓格雷夫的约翰男爵——“潘德历84年-157年，曾是邓格雷夫的流浪武士（邓格雷夫就是博识城在潘德王国时期的名称），他游历巴克利和阿玛拉大陆，将世界各地的医术与药物带回潘德大陆，并对所有平民免费救治。一生致力于保护医师治病救人，他建立的光辉十字骑士团在潘德大陆活人无数，被当时的人们称为‘圣约翰’，他也以平民身份被授为男爵。”
还有很多，比如将诺多精灵们带到潘德大陆安家的初代精灵王阿瓦戴恩，比如以侠义著称的狮骑士团创始人‘红衣’罗德里克爵士，还比如刚去世几个月的马略皇帝……
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铭文上都没有记载任何与征服有关的事，即便其中有很多人曾是战无不胜的豪杰，但这些雕像基座上完全没有描述他们与人之间的战绩，而是在夸耀他们为人民做了些什么。
比如诛杀恶魔，比如治病救人，比如打击犯罪，比如行侠仗义，比如改革痹政造福民众……
并且，他们都被雕成了他们年轻时建功立业的样子，而不是垂暮时的形象。
比如卡瓦拉，与其它的卡瓦拉雕塑就完全不一样，不再是苍老的骑士形象，而是一个头戴王冠的三十多岁中年国王的形象——那是卡瓦拉统一潘德大陆时候的样子。
而女伯爵瓦勒拉看起来就更年轻了，大概也就二十几岁的样子——这是她为女性争取到与男性同等地位时的年龄。只不过，由于瓦勒拉没有留下过画像，没人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所以这个雕塑是照着艾米的脸来刻的……
马略皇帝，则用了他三十六岁刚发起改革时的形象——那时的马略总是捧着书本，看起来更像个学者。
但整个广场上，所有的雕像，无论是神还是那些已故的英雄豪杰，全都面向广场最中间的一座群体塑像。
那个群体塑像，是潘德大陆各民族的人。
普通人。
这片大陆有很多的民族，这个群体塑像是所有民族在一起跳舞，欢歌笑语的样子。
从塑像的服饰可以清楚的分辨每个人的种族，这其中也包含了诺多精灵和迷雾山人。
这不是为神灵而建的雕像。
因为这个放在最中心的雕像群底座，刻着硕大的一行字：“请记住那些曾为人民谋福祉的人，他们才是真正值得尊敬的神。”
李昂确实和卡瓦拉合作了，但目前卡瓦拉仍然没离开。
马尔伯特也没走。
但他们确实不在李昂的灵魂空间里了，而是在一个雕像中。
他们即将去毁掉尤诺米亚的法典，也就是那枚至高王戒指。
这就是卡瓦拉对付尤诺米亚的办法，简单粗暴，但确实有效。毁掉法典就能彻底的断绝尤诺米亚与整个世界的联系，这已经在大多数神灵身上体现过了。
唯一例外的是阿丝塔莉娅，但卡瓦拉说那是因为有圣骑士罗兰的存在——罗兰本身就等同于正义法典，所以他才能唤回被深渊吸走灵魂的阿拉里克。
那枚戒指是卡瓦拉做的，他能清楚的察觉到戒指的具体位置。
人确实不能潜入几百米的深水区，但如果是往水里丢个连着绳子的雕像，那就无所谓了啊……
至于那只狮鹫，刚好有马尔伯特可以对付……
马尔伯特的灵魂法术肯定也能影响那只狮鹫的，而且马尔伯特也愿意配合——只要他配合，卡瓦拉就会解除他的灵魂契约，并且依然保障他不死不灭。
卡瓦拉会让马尔伯特成为深渊的新守门人——其实卡瓦拉也不希望深渊恶魔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