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打哪儿？这是个问题
虽然当上元帅的速度相当的快，但这位新任烈狮王国元帅出兵的速度实在是慢得抠脚。
李昂甚至一直都没开始整军，反倒是开始训练新兵了……
看这样子，领主大人是打算练完兵再去打仗了——这差不多等于是肚子饿了，于是先从种菜和养猪开始……
因为领主大人现在其实压根就不想打仗，刚得到的领地还没来得及消化呢，而且李昂很清楚乌尔里克为什么为在这时候任命他为元帅。
这可不是乌尔里克对他有多信任……事实上李昂觉得乌尔里克对自己连一个铜板的信任都没有。
在这时候封自己为元帅，实际上不就是找个背锅侠么？
领主大人甚至觉得乌尔里克国王封的元帅大概全都是背锅侠——当然，名义上的说法可能都是‘在国家危难之际肩负重任的国之柱石’。
在烈狮王国整体状况比较好的时候，乌尔里克国王会自己担任元帅，就像李昂当初跟着奥登伯爵和戈德里克一起第一次参与对巴克斯帝国的战争，那时候烈狮王国兵强马壮，这位国王陛下可就没把元帅之位让给任何领主。
而前一任元帅布伦努斯公爵，在烈狮王国内忧外患之际，被乌尔里克派去挽救狮湖城糟糕的局面，那也是个背锅侠——收回来的所有地盘布伦努斯一丁点都没得到，打的却是最危险的仗。
所以布伦努斯当时压根不愿意带自己的兵马，宁愿把国王的部队打烂，而且趁机刮地皮刮得相当凶残，和李昂谈交易的时候也显得很上道。
到了现在，布伦努斯被打败了，七岔要塞丢了，国家财政没钱了，于是领主大人成了现任背锅侠。
而且乌尔里克国王大概是吸取了布伦努斯担任元帅时的教训——布伦努斯在鹰爪堡把狮骑士团和王城侍卫队都给打残了……
所以乌尔里克不再让元帅统领自己的部队，他给李昂这个新任元帅的所有支持，其实就只有那根白银权杖而已。
也就是说，乌尔里克没有提供一兵一卒，也没有提供其他任何物资援助，就一纸公文任命发过来，然后就要求李昂收复七岔要塞。
这特么不就等于白嫖么？
一个国家的元帅在名义上是全国的军事领导者，有权力指挥调派各个领主的部队，但得到权力就会有对等的义务——元帅有责任为服从调派的领主提供必要的支持，比如粮草军械之类的军需援助。
但乌尔里克啥都没给李昂……这不就是指望着李昂出钱出力出粮食当冤大头么？
还得冒死卖命去攻打七岔要塞那种坚固棱堡……
虽然向其他领主提供军需支持的时候确实可以收钱，也可以在战利品分配的时候拿大头，但问题是这次作战是为了收复七岔要塞，恐怕得不到什么战利品……
就算夺回了七岔要塞，领主大人也得不到任何好处——难不成乌尔里克能把这个首都门户封给李昂？
说实话，就算乌尔里克真敢封，李昂也不想要……
领主大人知道，如果自己成了七岔要塞的领主，那待遇肯定和雷曼爵士完全不同，乌尔里克国王肯定是一个铜板一粒粮食都不会补贴给自己的。
七岔要塞附近可没居民，这个纯粹的军事要塞此前完全依赖烈狮城供应军需，一旦烈狮城啥也不提供，那这个要塞对于李昂而言就只能徒费钱粮，而且还得承担最重最敏感的责任……
所以领主大人对于这次任命当然没什么积极性，他可不想用自家部队去评估阿迦松将军的战斗力。
李昂现在的反应就是慢慢的整军，先拖上一两个月再说——反正身为元帅最后抵达集合点也是惯例嘛，大老都是最后一个出场的……
但长河镇的商人们听说了此事之后却相当的激动。
他们还没有忘记当年领主大人带着他们到巴克斯境内做生意的事儿——当初也是先去了七岔要塞集合，然后进了萨瓦河堡辖区，再然后他们把库存全都买到了巴克斯境内，大家都发了财。
那时候他们就深刻的体会到了‘战争就是财富’。
而且，当时李昂大人才那么点部队就能带着他们发财，如今李昂大人成了王国的元帅，那显然就更妥当了啊……
这不得狠狠大赚一笔？
于是商人们争先恐后的跑到长河镇领主大厅求见李昂，希望能‘随军提供补给’。
这其实是商人们对李昂的信任和支持，领主大人当然不能打击他们的积极性，再说随军商人提供补给本来也是双赢的好事，至少不用自己为其他领主供应粮草，所以李昂通通答应了下来。
但仅仅三天之后领主大人就后悔了——他答应得太痛快了……
李昂没想到，商人们这次行动效率特别的高。
在李昂的军队还完全没有动静的时候，商人们就已经自发组建出了上千辆马车的巨大车队整装待发了，比一年半之前那次贸易活动规模大了好几倍。
商人们这次效率如此之高，其实是因为几个月前李昂南下对付拜蛇教的时候行动太快，从决定到出兵一共只用了三天，商人们当时还在猫家过冬，反应慢了没来得及跟上。
毕竟李昂那时候是为了对付拜蛇教与红死病，自然是不可能带商人一起行动的。
但商人们不知道啊，他们觉得上次是自己行动慢了没跟上领主大人的部队，大概因此错过了好几个亿——因为李昂以孤军‘攻占’了巴克斯帝国的卡伦鹿堡，他们以为领主大人对巴克斯帝国打了天大的胜仗。
所以这次，商人们觉得一定不能再错过机会，李昂大人用兵神出鬼没，出兵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结果长河镇外在几天之内就出现了一坨巨大的车队，光是商人以及其雇工随从的数量就有好几千人，看着就像是一支杂牌大军包围了长河镇，而且人数还在不断增加中……
这么多的商人当然并不仅仅只是来自长河镇内，周边地区也来了很多不怕死的。
如今李昂的领地商业繁荣起来了，商人的数量确实比以前多了很多，再加上长河速运的存在，马车运输也比较便利，参与的商人自然就更多了些。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啊……
李昂这次的战略目标是收复七岔要塞，不是为了像当年那样跑到萨瓦河堡去耗时间。
再说领主大人也只打算考虑如何收回要塞，没打算进攻巴克斯帝国——李昂知道现在巴克斯帝国面临着巨大的压力，从上到下都一定会拼死抵抗，跟被逼到绝路的马略皇帝死磕可划不来。
而收复七岔要塞这种战争，也不像上次那么适合做生意——七岔要塞跟当初的萨瓦河堡可不一样，它周边又没有居民能来购物，而且领主大人是不打算持久围城的。
这就意味着商队只能在烈狮王国其他领主前来聚集的这段时间，做做士兵们的生意。
可是，由于很多商人有上次随军的经验，他们带的更多货物其实并不是士兵们需要的肉食酒水以及娱乐消遣之类的物资，他们带了大量巴克斯人比较缺乏的毛皮油脂等北方特产——这些东西在巴克斯境内利润比较高……
但问题是，这些东西士兵们肯定是不需要的，再加上商队的规模实在是太大了……
这真要是全去做士兵们的生意，估计全都得把裤子赔掉——说不定客户的数量还没商人多呢。
况且领主大人一时半会还不打算出兵，事实上李昂是真的准备先练一波新兵再出发……
但这些商人实在是过于积极，现在就已经把车都装好了等着开动了，为了提高效率，他们甚至都是加价进货的。
虽然长河速运和烈狮境各村镇的农民都因为商人们海量进货而大赚了一票，但领主大人相当的苦恼——这些商人是他领地里缴纳税收的中坚力量，要是他们赔光了家底，那自己将来也得受穷啊！
而且，很多商人为了赶上这票业务，还去潘德银行贷了款……
这要是拖上两个月，仗会打成什么样子不一定，但这些贷了款的商人要是没把他们高价收来的货物卖出去，恐怕全都得被迫变成老赖啊！
李昂只好发出元帅召集令，让烈狮境的领主全都到七岔要塞东边集合，并让埃里克指挥长河速运的车队，带着商人们先行出发。
总得让商人的车队先去七岔要塞附近，把响应召集那些烈狮境领主的生意做了再说，要不然等在长河镇多半得亏死。
于是，与当初一样，一支庞大的商人军团浩浩荡荡的向七岔要塞出发了。
领主大人是让埃里克带着那支代表元帅身份的白银权杖，并且打着帅旗出发的——这其实是为了让埃里克先在七岔要塞附近聚拢大军，方便商人们为其他领主的部队‘提供补给’。
商人们可能一时半会挣不到什么钱，必须得有人不断出面协调，这当然得让头脑灵活而且与商人们关系比较好的人去办，埃里克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而领主大人现在也不敢等练完兵再行动了，他正在被迫考虑要怎么打七岔要塞，以及打完七岔要塞之后要怎么办……
如果不找个地方消化掉商人们手里的货物，那商人们的贷款会导致潘德银行出现大量收不回来的烂账。
烈狮境的特产品在本国境内可不好卖，而且商人们是加价收购的……
这些家伙进货太多，很可能会因为库存砸在手里而飞快的耗光家底，而银行的坏账率在高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形成一连串的负面效应。
——商人将无力开展其他业务，领地内的商业会迅速萧条，物价将会因为供需关系失衡而飞涨，第纳尔的购买力会快速下降。这会导致储户产生恐慌，银行面临挤兑或是无法维持正常运营，随后进一步形成更严重的负面循环。
而且，在领地内还没有完全从贵金属货币结构转变为信用货币体系的时候，这种负面效应会体现得更快。而李昂让诺多们制造的魔法银币暂时还不具备全面的公信力，目前只能在白鹿堡与诺多森林一带流通，无法用铸币的方式救市。
钱这种东西，要流通起来才是钱。
李昂现在特别理解为什么某些大国会因为商人的驱使而四处作战——这不是政治问题，而是经济问题，不打是真不行。
用金融驱动快速发展的商业体系很容易出现经济危机，必须从其他国家找市场，本国商人有生路，国内经济才能活。
也就是说，李昂必须扩大战争规模，把仗打到其他国家境内，而且必须是能够消化掉商人们库存的地方才行。
可现在……要往哪儿打呢？
萨瓦河堡周边已经无法消化商人们的货了，事实上整个巴克斯帝国西部包括现在的思源城在内，恐怕都未必消化得掉那些货物。
——巴克斯帝国西部几乎全都被叛军打烂了，马略皇帝还烧掉了思源城所有物资，现在的巴克斯帝国西部不具备足够的购买力。
李昂刚从巴克斯境内回来，虽然他没去巴克斯西部，但帝国目前的状态他还是知道的。
事实上现在的巴克斯帝国大概不是合适的客户群体，他们被国内的大乱影响了整整一季的收成，再加上他们是最需要快速普及红死病疫苗的国家，如今的巴克斯缺马缺粮缺生活物资，毛皮油脂之类的东西肯定不是巴克斯人现在的首选目标。
那怎么办？
那就只能去德夏公国了。
德夏人现在大概是有钱的，也需要毛皮和油脂，但巴克斯帝国的萨瓦河堡挡着路，总不能绕到王国西部从辛加尔方向攻进德夏境内吧？
那看起来就很明显是某新任元帅准备以权谋私了啊……
再说，虽然之前布伦努斯与德夏人为了分蛋糕打了一仗，但烈狮王国并没有向德夏宣战，因为两边都只是为了偷袭捞好处，都不算是正式出兵，碰上了而已。
为这种事情而公开宣战就等于承认自己国家是趁火打劫撕毁停战协议的小偷，所以两国都闭口不谈。
而且德夏人最终也是被提图斯将军伏击打残的，跟烈狮王国谈不上深仇大恨，估计他们对提图斯倒是怨气更深一点。
这没宣战，直接攻打德夏可不太合适，自己这个元帅很容易被其他所有国家敌视……要大规模出兵，总得有个名义的。
看起来，似乎真的没地方可去？
李昂很犹豫。
但也许埃里克确实自带最顶级的幸运属性，反正他刚把商人们带到七岔要塞东边，情况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或者说，巨大的转机。
萨瓦河堡在此时被德夏公国攻占了。
不仅如此，德夏人的军队，竟然出现在了王国首都烈狮城附近！
李昂想要的出兵名义，居然直接就摆在了面前。
第254章 都是误会
其实，如今的局面，大概还真的是因为埃里克的幸运造成的。
埃里克打着李昂的元帅旗帜，带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来到七岔要塞附近之后，所有人都产生了那么一点点误会——因为这支庞大的商队看起来似乎就是‘烈狮王国的集团军’……
毕竟各个大领主的旗帜都出现在了那支庞大的队伍里——李昂、戈德里克、利奥弗里克、福瑟特、格朗隆，以及皇家骑士鸢尾花旗……
皇家鸢尾花是艾米的旗帜——这与王城侍卫队的旗帜是完全一样的，艾米的哥哥安德鲁勋爵担任王城侍卫统领的时候也用的这个旗帜。
这主要是因为大部分商人都会找个靠山，尤其是参与这种大型远距离贸易活动的时候，打着大领主的旗帜会安全一些——当初就有商队没打大领主的旗帜，结果被拜蛇教给抢劫了。
所以这次所有商人都准备得很妥当，从厄米内德过来的商人自然会投靠福瑟特，从佩恩村过来的会打上格朗隆的旗号，白鹿堡过来的也都会让艾米帮忙给他们点安全感……
再加上长河速运的马车上本来就插了三面大旗，而沿途的小领主也会加入这支‘集团军’……
于是埃里克带着的这支队伍，远远看着那完全就是烈狮王国的倾国大军，而且看起来还是国王亲自领军的——毕竟王城侍卫队的旗帜也在里边。
当然，近看是肯定能看出来的，但面对着光是马车就带了一千多辆的大规模集团军，除了烈狮王国的领主以外，哪家不要命的斥候敢靠近侦查？
同时，商队在七岔要塞附近停驻之后，却并没有攻打七岔要塞，反而一直在持续的聚集其他前来集合的烈狮境领主，并且逐渐开始往南边的桥头靠拢。
这看起来并不是要收复七岔要塞，反倒是一幅即将进攻萨瓦河堡的样子……
这是商队，当然不会进攻要塞……而埃里克一直在按照李昂的吩咐，让其他烈狮王国领主前来集合，方便商人们做生意。
但在集合过程中，埃里克多少有点控制不住那些乱哄哄的商人……
商人们带的大多数货物都是北方特产，在军队里卖不出去，他们本来就一心想着到南边去卖。
但商人们可不懂什么战略战术，他们只知道沿途一直不断有烈狮王国的领主部队加入这支庞大的队伍，人数不知道，但看起来已经无边无沿了……
在商人们看来，集团军的实力大概已经很强了，估计随时都会向萨瓦河堡进军。
所以商人们都打算往南边先靠一靠，也好占据先机，免得大军正式出战的时候在后面挤着跟不上。
其实目前来汇合的都是些小领主，全部加起来真实军力还不到一千，但商人们不知道啊……
结果各个商队争相往南边靠，这就导致‘大军’一直在缓慢的向南挪动，那些刚加入到帅旗下的烈狮境小领主也不怎么明白情况，看大部分人都在移动，自然也就跟着动。
埃里克虽然持着元帅权杖，但权杖这玩意只对烈狮境的领主有用，对商人可没作用。他毕竟不是李昂，在商人眼中可没有领主大人那么高的威望和影响力，所以埃里克实在是没法把产生异动的商人们拽回来……
于是，原本打算在七岔要塞东边集合的商队与集团军，就这样渐渐挪到了萨瓦河边，眼看就要与固守桥头的雷曼的部队汇合了。
雷曼之所以一直在桥头固守，主要是因为提图斯一直在桥的另一边作势进攻——提图斯想要诱使烈狮王国与德夏公国打在一起，他当然得把雷曼的部队拖在桥头。
如今七岔要塞被攻占，雷曼知道如果自己离开桥面防区，那就意味着烈狮城有可能被巴克斯帝国长驱直入，而提图斯的做派看起来似乎正是想这么做，所以雷曼自然只能一直守着桥不敢离开。
但烈狮境的大军出现在河对岸，原本在萨瓦河另一侧桥头拖住雷曼的提图斯将军被吓着了——他确实想让三个国家之间的战斗持续打下去，但他可没想到烈狮王国动静这么大，这么快就出动了如此规模的大军……
而且烈狮王国的大军压根没管七岔要塞，反倒像是起倾国之兵全军出动来找他萨瓦河堡的麻烦了？
这种情况还谈什么隔岸观火或是火中取栗……这不得赶紧跑路？
于是提图斯一熘烟的撤到了雷拉要塞，跑得飞快——阿迦松离开雷拉要塞的时候基本没留人，雷拉要塞是个空城，正好可以让提图斯驻扎。
而提图斯这一撤，雷曼爵士自然就觉得出现了大好的机会，因为萨瓦河堡空了啊，这不得抓住机会赶紧拿下？
雷曼年纪轻轻就成了名满天下的狂狮骑士，自然有着心高气傲的性格，七岔要塞是从他手里丢掉的，所以他一心想着将功补过。
他在七岔要塞守了一年多了，很清楚只要七岔要塞里边有个千八百的守军，就很难打得下来，因此他也很理解‘王国的集团军’没有轻易进攻。
而现在，如果趁着萨瓦河堡空虚快速攻克，然后用萨瓦河堡换回七岔要塞，这不也就等于弥补了之前丢掉七岔要塞的罪过了么？
再加上后面有‘王国的集团军’，而现任元帅是李昂——以雷曼对李昂的了解，他觉得李昂也会这么想，所以才让‘集团军’往河边靠拢。
于是雷曼就没跟集团军打什么招呼，而是直接放弃桥头，全军出动，快速攻进了萨瓦河堡——他要抢功。
赶在集团军到来之前，独自打下萨瓦河堡，对雷曼而言才算是将功补过。
这想法其实没什么问题，而且雷曼实施得也还不错，他确实一度攻占了萨瓦河堡……
但他仅仅只占据了一天半的时间。
因为提图斯撤离的时候带走了所有人手与物资，还毁掉了萨瓦河堡的城门与吊桥，城防设施也全部被毁——主动撤离的时候毁坏城防本来就是常规操作。
萨瓦河堡的城门压根关不上，里面也没人防守，雷曼当然是轻松得手。
但是，雷曼刚进萨瓦河堡，德夏公国的大部队就冲过来了——德夏人也见到了萨瓦河堡城门大开，这自然是要打一打的……
由于他们之前一直在南边，位置原因，德夏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河对面的‘集团军’，他们以为是因为自己大军开过来把提图斯给吓跑了。
和雷曼一样，德夏公国的领主们面对这种情况当然也要抢抢功劳，全都冲得相当快。
而雷曼一支孤军刚刚入驻萨瓦河堡，在城门洞开而且来不及封堵的情况，下面对德夏大军当然是守不住的，仅仅坚持了一天半就被迫撤离，伤亡惨重，雷曼本人都差点被砍死在里面。
但德夏人其实也不好受，雷曼的队伍战斗力挺强的，德夏人的部队死伤比雷曼还多一些——雷曼一直以为‘集团军’会来增援，打得极为顽强。
但直到雷曼带着一身的伤撤到元帅大旗下准备骂娘的时候，才发现所谓的集团军居然只是一大群闹哄哄的商人……
为了约束商人们不出现什么异动，埃里克都快忙疯了，仅有的千把人的来自各家小领主的部队都被埃里克用上，好不容易才把商人们安抚住。
这种状态当然是不可能来增援的，没出现什么聚众闹事之类的负面事件就已经算是埃里克能力不错了。
所以雷曼也只能欲哭无泪的骂自己太冲动，他真不该抢什么功的……
而得知了现在的情况之后，埃里克和雷曼两人就都有点担心了——德夏人的大军就在河对面，要是被德夏人发现这是支庞大的商队，那对于德夏人而言可就是加量豪华大餐啊，他们要是吃了这一顿恐怕能顶好几年……
于是雷曼和埃里克两人齐心协力，连哄带骗的好不容易的又把商队给慢慢带回了七岔要塞东边，打算往东躲远一点，远离危险地带……
而攻下萨瓦河堡之后，德夏人却发现这地方穷得一匹，基本没有任何收获——之前萨瓦河堡被布伦努斯刮了地皮，本来就没剩多少东西，而提图斯将军又是主动撤离的，当然会把能带走的都带走。
大规模出兵，死伤近千人，却只得到一座空城，连周边村镇都没什么东西，大多数德夏领主都觉得这一仗实在是太亏本了……
德夏的领军者巴哈德汗卡丹更是觉得实在太亏了……
巴哈德汗卡丹是德夏公国的统治者，如果是潘德王国统治的时候，他应该被称为卡丹公爵。
其实‘巴哈德汗’并不是卡丹的名或姓，他就叫卡丹，他的部族也叫卡丹部，‘巴哈德汗’其实是一种尊号，大体上等同于‘神灵指定的汗王’。
现在的德夏是个独立国家，潘德王国时代的公爵头衔已经多年没用过了，事实上德夏人并不认为自己是个公国——他们早就不再依附于任何王国了。
被称为公国，只是因为德夏曾是潘德王国的附庸，几百年前德夏统治者被潘德国王封为公爵，历史原因使得其他国家称德夏为公国而已。
而卡丹在被所有德夏部族推举为现任首领之后，便重新用上了‘巴哈德汗’这个代表了神灵的尊号。
当然，这并不是指神灵本身。德夏人的神叫‘瓦塔’，形象是一匹黑色的雄马，这是沙凡尼尔沙漠上生活的所有牧民共同的信仰，没人敢自称神灵本尊。
巴哈德汗这个尊号，在德夏这个政教合一的国家里，代表的是政治、军事、司法、宗教等所有方面的共同首脑，也就是指‘瓦塔神在人间的使者’。
这与‘汗’所代表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德夏有资格被称为汗的人很多，事实上所有的德夏领主都是汗——他们是由多个部族构成的联盟，每个部族的首领都叫汗，‘汗’这个称呼仅仅是指部族首领。
‘巴哈德汗卡丹’，其实是指他是神灵指定的所有汗的领袖，名叫卡丹。
而卡丹的部族，核心势力范围在德夏境内最中心的首都‘托巴’——那地方距离萨瓦河堡其实相当远，得穿过大半个沙凡尼尔沙漠。
也就是说，卡丹这次出兵的成本其实是相当高的。
但他在萨瓦河堡却什么好处都没捞到，只得了个空城，而且卡丹也不太想长久的占据萨瓦河堡——谁占着萨瓦河堡，谁就会同时面对两个国家……
卡丹是个聪明人，他自然不会守着一个没好处的地盘耗费实力。
于是他打算再找个繁华点的地方抢劫一票，弥补一下出兵的损耗，打算赚一笔就走人。
这也是德夏人一贯的作战思路——虽然他们从来不承认自己与迦图人有任何关系，但他们与迦图人的行为逻辑确实很相似，基本都属于劫掠者。只不过德夏在一百多年前就已经转变为半游牧半定居状态了，如今也算是个政体完备的国家。
而萨瓦河堡南北两边距离最近的是两个国家的军事要塞——北边是被阿迦松占据的七岔要塞，南边是巴克斯帝国的雷拉要塞。
七岔要塞那种大规模棱堡一看就不好打，而且打了也照样不会有收获，反正阿迦松看样子也不会出来，完全可以绕过去。
而雷拉要塞那边也不太好打，而且也同样不会有收获……
再加上德夏人在七岔要塞东边几十里的位置发现了烈狮王国的元帅大旗，以及一支规模浩大的‘集团军’，看样子乌尔里克国王的部队好像也在里面——鸢尾花旗打得挺多的。
而这支集团军此时正在往东边慢慢移动，看样子是要从东边进入巴克斯帝国？
——其实这时候埃里克在雷曼的帮助下正在带着商队远离危险地带……
而李昂伯爵刚占据了卡伦鹿堡，并且随后便成为了元帅，这种大事身为君王当然是知道的。
在卡丹看来，既然烈狮王让李昂担任元帅，那么烈狮王国的大军从李昂的地盘攻进巴克斯境内，那就是很正常的情况。
所以卡丹与手下商量了半天之后，打算趁着七岔要塞被巴克斯帝国占据，同时烈狮王国的大军全部在往东边行动的机会，从七岔要塞西侧没人管的通道跑到烈狮城辖区去抢劫一票……
反正现在萨瓦河那座桥也没人把守。
卡丹认为，既然烈狮王国的‘主力集团军’连同‘乌尔里克的部队’都在七岔要塞东边，那烈狮城目前多半就比较空虚。
而烈狮城是整个大陆的中心，全大陆最繁华的所在，抓紧时间抢完就跑，想必一定能大赚一笔……
德夏人其实是有自知之明的，他们压根没打算攻克烈狮城，只是想趁着‘烈狮王国的集团军’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把烈狮城周边的繁华村镇抢完就走——德夏人是沙漠游牧民族，骑兵机动力很强，但与迦图人一样不太擅长攻打坚城。
但问题是，烈狮城现在可一点都不空虚，甚至称得上兵多将广……
第255章 两败俱伤
乌尔里克可没把他的部队交给李昂……
由于七岔要塞被阿迦松占据，为了防备巴克斯帝国有可能对烈狮城发起的突袭，如今刚刚完成补充的狮骑士团全员都在烈狮城。
如今的狮骑士团已经恢复到六百名狮骑士与两千多名狮扈从的满编状态，乌尔里克这几个月都在烈狮城进行骑士选拔。
而狮骑士团这样的皇家骑士团进行大规模的成员补充，自然就会有大量贵族子弟来到烈狮城参与选拔，这些年轻人全都是长期接受训练的现成战斗力，而且都是自带了马匹干粮的……
同时，重新招募了更多人手的超编王城侍卫队也在烈狮城——乌尔里克趁着贵族子弟都来到烈狮城的时候顺便提高了自己扈从队伍的规模。
现在的王城侍卫队足足两千八百人，与满编的狮骑士团人数相当——要不是担心数量太多养不起，一直缺乏安全感的乌尔里克大概会招募更多人的。
与狮骑士团不同，王城侍卫是完全属于乌尔里克个人的私人武装，国家财政只会对其补贴武器装备，但人吃马嚼的日常消耗都得用国王私人的钱粮养活。
而且国王的扈从待遇自然会比一般的骑士扈从高得多，不仅有阵亡抚恤和伤残津贴，工资也不低，所以乌尔里克现在手头这么紧。
除了狮骑士团与王城侍卫队之外，布伦努斯公爵如今也在烈狮城。他刚吃了败仗，所以也趁着那些贵族子弟全都在烈狮城的时候重新整编部队。
很多贵族子弟在选拔中失利，没能加入狮骑士团。他们当然愿意在此时加入狮骑士团大团长的部队，说不定将来就有机会成为皇家骑士团的一员。
因此布伦努斯也很快就重新组织起了一支千余人的部队。
不仅如此，王国西北部的其他领主也正在一波又一波的往烈狮城而来——他们要去七岔要塞集合，必然会从烈狮城过路。
而到了烈狮城之后，这些领主自然会先留在烈狮城辖区观察几天，与其他领主汇合之后再一起过去，免得被七岔要塞里的敌人伏击。
反正烈狮城和七岔要塞之间距离不远，即便是等到离集合截止日期只剩一两天，他们再从烈狮城出发也赶得上。
眼下的烈狮城，正是兵力最充足的时候，甚至充足得满大街到处都是马粪，根本来不及清理……
结果卡丹带着德夏大军刚进入烈狮城东边的雅拉加尔村，就一头撞上了烈狮王国真正的主力，而且还是乌尔里克亲自领军的……
这是由于王城侍卫队严重超编，布伦努斯新整编的部队又临时占用了城防军驻军营地，导致烈狮城内营房不够住。
而且那些来参与皇家骑士选拔的贵族子弟实在太多了，个个都有马，把城内所有酒馆旅店全都占完了不说，还把整个烈狮城都搞得像个大粪坑一样，完全没地方下脚。
就连烈狮城内的干草和豆子之类的马料都涨价了好几倍——李昂麦香国际旗下的人在烈狮城不用交商税，自然是什么生意都做，他们抓住机会狠狠的赚了一波。
所以此时乌尔里克正在亲自安排，把雅拉加尔村作为骑军部队的临时军营，将烈狮城从粪坑中解救出来，顺便也把自己的钱包从高价马料中解救出来……
而卡丹带德夏人来的时候本来就没打算攻打烈狮城，而是打着快速袭击周边村镇抢完就跑的主意。
带着大军抢劫村子自然不会磨磨蹭蹭的搞什么情报刺探，秉承着卡丹大汗‘行动要快，抢完就走’的八字方针，德夏大军快马加鞭一头就扎进了雅拉加尔村。
但卡丹可完全没想到，这个村子里竟然有茫茫多的部队……
乌尔里克也是真没想到，巴克斯帝国的部队没来，反倒是德夏人来了？
这位卡丹大汗胆子是不是太肥了点，居然敢打烈狮城的主意？
真把狮子当病猫了是吧？
这要是不把德夏人弄死在这里，那烈狮城辖区的富户肯定全都会觉得不安全，他们会拖家带口跑路的啊！
于是愤怒的乌尔里克亲自吹响了冲锋号……
首都辖地遇到袭击，这可就与一般的作战不一样了。
烈狮王国这些部队那可全都积极得很，连同那些贵族子弟在内，基本上全都出动了，甚至都没给巴哈德汗卡丹调头跑路的机会……
尤其是那些刚被提拔为狮骑士的年轻贵族们，个个都正是向往建功立业的时候，冲得那叫一个狠。
仅仅一天之后，雅拉加尔村子外面就死伤了一地，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两边都是大规模骑兵部队，突然遭遇之下也没法布置什么战术，这种仗打得挺快，人死得也挺快……
结果，巴哈德汗和乌尔里克国王两人基本上同时欲哭无泪……
刚刚重建的狮骑士团冲得太勐，又被打没了三分之一，死的大多数是新晋皇家骑士和他们的新扈从——配合不娴熟，有这个结果也属正常；
而王城侍卫队的新兵蛋子死得更多，从超编状态一下子又打回了原本一千五百人的编制，这下子烈狮城的营房够用了……
乌尔里克当时就觉得自己说不定要破产了……这特么得花多少抚恤金啊？
而巴哈德汗卡丹的德夏大军伤亡更是惨重，而且还一丁点好处都没捞到。于是卡丹带着残兵快速撤回了德夏境内，连伤员都放弃了。
全员骑兵的德夏人倒是有能力跑路，甚至还能带走大部分失去主人的战马。
所以，虽然烈狮王国看起来算是打赢了，但基本没得到什么有价值的战利品，损失却相当大。
而德夏这边，卡丹这次出兵带的都是支持他的铁杆亲信，如今实力损耗过于惨重，天知道回了德夏之后他这‘巴哈德汗’的位置还稳不稳当……
要知道德夏公国在卡丹统治之前其实是个半世袭半选举制的国家，‘巴哈德汗’这个‘神在人间的使者’原本是被各部族推举出来的。
就像‘哈里发’这个头衔，在德夏是指‘神使的继承人’，原本同样是由各个部族推举出来的，哈里发就是下一任巴哈德汗的候选人之一，通常会有三到四个。
而‘拜尹’原本是指‘协助神使为民众领路之人’，是军政教合一的地方执政官，类似于将军或者城主，同时也是地方上的宗教负责人。从这个头衔的意义上也能看出，这原本也是被地方上的民众推举出来的领路人。
只有各部族的汗位大多是世袭的。但实际上两百多年前就连汗位也是由各部族内部推举最有威望的人担任，一直到现在都还有一些小部族在用推举的方式选出他们的汗。
但卡丹上位之后，完全改变了制度。
或者说，他是因为改变制度而上位成为巴哈德的——他用世袭制度向那些有实力的部族首领进行许诺，承诺让支持他的部族首领成为世袭的‘哈里发’或是‘拜尹’，子子孙孙都能掌控更大的权势。
于是在各部族推举中，当时年纪轻轻的卡丹成功当选为巴哈德。
随后，卡丹履行了他的诺言，他带着因为支持他而成为哈里发与拜尹的那些新任当权者，用武力和暴力强行将德夏公国的推举制全面改成了世袭制，并且采用了与各王国类似的分封自治。
也就是说，卡丹将‘巴哈德’、‘哈里发’、‘拜尹’这些与宗教有关的头衔，直接全面对应了烈狮王国的‘国王’、‘公爵’、‘男爵’等爵位。
各个头衔都可以传给自己的继承人，除非有哪家绝了后，否则不再进行推举。
在一场充满了鲜血与暴力的大清洗之后，卡丹让德夏出现了一批永久的高级贵族阶层。
这种从推举制度全面转变为世袭制度的做法，确实在极短的时间里便迅速稳固了卡丹的统治——得到权力的那些人当然想永久的维持下去，所以他们必然支持卡丹的做法。
这与国家的宗教信仰和文化无关，谁不想子孙后代永远都是更高的统治阶级呢？
而且卡丹以武力清洗了不服从的部族首领之后，确实使得整个德夏得到了统一，德夏不再是一个松散的部落联盟，各部族相互之间很少发生内战，国力确实因此提高了不少。
于是德夏在最近这二十多年里再也没有实施过推举制度，如今倒更像是一个王朝，除了宗教文化不同，其他方面与各个王国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但就像马略皇帝的改革一样，任何一个国家的政体变更总是会引发矛盾冲突的。
在过往的二十几年中，在世袭制度下受益的都是曾经支持卡丹的部族领导者，自然能让卡丹稳坐巴哈德之位。
但如今，很多原本支持卡丹的部族首领老了、死了，而他们的后代继承了他们的地位，但这些年轻的新汗，却和卡丹不怎么熟悉。
再说，大多数高位者都不止一个孩子，而高级头衔就那么一个，没能继承头衔的孩子自然就会产生一些别的想法。
比如说，卡丹自己能用武力强行推动世袭制度，制造一批高级贵族阶层支持他成为巴哈德，这其实也是给这些年轻人指了一条明路——只要支持自己的人和部队足够多，谁都可以用这种方式成为巴哈德……
就算实力不济，至少也可以用支持另一个巴哈德的方式成为哈里发或者拜尹——就像他们的父亲当年支持卡丹那样。
所以如今的德夏并不稳定，卡丹本就面对着另一个挑战者的威胁——他的亲弟弟埃米尔薛西斯。
事实上埃米尔薛西斯就是用卡丹自己搞出来的世袭制度向巴哈德的位置发起了挑战……
由于卡丹搞出了巴哈德世袭，所以他给自己的父亲也冠上了巴哈德汗的尊号——任何一个登上王位或帝位的人都会这么做。
而德夏的传统是，父亲死后，父亲拥有的财产应当由所有子嗣平分。
所以埃米尔薛西斯便声称，既然父亲是‘前任巴哈德汗’，那么整个德夏公国就也应该分为两半，让两个孩子都成为巴哈德……
——如果是在部族中，部族的汗死后，确实可以让两个孩子平分部族。
比如卡丹和埃米尔薛西斯兄弟二人，就会由以前他们父亲的一个部族，分成卡丹部和埃米尔部两个部族，两个都是汗。
由于卡丹自己推行了世袭制，他不太好反对这个理由，所以他弟弟一直在声称要平分德夏，而且确实得到了一些年轻的部族首领支持——大多就是那些没能继承哈里发或拜尹头衔的年轻人……
如果德夏如今依然处于推举制，那么卡丹就算是把部队全打残了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地位，毕竟是各部族首领自己推举的巴哈德，大家一般不会打自己的脸。
但如今，卡丹用武力强行推动形成了世袭制，他比任何人都明白，手中掌握的实力就是一切。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桉例摆在前面，德夏的每个汗大概都明白这个道理……
同时，每个首领在有机会的时候恐怕都会试图复制他的上位之路。
如今，在自己的部队遭受巨大损失的时候，埃米尔薛西斯这样的人恐怕不会安分——很多人都不会安分。
所以卡丹不敢再打下去，他只能满心酸楚的带着残军撤回国内，准备迎接来自内部的另一场艰难挑战。
德夏人撤退了，乌尔里克与卡丹算是打了个两败俱伤，而这两败俱伤的局面，实际上还只是个开始。
毕竟这是德夏公国公然向烈狮王国的首都发起进攻，这种情况下烈狮王国只能作出唯一的一种反应——同样满心酸楚的乌尔里克向德夏公国全面宣战，并且把德夏公国视为最高优先级的敌人，不死不休那种。
发出的国王令上，乌尔里克都直接将德夏公国称为“沙漠里的邪教强盗”了，巴哈德也被称为了‘残暴的邪教头目’。
烈狮城毕竟是烈狮王国的首都，任何国家的首都被攻打，都只能是这个反应。
而且乌尔里克现在极其愤怒，比七岔要塞被攻占时愤怒得多——这场烂仗打得他濒临破产了！
说真的，埃里克这段时间一直只是在忙着协调商队的情绪，这支庞大的商队也就只是慢悠悠的从七岔要塞东部几十里的位置往萨瓦河边挪动了一趟，然后又被埃里克和雷曼联手带回了原地——就这么挪了一个来回，啥也没干，结果情况就变成这样了……
而得知情况之后的李昂一下子变得精神百倍。
现在，新的战略目标出现在了领主大人眼前——统领王国大军，以复仇为名攻入德夏公国，到德夏境内去打一场长久的大战！
或者说，去用武力开辟一个全新的市场……
这下子李昂一点都不犹豫了，他快速动员起自己的军队，再次在三天之内就出发了——出兵效率一如既往的快得离谱。
并且，他向全国领主发出了元帅令，召集各领主的部队直接到萨瓦河堡集合，准备全面进攻德夏公国。
当然，七岔要塞这个问题也是需要解决的，毕竟乌尔里克国王的要求摆在这里，国王可没有让李昂改变战略目标……
但领主大人并没有打算强攻七岔要塞，这种巨型棱堡也没那么容易被攻陷，李昂知道巴克斯帝国近况不好，所以他打算跟阿迦松将军进行一次友好磋商，看这事能不能和平解决。
第256章 不敢信你
阿迦松已经在七岔要塞里蹲了快一个月了，说实话这段时间他心里其实慌得一匹。
在与乌尔里克国王的谈判破裂之后，阿迦松知道烈狮王国多半会派大军来攻，他也清楚，必须至少打退一次烈狮王国大军的进攻，才有可能再度开启谈判。
于是他往周边放了些斥候，一直盯着近期的局势。
然而这段时间的局势他是完全没看懂……
先是烈狮王国的一支大军很快来到了七岔要塞东边几十里的位置，大军的规模相当可怕，光是‘辎重马车’就有一千辆以上。
阿迦松觉得这大概是烈狮王国准备长期围城了，所以他做好了被围困的准备。
不仅让自家部队节约口粮，准备持久战，还把部队分成了两班倒，一直紧张的做着防御姿态。
但谁知道那支大军在七岔要塞附近从北到南，然后又从南到北，慢悠悠的晃了一个来回，却总是不来打。
打仗阿迦松是不怕的，但这种老是来回蹭却不进攻的情况太诡异了……
这就搞得阿迦松心里一阵发慌，这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吧……一直在门口磨磨蹭蹭的，又不进来，这不是吊人胃口么？
而且阿迦松知道那支大军领头的帅旗是李昂的旗帜——李昂在阿迦松眼里是相当厉害的谋略大师，阿迦松可丝毫不敢放松。
结果这支大军在七岔要塞附近磨蹭了一个来回，把阿迦松给磨得天天失眠——心里一直惦记着李昂不知道会用什么诡异手段，确实是睡不着觉。
而随后，‘李昂的大军’往东去了——埃里克把商队往东边带远了一截，离开了阿迦松的侦查范围。
这搞得阿迦松更担心了，生怕李昂会从卡伦鹿堡向帝国境内发起攻击——帝国东部完全腾不出手来，恐怕是挡不住李昂的啊！
但就在阿迦松满心慌乱，打算从七岔要塞撤出来尝试阻截或拖延‘李昂的大军’的时候，德夏人的大部队又从七岔要塞西边蹭了过去……
阿迦松这下子更慌了，德夏人既然敢越过萨瓦河，那就意味着萨瓦河堡已经沦陷了，但提图斯将军和凤凰骑士团没那么容易被干掉吧？
难道说，提图斯将军投敌了？
阿迦松当时都快绝望了。
他知道，反正不管提图斯投没投敌，至少萨瓦河堡肯定没了。而没了萨瓦河堡，他就等于被孤零零的困在了烈狮境……
东边有李昂的大军，南边的萨瓦河堡被德夏人攻陷，德夏大军还去了西边——他就算是想撤也无路可走了啊！
而随后不久，他发现德夏人的大军又原路返回了，看起来是在烈狮城下吃了败仗。
原本这时候阿迦松是准备放弃七岔要塞的，毕竟数千人的德夏大军都在烈狮城下被击败，说明烈狮王国目前的实力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阿迦松觉得难怪乌尔里克当初不肯谈判，烈狮王国在东边组建了那么大规模的集团军之后，烈狮城剩下的兵力居然都还能把德夏大军打残？
这样的实力当然不需要和自己谈判——说不定烈狮王国是要兵分两路从萨瓦河堡与卡伦鹿堡方向同时攻进巴克斯帝国，毕竟乌尔里克国王一贯是喜欢用两头蛇战术的……
于是阿迦松让部下整装待发，打算再度实施一个危险的计划——放弃七岔要塞，并且放火焚毁要塞，用大火吸引来所有烈狮王国军队的目光，然后自己尝试从北边绕路奔袭烈狮王国腹地。
比如——狮湖城！
这个判断倒确实很准确，现在的狮湖城确实非常空虚，阿迦松真要是去奇袭狮湖城，多半能一击得手。
阿迦松觉得如果狮湖城这样的地方被攻占，那烈狮王国一时半会就肯定不会对外出兵了，巴克斯帝国肯定能因此得到缓过劲来的时间，就算自己因此在烈狮境战死，至少马略皇帝能抓住这段时间组织起大军挡住敌人。
但在他实施这个计划之前，李昂的队伍再次出现在了阿迦松眼中——其实就是那支商队，再度大咧咧的从东边慢悠悠的过来了，并且直接在七岔要塞附近驻扎，阿迦松在城墙上用肉眼都能看见。
这是埃里克听说德夏大军跑路了，所以他准备带着商队回到李昂之前指定的集合点，其实这时候李昂在长河镇还没收到消息，自然也没有任何新的命令传来。
被往返带了几趟之后，商人们大概也意识到了战局可能有点复杂，现在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听话多了，秩序看起来也好多了——这远远看着就更像一支正规集团军了。
结果阿迦松以为李昂看出了他的计划——在阿迦松心里李昂本就是与马略皇帝同一个水平的谋略家，毕竟马略皇帝在言语中也是将李昂对等看待的。
所以阿迦松没敢动弹，他觉得李昂的大军隔得这么近却驻扎着不动，恐怕就是在等他离开七岔要塞然后在城外截击。
阿迦松觉得李昂是故意把他困在了七岔要塞，只得放弃计划，感叹着李昂真是个洞悉人心的可怕敌人……所以他再度让部队两班倒全力做好防御，而且彻底做好了死战的准备。
于是这一个月以来，阿迦松基本就没怎么睡好过，饭也吃不下，人已经瘦了好几圈，一天到晚都有些恍忽。
看到领主大人出现在七岔要塞门口的时候，阿迦松都觉得自己肯定出现了幻觉，当场就在感叹‘时候到了’，觉得自己大概命不久矣……
李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了阿迦松将军。
说实话，李昂第一眼都没认出来面前这个形容枯藁摇摇欲坠的瘦弱病号居然就是阿迦松。
脸色苍白、须发凌乱、双眼无神……瘦得连铠甲都快撑不起来了，黑眼圈看起来全是凹陷下去的，而且还不停的在自言自语。
李昂一度以为这家伙是个瘾君子，而且明显处于磕了药不清醒的状态……
因为阿迦松见到李昂的第一句话是：“李昂伯爵……你总算来了……我最近一闭上眼睛就会梦见你……”
领主大人当时差点一腿踹过去——这特么一幅怨妇的表情再加上怨妇的语气，看着就像是被李昂始乱终弃了一样……
等到李昂好不容易认出这确实是阿迦松本人的时候，阿迦松已经开始用一种说遗言的方式表态了。
“李昂阁下，我知道以现在的情况，我已经没资格再要求什么了。但我不能眼看着巴克斯帝国被入侵——尤其是不能眼看着你带大军入侵帝国……”
阿迦松说话的时候都有点有气无力，看着李昂的眼神越来越像怨妇。
“我？入侵帝国？等会……阿迦松，你是不是有点什么误会……”
李昂现在比阿迦松还懵：“我啥时候说过要攻打巴克斯帝国了？”
“别瞒我了……你会出现在这里，想必是来劝降的吧？别想了，我一定会死守七岔要塞……就算战死在这里，我也会把你拖住……”
阿迦松现在大概是有点神经质，咬牙切齿，态度坚决。
领主大人更懵了：“喂喂！阿迦松……你特么能不能听我说句话！”
“我不会投降！打消你那不切实际的念头吧！”
阿迦松赤红的双眼紧盯着领主大人，似乎生怕李昂说什么劝降的话，大概是担心李昂使什么手段。
“投个屁的降！我特么要你投降有毛用……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结盟，一起进攻德夏公国！”
李昂终于忍不住提高音量，也不管阿迦松是不是在继续说话，直接把要说的先说了。
“哼哼，只有战死的阿迦松，没有……”
阿迦松一直在作英勇表态，结果突然听到‘结盟’二字，话音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的重新开口：“那个……你刚才是说，要和我结盟？”
“对！你可以先代表巴克斯帝国和我签约停战，然后你去找马略皇帝，我会在萨瓦河堡与马略陛下结盟，然后和巴克斯帝国一起攻入德夏境内。”
见阿迦松总算能好好说话了，领主大人松了口气。
“这……你是有什么阴谋吧？你真的打算就这样和帝国结盟？”
阿迦松显然没想到李昂的条件如此轻松，感觉都有点不真实，这完全就是他压根没敢去想的发展方向。
“阿迦松，你是不是嗑药了？以你现在面临的情况，我有必要骗你吗？说真的，以目前的局势来看，你被堵在要塞里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我甚至完全可以一把火烧了七岔要塞把你闷死在里边——反正重建要塞又不会花我的钱！”
李昂这次是真没打算忽悠人，见阿迦松怀疑，领主大人说话自然也就没再客气。
不过说实话，李昂其实很难放火烧七岔要塞，他只是随口一说表达情绪而已——除非是内部人员自己放火，要不然这种棱堡很容易防御，想靠近都很困难。
棱堡上弓弩的射击角度大得很，基本没死角，真要敢去放火，那估计得做好死伤数千人的打算才行。
但李昂提起‘一把火烧了七岔要塞’，却让阿迦松心里一沉。
阿迦松以为领主大人之前确实猜到了他火烧要塞千里奔袭的计划，而在猜到自己计划的时候还亲自上门，还开出这么轻松的条件——这恐怕确实是有点什么阴谋诡计，估计是为了骗他。
这种可怕的敌人，阿迦松觉得同样统领军队的话，他可能确实无法对抗李昂，他也不想尝试李昂的‘阴谋’。
但现在，这个可怕的敌人就在自己面前，他就站在七岔要塞的门口，距离自己只有三步。
而两边的卫队都离得很远……
阿迦松闭了闭因为缺乏睡眠而通红干涩的双眼，将手慢慢摸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李昂伯爵，你是我生平遇到的最强大的敌人……我……不敢信你！”
阿迦松大概是在下什么决心，话里隐约有那么点决然的意味。
就在‘不敢信你’几个字出口的同时，阿迦松汇聚了全身的力量踏步向前，挥出了凝聚毕生所学的一剑。
人和人之间总是充满了不信任。
当然了，人在世上，总不会事事都顺风顺水，别人不信任自己，这也是常有的事……
但领主大人觉得自己很悲催，为什么自己总是在说实话的时候反而没人相信呢？
以往真打算忽悠人的时候，别人倒是都信了……
做个诚实君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原本李昂是真心实意想要和巴克斯帝国结盟一起打进德夏的，这无论是对烈狮王国还是对巴克斯而言都很有好处，对李昂自己以及商队也大有好处，原本是多赢的局面。
按照领主大人自己的预测，阿迦松将军面对这种情况应该会欣然接受，然后自己不仅能和平收回七岔要塞，还能和巴克斯帝国的部队一起攻入德夏，减轻战局压力——反正李昂是为了把市场打出来，有商队的收益，他的部队不至于和巴克斯帝国争抢战利品。
但奈何阿迦松在前面这一个月里一直在七岔要塞饱受煎熬，满脑子都是决死一战的念头，状态确实是有点恍忽，一直考虑着李昂这个可怕的敌人多半要施展什么阴谋……
所以这次会面的结果，是李昂受了剑伤，而阿迦松被临时反击的李昂一脚踹断了肋骨。
阿迦松是想干掉这个在他看来有可能导致帝国覆灭的大敌……
在阿迦松心里，李昂这个‘谋略大师’所说的一切都必须慎重考虑——李昂想在萨瓦河堡与马略皇帝结盟？真的是为了结盟吗？
如果他是为了将皇帝陛下诱到萨瓦河堡，然后发动大军倾力一战彻底覆灭巴克斯帝国呢？
以李昂在巴克斯境内消灭拜蛇教和控制红死病建立的名声，如果马略皇帝不在了，巴克斯人恐怕都不会太反对李昂成为南方的新统治者吧？
李昂之前那么拼命的消灭拜蛇教，会不会就是为了现在这一刻？
皇帝陛下说李昂和他一样考虑着整个大陆，那么李昂会不会也和皇帝陛下一样，有着统治整个大陆的心思？
应该是会的吧，要不然，他为什么要为了巴克斯的人民而出兵对付拜蛇教呢？
既然这个大敌我对付不了，皇帝陛下也觉得难以对付，那最好就让这个大敌消失吧……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他是烈狮王国的元帅，如果他死了，巴克斯帝国也能解除危机啊！
这是阿迦松挥出那一剑时的想法——这想法，其实合情合理。
阿迦松的剑术其实是很好的，他挥出那一剑的时候也聚起了所有的精气神——他知道李昂身手不凡，他知道自己只有一剑的机会。
李昂完全没想到阿迦松会在此时突然动手，而且阿迦松的使出的居然是货真价实的拔剑术，这一剑极其突然，连剑光都没能看到。
领主大人确实被刺中了，而且这一剑力道十足，李昂身上由诺多打造的附魔甲都没能挡得住。
不过这一剑终究没把李昂刺死，领主大人怀里一直揣着的一个小物件挡住了剑尖，随后剑锋滑了一下，在李昂胸前斜着拉出了一条半尺长的伤口。
挡住了剑尖的，是那颗龙泪，从酒鬼团的‘喧闹者’阿拉里克那里得到的那颗龙泪。
这颗龙泪被阿迦松倾力一剑给击碎了，但却救了李昂一命。
第257章 温蒂的符印
李昂在中剑之后的反应，把所有手下都吓到了。
在胸口挨了一剑之后，李昂仓促间只来得及踹出了一脚，把阿加松踹翻，然后捂着胸口准备往回跑路——他在七岔要塞门口，在棱堡的射程范围内。
但他仅仅只是踉踉跄跄的跑了几步，就一头栽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看起来就像是死了一样……
阿加松也被李昂拼命一脚给踹得背过了气，很久都没缓过劲来。
两边是护卫全都懵了，温蒂和克洛泽等人反应倒是很快，赶紧冲上来把领主大人护住，并且快速带离了七岔要塞范围。
而阿加松的手下倒是并没有用弩箭对付克洛泽等人，毕竟阿加松将军也倒在要塞门口没爬得起来，他们得先把自家将军拖回要塞并且关上城门。
于是两边就这么相互带着自家老大脱离了接触。
随后，手下们护着昏迷不醒的领主大人快速往东边的卡伦鹿堡赶去——李昂还有气，只是昏迷了，安森在卡伦鹿堡，李昂的手下们觉得领主大人看起来似乎伤势严重，目前大概只有安森能救命了。
卡伦鹿堡倒也不远，为了节约时间，里萨迪兰带上了两匹速度最快的诺多马先去了卡伦鹿堡，打算把安森带到距离更近的塞伦村。
救命的时候能省点时间是一点，李昂昏迷不能骑马，胸口受伤也不能颠簸，只能用相对平稳的马车，速度肯定会比较慢。
还好李昂搞出了厢式马车，要不然用货车就太颠了，会让伤势加重的。
手下们都还算是挺靠谱的，没人打算在这时候去找阿加松的麻烦，大家都只想着先把领主大人救活再说。
温蒂尔芙现在心里很慌，因为她的耳力能听到领主大人的心跳声，虽然每个人的心跳声听起来差别不大，但对于温蒂而言，李昂的心跳是完全不同的——就像人们总是能一眼就从万千人群中看到自己的爱人一样，温蒂也能从千军万马中分辨来自李昂的声音。
任何声音。
而李昂现在的心跳声特别乱，并且频率一直在持续的变慢……
温蒂尔芙觉得是自己没把领主大人保护好——她是李昂的贴身护卫，但李昂却在她眼前受了重伤。
此刻，温蒂就像是自己胸口被刺了一剑一样，心里疼痛如绞。
或许温蒂更希望此时中剑的是她自己，因为她觉得，如果是她自己中了剑，领主大人肯定有办法救她。
现在李昂受了伤，而温蒂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领主大人这次出门没带艾米的女兵部队，在见到安森之前，温蒂作为队伍中唯一的女性，自然是由她负责一路照顾领主大人。
诺多少女心灵手巧，总比克洛泽这种粗人照顾得更好。
但温蒂此时守在一辆四轮马车里，看着躺在车上的李昂，满眼泪水，却手足无措。
领主大人身上的附魔甲已经被她卸掉，内衣也被割开，露出了胸前的伤口。
伤口看起来很深，半尺长，从胸口的正中心斜着向左侧划开——那正是心脏的位置！
事实上身为战士，简单的包扎止血温蒂自然是会做的。
但问题是，李昂的伤口看起来很不对头——伤处并没有大量流血，却有一些散碎的紫色晶体嵌在伤口里，甚至还在散发着光芒。
温蒂没见过这种情况，长长的伤口依然列开着，但却没有持续流血，这本身就很不正常了。
而伤口处的紫色的晶体，温蒂也没见过。
其实温蒂是见过龙泪的，诺多族群一直用龙泪中蕴含的魔力维持着艾拉克来城周边的幻境，这是一种魔法阵，大体上属于折射了附近的光线，使得艾拉克来城一直没有被人类发现。
这大概也是诺多精灵们能启动的唯一的大型魔法了——之所以说启动，是因为这并不是具象化的魔法，只是在使用魔法物品而已。
艾拉克来城的法阵只是一个架设在艾拉克来高塔中的魔法物品，这是最初来到潘德大陆的第一代诺多精灵王阿瓦戴恩带来的。
阿瓦戴恩虽然是个诺多，但他是辛达瑞精灵的孩子，他是从家里带来了家族的魔法物品。
正因为如此，只有诺多精灵王的后代能够启动艾拉克来的法阵。
作为精灵王的血脉传承者之一，温蒂自然也要学会艾拉克来城法阵的启动方式，所以她见过龙泪，而且见过不少。
李昂伤口中这些散碎晶体，发出的光华看起来就很像是龙泪在法阵中生效的样子。
但问题是，龙泪不是这个颜色的——龙泪是宝蓝色的。
而李昂伤口里的晶体，却是浓郁的紫色，而且那紫色光芒中看起来似乎有星空流转，就与温蒂尔芙紫色的眼童一模一样！
温蒂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她感觉再这样下去的话，李昂大人的心跳可能就会消失了！
因为李昂目前的心跳，每分钟只有十来次了……
温蒂尔芙知道，人类的心跳一旦降低到如此频率，基本上就到了濒临死亡的状态了！
而李昂的呼吸，也已经降低到了一种极为缓慢的程度，一分钟大概只呼吸三次……
但温蒂不敢将那些晶体碎片取出来——那些碎片已经深深的嵌入了李昂的伤口深处，这种情况下不是专业医生最好就别乱碰，这点常识温蒂还是知道的。
温蒂眼里渐渐蓄满了泪水，她不知道此时应该怎么办，她以为李昂目前的情况，要么是心脏受了伤，要么是之前逃离七岔要塞的时候血就已经流光了……
是因为失血过多才会这样子的吗？
或者说，是因为李昂的心脏就快衰竭了？
温蒂不太确定，她不会医术。
但她想起了之前爱丽丝染上红死病之后，李昂在焦躁时所说的话——“不知道它喝了我的血能不能好过来……”
温蒂可不知道李昂曾跟安森说过不同血型的人相互输血就是毒药，那时候她不在旁边。
这个满眼泪水的姑娘决定试试……试试她的血。
因为温蒂确实知道，她的血是不一样的，从小就知道。
启动艾拉克来城法阵，就需要她这样的紫童诺多的血——或者说，是需要传自初代精灵王阿瓦戴恩的血脉，也就是辛达瑞精灵的血脉。
而启动法阵的方式，就是用血，用紫童诺多精灵的鲜血在艾拉克来高塔中的符印上重新绘制符文。
正因为需要用血开启法阵，所以除了每隔数年法阵中龙泪魔力耗尽需要更换的时候之外，三位诺多精灵王都不会关闭法阵，毕竟具备紫童的血脉可不多，启动比较麻烦。
事实上在更早的时候，只有能够启动法阵的诺多才能成为精灵王，也就是必须由紫童诺多继承精灵王。当然那是很早以前的规矩，现在诺多们面临着灭族危机，自然不会再守着这种规矩不放。
不过，尹思兰迪尔当了三百年的‘殿下’都没有称王，其实多少也有点出于这个原因的意思——尹思兰迪尔的血脉可能比较澹薄，他无法单独启动艾拉克来法阵。
再加上艾诺家族传承着诺多的知识与文化，所以尹思兰迪尔是自己遵守着古老的规则，一直都拒绝加冕。
而温蒂就不一样了，她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血确实蕴含着魔力。
因为在她刚记事时候，就被三位精灵王带着去了艾拉克来高塔，教会了她法阵以及一些符文的用法。
人在幼年刚记事的时候学到的东西几乎都会成为一生不忘的本能，诺多也是。
即便数十年来温蒂从来没有亲自使用过那些符文，但温蒂清楚的记得每一个符文的样子。
其实诺多传承的符文还是很多的，精灵们没有断绝这些古老知识的传递，只是如今能用出来的确实不多了。
有代表着锐利的，会用在箭失上；有代表着坚韧的，会用在铠甲上。
还有代表着生命力的——会用在刚出生的诺多婴儿身上。
诺多生育艰难，成年周期又漫长，或许确实是有符文能保障着婴儿的成活率，反正无论如何这种符文一直存续至今。
这些符文其实就是诺多附魔装备的奥秘。
诺多们并不是仅仅依靠着用炼制合金的技术来制造优良装备的，那些用符文构成的符印其实是真的能起到作用。
只不过这些符文在诺多精灵手里的作用，没有辛达瑞精灵那么明显，也没有那么便捷。
辛达瑞精灵如果要对装备附魔，根本就不需要借助外物；而诺多精灵只传承着技术，却无法使用魔法，所以他们必须借助载体。
这种载体叫做秘银，也就是潘德大陆的乌木，乌木大概是蕴含着一点魔力的，也具备魔力传导能力。
李昂当初的话其实不准确，乌木本身其实还不能被称为秘银，它应该被称为‘秘银的原材料’——让乌木转变成秘银的方式，就是用其刻为符文并组成符印，在符文生效时，原本纯黑色的乌木就会变成银白色的秘银。
这就是如今不具备魔力的诺多仍然能对各种装备进行附魔的原因，组成符印并产生作用的是秘银，装备本身其实只是用来镶嵌秘银的，自然很多材料都可以。
所以诺多的符印甲甚至属于布甲——布甲更轻便。
而用在婴儿身上的符文，大概也是因为诺多婴儿本身就是蕴含魔力的生命，但这种生命符文就很难说有没有作用了。
反正每一对诺多父母在刚生完孩子之后的第一时间，就会用他们自己的血在孩子身上绘制生命符文，千年以来一直如此，如今这已经成为了一种出生仪式。
直到确定孩子健康成活，精疲力尽的母亲才会休息，而父亲就会去参加庆典——诺多生育艰难，每一个诺多的出生，其所在的族群聚居地都会举办庆典。
眼下，温蒂打算尝试的，就是代表生命力的符文，诺多父母用在婴儿身上那种。
原本温蒂是打算试试让李昂喝自己的血，但李昂如今昏迷不醒，自然没法喝下任何东西。
所以温蒂决定用这方式……
这种方式她一个未成年少女自然是没用过的，但李昂的心跳越来越慢，她已经算是病急乱投医了。
她划开了自己的手腕，开始用自己的血在李昂的胸口绘制一连串代表生命力的符文，并让符文连成了一个布满整个胸膛的符印。
其实温蒂并不知道这个用在诺多婴儿身上的符文对李昂能不能起到作用，毕竟李昂不是诺多，而诺多族群也不会这么治疗伤处。
但她知道这至少不会有害处——往身上抹血当然不会有什么害处。
如果这种符文对婴儿有用，那么对领主大人或许也有用吧……
再加上自己的血……虽然没让李昂大人喝下去，但以自己的血绘制的符文，总应该能起到一些作用的吧？
温蒂心急如焚的想着。
她一直聚精会神的绘制着符文，马车总是有一点点颠簸的，她必须尽全力维持符文的完整，绘制得很慢很认真。
所以，过于认真的温蒂并没有发现，李昂伤口中那些紫色的光芒似乎在向那些用鲜血绘制的符文……移动？
就像是想要主动接触温蒂的血一样。
但接触不到，温蒂绘制的符文并没有触碰伤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蒂才画了一半，她的手腕割得不够深，渐渐结痂不流血了，于是她再次给了自己一刀，将伤口重新划开。
这次割得比较狠，再加上马车晃了一下，于是一大串鲜血溅落，落到了李昂的胸前的伤口处。
“不……啊！”
温蒂终于哭出声来，眼泪奔涌而出。
但这不是因为手腕的疼痛与失血，而是因为，那一串鲜血将她刚绘制好的一部分符文遮盖掉了！
李昂身上的整个符印……因此被毁了。
但随后，温蒂便捂住了自己嘴，流着泪看着李昂伤口处出现的变化……
那道伤口中那些紫色的晶体碎片，随着温蒂的血飞溅其中时，突然光华大作，耀眼的光芒在此时充斥整个车厢！
但这种光芒却并不让人觉得刺眼，反而让人觉得极为温和，就像母亲的怀抱一般，只是会隐隐的让人感觉到一点点悲伤。
就像是从灵魂深处突然涌现出的那种澹澹的悲伤。
片刻之后，光芒散去，而李昂身上的伤口……不见了。
连同着那些紫色的晶体以及温蒂绘制的符文一起不见了。
李昂身上干干净净，就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连疤痕都没有。
“温蒂……你在哭什么？……等会！我衣服呢！”
领主大人睁开了眼，但随后便发现自己赤身露体，赶紧第一时间摸了摸下半身。
……还好，裤子是穿着的。
第258章 绝对是真男人
“大人……您醒了？”
温蒂一边流着泪一边笑了起来：“原来这真的有用！真没想到第一次就成功了！哈哈……”
这位未成年少女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啥？温蒂……你你你……你对我做了什么？什么第一次！？”
李昂看着又哭又笑的温蒂，嘴都开始瓢了，赶紧捂住胸前的两个点，开始扒拉自己的内衣。
但内衣已经被温蒂割烂了，现在只剩一块带血的破布……
于是领主大人双手抓着那块破布掩着自己胸前，看着就像他刚被糟蹋了一样。
李昂刚从昏迷中醒来，现在其实还不怎么清醒，他都没发现自己的伤口已经不见了。
“哈……没什么，您看起来似乎已经没事了……等等……”
温蒂一下子笑出声来，但随即她的脸色变了，皱着眉头抓住了领主大人的手，强行把李昂捂住胸口两点的手给掰开了。
随后她俯下了身子，把脸凑近了李昂的胸前……
“喂喂喂！温蒂！别别别……你还未成年呢啊喂！”
领主大人一阵慌乱挣扎，但他昏迷刚醒，自然是没什么力气的，是确实拗不过温蒂，只得眼睁睁看着温蒂把脸贴到了自己胸口上。
两支胳膊还被温蒂牢牢的压在身后——看起来就像是温蒂环腰抱住了李昂，而且还是扭着李昂胳膊强行抱的。
“你别说话！……这……这不对啊！怎么会这么慢的？”
温蒂再度用了点力，一把压住了正在反抗的李昂，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什……什么这么慢？温蒂你在说什么呢……”
领主大人也不挣扎了，反正挣扎也没什么用，再说，哪个男人忍心把贴在自己胸口的绝美少女推开呢？
而且这美少女还满眼都是泪花……
“您的心跳……为什么还是这么慢？您就没什么感觉吗？”
温蒂总算是松开了胳膊，抬起了头看着李昂，面色担忧无比，眼里渐渐的似乎又有了些泪花。
她还是在担心，领主大人这种情况太不正常了，心跳的频率还是只有一分钟十几次！
“啊？心跳？感觉？这……我应该有啥感觉？”
领主大人可不知道温蒂是在说什么，刚才温蒂扑上来就贴贴抱抱的，搞得他心里一阵慌乱，甚至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温蒂这意思是在说我不在乎她？
说她贴着我胸口的时候，我心跳没有加快？
是这意思么？
这未成年少女是不是又看了什么爱情小说啊？
你还未成年呢！
再说……我裤子还在身上穿着的，当然不会心跳加速啊！
领主大人左右瞟着，对温蒂的状态表示懵逼。
而随后，他看到了温蒂尔芙手腕上的伤痕。
那是温蒂自己割开的伤口，割得有点深，一直都在淌血。
割腕！
还流泪！
李昂当时就震惊了，这特么不会是什么为情自杀之类的狗血情况吧？
可是……为什么啊？不至于吧？
“温蒂……这怎么回事？你自己割的？”
领主大人这下是真的慌了……
自己昏迷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啥？
温蒂为什么会割腕自杀？
他一个翻身坐了起来，拉住温蒂的胳臂，直接用手里那块原本是内衣的破布开始给她包扎。
温蒂有点愣愣的看着李昂满脸紧张的样子，本想抽出手臂解释一下，却又突然发现了什么，再次疑惑的低下头，重新把脸贴到了李昂胸口。
“大人，你的心跳总算变快了一些……但……但……”
领主大人包扎好了温蒂的手腕，温蒂也再次抬起了头，她已经不流泪了，但依然满脸都是担忧。
而李昂满脸都是懵逼……
“温蒂……你……唉……”
领主大人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都看见温蒂割腕了，那可不得心跳加速？
这都是吓的！
这情况比之前被阿加松偷袭刺了一剑可怕多了！
也心疼多了……
当时胸口挨剑的时候真没现在这么疼……
等会……胸口……
李昂有些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了看，两手扒拉着摸了摸自己的胸口，然后顺着左胸摸了一下自己的左肩。
“我身上的伤……全好了？我到底昏迷了多久？！”
领主大人惊呼着，他清楚的记得自己被阿加松刺中了一剑，当时并不知道伤口有多深，但至少他自己能肯定伤势是比较严重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短时间痊愈。
而且他知道这会儿安森被外派到卡伦鹿堡了，医生并不在队伍里，没法给他提供疗伤速度加成。
不仅如此，他还发现一个惊人的情况——他的左肩原本有箭伤，那是当初与加图人在弗来彻村血战时留下的穿透伤，虽然痊愈了，但依然留有伤疤。
可现在，连左肩的伤疤都没了，全身的皮肤光滑得像是小孩子一样！
再牛掰的医疗技能，也不至于还能顺便提供全身美容服务吧？
这年代也没这种高科技啊……
“大概……半天多一点吧。大人，您真的没感觉到什么异常吗？您现在的心跳速度仍然非常慢，比一般人慢得多，我很担心……”
温蒂抹掉了自己脸上的泪花，她是真的一直在担心，她本来还以为李昂刚才是回光返照……
领主大人抬起头，呆呆的看了看温蒂，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光熘熘的胸膛，伸出右手用力捏成了拳，然后又松开……
没啥问题啊，现在已经挺有劲了……
随后他把住了自己的脉，静静的感受自己的脉搏。
此时的脉搏平稳有力，甚至比以前还要有力得多，但确实不正常——频率非常慢。
大概五秒才有一次……
这种频率，按理说只会出现在巨型乌龟或蓝鲸之类的生物身上……前者常年睡觉不怎么运动，后者潜在海里时需要保持更低的氧耗，所以心跳的频率都很低。
但出现在人类身上的时候，这种频率就不属于心动过慢了，而属于离死不远了，是需要赶紧送进ICU那种……
原来温蒂刚才那么紧张，是因为这个？
但自己确实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还觉得似乎更强壮了？
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李昂能确定自己没什么事，所以反倒是松了口气，但随后又紧张起来——就算是以为自己快死了，温蒂也不至于自杀啊？
自己也没颁布过什么自己死了护卫必须一起殉死的残忍命令啊……
“温蒂，你的手腕怎么回事？你先跟我说说，我晕倒之后，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看温蒂脸色苍白，李昂托起她‘割腕’的左手，轻轻的拍了拍她冰凉的手背，让她坐下来说话。
温蒂脸一下子就红了，被李昂握住的手下意识的抖了抖，却并没有抽回去。
而是慢慢的，慢慢的，反握住了李昂的爪子。
握得很紧。
……
这毕竟是自己身上的问题，所以李昂问得很仔细。
温蒂也说得很仔细。
她说了李昂伤口的异常，说了那紫色的星空般的碎片，说了她用自己的血绘制了未完成的符印，也说了最后那道温暖中带着澹澹悲伤的紫色光华。
唯独没有说的，是她在李昂受伤之后的心痛如绞。
也没有说她看到李昂醒过来时的欣喜若狂。
当然，她没说的这些，李昂已经感受到了。
她看起来很紧张也很疲惫，虽然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但哭后的样子看着有点憔悴。
她连手腕的伤都忘了处理，车厢里铺设的软榻上到处都洒落着鲜血，原来那都是她的血……
李昂确实很心疼。
“辛苦你了……温蒂，你在这好好休息一会……你为了我流了那么多血，我去给你弄点好吃的补一补。”
领主大人轻轻拍了拍温蒂的手，让她靠在软榻上休息会。
温蒂没有拒绝李昂的好意，她本来也一向都不会和李昂客套，再加上她之前一直在失血，大半天里一直聚精会神的绘制符文，确实很累。
见温蒂躺靠在了那张临时病号床上，李昂打开了马车车厢与前面驾驶位之间的隔窗，敲了敲车厢壁：“停车！”
“吁……吁！大人！您醒了？”
驾车的是克洛泽，听见领主大人的吩咐，克洛泽转头看了一眼，但他在驾驶位上看不到车厢里边，于是开始一边踩刹车一边让马停下。
这是最近几个月里被领主大人再次改进之后，打算专门提供给富贵人家的四轮厢式马车，比卖给凯洛斯那辆要先进很多——前轮可以转向，还用上了助力杆，而且除了手刹之外，还用上了脚刹，连车轮都用上了铸铁轮毂加皮革的组合。
内部设施也很豪华，车厢内漆成了白色，并且让诺多们设计了精致的纹理装饰，李昂之前躺着的软塌也是由白色的毛皮组合成的，类似于绒毛沙发床——这种配置看起来就会让人觉得相当华贵。
这样的马车当然是挺奢侈的，不过领主大人如今身为元帅，该摆的谱自然是要摆一摆。
当然了，李昂主要也不是为了摆谱，他是想趁着这次军队和商队都大举出动的机会，把这种奢侈的马车卖到全大陆去。
所以他随军带了好几辆，打算让德夏公国的有钱人开开眼，顺便自己还能腐败一把——马车里的软塌是沙发式的，自然是比骑马行军要舒服得多，还能一边行军一边考虑战略战术。
至于铸铁轮毂与皮革轮胎，这主要是因为没有橡胶，那就只好用皮革。
其实这样的马车对于李昂而言成本并不高——诺多们手里存有无数毛皮没地方用，多得都不愿费劲剥动物的皮了，这自然是便宜了领主大人；而皮革本就是烈狮王国东部的特产，在长河镇皮革并不怎么值钱。
但在其它地方那就不一样了……
哼哼，领主大人要是不把这种奢侈品马车卖出十倍以上的价格，那就算是吐血跳楼大清仓了。
这种具备良好操作性的马车也确实比潘德大陆上一般的马车要灵活得多，前轮能转向就意味着拐弯半径小，铸铁轮毂与脚刹的存在让马车可以更从容的面对紧急情况以及倾斜度较大的坡，所以对道路的要求会更低，乘坐的舒适度也更高。
当然，最重要的是私密性也更高，这种车厢等于是独立空间，驾车的人坐在车厢外。
驾驶人员必须在前面的驾驶位操控转向，驾驶位与车厢隔着两层隔墙，如果车厢里的人没打开隔窗，驾车的人基本上完全听不到车厢里的声音。
克洛泽之前就完全没听见李昂和温蒂说话的声音，他的驾车技术还不算太熟练，本来也需要集中精力。
当然了，这种要操作前轮转向的马车刚被领主大人打造出来没多久，所有人都不熟练，克洛泽这种谨慎认真不会分心的人已经是目前最好的车夫了。
不过克洛泽这个从不分心的战士，此时却显得表情有些呆滞，他实在是忍不住分了心……
领主大人醒来后给他的第一个命令，是让他停车，先找一件内衣来。
毕竟李昂现在光着膀子，他的内衣已经在温蒂手腕上绑着了，当然得让手下重新给他弄块遮羞布。
克洛泽当时其实也没多想，停下车拿来了一件干净衣服。
但领主大人连车厢门都没打开，只开了条缝，然后伸出手一把就把内衣抓了进去。
其实这也是正常人的正常操作——李昂总不能就这么光着出现在手下面前当众穿内衣吧？
那多没面子……自己现在好歹是个元帅！
但那是在正常情况下的正常操作……如今领主大人在克洛泽眼里应该是个重伤员，就算醒过来也应该是躺着休养才对啊！
反应过来觉得不对的克洛泽当时就觉得很不放心，扒着车门往里面瞄了两眼。
随后他便捂住了眼睛直接败退，嘴里开始一直念叨：“我没看见……我啥也没看见……我已经瞎了，眼睛进沙子了……”
温蒂此时躺在软塌上闭着眼，脸红红的，而且似乎刚刚才哭过，脸上还有泪痕。
不少鲜血洒落在软塌上，将原本雪白的坐垫染得斑斑点点——克洛泽知道那绝对不是领主大人的血，因为是他把李昂抱进车厢的，那时候李昂的伤口已经完全不流血了……
再加上领主大人光着膀子，正在慌里慌张的穿内衣……
克洛泽好歹也算过来人，他一下就懂了，觉得他大概是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事情，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莽撞了……
可是，温蒂那样子一看就是大哭过的，难道领主大人用了强？
嘶……
温蒂可是诺多游侠中的佼佼者啊，身手很好的！
领主大人身受重伤居然都还能强行把温蒂……
还是在马车上！
这也太厉害了啊！
不过看温蒂现在睡着的样子，再加上刚才驾车的时候也没听到什么大动静，看样子，虽然是被用了强，但整体上似乎也算是两人你情我愿？
克洛泽觉得领主大人果然厉害……
绝对是男人中的真男人！
第259章 梦里的龙
李昂当然没注意到克洛泽正捂着眼睛絮絮叨叨的熘走，他正往头上套衣服呢。
等他穿戴完毕打开车门，外面一票弟兄已经聚拢过来了，都是最初跟随他的那十个梅滕海姆人。
只不过这些大块头一个个的都不是在关心领主大人的伤势，而是挤眉弄眼的打算往车厢里偷窥……
“咳……大人，您的伤……没事吧？”
刚和克洛泽偷偷摸摸滴咕了一阵的萨默尔迎向了领主大人。
“我已经没事了……萨默尔，让兄弟们原地驻扎吃个饭，然后调头回七岔要塞。阿加松捅了我一剑，我得给他点回报……”
李昂可不知道自己在兄弟们眼里的形象已经成了超级渣男，看着这群手下交头结耳，还以为他们是在担心自己的伤情，心里还颇有些感动，觉得梅滕海姆人果然都是重感情的好兄弟。
萨默尔转头去传令了，但回过头就朝克洛泽挤眉弄眼——以往这种传令的活儿都是由温蒂来做的，看来果然是那啥啥了，温蒂都不怎么方便了……
很显然，克洛泽这家伙已经和他那些老乡聊了点八卦……
不过克洛泽还是有分寸的，他只和最开始那些跟着李昂出生入死的老兄弟提了一嘴。
毕竟这些老兄弟本来就‘知道’很多……
在弗来彻村的时候他们就老是看到李昂和莎拉背着佣兵们偷偷摸摸独处；
在麦香领的时候他们又曾亲眼看到来丝丽和莎拉两个人同时从李昂的帐篷里出来……
而之后遇到了白鹿堡的艾米小姐，艾米竟然主动跑来找领主大人‘求学’，然后就一天到晚的和大人黏在一起……
到现在，领主大人竟然连温蒂尔芙这样的诺多精灵都拿下了！
还是带伤上阵！
克洛泽觉得领主大人这种技术水平简直不可思议，比埃里克说过的那个什么‘花间浪子’米尔甘恐怕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家伙女人再多也都是人类啊，可大人连精灵都没放过！
克洛泽他们现在对领主大人各方面都极为崇拜……然后他立马想到了他当初准备用来当厕纸，但安森拼死从他手里抢到的那本书。
安森说那是本什么军官回忆录，能提高某种技能水平，然后他把书送给了领主大人……
好像一切就是从领主大人得到那本书以后开始的？
看样子那本书果然是有点名堂的，显然是大大提升了李昂大人的某种个人技能！
但之前那本军官回忆录好像被大人高价卖出去了……难怪那些骑士愿意花那么多钱买那个皱巴巴的手抄本！
克洛泽现在多少有点后悔——他文化水平有限，而且一向不喜欢看书，看见密密麻麻的文字他就打瞌睡。
但要是早知道那本书有如此强大的效果，他一定会用功学习的！
好像那本书就是卖到七岔要塞去了？
嗯……得把那本书弄回来！
克洛泽记性还是不错的，当年买书的确实是七岔要塞的驻防骑士，但现在想要弄回来，那可就真不容易了……
……
温蒂其实根本就没睡着。
她还在回想领主大人对她紧张而关心的神态，以及握住她左手时，手心里传来的温暖。
她觉得，李昂以前总是忽悠自己，教什么谋略之类的东西时也总是会让自己‘体验过程’，就连训练爱丽丝适应手榴弹的时候都骗自己当恶人……
但现在看来，那都是李昂在故意欺负自己吧？
哼……那些骑士小说里写得果然没错，男人总是会用欺负女孩的方式来吸引女孩的注意力！
他还真把自己当小女孩了？
哼哼，我都五十岁了，又不是十五岁！
温蒂觉得领主大人的技术水平实在是太拙劣了……
但现在想来，好像自己也……挺开心的？
大多数诺多精灵们都比较澹漠，自然是不会打温蒂这种未成年少女的主意，温蒂在族群里当然是从来没有过这种体会的。
现在温蒂满心都是另一种纠结——按照诺多精灵的年龄，自己还要二十年才算是成年，以诺多族群的规则，必须成年之后才能……
嗯，二十年倒也不长——但他能有几个二十年呢？
谁也没能力让他像诺多那样活到一千岁……但也许，我能改变诺多族群的规则？
成为……诺多的王。
那就不需要等上二十年了……
李昂大人一直在教自己权谋，还说要让我成为诺多女王——他是不是也是这么想的？
难怪这家伙一直口口声声说我是未成年少女……
等到领主大人端着一盘子亲手准备的马奶和煎蛋回到马车里的时候，温蒂的念头都已经转到几十年以后去了。
大概文达蒂尔说得对，未成年少女确实不该看太多骑士小说……
再度睁开眼睛的温蒂就像换了个人一样，眼里满满的紫色的光芒都快溢出来了。
“李昂……这是你亲手做的？”
这是温蒂第一次直接叫领主大人的名字，没用任何会产生疏离感的敬语。
领主大人倒是完全没注意到，毕竟李昂对身份与称呼并不怎么敏感。
“啊……对，我也只会做这个……这两个被我煎湖了，我自己吃。你吃这两个……”
李昂端着盘子有些不安的看着温蒂——他从来就不会做饭，再加上潘德大陆的调味料他根本用来，他觉得自己做的东西恐怕不怎么好吃……
但温蒂却以为领主大人的不安是另一回事……
她眉开眼笑的把脸凑了过来，眼睛弯成了月牙：“你只拿了一个盘子，我们两个人怎么吃啊？”
这是军队里边，当然没有那么多盘子，能携带这么一个盘子都算是弟兄们给元帅大人配置的特殊待遇了……
毕竟这年头军队出征时通常都是用随身的铁饭盒分食物的，就是那种带把手的大金属杯，舀水装汤什么的都是用这玩意。
但煎蛋肯定是只能用盘子装，所以领主大人当然用上了唯一的一个银盘子。
其实，不光是只有一个盘子，而且还只有一个叉子——都是领主大人的个人用品，自然是只有一套。
“咳，部队行军没办法啊，将就一下呗……”
李昂直接叉起一块煎蛋打算喂食。
温蒂脸一下子又红了，心想果然还是人类的花花肠子比较多，这只拿一个盘子一个叉子，肯定是李昂的套路吧？
说真的，领主大人眼下是真的没什么套路，他只是单纯的想对这个割腕用血救自己的小女孩好一点。
毕竟温蒂在他眼里确实是个未成年少女，看着挺心疼的。
但无论如何，两个人确实慢慢凑到了一起，用同一个盘子吃饭，当然会凑得越来越近。
“李昂，你要是能活到一千岁就好了……”
温蒂还惦记着她刚才的念头，估计这会已经从几十年后想到几百年后了。
“哈？活那么长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我要是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心跳速度，说不定还真能活上一千岁……”
领主大人觉得，陆地上的生物大概只有乌龟才有这么慢的心跳，心跳慢新陈代谢就慢，说不定自己还真能长寿？
既然温蒂提起了自己的寿命，李昂也开始重新审视起自己身上的状况。
李昂知道温蒂看到的那些紫色晶石碎片，应该就是一直揣在胸前的那颗龙泪，他在中剑的时候就知道胸口有东西挡了一下。
会变成紫色，应该是因为龙泪被击碎后嵌入了伤口，染上了自己伤口的血。
宝蓝色的龙泪，染上红色的鲜血后，自然是会变成紫色的。
至于自己当时突然昏迷，李昂认为这可能也与龙泪有关系，要不然胸前的外伤不至于会让他那么快晕倒。
他能清楚的记得自己本来打算跑路的，但当时很突然的一下子就失去了意识，就像灵魂被抽离出去了一样。
然后，他好像做了一个很清晰的梦。
梦里他看到了一条龙——他不怎么确定，那是一个长翅膀的白色生物，但并不是传说中那种面目凶恶的巨型蜥蜴的样子，而是一种很温和的看着觉得很柔软的生物。
但直觉告诉他，那就是龙。
它趴在一个小湖泊里，只露出了身体的上半部分。
那应该是条白色的小龙，身躯看起来不算太大，但光是露出水面的部分大概也有三米左右的高度，跟人比起来确实也算是庞然大物了。
之所以李昂觉得这么大的生物却只是条小龙，是因为与它的头比起来，那宝蓝色的眼睛占比显得相当大，看起来也很友善温暖，完全没有敌意，给人一种幼童般的感觉。
只是，那眼神中似乎隐约流露出了一丝悲伤。
这地方看起来像是一个岛屿，大概是在岛上的某个山谷中，那条小白龙所在的湖水显得晶莹剔透，水底似乎还散发着莹莹的光。
就像是一个不断散发蓝紫色光辉的镜面一样，无数的光点像星辰一般在运转。
而那条龙，就像是趴在星辰之中。
由于那个湖里一直发光，李昂看不清那湖里到底有什么，但他也无法靠近，事实上他当时压根无法动弹，连目光都无法转动。
毕竟是梦里，有这种状态也不奇怪，几乎每个人都曾做过这种不能动弹只能看到某种东西的梦。
但那条龙看到李昂之后似乎显得有些诧异，它很认真的看着李昂的眼睛，与李昂对视着。
大大的蓝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不解。
然后，它将长长的脖子扭了回去，喊了一声：“阿尔西雅，你好像弄错了……”
是的，那条小龙在说人话，只不过口齿不算特别清楚，大概平时并不怎么经常说话。
“不会错的……那确实是阿瓦戴恩的血脉……”
从山谷的另一侧传来了一个温婉如水的女性声音，但李昂此时无法转移视线，他能听到，却看不到那是谁发出的声音——李昂当时只能一直注视着湖面和那条龙。
随后那条龙似乎微微摇了摇头：“但这家伙看起来显然不是精灵……等等！不对……”
那条小白龙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它高高的抬起了头，勐的从湖里站了起来，身躯大概有五米多高。
而它站起来之后，李昂从它身下看到了一颗巨大的水晶球。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李昂从水晶球里看到了他熟悉的现代都市，甚至看到了自己的卧室，以及卧室中那台宽大的显示器。
他甚至看到显示器上有一个旗帜飘扬的骑士停留在绿色的大地图上——这是他熟悉的《骑马与砍杀》的大地图界面。
那面旗帜很显眼，是黑底金狮鹫旗。
“他记忆中都是些什么东西啊？太复杂了……我无法抹除他的记忆……幸好，他应该什么都不知道……”
这大概是李昂听到那条龙说的最后一句话。
听这意思，这条龙明显看不懂自己记忆中那些现代化物品……李昂两世为人，记忆繁杂交织，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而在这句话之后，李昂就感觉一直在坠落，坠落……
就像一直在往无尽的深渊中自由落体，直到最后双脚落地。
大体上就是一种从不知道多高的高空落下，却稳稳站住了的感觉。
在坠落的同时，他隐隐约约再次听到了那个温婉的声音在说话，但只听到了半句。
“他看起来很像那个人……”
不知道那个被称为阿尔西雅的女性说的是谁，因为就在这时候，李昂醒了过来。
领主大人能猜到，应该是那颗龙泪让自己恢复了伤势，并且将自己的意识带到了那条龙的面前，所以自己会当场昏迷。
可惜的是，当时他‘梦里’的意识既不能说话又不能动弹，没法问个清楚。
但无论如何，那条龙和那个被称为‘阿尔西雅’的女性声音肯定对自己并没有恶意。
毕竟，李昂知道阿尔西雅是谁。
那条龙的判断明显出了点小错误，李昂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
恰恰相反，或许整个潘德大陆，也只有李昂一个人知道阿尔西雅这个名字。
再模湖的记忆，终究是会被一些场景唤醒的。
李昂本来对‘阿尔西雅’这个名字毫无感觉，但在看到那条小龙之后，他却回想起了这个当初玩游戏时仓促一瞥，早已澹化的背景故事。
阿尔西雅应该是初代诺多精灵王阿瓦戴恩的妹妹，孪生妹妹。
第260章 龙泪的意义
千年前……
风暴勐烈的拍打着神殿的石墙。
海边的礁石被大浪冲击着，传来一阵阵令人心乱的哀鸣。
雷声在阴暗的走廊中沉闷的回响，摇曳的影子舞在粗糙的石墙上，为闪烁的火把无声的伴奏。
阿尔西雅独坐在水池旁，裹着精美的兔毛围巾来躲避湿寒。
“我已经听到你来了，库阿利斯……”
她澹澹的说着，把头转向了光照无法触及的高椽深处。
阴影升起，龙翼呼呼作响，一只小龙从她头上掠过，在神殿宽阔的大厅里盘旋了半圈，降临在她身旁。
龙翼收起，锋利的弯爪刮擦着地板，摇着头抖落了一身的水珠。
随后，小龙肥硕而柔软的身躯趴在了水池旁边。
“你为什么还不休息？”
库阿利斯刺耳的声音传来，大大的蓝眼睛友善的看着环抱双膝的阿尔西雅。
“暴风雨让我无法入睡，它让我想起失去父亲、哥哥和自我的那个晚上……”
阿尔西雅说着，又把目光从小龙身上转到了平静的池水中。
小龙沉默的注视着她，而她的思绪已经飘往过去的记忆中。
献祭的痛苦依然清晰，回想到她放弃的一切，一滴泪水流下了她的脸颊。
她为了让哥哥阿瓦戴恩回去拯救族群，自愿留在这里侍奉神灵，她从水晶球里看着辛达瑞精灵覆灭，看着诺多们承受千年的苦难，看着哥哥的子孙一代代的生老病死。
但她却无人想起。
神灵抹除了她在其他人心里的记忆，她默默的承受了千年的孤独与被遗忘，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人知道她，也没有人能来到这里。
神灵让她不老不死，一直保持着刚成年时的样子，但即便是神，也无法缓解她心中的痛苦。
被遗忘，才是最大的悲伤。
库阿利斯对她的悲伤感到迷惘，虽然它已经与这个精灵少女居住在一起很多年了，但对这头小龙而言，她时不时流下的泪水依然是个迷。
它无法理解阿尔西雅与她的族人之间的羁绊，特别是与她那无法割舍的孪生哥哥之间神秘的连接。
小龙能够理解它自己的种族间松散的独居关系，捕猎的爱好，以及每20年一个周期的求偶行为。
但它无法理解阿尔西雅这个精灵的行为逻辑。
它不止一次猜想她是否有心理缺陷或是得了某种精神上的疾病。
随后，小龙感受到了意识中出现某种熟悉的触感，某种温柔的知觉转换，就像某个意志住进了它的脑海。
它知道这是神谕再次寄宿到了自己的意识上。
很久之前它曾经抗拒过这种对心灵的入侵和支配，几个世纪以来它一直试图与这种占据自身意识的行为相抗争，但最终是徒劳。
失败的抗争最终不过是增加它自己的负担，反倒是好好配合似乎对双方都有利——这个总喜欢临时占据它身躯的意志，使库阿利斯拥有了无比强大的魔力。
于是如今，出于习惯，它已经学会只是单纯的放松并自己澹出意识，将身体留给这个明显更强大的意志。
神的意志。
“阿尔西雅，你看起来很痛苦。”
神谕通过库阿利斯的身体，发出了同样的刺耳声音。
神谕接管小龙身体的过程毫无预警且无声无息，但阿尔西雅却能够意识到这一切。
“是的，风暴让我回想起悲伤的记忆。”
她像往常一样开始回复。
“我知道这至今对你来说都依然是个艰困的决定，但这样的选择是你自愿的……而我无法抹去我自己的意志赋予你的记忆，那就只能把你留在这里……”
神谕的态度其实很温和，这个从不露面一直只以附身寄宿方式降临的存在，却显然能够理解阿尔西雅的痛苦，而且话里甚至有某种感同身受的意味。
“是的，这样的选择是我自愿的，但我依然会悲伤……不会被人知道，不会被人记住，也不会有人来到这里，甚至都不会老也不会死……我甚至都忘记了我在这里生活了多久了。”
阿尔西雅紫色的眼里再次落下了泪珠。
“阿尔西雅，我也一直沉寂在如此的孤独中……不死不灭却又永远无法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神谕看来确实能体会阿尔西雅的心情：“也许我应该让库阿利斯明白你的情绪……然而可怜的库阿利斯至今依然无法理解这些，它一直为你的悲伤感到手足无措。”
阿尔西雅的脑海中也出现了温暖而熟悉的感觉，神谕进入了她的意识。
周围的石墙开始澹去，她的眼前渐渐陷入了黑暗。
当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已经是早上了。
风暴已然远去，大厅的火炬已经熄灭，明亮的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阴影，也驱散了阿尔西雅心中的痛苦。
空气闻起来清新干净，这意味着外面仍下着绵绵细雨。
库阿利斯收着翅膀前臂放在膝盖上，睡着在了一地闪烁着耀眼光辉的蓝宝石当中。
“我现在要释放库阿利斯的意识了，请温柔对待它，它现在深深的苦恼着。”
神谕说。
“它为什么会苦恼？这些东西是什么？”
阿尔西雅看着神谕附身的小龙，有些困惑。
她指向了那些像星辰一般散落在大厅里的，不断闪闪发光的那些蓝色宝石。
“普通的龙，甚至是比较聪明的水龙，都是无法感受到精灵的情感的。它们的需求很单纯，缺少像你们族人一样的情感表达。但我让库阿利斯感受到了你的悲恸，阿尔西雅，这是库阿利斯体会到了你的痛苦时洒下的泪水……”
神谕显得很有耐心，一个一直面对着近乎无尽的孤单的存在，自然是很有耐心的。
“但龙是不会感受到悲伤的，也无法流泪……”
阿尔西雅依旧困惑着。
“不会与不能有天壤之别，阿尔西雅。至少昨晚，这条小龙做到了。就像你自己……诺多精灵不会魔法，但这并不意味着无法使用魔力。”
神谕似乎在暗示着什么：“不过……当库阿利斯醒过来的时候毫无疑问是会生闷气的，所以赶紧收好这些散落的龙泪，我相信某一天这些东西一定会派上用场。”
………………
这是李昂在看到水晶球中显示器里的游戏画面时想起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李昂此时记忆力变得非常好，连当初只匆匆看了一遍的游戏概念都能回想起来。
当然，这是龙泪诞生的原因，大多数玩家总是要看一眼的。
但想要记得这么清楚，就像再次出现在眼前一般，这就很不可思议了。
或许，这是因为自己的记忆被那条小龙翻找过了？
因此连带着让自己记忆深处犄角旮旯的东西都被翻了出来？
李昂当然能意识到那颗水晶球上的画面所代表的意义，那明显就是他记忆深处的画面。
而现在，李昂觉得龙泪的作用应该不是为了换不老药之类的药物，也不是为了用来得到诺多的兵力支持……
龙泪，大概是用来救命以及取得联系的。
因为阿尔西雅的悲伤，应该是来源于族人的苦难、孤独寂寞、以及……被遗忘。
既然龙泪是因为那条名叫库阿利斯的小龙在神谕影响下感受到了阿尔西雅的悲伤而产生的，那么龙泪自然就应该与这些属性有关——所以自己当时会被阿尔西雅看见，小龙的泪本身是为了给阿尔西雅带来和族人之间的联系，是为了缓解阿尔西雅的痛苦，而不是为了其他人。
而同时，在自己的意识‘看’到那条小龙的时候，阿尔西雅说过‘那确实是阿瓦戴恩的血脉’；
那条小龙也说‘这家伙看起来显然不是精灵’……
当然，被神灵附身的龙，流下的泪肯定具备强大的神力，大概能让人快速恢复任何伤势，甚至还能得到某些特殊的能力。
但这种神力的运用肯定也是有条件的——这是因阿尔西雅的悲伤而产生的物品，大概必须是与阿尔西雅同血脉的诺多精灵才能激活它。
如果与阿尔西雅的血脉无关，恐怕龙泪带来的就是苦难、孤独以及遗忘……
就像阿拉里克那样，陷入无尽的回忆，并引发痛苦与疯狂，只能用酒麻醉自己。
阿拉里克喝下的不老药，可能确实是用龙泪做的。
但阿拉里克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他没有阿尔西雅的血脉，龙泪对他只能起到诱发回忆和悲伤的作用，他没因此而死就已经算是意志坚定身体强悍了……
之前乌尔里克国王生病之后，到处找诺多贵族少女的血，看来菲丽娜女士得到的消息是完全正确的，三先知也并没有欺骗乌尔里克，他确实需要诺多贵族少女的血来制作救命的药。
也许，国王也得到了龙泪，而且大概率来自三先知——他当初派雷曼带走了三先知，然后又把三先知给放了……
很显然，三先知与国王达成的交易，就是用龙泪换自由，并且确实给了国王真实的治疗方式。
——如果用与阿尔西雅相同的血脉激活龙泪，大概龙泪就能治愈一切，甚至能让人具备一些精灵的属性。
比如长寿。
而之所以强调‘诺多贵族少女的血’，大概是因为阿尔西雅本身也是个少女，会更接近阿尔西雅本人的属性——阿尔西雅在那个岛上，与她在一起的只有一条小龙，无论她多大年纪都只能是一辈子的少女了。
因此，唯一与她具备相同血脉的，大概就是初代诺多精灵王阿瓦戴恩了。
阿尔西雅显然是阿瓦戴恩的双胞胎妹妹，与阿瓦戴恩有完全相同的血脉，所以阿瓦戴恩的子孙才能激活龙泪。
只是，现在的诺多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们会觉得龙泪很亲切，会一直主动收集龙泪，但他们一直以来都只是将龙泪作为一种魔力源来使用。
而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维持艾拉克来城的隐形法阵运转。
他们不记得阿尔西雅，就连诺多们的历史中，也完全没有关于阿尔西雅的任何记录。
但阿尔西雅依然用她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诺多们。
李昂觉得，艾拉克来城的隐形魔法阵之所以需要精灵王的血脉才能激活，大概并不是因为绘制符文必须用血，而是龙泪需要阿瓦戴恩的血脉。
所以，自己这样的人类大概是无法用龙泪疗伤的，甚至可能会因此暴毙——李昂刚受伤的时候，龙泪碎片刚嵌进伤口便迅速导致他陷入了昏迷，确实差点挂掉。
李昂可没有阿瓦戴恩的血脉，他的诺多血统仅仅来源于马迪甘，还隔了好几代。
马迪甘只是费尔葛斯安尔的养子，不是亲生的，他和阿尔达利安一样不具备精灵王的血统。
但从温蒂手腕中迸溅出的血落到了李昂伤口中。
温蒂可是纯正的紫童，她才是阿瓦戴恩的直系后代，是她的血让李昂获得了原本不可能得到的好处。
李昂现在能体会到自己身体里传来的蓬勃力量，这绝不是受伤之前能具备的力量。
只是不知道乌尔里克国王当初是用什么来‘配药’的，李昂及时救下了温蒂，所以国王应该没能得到具备精灵王血统的诺多之血……
只可惜看不到自己的属性，不知道增强了多少。
眼下，不仅伤势恢复了，心跳速度还因此变得很慢，或许这本就是长生种族的特点？
李昂决定试试看。
“温蒂，我能感受一下你的心跳频率吗？”
领主大人朝温蒂伸出了爪子。
“你你你……李昂……你打算怎么感受？”
温蒂的脸再次变得通红，未成年少女显然没想到领主大人的要求会这么直接……
诺多精灵们的耳力都很好，她们都是直接听心跳的。
但李昂肯定没那种耳力啊，而且他把爪子伸了过来，这……这是要干啥？
温蒂表示她很紧张。
想跑。
但脚下却没动弹，还咬着嘴唇在下什么决心……
随后她深呼吸了一下，闭上了眼。
但李昂只是一把捞住了温蒂的手，开始把脉……
温蒂可不知道这种中医技术，她闭上眼不断的咬着嘴唇，心里直打鼓……
他会不会顺着摸到心口来？
要是他摸了，我要不要揍他？
但李昂显然并没有打算干什么别的坏事，他只是静静的感受着温蒂的脉动。
一分钟大概四十次。
看来诺多的心跳确实比人类慢一些……但并没有慢太多。
这长生种族的心跳好像也比自己快好几倍啊？看来自己判断错了？
那自己现在确实是不正常了？这怎么办呢？
看来得躺着休养一下，要不然说不定就缺氧昏迷了……
事实上……这主要是因为温蒂极度紧张，这位未成年少女的心跳一直处于疯狂加速状态……
要放在平时，大概也是一分钟十几次的样子……
但领主大人明显是产生了点误会，他叹息了一声：“温蒂，我好像是病了……我觉得我得躺一会……”
温蒂一下子睁开了眼，看着愁眉苦脸的李昂有些迷惑——刚才还有心思调戏自己呢，现在就病了？
这家伙该不会是想挤到软榻上和自己一起躺着吧？
套路这么多的吗？
这也太坏了啊！我还未成年呢！
嗯，这会儿，温蒂想起自己未成年了。
“哼哼……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那你就躺着吧！”
本来温蒂还觉得可以下点决心，但李昂却得寸进尺，感觉一下子就不纯情了啊，这完全是色狼变态的做派！
“哎呀！干啥呢……别打……温蒂，我真的病了……啊啊……”
领主大人终究还是躺到了马车里的软榻上，但却是因为挨了揍而躺上去的……温蒂下手挺黑的。
第261章 专门来捅你的
七岔要塞。
阿迦松将军捂着胸口，时不时的咳嗽着。
一天前，他被李昂踹了一脚，军中的医官说他肋骨断了一根。
作为征战多年的将军，受伤之类的事他早已习惯，但这次略微有些不同。
阿加松有些歉疚。
这次临时出剑偷袭李昂，他并没有跟任何部下预先沟通过——这本就是临时起意的一次刺杀。
阿加松并不后悔这个临时产生的决定。
但他此时心里很难受。
他知道，李昂在不久前刚帮助巴克斯帝国解除了危机，这是帝国内部全面陷入战乱时，唯一来自外部的援助……
是李昂在最危险的时候解了博识城之围，并且摧毁了恐惧军团的巨蟒骑士，干掉了拜蛇教的大军。
而且李昂甚至还找到了防护红死病的方法。也许用不了多久整个帝国乃至整个大陆都不会再受红死病的威胁，拜蛇教将失去它们最令人惧怕的手段。
对于巴克斯人而言，李昂是拯救帝国的英雄。
无论李昂这么做的最终目地是什么，反正整个巴克斯帝国都欠李昂一笔巨大的人情债。
身为巴克斯帝国的一员，阿加松觉得自己原本也应该感谢李昂。
但自己却做了一个巴克斯人不该在此时做的事，而且还是以杀手的方式进行偷袭刺杀……
为了国家的安危，却要刺杀一个曾在国家危难之际提供巨大帮助的恩人，这不合情理……却又偏偏不得不如此。
他毕竟是敌人啊，而且是自己无法力敌的可怕敌人……
身为帝国将军，责任如此，对敌人不能留情，想必李昂伯爵也是能理解的吧？
李昂也曾一人一剑到数千大军中行险，用绑架的方式拯救过烈狮王国的白鹿堡，或许他是能理解自己的……
但当时是两军对阵，本就该无所不用其极，李昂能在大军中绑人是他的本事，而且他几乎没有伤害任何人。
而自己，却是在正式谈判的时候出手偷袭……毫无名誉。
这是一生的污点。
阿迦松确实很痛苦。
这种借着谈判动手的袭击方式不符合一个将军的荣誉，不符合贵族间的原则，也不符合阿迦松本人的价值观。
可惜，现在想这些已经晚了，他现在应该只能卧床修养了吧？
阿迦松觉得那一剑或许并没有要了李昂的命，他能感受到剑尖被硬物阻挡并没有刺得太深，但重伤应该是难免的。
“但愿你没死……抱歉，这不是英雄所为，将来我会让你还我一剑……但我不能让你在这个时候向帝国出动大军……”
阿迦松朝着七岔要塞东门喃喃的念叨着。
东门外的地上，还留着李昂撒落的血迹。
“将军！东边有情况……是狮鹫旗帜！他们又回来了！”
就在此时，要塞望台上的士兵惊呼起来。
阿迦松深深的叹了口气，沉默的起身走向城墙。
这时候回来……
难道……李昂死了？
这是李昂的部队回来找我报仇了？
阿迦松并没有为干掉一个大敌而兴奋，恰恰相反，他心里百转千回，就像有好几面墙封住了心口一般，堵得慌。
你确实不该以这种方式孤单的死去……
路上等我一程吧，大概我会与你同行……
但我有我的责任，我不能眼看着你的部队跨过萨瓦河，为了我的祖国，我必须带走更多人……你能理解的吧？
我们这一路上，会有很多弟兄陪伴，不会寂寞的。
也许，我可以追随你干掉冥王，一统冥界……
你这样的豪杰，一定也会有类似的愿望吧……
“全军备战！准备好火把！”
站上了城墙的阿迦松不再流露出任何软弱的情绪，他大吼着各种军令，七岔要塞里的部队立刻紧张的忙碌起来。
……
李昂已经在马车里又躺了半天了。
他没有感觉到身体哪儿出了问题，反倒是精神头越来越好。
只是眼眶和肋下确实有那么点轻微挫伤，现在已经变得青紫一片了，抹了跌打药酒之后依然在隐隐生疼——这是温蒂揍的，下手老狠了。
不过温蒂打完以后并没有离开马车，其实跌打酒也是温蒂帮李昂抹上去的。
这姑娘刚动完手之后立马就心疼了……
李昂倒是既没还手也没生气，他已经意识到了温蒂为什么揍他。
但温蒂知道是自己误会了以后有些内疚，正在主动帮领主大人推拿按摩活血散瘀——这按摩手法还是从麦香领学来的，据说是李昂第一次练兵之后领民们学会的副产品。
只有驾车的克洛泽再次产生了‘一定要把那本书弄回来’的念头——领主大人和温蒂在马车里又不知道在干啥，反正一路上马车都给整得一直摇晃不断……
克洛泽觉得要不是自己体重大能压住车，说不定马车都能被他俩晃翻……
领主大人的能力是真的很强啊……
这一路上马车都在摇，几乎就没停过啊！
在马车上推拿按摩，当然是会摇晃的，木制的车厢甚至偶尔还会吱吱作响……
那十来个老兄弟如今也围在马车周围，作为李昂最初的班底，这些梅腾海姆勐男觉得有必要帮领主大人遮掩一下，总不能让大部队看到这个一路摇晃的马车吧？
说不定会影响军心士气的啊……
当然了，他们挤眉弄眼的凑在车厢周围随行，显然也并不仅仅只是为了遮掩……可惜车厢的窗户关着帘子，路上马蹄声不断，他们没能偷窥到，也听不到具体的动静。
李昂现在已经能确定自己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了。
他已经重新问过温蒂了，诺多精灵的心跳速度，在平静不运动的时候其实与自己目前的情况差不多。
这就意味着，自己大概通过那次与那条小龙的会面，得到了某种神力的灌注。
或许还得到了一般人梦寐以求却求不得的能力……与诺多一样的长寿。
但李昂也知道这种事情或许不可能再次发生了，毕竟库阿利斯说阿尔西雅‘弄错了’，而且看到了自己不是精灵，记忆还与常人不同。
也就是说，除了这次的巧合之外，自己将来仍然不能拿龙泪当救命稻草，满血复活之类的好事儿应该是不会再提供给自己这个人类了……
既然知道自己有可能长寿，也知道龙泪不能再救自己的命了，领主大人当然就决定怂一点，尽量避免意外，争取多活几年。
但怂归怂，该报复的还是得报复回来，比如阿迦松那一剑。
这倒不是领主大人小心眼，主要是谈判的时候被偷袭捅了一剑，而且李昂原本还真的是一片好心在寻求多方共赢，这种事情总是很让人气愤的。
再说，作为领军元帅，这要是被捅了都不复仇，那些没什么文化的烈狮境领主多半会觉得李昂伯爵软弱无能……
毕竟王国集团军有很多小领主，他们可不像自家领民那么听话，万一人心散了，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所以领主大人再次带兵来到了七岔要塞，而且这次，他没打算平等谈判了。
他打算威逼。
你阿迦松不是担心我带兵进入巴克斯帝国境内吗？
那你要是不乖乖出城到我军营里来，我就带兵攻打巴克斯……看你出不出来！
在自家大营里，围着一群梅腾海姆勐男，还有温蒂的卫队在身边，李昂就不信阿迦松还能刺杀自己！
于是，部队停在了七岔要塞东边一里地的位置，克洛泽带着领主大人的吩咐，去七岔要塞找阿迦松的麻烦去了。
“你是说，李昂伯爵要请我吃饭？在他的军营里？”
阿迦松见到克洛泽以后显得很惊奇——啥情况啊？李昂不是应该受了重伤吗，这才一天而已啊！
自己亲手捅的自己知道，那种伤就算没死，少说也必须躺上一两个月的！
这就能请自己吃饭了？
这肯定是在蒙骗自己吧……
看这样子，李昂确实是死了，要不然以他的本事不至于使出这种拙劣的骗术，而且他要是真没什么事儿的话，应该会亲自露面的。
“我家大人说了，你要是不去我们军营里吃饭，他就直接挥军进攻巴克斯帝国……七岔要塞就留给你养老，反正你也不敢出来！”
克洛泽戴着头盔，瓮声瓮气的把领主大人的话说完，然后转身就打算回去了。
阿迦松是认识克洛泽的，这个瓮声瓮气的粗豪声音就是当初在白鹿堡城下，问李昂要杀掉哪个总督的那个壮士。
所以这会儿阿迦松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种能一起出生入死深入敌营的手下，肯定对李昂忠心耿耿，看来是因为李昂死了，这个壮士是来这里为主君报仇的……
“等等！你先别走……”
阿迦松叫住了克洛泽，将腰间的剑抽了出来，一剑砍在身旁的城墙上。
火花飞溅，剑刃从中间折断，断成了两截。
“将军！”
城墙上的士兵们惊恐的喊着。
但阿迦松只是沉默的挥手，让他们退去，随后将两截断剑重新装进了剑鞘，吩咐士兵递给克洛泽。
“这是我的佩剑……是我昨天朝李昂伯爵出手的剑。它现在应该陪在李昂伯爵身边，算是我的随礼和歉意吧。”
阿迦松说得很平静，现在他心里已经不纠结了，如果是以不名誉的方式杀死了一个可敬的对手，那么凶器和凶手都应该为其陪葬，这是潘德大陆的惯例。
阿迦松回头，从城墙上远远的看了一眼南方。
那是他深爱的祖国。
而他今天，要告别了。
如果李昂死了，阿迦松根本就不担心烈狮王国的部队入侵——他相信马略皇帝一定能击溃除李昂之外的任何敌人。
而且，除了李昂以外，别的人就算取得一时的胜利，也无法让巴克斯人民屈服。
只有李昂。
皇帝陛下和巴克斯的人民都受了李昂的恩惠，陛下也曾视李昂为对等的对手，但其他人，从来就不在陛下眼中。
“我会赴宴的，今晚就去。”
阿迦松对克洛泽说道。
克洛泽倒是没多想，接过那柄断剑点头离开了。
领主大人既然平安无事，还能一路在马车上搞得摇摇晃晃的，克洛泽当然对阿迦松就不会有太大的敌意。
毕竟对于梅腾海姆人而言，战阵受伤是家常便饭，领主大人以前也出生入死受伤颇多，不是个矫情的人。
李昂大人请客吃饭，客人随个礼，这也是正常往来，克洛泽觉得这差事已经妥了，大概没啥问题。
于是他就这么返回军营汇报了。
但李昂拿着阿迦松的断剑，有些发愣。
他可不是克洛泽这种粗人，他知道一个将军把剑折断后送给敌人意味着什么……
打仗的时候砍断是正常的，但不打仗的时候将其主动折断，却有着非同一般意义——这代表着决死一战，而且是自认必死之战！
将断成两截的剑送给敌人，是要在祭奠敌人的同时，也祭奠自己！
‘剑在人在’在很多时候都不是一句口号，尤其是对于一个领军作战的将军而言。
除非自知必死，否则绝不会这么做的。
阿迦松……要和我死战？
而且还约在了今晚？
他的部队应该不多……他是要故意寻死吗？
李昂可不认为阿迦松能打赢自己的大军，就算是夜袭也不可能——他的亲卫队是里萨迪兰和温蒂带领的诺多游侠，不主动搞夜袭就不错了，整个大陆，能在夜里偷袭诺多的部队肯定不可能是普通的人类。
虽然里萨迪兰还没回来，但温蒂作为卫队长是很靠谱的，她比猫科动物还要敏锐，再细微的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但阿迦松为什么要做得这么绝？
他要是不想理会自己进军巴克斯的威胁，那完全可以不回应啊，留在七岔要塞里是没什么人愿意去攻打他的，这样反而能牵制烈狮王国更多的部队。
他为什么一定要螳臂当车发起挑战？而且还用上了这种自认必死的仪式？
为了阻止自己跨过萨瓦河吗？
但他肯定知道挡不住的啊……
再说，他这么做还不如到萨瓦河另一边去守住桥头呢。
阿迦松可是出色的名将，不至于蠢到非要用死战来感动他自己吧？
你死了也起不到任何实际作用啊……
没搞懂的李昂决定亲自上门去问个明白——他虽然打算报复阿迦松，但却并不打算弄死他啊……
阿迦松是马略皇帝最信任的将军，如果他死在自己手里，那自己可就很难和巴克斯帝国结盟了。
于是，心存死志满脸坚毅的阿迦松，在城头上亲眼看到了李昂骑着马走向七岔要塞，然后在要塞东门外近两百米的地方下了马。
“阿迦松！出来说话！”
李昂的嗓门挺大的。
阿迦松将军脑瓜子嗡的一下，坚毅的神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整个人又开始恍忽了。
因为就在昨天，李昂也是这样举着旗帜骑着马往七岔要塞而来，也是这样在东门外下了马，就连喊的话也同样是‘阿迦松，出来说话’，嗓门也同样那么大……
阿迦松将军现在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回到了昨天？
要不然谁家重伤员能这么中气十足的喊话？两百米外都听得清清楚楚……
满脑子困惑的阿迦松，也像昨天一样下了城墙，像昨天一样站到了城门外，像昨天一样无比恍忽的看着李昂朝他走过来。
但东门外血迹还在，自己身上也没有了剑。
这不是昨天……
阿迦松叹了口气，看向李昂：“李昂阁下，你的伤……没事了？你……又要劝降吗？”
“劝个屁啊！我特么就是专门来捅你一剑的！”
李昂大概也有点昨日重现的感觉，但这次他不打算让阿迦松说什么了，上前一边说话一边飞快的刺出一剑，就像阿迦松当时捅他那样……
第262章 欠债要还的
心存死志的阿迦松将军终究还是没能和李昂决死一战。
而且，他还身不由己的被克洛泽等勐男架着，到领主大人的军营里吃了顿极为难吃的饭——据说是李昂亲手做的。
食材质量倒是很好，是缺少牛马的巴克斯人很难享受到的小牛肉。
但吃起来又咸又涩，牛排被煎得一面焦湖，另一面却血湖湖的压根没熟，那卖相看起来完全像是毒药。
而且还是用军用饭盒装的，甚至只有刀子没有叉子……实在是一点都不讲究，完全不是请客吃饭该有的样子。
不过，阿迦松倒是用一种服毒的态度吃得很痛快，戳起牛排一口下去满嘴都是血丝。
从没熟的那一面飚出来的。
“你说你这人，怎么就不愿意相信我呢？我这人一向诚实可靠，说了请你吃饭就是请你吃饭……你胸口怎么了？被断剑捅一下不至于伤着你的吧？”
李昂看着自己面前那块一半焦黑一半带血的牛排，没敢下嘴，一直絮絮叨叨的数落阿迦松。
阿迦松正在揉自己的胸口侧面，牛排嚼不动，刚才费了老大劲咽下去一口，肋骨的伤处被这个囫囵吞咽的动作顶得生疼。
李昂的牛排实在是剧毒啊……比拜蛇教的红死病还毒。
“李昂阁下，你要回敬我一剑我认，但你就不能用自己的剑吗？拿把断剑戳我干啥……我肋骨断了……”
阿迦松勐喝了几大口水，好不容易才把气顺下来。
李昂的军营里一滴酒都没有，招待客人只能用白开水……领主大人在出兵打仗的时候从来不会让梅腾海姆人看见任何与酒瓶子有关的东西。
“啥？肋骨断了？你不会是想讹我吧？你穿着铠甲呢！一把断剑能有那么大威力？”
领主大人表示不可思议，自己也没怎么用力啊，难道自己这一天里不知不觉的就已经练成了不要剑头也能捅死人的绝技了？
龙泪的效果这么强的吗？
那看来得多让阿迦松出点血……
李昂是用那把断剑捅了阿迦松一下子——这主要是为了把断剑还给这位将军，表示本元帅不接受决战，你那破剑自己收回去……
这倒还真是武士或将军之间的正式礼仪，敌人送来断剑表示要决死一战，如果自己不接受约战打算和谈，或者这时候刚好两国罢兵停战了，那就确实应该把断剑送回去。
这是表示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我不拿你当仇敌，你也没必要祭奠我俩，而且你已经得到我的尊重，不会因此失去荣誉。
不过李昂捅他一下可不是为了报复，拿个断茬子捅人自然也算不上报复，李昂只要让双方的部队看到这一幕，把自己的面子找回来也就行了。
当然，李昂是连本带利找回面子的——他捅翻阿迦松之后，克洛泽等人便一拥而上，举着盾赶在阿迦松的部下没反应过来之前，把阿迦松强掳到了自家军营里。
这大概也算是俘虏敌将了吧……但阿迦松在反应过来自己没受伤之后，大声下令让部队在七岔要塞待命，自己老老实实的去吃了李昂这顿饭。
其实，领主大人是一定要让阿迦松将军欠自己人情的，好不容易找到点机会，李昂当然要趁机当债主——这可比冤冤相报打死打活划算多了……
反正自己也算因祸得福，没必要非得弄个仇人。
如今两国敌对，阿迦松偷袭自己只是打算为国尽忠，确实也不该以仇人看待，敌人和仇人的区别李昂还是拎得清的。
但是温蒂为了救自己流了那么多血，那肯定得让巴克斯人也出点血……
李昂看着阿迦松，盘算着要怎么讹马略皇帝一笔。
是的，领主大人心里的逻辑一向都是很公平的，阿迦松捅了自己一剑，意图干掉自己，那现在就算是欠了自己一条命了。
领主大人收债从来不隔夜，当场就得收。
既然自己没死，受到的实际损失是一颗龙泪，那阿迦松当然就不用抵命，但必须加倍赔偿——至少得比龙泪价值高几倍才行，什么精神损失费、医疗费、误工费、大军时间耽误费、马匹车辆交通费……反正什么都得给他算上。
而温蒂既然损失了那么多血，那就需要让关心阿迦松的人也出点血，但据说阿迦松已经父母双亡……那就只能让马略这个大家长出血了。
很公平的。
“李昂伯爵……咳……算了，我这点小伤不值一提。倒是您的伤……已经没事了吗？”
阿迦松还是不敢相信，李昂居然还能活蹦乱跳的，精神头比自己好多了……
“被刺了一剑怎么可能没事！我差点就死了……”
领主大人比划着心口：“但我的医生水平不错，花了巨大的代价，还用了不少龙泪才把我救活……所以，你现在欠我一大笔债！”
“欠债我认……但……您保证真的不会进攻帝国吗？”
阿迦松看了看军用饭盒里剩下那半块毒药般的食物，放下餐刀看向了李昂。
李昂的食物真可怕……
刚才费劲咽下去一块差点就要了老命了……他平时居然是吃这种血湖湖的玩意……
他该不会真的会吃小孩子吧？
阿迦松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我这时候打巴克斯帝国的主意干啥？你们国内现在那么穷，打下来还得花钱赈灾……”
领主大人招了招手让克洛泽把饭盒子撤下去，掏出了地图。
“那您的大军准备去哪？”
阿迦松现在已经信了。
他知道，如果李昂真是为了进攻巴克斯，那自己一个小时前被捅的那一剑就应该是李昂身上的狮鹫剑了。李昂在被自己重伤之后依然没报复杀掉自己，那就确实是没想与巴克斯为敌。
不受任何私怨影响，一心图谋天下……
这种气度胸怀……确实只有马略皇帝能与其相提并论，不是自己能比的。
这确实算是欠了他一剑，自己确实是该还债的。
“你看，我是打算往艾希科曼去的，那地方你应该知道吧？德夏最大的港口城市，与思源城只隔着一个海湾。”
李昂指着地图问道。
阿迦松当然知道艾希科曼，事实上那地方曾经被巴克斯帝国占据过一小段时间——那是二十几年前，是在马略皇帝上位之前，那时候阿迦松还是个小孩子。
对于巴克斯帝国而言，艾希科曼确实是非常重要的港口城市——这能让首都思源城有一个隔海相望的大城市，不仅能互为犄角，保障首都的安全，还能通过短途海贸迅速创造出大量的财富。
艾希科曼与思源城仅仅只隔着一道几百里宽的海湾，连近海小船都能开过去，但两边的文化与产出完全不同，这种中短途海洋贸易是成本最低最赚钱的。
而且艾希科曼能为巴克斯帝国提供大量的战马。
巴克斯的前任皇帝一度攻占过艾希科曼，但那位皇帝也因为攻取艾希科曼导致暗影军团损失惨重，阿迦松的父亲就是那时候战死的。
但当年强攻艾希科曼的结果并不好，草率的出兵，伤亡巨大的惨胜，不仅导致帝国两面接敌，还几乎耗尽了国力。
而艾希科曼也仅仅只守了半年多就被德夏公国再度夺了回去。
直到当时担任思源城执政官的马略皇帝与德夏谈和，并用德夏大军威胁元老院，以近乎胁迫的方式取得了皇位之后，一切才有了好转。
在马略领导下，帝国再度恢复了生机，阿迦松也在这二十多年里从一个孤儿成长为马略麾下的大将。
“那可不是什么好打的地方……李昂阁下，而且我怀疑您打下来以后守不住……再说那里和您的领地隔得也太远了啊！”
阿迦松摇了摇头，既然欠李昂一剑，那现在自然要帮着李昂考虑。但他清楚的记得，当初巴克斯帝国精锐尽出，却依然只落了个惨胜的局面。
若不是因为巴克斯帝国的海军舰队确实强大，入驻艾希科曼的那些战士可能一个都回不了国。
“没错，我也觉得那里离我的领地太远了。所以，我打算把艾希科曼送给巴克斯帝国……当然，帝国得拿地方来换。”
李昂对阿迦松笑了笑：“我说过要和巴克斯帝国结盟——我负责打下艾希科曼，而你们只需要派兵守住它，并且提供舰队支援保护我的退路就行。这之后，艾希科曼就属于巴克斯帝国了……我知道你们一直想得到这个港口……”
阿迦松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李昂，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难以置信，然后又渐渐化为了一声叹服。
“呼……我不明白……这种合作对巴克斯而言当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您是想得到什么呢？”
阿迦松将军到底只是个将军，如果是马略皇帝在这里，那肯定不会这么说……
“我是个生意人，阿迦松。对于一个生意人而言，一切都有价钱。包括你刺我那一剑都是要明码标价的——为了治伤我耗费了至少三……五……八颗龙泪，你现在欠我八颗龙泪的巨大债务！阿迦松……我是生意人，我打算给你一个还债的机会，艾希科曼很富庶，你知道的……”
李昂盯着阿迦松的眼睛，掰着指头把索要龙泪的标准从三颗提升到了八颗。
“龙泪？世上真有这样的东西吗？”
阿迦松开始迷茫了：“您说我欠了债，这我认……但我没见过您说的龙泪，怎么还？哦，一切都有价钱……但我是真没钱。”
阿迦松摊开了手，就像个欠钱不还的老赖。
“不会吧……你在暗影军团呆了那么多年，难道都没从利维尤斯总督身上学到点什么？”
李昂也摊了摊手：“利维尤斯可是个有本事的人啊，即便是他落魄到躲进矿山的时候，也依然给我提供了好几大车的金银财宝……”
“咳……但您该不会是想让我到艾希科曼去刮地皮吧？”
阿迦松看着李昂的神情，倒确实像是看着一个吃小孩的魔鬼。
“要不然呢？帝国现在都已经穷得找我贷款了！你们不刮地皮哪来的钱还债？说实话，除了地皮，你们现在啥都缺……”
李昂摇了摇头，说‘地皮’二字的时候音量特别重……
“行吧……我明白了，您是想要领地对吧？连操作方式都找好了……您是打算让我用领地换艾希科曼吧？但我的领地是雷拉要塞，那是军事要塞，我可没法做主……”
阿迦松其实是很聪明的，他也听懂了李昂的意图，但他依然摊着手摇头，就像个欠钱不还的老赖。
“阿迦松，别装傻，我说的是‘你们’，不是‘你’！我是个公平的人，你欠我的债至少有一大半得让马略皇帝来还！你去找马略皇帝吧，告诉他我的要求，他肯定能做主……而且他也欠着我五十万第纳尔，都是欠我债的，你们一定有很多共同语言，而且马略皇帝肯定知道我想要哪儿……”
李昂扭了扭脖子，转头看向营地对面的七岔要塞：“顺便，我还能让你成为帝国的英雄……你回国之前，可以把七岔要塞烧掉！”
“什么？您……认真的？”
阿迦松惊异的站起身来，差点把桌子都给带翻了。
“别那么激动……不就是烧个空城堡吗？七岔要塞被你攻破，已经不再是不败的神话了，烧掉它才是对它最好的纪念。而且，也只有烧了它，马略皇帝才能放心出兵……”
李昂看向那座冰冷而厚重的棱堡，将阿迦松送了回去。
其实，烧掉七岔要塞还有很多原因，但李昂没提，阿迦松也没问。
第二天，七岔要塞在李昂伯爵的大军围攻下，被帝国名将阿迦松焚毁，大火数日不灭。
这座在一百五十年里从未被攻陷过的巨大棱堡，在第一次陷落之后便毁于一旦。
烈狮城内哀鸿遍野，许多有钱无权的中产阶级在听到消息之后便打算迁居他乡。
而烈狮王国元帅李昂伯爵向烈狮城传了安民令，表示自己已经收复萨瓦河堡，并即将攻入德夏境内，烈狮王国有本元帅在必将安稳如山，请市民们放心……
随后，大军大举进发，在七岔要塞的熊熊火光之下，仅用了三天便推进到了萨瓦河堡以南，图尔达要塞东边。
第263章 凤凰骑士团的新人
思源城。
如今的思源城百废待兴，到处都是重建家园的工地与忙碌的人群。
当初马略皇帝焚毁了城内物资，再加上恐惧军团与叛军在城内厮杀，使得这首都繁华之地变得凌乱不堪，但也让思源城从此只剩下了一个声音。
能跑的贵族早就跑了，元老院那些出身高贵的议员们既不会参与‘野蛮的战斗’，也不会参与‘苦力般的建设’，更不会在马略皇帝号召下节衣缩食，将家中暗藏的物资捐出来进行集中供应。
事实上，原本的元老院大概都已经不存在了，马略皇帝已经重组了新的元老院议会。
议员全是从各个阶层的公民中选出来的，而且与以前不同，现在的元老院成员都担任要职，并且都是曾为国家做出过杰出贡献的人。
其中有老牌贵族、马略的智囊、改革的发起者与推动者、新任帝国财政官贾斯特斯总督；
有平民出身，一直对抗拜蛇教与红死病的新兴贵族克里昂将军；
有新上任的思源城守备官瓦列乌斯将军——他曾是已经被焚毁的奥来加堡的领主，如今是思源城内主导建设的守备官。他一直带领思源城的居民们响应马略的号召，无论是撤出思源城组织防御工事还是回到思源城重建家园，瓦列乌斯都是居民与工匠们的领头人。
还有农奴出身，却成功保卫了帝临港的尹瓦尹洛将军。马略皇帝给了这位‘养猪将军’正式的将军头衔——原本是打算将其任命为帝临港行政官的，但这位农奴将军拒绝了这个任命，他认为自己没有执政的经验和能力，不想因为自己的无能导致人民受苦，倒是可以当个将军带兵打仗。
这四位新的元老议员，各自代表着巴克斯老牌贵族、潘德新兴贵族、居民与工匠、以及农夫与农奴。
这也是马略一直以来心中的愿景。
元老院既应该是辅助皇帝治理国家的帝王之手，也应该是代表各阶层监督皇帝行为的悬顶之钟，但绝不应该是争权夺利搞派系斗争的战场。
此刻的元老院，就谈不上派系，或者说……他们全都是拥护改革的马略派，自然也就不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内耗。
而全新的元老院五席会，还有最后一个座位空着。
这个座位，要留给武装力量代言人，也就是军队代表。
这当然是留给阿迦松的。
只有阿迦松不会被任何人反对，他出身于暗影军团，但同时又拥护改革，功勋卓着而且总是在承担艰苦的任务，是能够平衡军方势力的最佳人选。
此外，布鲁图被马略皇帝任命为情报官，这是巴克斯帝国负责情报刺探与监视调查的重要岗位。
但实际上，这个岗位的真正控制者是阿琳娜，布鲁图顶多只能算是她的副手。
因为那些受过专业训练的密谍原本都是贾斯特斯的手下，他们只听阿琳娜的安排。同时，也只有阿琳娜能让幽影狼群的苏拉将军为她提供帮助——苏拉将军在巴克斯境内只会回应两个人的请求，一个是马略皇帝，一个是曾在最危险的时候受马略皇帝委托与其联络的阿琳娜。
但阿琳娜目前没有任何职务。
不给阿琳娜职务，这是贾斯特斯的要求，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搞情报工作，因为这个工作总是在接触阴暗面，他担心这个职务如果公开了女儿将来就没法嫁人了。
事实上现在这孩子就一直拒绝谈论任何与相亲有关的事了，口口声声说只会嫁给预言之子，但哪有什么见鬼的预言之子……
但阿琳娜没有了职务之后，情报部门的隐秘性反倒是大大加强了。
阿琳娜现在经常戴着面具神出鬼没，就连贾斯特斯都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
有时候她会在议事厅屏风后面藏着，拿着小本本为马略提供情报；
但更多的时候屏风后面其实不是阿琳娜，而是布鲁图的妹妹艾琳娜——她和阿琳娜长得特别像，如今用上了完全一样的穿戴，不仔细看的话谁都分辨不出来……
马略皇帝倒是知道阿琳娜有了这么个替身，但也只有马略一个人知道。
此时，新的元老院议会成员，正在议事厅里召开一场小规模会议。
巨大的黑石会议桌是镂空的，桌下放置了火盆，火光将桌面镂空的部分映射出来，使得桌面呈现出明显的图桉与线条。
那些镂空的线条和图桉，代表着一个个城塞与道路。
这张巨大的会议桌，镂刻的是潘德大陆的地图。
一颗被凋成了利剑形状的黑色金属棋子放在地图上的七岔要塞处，而另一个凋成巨冠头盔形状的青灰色棋子，放在了雷拉要塞。
“这是三天前的态势了……派到雷拉要塞的人回来了吗？”
马略皇帝正将手中一颗红色的棋子摆到七岔要塞旁边，并且往烈狮城放了另一颗有皇冠标志的红色棋子。
“陛下，我们已经与凤凰骑士团取得了联系，但按照凤凰骑士们的说法，是提图斯将军让他们在雷拉要塞按兵不动……提图斯将军声称要固守雷拉要塞，与阿迦松将军一起为帝国争取时间，为此他请求陛下调拨兵马钱粮给他，并且请求让他成立新的军团……”
汇报的是情报官布鲁图，他面无表情的传达着情况，措辞完全不带任何感情。
“真要是完全为帝国考虑的话，他就应该守住萨瓦河堡，而不是非法占据阿迦松的领地……”
克里昂将军摇了摇头，认为提图斯的说法不靠谱。
“倒也不能这么说……雷拉要塞确实比萨瓦河堡更容易守住，提图斯回撤其实可以理解，他能驻扎在雷拉要塞护住首都，也就意味着他并不打算叛国。他只是贪心，想要更高的地位。但把持着凤凰骑士团要挟帝国供应钱粮士兵，这种行径很危险……帝国现在也拿不出钱粮给他！”
贾斯特斯总督摇着头，面前用来记账的本本被他翻来翻去。
帝国处处都要用钱，重建思源城的钱粮都不够，他这个财政大臣大概是帝国有史以来最穷的一任了，国库确实没钱。
“尹瓦尹洛，你有什么意见么？”
马略见那位农奴将军一直不发言，出声鼓励。
“陛下，我只是个养猪的，不懂什么治国……我唯一的意见，就是国土神圣，就算面对再可怕的强敌，身为将军也不应该舍弃任何一寸土地。”
尹瓦尹洛有些犹豫的轻声说道。
“说得对！提图斯在能够坚守的时候却放弃了萨瓦河堡，而且还是在阿迦松成功奇袭七岔要塞得手之后放弃的——他不仅放弃了国土，还让一心援助他的阿迦松陷入了绝地！也许这混蛋没有叛国，但他背叛了他治下的人民！萨瓦河堡会有无数平民因为他的撤离而死，还有更多人会因此无家可归！”
瓦列乌斯将军的态度更激烈一些，显然他更在乎的是每个巴克斯人的生命与生活，也难怪马略皇帝会让他担任执政官。
“现在不是谈论罪名的时候……关键是要怎么让凤凰骑士团脱离提图斯的控制，并且快速援助阿迦松。烈狮王既然任命李昂为元帅，那就显然是为了入侵帝国，所以阿迦松才会孤军冒险攻入七岔要塞为帝国争取时间，但他大概坚持不了多久……”
贾斯特斯显然考虑得更实际一些。
“苏拉，你和凤凰骑士团的人有交情吗？”
马略皇帝转头朝着墙角的阴影处问道。
那地方黑乎乎的看起来就像没人一样，但传出了苏拉将军的声音：“没有……虽然凤凰和幽影都是因为对抗拜蛇教而存在，我也敬佩他们的为人，但他们是在明处入烈焰般耀眼的贵族骑士，而我们只是躲在黑暗中不愿引人关注的幽狼……”
这倒也是，幽影狼群都是平民，与凤凰骑士团那些贵族骑士大概是没多少共同语言的，只是都以对付拜蛇教为使命而已。
“陛下，各位大人，我刚刚得到一个新的情报……七岔要塞被阿迦松将军烧毁了，而提图斯正试图将阿迦松的部队据为己有！”
屏风后面发出了悦耳的女性声音。
那是阿琳娜的声音，会议桌前所有人都转过了头。
阿琳娜匆匆忙忙的走出来，全身都是尘土，将一封信交给了马略皇帝。
“阿迦松……他还活着吗？”
马略皇帝皱起了眉头，他没问提图斯做了什么，而是更在意阿迦松的生死。
“还活着，我见到了他。但阿迦松将军现在身上有伤，他被提图斯将军扣在了雷拉要塞。提图斯目前正在强迫阿迦松将军的部队效忠于他……还好我带回了这封信，阿迦松将军说这是李昂伯爵写给您的。”
阿琳娜指了指马略手中被火漆封着的羊皮卷。
“唉……帝国的敌人总是来自内部……而外部的敌人却反而在为帝国考虑，真是荒唐……”
马略皇帝看完了信，又低头看了看桌面上的地图，深深的叹了口气。
“各位，带着你们的部队备战吧，将帝国所有军队集合到思源城与雷拉要塞之间……我亲自去给提图斯‘提供兵马钱粮’……”
仅仅眯着眼考虑了几秒钟后，马略皇帝便做出了决定。
“陛下，如果现在将部队全部调集过来，那东部地区……不管了吗？烈狮王让李昂担任元帅，这显然是打算让李昂带大军从卡伦鹿堡入境……”
克里昂将军有些不理解。
“阿迦松带回来的是一份盟约，李昂打算和我做笔生意，他不会打东部地区的主意……当然，这笔生意必须讨价还价，我得当面和他谈。阿琳娜，给李昂送封回信吧，我会在雷拉要塞和他见面，提图斯的事儿只不过是顺带处理一下而已……”
马略皇帝摇了摇头，眼里出现了一丝讥诮：“不过，提图斯终归是灰尽裔的人，我得给灰尽裔帝国的马尼乌斯陛下一点面子，我打算让他成为一名光荣的凤凰骑士……”
……
雷拉要塞。
提图斯将军正陷入狂躁的愤怒之中，被一群凤凰骑士强行带着离开了要塞往东而去。
他觉得自己遭遇了背叛。
被马略皇帝背叛，被帝国元老院背叛，还被凤凰骑士团背叛……
因为凤凰骑士团竟然无视了他的命令，准备全员去卡伦鹿堡，而且还强行架着自己一起去……
凤凰骑士团会去卡伦鹿堡的原因，是因为卡伦鹿堡的现任领主李昂伯爵覆灭了拜蛇教的大军，并制造了抑制红死病的疫苗。这事是包括马略皇帝在内的所有巴克斯头面人物一起在场证实的，李昂伯爵甚至还当场告诉了他们疫苗的制作与接种方式。
凤凰骑士们本就是为了对付拜蛇教而来，不管是哪个国家的领主，谁能对付拜蛇教，他们就会是谁的盟友——他们来自阿玛拉大陆的灰尽裔帝国，本来也不想参与潘德大陆各国之间的斗争，尤其不想参与到争权夺利当中。
所以凤凰骑士团打算去卡伦鹿堡与马拉斯堡分别建立礼堂，以确保拜蛇教不会死灰复燃。
不仅如此，马略皇帝还亲自作主，让提图斯加入凤凰骑士团，成为了一名新嫩凤凰骑士。
这是父子传继的凤凰骑士团看在马略皇帝面子上第一次招收外人，这当然是一种荣誉，看上去好像是马略皇帝在褒奖提图斯。
但问题是，马略皇帝收回了提图斯作为对灰尽裔帝国的联络人这个职务安排，他不再是代表皇帝的使者了……
提图斯的任务结束了，这种使者身份当然会收回的，马略皇帝甚至还给了提图斯更大的领地作为成功完成任务的褒奖——萨瓦河堡周边所有的土地，包括艾米林和来芜伦等村镇，全都算是提图斯的领地。
但问题是……这些地盘目前不属于巴克斯帝国——李昂的大军已经进发到萨瓦河堡以南，这些地盘全都在李昂控制之下。
而且，看李昂的样子，他大概是不会还给提图斯的……
这样一来，提图斯本人又只是个空头将军了，失去了使者身份之后，他也无法再控制凤凰骑士团——他现在等于是刚加入凤凰骑士团的新人，骑士团有自己的编制和等级，提图斯这种新人自然是不会有什么职权的。
灰尽裔帝国的家伙都是死脑筋，脑子里都只有肌肉，只有血与火！
除了我以外……
巴克斯人也全都不是好东西，全都排外！
马略皇帝更是个奸诈之人！嘴上说一视同仁，实际上却从来没信任过我！
还有那个李昂……一个年轻人，运气好打了几场胜仗而已，懂得什么？
早晚我会把萨瓦河堡拿回来！还得加上卡伦鹿堡……
提图斯忿忿的想着。
第264章 交易的筹码
或许马略皇帝并不是个公平的皇帝——他对待提图斯的方式，可比对凯洛斯要严厉多了。
要知道，凯洛斯曾经胁持过马略，真要是论及罪过，这属于谋逆。但马略皇帝却并没有直接处置凯洛斯，反而放任凯洛斯去找拜蛇教的麻烦，只是派了幽影之狼暗中跟随。
而提图斯，仅仅只是显露出了成为第二个利维尤斯的打算，既没有造反也没有叛国，甚至都没有犯法。但想当军阀的苗头刚出现，便被马略皇帝以明褒暗贬的方式掐灭了，而且还把提图斯发配到了边疆。
事实上，这种区别对待是有原因的。
凯洛斯能够胁持马略，是因为暗影军团只听他的指挥——他们连皇帝都敢对付。
这就意味着一旦干掉凯洛斯，暗影军团必然会叛乱。但现在的巴克斯帝国，禁不起这样的叛乱了。
而提图斯虽然从阿玛拉大陆带来了凤凰骑士团，看起来也实力强大，但他却不具备凯洛斯那样的控制力，凤凰骑士团并不会服从他的号令，只是基于提图斯之前的使者身份而帮助他而已。
凤凰骑士团是灰尽裔帝国的护国骑士团，能让他们绝对服从的，只有灰尽裔帝国的皇帝马尼乌斯三世。
其实凤凰骑士团的历史并不长，但充满荣耀，而且实力确实强大。
这个骑士团是与灰尽裔帝国一起成立的。
当初拜蛇教几乎已经占领了整个阿玛拉大陆，旧巴克斯帝国中反抗拜蛇教的武装力量一度只剩下最后一座城堡，毒牙堡。
但他们仍然在顽强抗争。
拜蛇教派出了空前的大军，来对付最后这座敢于反抗其统治的堡垒。
毒牙堡领主战死在最前线，而他年轻的儿子马尼乌斯·卡尔加，穿上了父亲的战甲，像他父亲一样站到了最前面，勇敢的带领为数不多的战友继续坚持。
这是一场艰苦的持久战，马尼乌斯的大部分战友都在这一天战死，但他们成功击退了拜蛇教大军，获得了最后的胜利。
失去了父亲和如此多的朋友，伤心的马尼乌斯举行了一次集体火葬，准备将所有尸体火化。
那一夜的火焰炽热无比，所有的生还者都感到到他们身上的盔甲像是要熔化一般。
没人知道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但第二天早晨，马尼乌斯和他的士兵发现他们衣着整齐，但却失去了盔甲。
当他们去调查那些冒着澹澹青烟的柴火残留之时，所有人都看见了余尽中闪着耀眼的红光，但却没有发出一丝热气散发出来。
困惑的马尼乌斯拨开灰尽，发现他们的盔甲全部藏在余尽之下，每件盔甲看起来都像是流动的火焰锻造的，但是金属摸起来却很凉。
在这件神奇的事情过后，马尼乌斯和他幸存的战友们开始自称‘灰尽裔’，并将它们在毒牙堡取得胜利的消息传播了出去。
阿玛拉大陆的人们因此而认识到，拜蛇教并不是不可战胜的，于是大多数地区都陆续武装起来反抗。
不久后，马尼乌斯·卡拉加宣布了新帝国‘灰尽裔帝国’成立，他也成为了灰尽裔帝国的首任皇帝马尼乌斯一世。
而那些曾与他一起在毒牙堡奋战的勇士，则组成了最初的凤凰骑士团。
如今，凤凰骑士团的成员在将死或退役的时候，会把他们的盔甲和剑传给他们的儿子，就像马尼乌斯当初穿上父亲的盔甲继续奋战那样。
凤凰骑士团这个名称，也意味着灰尽裔帝国将如不死鸟一样不断涅槃重生，他们相信，在每次浴火重生之后，不死鸟都会更加强大。
所以他们火焰般的战甲永远闪耀在最前线，从不退后的闪亮长剑一直都能为盟友带来坚定的决心。
即便是与恐惧军团面对面，他们也能在大部分人战死之后依然勇勐的顶在最前方。
而且，无论损失有多大，只要他们的凤凰战旗回到毒牙堡，这支骑士团立刻就会重新满编，就像不死鸟重生一般——凤凰骑士的儿子们都会从小训练武技和战甲修补技术，他们时刻都准备着穿上父亲的战甲，继承父亲的荣耀与使命。
也正是这样的精神传承，使得灰尽裔帝国不断收复着故土，疆域在数十年间从原本的毒牙堡一隅渐渐扩大到了半个旧巴克斯帝国，如今的灰尽裔帝国在马尼乌斯三世统治下已经能与拜蛇教分庭抗礼了。
凤凰骑士团是灰尽裔帝国最强大的重装骑士团，而他们的强大之处，其实就在于他们面对任何强敌都从不退缩。
所以，他们在跟着提图斯来到潘德大陆的一路上，遇见了恐惧军团步兵的战舰，他们没有退缩，并且在海上打赢了。
随后他们在萨瓦河堡附近陆续撞上了德夏公国领主巴哈曼与烈狮王国的布伦努斯，这俩都在劫掠萨瓦河堡辖区的平民，所以他们又把这俩人给揍了，算是回报提图斯之前帮助他们摧毁拜蛇教的港口。
但在这之后，提图斯却让凤凰骑士团从萨瓦河堡撤退，还带走了萨瓦河堡所有物资，把无依无靠的平民留给了烈狮王国和德夏公国的大军。
而且，那确实是在本不需要撤退的时候。
那时候提图斯是打着让烈狮王国和德夏公国打起来的主意，想隔岸观火，但这可不符合凤凰骑士团一贯的作风……
他们是马尼乌斯的亲军，是马略皇帝的盟友，不是提图斯的私兵。
他们可以帮助盟友打最艰苦的仗，但绝不愿在权力争端中当其他人手里的刀。
只是提图斯身为马略的使者，马略皇帝在灰尽裔帝国危难的时候提供了康慨的援助，凤凰骑士团尊重提图斯的使者身份才没有立刻抛下他。
所以从那时候起，提图斯就已经无法再随意号令凤凰骑士团了。
他只能守在雷拉要塞，试图用凤凰骑士团为筹码找马略皇帝索要钱粮兵力，再用索要而来的兵力和钱粮，让凤凰骑士团服从他的指挥。
可惜马略皇帝没给他这个空手套白狼的机会。
不过，马略皇帝其实与李昂一样，都信奉‘任何人都有其用处’。
他是故意将提图斯和凤凰骑士团送去卡伦鹿堡的。
凤凰骑士团和提图斯，其实是他用来和李昂讨价还价的筹码。
一天前。
马略皇帝和李昂像两个商人交易白菜一样在讨价还价。
“陛下，用沃尔汶堡以北的那些小村子换艾希科曼，这样的生意对您而言很划算的！”
李昂划拉着地图，指着思源城与艾希科曼之间的海湾：“有了艾希科曼，巴克斯帝国的经济很快就能恢复，您还能因此得到战马……”
“呵……等打下艾希科曼再说吧……沃尔汶以北，尹美尔也在沃尔汶以北！那可不是什么小村子……而且，那片土地的面积，可比艾希科曼大得多了！”
马略皇帝摇头表示没得谈。
“陛下……行吧，就算不提艾希科曼，那萨瓦河堡呢？我都让阿迦松烧了七岔要塞了，这诚意给得够足了吧？这都不干？”
李昂斜着眼瞟了瞟远处站着的阿迦松。
“烧毁七岔要塞确实能让乌尔里克的部队不敢离开烈狮城……但我知道，你这可不是为了让我放心……”
马略皇帝笑了笑，紧盯着李昂的眼睛：“我知道七岔要塞对烈狮王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这是你们的建国之地，烧毁以后肯定是要重建的。而重建就会耗费大量的钱粮，但烈狮王国的劳工都是要花钱雇的，就算强制劳役也需要供应钱粮……现在整个烈狮境，大概只有你李昂伯爵才有那么多的钱粮修复七岔要塞……你是想成为所有人的债主吧？”
“哦？您看出来了啊……没错，欠债的人面对债主总是会客气一点的……但无论如何，这对巴克斯帝国是好事不是么？”
李昂叹了口气，看向马略皇帝，跟这样一个什么都懂的皇帝谈判确实比较艰难。
“是啊，好事……你不就是想提醒我，我也欠着你的债么？还让阿迦松刮地皮……他是干得出那种事的人么？李昂，巴克斯帝国不会用国土做交易。卡伦鹿堡算是你‘趁着边境空虚带兵攻占’的，这谁都没话说，但现在这种交易，我不能出卖国土，即便是用小村子换大城市也不行。”
马略皇帝面带微笑看着李昂，态度确实客气，但口气丝毫没松。
“那您有什么打算？要是不给个合适的条件出来，萨瓦河堡我可就占着不还了啊……反正这样的战果也已经足够了……”
李昂拍了拍地图，手掌捂住了萨瓦河堡。
“别以为我不知道，萨瓦河堡你是得不到的，烈狮王绝不可能将萨瓦河堡封给你……那里只会成为乌尔里克或是布伦努斯的领地，否则烈狮城就没有安全感。”
马略皇帝也伸出手，但他捂住的是七岔要塞：“这也是你让阿迦松烧掉七岔要塞的原因之一，你是要逼着乌尔里克重建七岔要塞。萨瓦河堡同时面对着德夏和帝国，现在失去了七岔要塞的支援，根本守不住……我本就不需要你把萨瓦河堡还给我，我想要夺回来易如反掌。”
“陛下，您要是这么说，那可就没得谈了啊……巴克斯如今穷得都快破产了，您难道不打算和我一起去德夏补贴一下？”
李昂现在觉得有些牙疼了，马略皇帝就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
“当然得去，事实上我早就派人去了……我也确实乐意和你结盟——是和你结盟，不是和烈狮王国。但我打算用另外的东西和你交易……”
马略皇帝伸手指向了卡伦鹿堡：“凤凰骑士团。”
“什么意思？凤凰骑士团可不是您的部队，您打算怎么拿他们交易？”
李昂有点疑惑了。
“我会让凤凰骑士团将你视为‘拜蛇教杀手’，促使他们在卡伦鹿堡建立礼堂，这样他们就能为你所用。”
马略皇帝说着叹了口气：“呼……你想要沃尔汶堡以北的土地，但我却不能出让国土。所以，我会把尹美尔周边的大片土地和村落作为凤凰骑士团的采邑，你就等同于在实际上得到了那片土地的控制权……当然，名义上那仍然是帝国的国土。”
“您是打算拿我的钱粮养活凤凰骑士团啊？而且那片地方都受了红死病和拜蛇教的灾祸，我还得花钱赈灾是吧？这买卖做得很精明啊……”
李昂竖起了大拇指，开始怀疑马略没当皇帝之前是不是也是个奸商。
“无论是赈灾还是为凤凰骑士团提供补给，这不都是你想要的么？要不然这买卖就算了，你再贷一笔款给我，我自己去赈灾，就用尹美尔作抵押。”
马略皇帝果然是个奸商，判断力极其出色，李昂确实既乐意赈灾又乐意养活凤凰骑士团……
“哈！你这是既想要民心又想花我的钱……上一笔贷款您还没还呢！不借！”
李昂算是看出来了，这位皇帝那可是既狡诈又无耻，比自己脸皮厚多了。
“看吧，我就知道你不愿意借……你现在代表烈狮王国占据了萨瓦河堡，所以我会在一段时间后把提图斯转封为尹美尔的领主。但提图斯只是意味着帝国的名义而已，我不会给他提供任何军队或物资，所以你完全可以直接攻占尹美尔——反正你是帝国的敌人，而提图斯是现成的进攻口实，你应该知道他杀过不少烈狮王国的贵族战俘……”
马略皇帝摇着头笑了笑。
“呼……您还真是会利用资源啊……提图斯都能被您卖个好价钱！”
李昂觉得这位皇帝如果弃政从商，估计也能成为商业帝国的皇帝。
“李昂，说实话……我并不是那么在乎自己的名望。你如今比我富裕，那就去帮尹美尔一带的平民找条活路吧……我不能出让国土，那是身为皇帝的职责。但我更希望国土之上所有人都能衣食无忧，即便他们会将你视为比我更好的统治者……我知道你不会苛待平民，菲德讷村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
马略皇帝敛去了笑意，转而用一种严肃认真的态度轻轻的说道。
第265章 朋友的酒
李昂终究答应了马略的条件。
他原本想要的就是沃尔汶堡以北，盾风堡垒以南的那片土地。
那片地方在别人眼里只是大量的荒地与小村落，唯一人口密集的领地只有尹美尔村。
但对于李昂而言，那是重要的纵深地带，也是他以目前的身份唯一能真正得到的地方，同时也是诺多森林外围最后一道缺口。
得到了这片几百里的纵深带以后，不仅诺多精灵们能出现在李昂的所有领地，李昂自己也将有信心面对任何势力——包括烈狮王国。
而且，尹美尔村有迪恩种下的土豆和玉米，加上周边的小村落，还有总量过万的人口。
其实这笔交易对马略皇帝而言相当划算，他几乎没花任何本钱，用来交易的除了一个本就不属于他的骑士团之外，就只是给了个口实，或者说是出兵的名义。
这个口实，就是提图斯。
说起来，提图斯不算是巴克斯帝国的人，他原本是灰尽裔帝国的军官。
多年前提图斯被灰尽裔帝国皇帝马尼乌斯派遣到了潘德，他是与马略皇帝最早取得联系的第一批灰尽裔成员之一。
事实上他在灰尽裔帝国的时候也跟凤凰骑士团扯不上什么关系，他本来是舰队军官，他被派遣到潘德大陆的时候，是作为护送使团的舰队护航官。
当时的巴克斯帝国蒸蒸日上，但阿玛拉大陆的灰尽裔帝国却正与拜蛇教打得极为艰苦，所以马尼乌斯皇帝派出了使团，向巴克斯帝国的马略皇帝求援。
同为巴克斯人，虽然分隔两个大陆，但无论如何同源同种，面对拜蛇教自然是要相互支援的。
那时候马略皇帝也注意到了拜蛇教的威胁，虽然马尼乌斯派来的使团一穷二白，除了诚意几乎什么都没带……但马略皇帝依然同意了盟约，不仅为灰尽裔帝国提供了不少物资支援，还送了几艘更先进的战舰过去。
阿玛拉大陆曾被拜蛇教盘踞多年，灰尽裔帝国是在废墟上重建的，技术发展一直都没有进步，就连使团都还用着百年前的老旧船型。
巴克斯帝国的新型战舰虽然也不算太强，但和拜蛇教那些船比起来确实先进得多，灰尽裔帝国也能因此取得一些优势。
当时这事还被元老院攻讦，说马略皇帝耗费国库单方面资助他国，这是在徒耗国力。
但马略当场就表示‘说这种话的人多半与拜蛇教脱不了关系’，用坚定的态度将盟约维持了下来。
同时，为了与灰尽裔帝国一直保持联系，马略皇帝将提图斯留在了巴克斯帝国，并且给了他将军的高位。
这个封任原本是对远来使节的礼遇，也是为了便于和灰尽裔帝国继续合作，给提图斯一个将军头衔倒是谁都没有反对，毕竟只是个空头将军，有待遇没权力那种。
而这次康慨的封任，让提图斯萌生出了长久在巴克斯帝国任职的想法。
——就算是空头将军，那好歹也是个将军！
再说，在提图斯作为护航官来到潘德大陆的那断时间，他见识到了还没被拜蛇教大规模祸害的巴克斯帝国是什么样子的。
繁华，富庶，干净，充满生机，就连思源城小巷中那些失足妇女都更漂亮一些……
这里的生活，可比到处是废墟的灰尽裔帝国美好得多。
但作为外来者，还是个空头将军，巴克斯人其实并不太待见他，虽然都对他的身份客客气气，但谁都不会真拿他当自己人。
所以提图斯从那时起便一直在想办法。
不久后，巴克斯帝国与烈狮王国开战了。
战争中提图斯得到了属于他的机会——至少名义上他是个将军，当然是应该参战的。
提图斯耗尽了所有积蓄，甚至变卖了原本属于他自己的那艘海船，拉起了一支杂牌部队，并在对烈狮王国的战争中立下了功。
那一战不算什么大胜，他刚招募的杂牌军几乎死伤殆尽，损失远比烈狮王国的人大得多。
但是战略上取得的结果是很好的——他为巴克斯帝国守住了萨瓦河堡。
这一仗，提图斯没有留任何俘虏。
作为灰尽裔，以往作战都是在对付拜蛇教徒，再加上提图斯原本是舰队军官，他自然没有留俘虏的习惯。
提图斯那时刚到潘德大陆不久，还没有理解潘德贵族间的规则，他当时并不知道烈狮王国的贵族会花钱赎身……
所以，烈狮王国的不少贵族骑士死在了他的手里，而且那些投降的贵族都是被他给虐杀的——提图斯的部队死伤太大，而且他基本算是破产了，心里的火根本抑制不住。
结果，提图斯被大多数贵族们认为‘残酷成性’，更加不受待见了……
但无论如何，提图斯确实为帝国立下了战功，这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再加上身为灰尽裔却为巴克斯帝国如此奋战，这很难得。
所以提图斯成了真正的帝国将军，并且得到了萨瓦河堡作为领地——萨瓦河堡辖区范围挺大的，而且萨瓦河流域大多都是肥沃的耕地，这是巴克斯帝国境内极好的领地。
这原本是利维尤斯总督一直眼馋的地方，作为边境大郡，萨瓦河堡能得到很多自主权限，还能掌控边境守军……
马略皇帝能让提图斯作为萨瓦河堡的领主，说起来是没有拿他当外人的。
于是这位外来者成了掌控大军的真正的将军，也算是勉强融入了巴克斯帝国。
但提图斯之前杀戮了投降的贵族，这事本身就是个永不断绝的由头——从那以后，烈狮王国对巴克斯帝国宣战根本不用再找借口，要么以‘收复故土’的名义进攻卡伦鹿堡，要么就是以‘复仇’的名义进攻萨瓦河堡。
其实，当初马略皇帝让提图斯担任萨瓦河堡领主，本就是存着这样的意图——他在主动给烈狮王国制造名义。
要让巴克斯帝国始终面对大敌，国内才能团结一致；
同时，元老院那些老家伙在时刻面临烈狮王国威胁的时候，也不会提出什么让马略下课之类的破事——他们需要马略皇帝挡住随时可能进攻的敌人。
在国内这些拖后腿的家伙不瞎搞的情况下，马略才能推行他的改革。
而提图斯自己也知道，烈狮王国有很多贵族都和他有仇，一旦战败，他恐怕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他必须好好守住萨瓦河堡，千万不能被俘。
再说，付出了破产的代价才得到的领地，他也不愿轻易失去。
巴克斯人也大都视提图斯为外来者，他得不到太多帮助——除了尽心尽力守住萨瓦河堡，全心效忠马略皇帝，他没有别的出路。
事实上这些年来，提图斯也一直是这么做的，他是另一种形态的孤臣。
这就是马略这样的帝王分封领地的逻辑，其中要考虑的事情比一般人想象中要多得多。
而马略皇帝与李昂之间谈生意的逻辑也是如此。
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大势力，其实是需要敌人的，甚至有时候还得亲手给敌人送一个宣战的借口过去——这一点马略知道，李昂也知道。
李昂之前就主动给了马略一个借口，他以‘攻占’的名义占据卡伦鹿堡与盾风堡垒，所以他的地盘属于‘时刻面临巴克斯帝国的反攻’，这样烈狮境的国王和其他领主才不会拖他的后腿；
同时，马略皇帝也需要‘面对李昂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国内才能万众一心。
作为敌国对手，相互之间其实也是可以有默契的。
马略皇帝给李昂提供的借口，依然是这位‘残酷成性’的提图斯将军。
两人在雷拉要塞达成了协议，约定一同向艾希科曼进攻，但并不会一起行动，李昂率军从陆路攻击，而马略皇帝的舰队将从海上进攻——两头夹击，而且李昂还不会被视为私自通敌，这是最好的选择。
马略皇帝确实也是需要对德夏开战的，他需要马匹，也需要解决国内的困顿，还需要为国内被叛军和拜蛇教影响而半年无法做生意的海商找个渠道。
占据艾希科曼，确实能让巴克斯帝国恢复经济。
“和我喝一杯吧，希望我们能顺利攻克艾希科曼……但在这之后，大概我们就再也不能和平携手了……”
谈妥之后，马略皇帝很友善的请李昂喝酒。
那是马略自己带来的酒壶和杯子，酒壶放在一个小火炉上，看来马略皇帝喜欢喝煮沸之后放置到温热的葡萄酒。
“陛下，为什么这么说？”
李昂接过了马略皇帝递来的酒杯，抿了一口，这酒入口满是甜香，口感确实相当好。
“我要收复失地啊，而这些失地都在你手里，我必须尽快取回来……身为皇帝，有很多责任是必须要尽到的。”
马略皇帝的态度很严肃。
“收复失地也不用急于一时吧……等等……陛下，您是不是身体抱恙？”
李昂的态度也严肃起来，他察觉到，马略话里似乎有一丝急切的味道。
他身体出了问题？
除非他觉得自己命不久矣，要不然不至于在这时候说这些！
“呵……我就不和你签什么协议了，反正有凤凰骑士团在卡伦鹿堡驻扎，你我双方都不用担心会遭受对方的攻击，这比什么协议都有效。”
马略皇帝没有回应李昂的问题，只是摇了摇头，灌了一大口酒。
李昂端起杯子看了看，这酒壶和杯子是银色的，但材质好像不是银。
“协议就是废纸，诚信才是根本。陛下，倒是您的用具……这是铅制的酒壶吗？”
李昂揭开了酒壶的盖子，里面温热的葡萄酒散发出浓郁的甜香。
“铅制酒壶能让葡萄酒酸涩的口感变得甜美，你应该试试……”
马略皇帝点头，试图给李昂再倒一点。
但李昂摇头拒绝了。
“我必须劝您少喝点酒，而且……最好别再用这个酒壶了。”
犹豫了一会之后，李昂还是决定尝试劝告一下这位皇帝。
“我只有这么个爱好而已……这酒壶有什么不妥吗？”
马略皇帝看来并不知道用铅制容器加热葡萄酒会带来什么后果。
巴克斯人对铅的开采和冶炼技术相当久远，所以大量的铅制品涌入了巴克斯人的日常生活之中。铅中毒的过程极其缓慢，大部分人都意识不到，这种给他们带来无数便利的金属，同时也会给他们带来无数的痛苦。
巴克斯帝国的人口一直增长不上去是有原因的……
“铅这种材料装食物会导致慢性中毒……喝酒还是用陶罐装着比较好，朋友。”
李昂也知道重金属化合物对人的影响在这个年代比较难解释，所以直接给了个具体建议。
“谢谢你……朋友。”
马略皇帝点了点头，看样子听进去了。
也许这是两人唯一一次以朋友相称，以后就只能是对手了。
来自朋友的劝告是有效的，马略皇帝回去便将铅壶换成了陶壶。
但仅仅一天之后他又换了回来……
这个年代的葡萄酒比较酸涩，马略早已习惯铅壶加热后甜美的红酒，陶壶中的酒使他难以下咽。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该中的毒早就中了，马略皇帝摇着头苦笑了一下，便再度任性而为了。
只是，当天他就下令颁布了一个特殊的法令，提高铅制的酒壶与锅碗瓢盆等食物器皿的商税——而且直接将税加了十倍。
不出意外的话，铅制食品器皿的价格会翻好几倍，无力负担的民众自然会找别的便宜货代替的。
……
三天后，王国的大军聚集到了帅旗之下，而巴克斯帝国的舰队也开始从思源城出发。
李昂带着部队行进到了图尔达要塞附近，驻扎在要塞东边三十里的山谷中。
这片山谷李昂是来过的——这是当初与拉蒙赌博的地方。
而这次，李昂也再度在这里见到了拉蒙——他主动约拉蒙过来见面的。
依然在他们当初见面的地方，依然是各自骑着马面对面。
“好兄弟，别来无恙？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
再次见到拉蒙，李昂显得极为热情。
“李昂大人……如今居然已经是元帅了，这身价涨得可真快……您是指的什么话？”
拉蒙显然犯了那么点职业病，看谁都要估个身价……
“我之前跟你说过，要和你联手拍卖城主之位……甚至拍卖王位！”
李昂笑着朝拉蒙抛去一粒骰子：“我来兑现这笔买卖了。”
那是拉蒙曾经塞到他手里的骰子。
第266章 审判异端
拉蒙伸手接过骰子，大笑起来，笑得异常开心。
他跳下马，迎上前来，拉住了李昂的马缰，躬身持着马镫，作出了迎候李昂下马的姿态。
这是一种礼节，是沙凡尼尔沙漠中迎接尊贵长者或者至交好友的礼仪。
“李昂大人，我曾经给五个人送过骰子，但只有您能明白我的意思！看来我确实找到了真正的好兄弟……”
拉蒙的笑脸确实是发自真心。
这位辛加尔的地下之王有他自己的骄傲，即便是巴哈德汗卡丹拜访辛加尔，也不可能得到拉蒙亲自牵马持蹬的待遇。
只有他认可的朋友才行。
“你给我三颗灌铅的骰子，自然是想让我扔出令我们都满意的点数。好兄弟，你当初视我为同路人，那我当然也会视你为真兄弟……”
李昂跳下马来，给了拉蒙一个拥抱。
人生就是这样，很多人只需要见一面，说几句话，就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只有李昂看懂了拉蒙的心意，那三颗灌铅的骰子，代表的是拉蒙向他交底——他真心愿意将李昂视为知己。
既然如此，李昂也必须用同等的真诚还回去。
拉蒙这样的人，或许确实阴险狡诈不择手段，但他一开始付出的诚意也全都是真的，他也渴望得到别人的理解与真心。
但一直以来，他得到的回报，却大多都是阴谋与背叛。
事实上，如果以真心回报拉蒙，他会是真正的好兄弟——就像他对待他那些手下一样，他不仅会照料手下人的工作与生活，还会让他们的后代像贵族子弟那样接受教育，得到彻底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想要的，其实是另一种公平而已。
而李昂还回骰子的行为，就意味着公平以待——因为李昂自己也是同一类人。
人生得一知己确实是幸事，绝大多数人一生都寻觅不到。
拉蒙是幸运的，他遇到了。
所以拉蒙笑得更开心了：“好兄弟，那么我们要怎么拍卖城主之位？”
他用拳头锤了锤自己的胸口，表示懂的人不需要太多言语。
于是，这两人现在就算是成了合伙人了，虽然没有任何合约或是承诺。
“拉蒙，我麦香国际旗下的赌场，每次遇到新客户的时候，庄家都会让客人先赢一点……”
李昂轻轻说着自己旗下赌场里的商业手段。
拉蒙愣了一愣，又笑了起来：“这事我知道……而且我现在也学到了，每次和人赌博我都会让人先赢三把……”
“哈，你倒是学得快……其实，权谋与战争也是一种赌博。要想赢到最后，总得先让对手深陷其中，等对手主动加大注码……拍卖城主和王位也是如此。”
李昂点了点头，谈起了正事。
“原来如此……我知道其中的意思，但我却无法像您这样明确的描述出来，好兄弟，你果然是真正的大亨。那么，我们的目标是哪儿？等等……让我猜一猜……是艾希科曼？”
拉蒙的反应很快，这是个极为聪明的家伙，思维方式与李昂本人确实有很多相似之处，与他沟通是极为顺畅的。
“你猜对了，就是艾希科曼……哈里发巴哈曼的部队前不久在萨瓦河堡刚被打残，而他的领地艾希科曼即将面对我的大军……一定会有很多客户愿意来赌博的。”
李昂此刻也颇有些面对知己的感觉，揽着拉蒙的肩膀指了指自己身后的大军。
部队过万，无边无沿，各式各样的旗帜铺天盖地。
虽然其中有一半都是商队，但至少看上去声势确实浩大。
烈狮王国前来跟随元帅出战的领主还是挺多的，虽然乌尔里克国王和几个兵力最强的大领主的部队不在其中，但其他的小领主的部队全部加起来也有五千多人。
这次出征德夏，四个兵力最强的大领主全都没有出战。
除了布伦努斯公爵之外，鹰爪堡的戈德里克，勇盾堡的利奥弗里克，迷沼堡的赫里沃德都没有来——他们的城堡是王国各个方向的边境。
而且他们的地盘离德夏公国实在是太远了，李昂也没给他们传召集令，毕竟这几位都是自己人。
这次作战李昂没打算占领什么领地，那自然也就没必要坑自己人千里迢迢跑一趟。
但仅仅是李昂自己的部队与那些小领主们合起来，也绝不是现在的巴哈曼挡得住的，反倒是旁边不远的图尔达要塞大概还能守上一守。
“以现在的状况来看，您的大军足以在沙凡尼尔沙漠中横行无忌，巴哈曼说不定会尿裤子……但图尔达要塞的盖万汗可能会成为您的障碍。”
拉蒙显然也能看明白局势，所以他也问起了图尔达要塞。
他毫不怀疑李昂能攻陷这座要塞，但李昂的部队要是在图尔达要塞损失过大，那说不定都打不到艾希科曼城下去。
“盖万汗怎么会成为我的障碍呢……好兄弟，盖万汗应该成为我们的客户啊！他可是巴哈曼的弟弟……”
李昂偏了偏头，笑的很阴险。
“哦……原来是这么拍卖城主啊……哈！”
拉蒙理解了李昂的意图：“这么说来，我们的客户除了盖万汗，还有巴哈曼的儿子依克拉姆，和他侄子贾姆希德……”
“怎么会只有这么几个呢？拉蒙，把眼光放高一点，我们还有很多大客户……马略皇帝，乌尔里克国王，巴哈德汗卡丹，和卡丹的弟弟埃米尔薛西斯……以及辛加尔城主哈里发塔希尔！”
李昂掰着指头数着大客户的数量。
刚好一只手。
数完以后，李昂微笑着看向拉蒙：“好兄弟，你现在知道我要怎么拍卖城主之位了吧？等艾希科曼卖掉了，我们还能继续拍卖巴哈德这个尊号……我说过要拍卖王位的！”
“您打算把巴哈德汗也……啧啧，我明白了！这些大客户确实让我垂涎三尺……好兄弟，你要我怎么做？”
拉蒙张大了嘴，开始兴致勃勃的开始摩拳擦掌。
身为辛加尔的地下之王，拉蒙的情报来源丰富无比，他早在几天前就知道巴哈德汗卡丹在烈狮城下战败了，这种情况下，他当然立刻理解了李昂的意图，巴哈德汗这个王位确实可以被拍卖！
拉蒙甚至生平第一次问出了‘你要我怎么做’这样的话，以往他可都是说‘我们可以这么干’的那个人。
“你去筹备一次大型拍卖会，找到所有的大客户，顺便开始卖门票——想要入场观看这次史无前例拍卖的人肯定不少，收他们巨额入场费……另外，我需要你的人去图尔达要塞传个消息……”
李昂也不客气，开始给合伙人布置任务。
……
图尔达要塞。
盖万汗正在焦急的来回踱步，满脸愁容。
他的领地面临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事实上这种危机从一个多月前就开始了。
一开始是巴克斯帝国的凯洛斯总督带人请求进入德夏境内追踪拜蛇教的祭司。
当时德夏和巴克斯帝国属于和平国家，凯洛斯声名显赫，而且没带太多人，只带了几十个暗影百夫长，所以盖万汗放他过去了。
毕竟拜蛇教对于德夏人而言也属于异端，德夏很少受到红死病困扰并不是因为他们体质特殊，而是因为拜蛇教徒在德夏的大部分地方都不受待见，没什么发挥空间，只有辛加尔那个混乱之都才容得下所有的异端。
之后不久，有几支小部队也请求入境。
而且这些人也不像武装部队，每支队伍都只有二三十个人，表现得也很有礼貌——他们没和图尔达要塞的任何人发生冲突，只是很友善的表示他们是为了审判异端而来。
以往倒也经常有很礼貌的小队伍以‘审判异端’或者‘批判堕落’之类的名义入境，但那些人其实都去了辛加尔。
——所谓‘审判异端’其实就是去买卖奴隶，毕竟异端如果被活捉，基本上无一例外都会沦为奴隶，很多贵族都喜欢在异端身上找刺激；
而‘批判堕落’其实就是去找失足妇女，辛加尔的妖妇很有名……
于是盖万汗没怎么在意，这看起来都是些经纪人买办，对他而言这种帮贵族们买卖奴隶和找乐子的买办入境其实是很常见的情况。
辛加尔虽然名义算是德夏的领土，实际上根本就和德夏是两种文化，辛加尔人大多数也不是德夏人——那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各种罪犯或者罪犯们的后代，共同组成了一个所谓的辛加尔民族。
由于辛加尔人并不信奉德夏的神灵黑马‘瓦塔’，所以对于大多数德夏人而言，辛加尔人连同那座城本身全都是异端，所以审判异端这种词他们觉得没什么问题……
只是他们也都知道这座邪恶的城必须存在，因为辛加尔的位置卡在烈狮王国与沙凡尼尔沙漠之间，能为德夏挡住来自烈狮王国的攻击——尤其是德夏人去烈狮境劫掠之后。
所以这些人肯定会去辛加尔，盖万汗自然是没必要阻拦的，他像往常一样收了‘入境税’之后就把人放过去了。
但随后，事情渐渐有了变化……
一支又一支武装部队突然间便出现在了德夏境内——而这些部队并没有通过边境，不是从图尔达要塞过来的。
但这些队伍全部声称要‘审判异端’，而且他们确实是这么做的——他们没有去辛加尔，而是在到处攻击沙凡尼尔沙漠中的德夏牧民！
他们要审判的异端，居然是信奉‘瓦塔’的德夏人！
盖万汗的领地里，这样几十人一股的武装部队出现得最多，许多平民都受到了袭击，还被抢走了大量的马匹。
直到盖万汗干掉了一支小部队，抓了个活口，才知道后面这些人是通过海路过来的。
希赫巴沙村是个沿海渔村，但那里的海湾到处是礁石，原本不适合船舶停靠，只有当地渔民会在近海捕鱼，所以没多少部队守在那里。
但之前很礼貌的请求入境那几支小队伍大概是密谍带着的工程队，他们借着渔民们的渔船码头改建了一下，现在可以停靠小型海船了……
结果巴克斯境内各种乱七八糟的武装分子一波又一波的从希赫巴沙登陆，虽然那个临时小港每次只容得下一条小船几十人，但依然被他们在几天内涌入了不计其数的小部队……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那也还好，毕竟这是些小部队，而且据俘虏说都是来自各个山头的绿林好汉，来源繁杂而且没有统属，盖万汗有信心逐一干掉他们。
当然，盖万汗也知道这所谓的‘绿林好汉’肯定和马略皇帝脱不了关系，但不管怎么样，名义上这属于巴克斯境内的强盗跑到德夏境内来打劫——发生这种事只能算是德夏治安不好……
但就在盖万汗派出军队不断追索那些四处抢马的小部队的时候，他的军队却遭遇了一次重创。
在这些小部队四处作乱之后没几天，一支规模庞大且精锐的真正的大部队也进入了沙凡尼尔沙漠，并在加辛附近把盖万汗的一支数百人的军队打得几乎全军覆没。
这支部队并不是从巴克斯那边过来的——盖万汗已经重新毁掉了希赫巴沙的临时港口，并且派了部队沿海巡逻，巴克斯帝国那边应该不会再有‘绿林好汉’过来了。
那支强大的部队穿着银白的盔甲，披着白披风与白色罩袍，他们也声称要“审判异端”，而且他们的行为确实像是审判——他们会烧死任何不信奉正义女神阿丝塔莉亚的人……
他们自称“异端审判庭”。
异端审判庭其实是从西北边过来的，也许他们与光啸湾的黎明骑士团有点什么关系，反正他们的做派和那些黎明骑士看起来差不多。
盖万汗也很容易想到这个所谓的审判庭为什么会来到他的领地——这支部队大概是过来招兵买马的。
因为审判庭主动攻击了盖万汗的部队，解救了两支强盗队伍，而那两支小队伍也加入了审判庭。
之前以‘审判异端’为由头的那些强盗匪徒，显然是异端审判庭想要招揽的对象……
而‘审判异端’这个由头本身，大概也给了那个审判庭很大的启发——在招揽那些小股强盗的同时，异端审判庭这支装备精良的部队也干着与那些强盗们相同的事。
劫掠，抢走马匹和财物，杀掉任何敢于反抗的男人，祸害无论是否反抗的妇女。
只不过他们额外多做了点事——强迫幸存的所有人改换信仰，否则就会用火来执行他们的‘审判’。
但盖万汗之前为了追杀从巴克斯过来的那些强盗小部队，把绝大多数军队都派出去了，如今手里只有几百人，而且这几百人还得守着图尔达要塞——烈狮王国的大部队正在往这边进军。
所以盖万汗现在相当忧虑，他甚至在考虑要不要抓紧时间跑路……
第267章 首席外务官
此时，李昂的队伍中迎来了几个队友的回归。
那是莎拉和安森。
作为李昂的外务官，莎拉在李昂确定出兵的时候就带了几个武艺高强的女探险家准备加入集团军了，但李昂出兵很快，莎拉从白鹿堡紧赶慢赶，却也只能在图尔达要塞外面赶上了李昂的队伍。
而安森是被里萨迪兰带来给领主大人治伤的——结果李昂没去卡伦鹿堡方向，所以安森也是在这时候才赶到，他的医术没派上用场，只来得及检查了一下李昂的身体。
虽然李昂的心跳速度很让人担心，但至少安森能确定领主大人健壮得像头野猪，所以大伙也都放了心。
随后李昂确定了目标是艾希科曼，那是安森的故乡，安森自然也打算过去看看，说不定还能把父母接到李昂的领地去居住。
安森如今的地位已经挺高了，作为李昂任命的卡伦鹿堡代理执政官，这其实是与一般的男爵对等的身份，只是没有正式爵位而已。
光辉骑士团也已经将安森视为骑士中的一员，只是没给他发骑士徽章——安森目前无法通过骑士考核，光辉骑士团的要求挺严格的。
但安森得到了克里昂将军和骑士长洛里斯爵士共同颁发的一枚光辉十字勋章，事实上这枚勋章比骑士身份要显赫得多，这是对做出了重大贡献的人的认可，在光辉十字团的整个历史上都只发出过三次这样的勋章。
这枚勋章意味着安森在遇到麻烦的时候可以得到光辉骑士和驱疫者的帮助，只是不能让骑士团参与权力争夺或国与国之间的战争。
而莎拉……她本来是受艾米所托，过来监视领主大人的。
艾米要留在白鹿堡搞经济建设，领主大人出兵在外的时候，也只有艾米才能让包括银行在内的诸多产业一直顺利运转。
但艾米显然对某个未成年精灵少女待在李昂身边不怎么放心，所以委托莎拉带几个女兵‘保护’李昂……
不过，莎拉虽然是艾米的好友，但她更在意的仍然是领主大人的吩咐，她必须优先完成本职工作。
毕竟这是在德夏。
与李昂预料中一样，莎拉确实是德夏人，她对德夏的领主们全都很熟悉。
那都是她很小的时候曾经称为叔叔伯伯的人……
她曾对李昂说，如果自己说出姓氏，会让姓氏蒙羞。
因此李昂一直都没有问她的姓氏。
但能让莎拉说出让姓氏蒙羞之类的话，显然意味着莎拉的父亲曾经是德夏的顶级领主——而且肯定是卡丹的敌人，否则莎拉不至于一直闭口不提，也不至于离开家园。
这次，莎拉将自己的事原原本本的告知了领主大人。
事实上知道了一切之后，李昂觉得让那个姓氏蒙羞的并不是莎拉……反倒是莎拉一直绝口不提的那个姓氏，一直在让莎拉蒙羞。
莎拉的父亲名叫沙拉凡·谢赫。
‘莎拉’这个名字，也是来自于他父亲名字的前一半——她是家中的长女。
沙拉凡·谢赫曾是一个强势的德夏沙漠部族领导者，他刀法犀利，精于骑射，勇勐而顽强。
在莎拉出生之前，沙拉凡·谢赫曾追随现任巴哈德汗卡丹南征北战，在卡丹建立势力的过程中立下过汗马功劳，并且成为了沙漠强军‘死亡之风萨瓦兰’的领袖。
‘死亡之风萨瓦兰’是从沙漠各部族中选出的勇士组成的传统强军，这些骁勇的快马骑兵来自各个游牧部族，这些在沙漠中来去如风的勇士在德夏曾备受尊重，他们的弯刀与快马曾令无数敌人胆寒。
自从一百五十年前德夏得到了辛加尔之后，德夏人开始逐渐从游牧转向定居，沙漠绿洲中的简易帐篷与货摊慢慢演变为小型城市与村落。
很多人不再逐水草而居，他们依托城市安家落户，转入了城市生活。
而巴哈德汗卡丹上位之后，在推行世袭制度过程中，得到高位头衔的也大多都是那些更追求定居的领主——城市居民与商人才是纳税的主力，而能给他带来多少利益，这是卡丹分配各个头衔的标准。
从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身上本来就很难收到钱，让人们定居更利于既得利益者稳固他们的势力。
所以巴哈德汗卡丹以及各个哈里发与拜尹都在推动德夏从游牧专为定居的进程。
于是，诸如托巴、纳尔达与艾希科曼等城市的市民与商人在德夏的影响力与日俱增，而沙漠牧民部族的威望和实力则日渐衰微。
而沙拉凡·谢赫以及与他一样的那些传统的游牧民领袖自然便会因此失去话语权。
他们同样追随卡丹而战，将卡丹扶上了巴哈德汗的位置，但却没有得到回报，反而蒙受了损失……
于是许多沙漠酋长带领着部族民公开反对定居政策，同时也反对卡丹推行的全面世袭，更反对卡丹将代表信仰的尊号变成世袭的爵位。
他们仍然保持着游牧传统，并且意图让德夏回归到以往由部族们推举的时代。
沙拉凡·谢赫当时便是这些意图维持传统的沙漠部落酋长们的领袖，他认为定居与世袭制将使德夏人变得孱弱不堪，沙漠的勇士将失去血性与勇气，早晚会沦落到与烈狮境那些腐朽贵族和老农一样。
于是，昔日的战友成了巴哈德汗卡丹的眼中钉——沙拉凡成为了卡丹实行中央集权的最大阻碍。
结果就是巴哈德汗卡丹下令流放沙拉凡等人，将他们逐出了德夏公国。
事实上这应该也算是卡丹顾念旧情了，好歹曾经是战友，他没有对沙拉凡痛下杀手。
但令巴哈德汗始料未及的是，与绝大多数被流放的封臣不同，沙拉凡谢赫没有离开，他选择继续留在德夏境内，随时准备报答巴哈德汗的“恩情”。
沙拉凡麾下精兵依然忠于他，其名声与威望也吸引了不少勇悍的沙漠部落战士加入。
他们约定击败巴哈德汗后，将废除公国的世袭与定居政策，并让神灵赐予的尊号重归神灵，让德夏重回昔日游牧民族的样子。
所以他与同样被流放的一些德夏部落酋长结盟，共同组建了一支规模不小的马队，并且发起了他们恢复游牧传统与信仰的“圣战”。
他们的根据地，就在他被流放的南疆——那是整个大陆最南边的贫瘠沙漠，但如今，那里出现了一座城堡，‘圣战堡’。
沙拉凡·谢赫这位复仇者，在他被流放的这二十年中一直在坚持与巴哈德汗卡丹为敌，一直打着‘恢复德夏传统’的旗号在排斥定居者，甚至还发起了所谓‘圣战’。
但事实上，在这二十年里为了对抗卡丹派来的部队，他自己却也建起了圣战堡，把自己也变成了一个定居者……
而且，为了笼络人手，沙拉凡甚至将自己的妻子和女儿都送给了一个部落首领。
他有一匹雄壮的黑马，他将这匹马视为兄弟与神灵，但却将妻子和女儿当做了可以随意交易的筹码。
莎拉的母亲，在被沙拉凡送给一个部落酋长的当天，自杀了。
莎拉也是在那一天逃离德夏的，那时候莎拉十七岁。
为了逃走，她干掉了那个部族首领——那是个一辈子没洗过澡，满身马粪味道的五十多岁的肮脏酋长，是沙拉凡打算用美貌的妻子和女儿换取的战斗力。
而这个所谓的战力强悍的部落酋长，被十七岁时的莎拉一剑捅死在卧室里。
所以，莎拉对这次到德夏境内进行的战事很上心。
莎拉很想知道，那个抛弃妻女的男人，如果见到她，会作何反应？
如果有可能，莎拉还想亲口问问那个男人，他抛妻弃女也要进行的圣战，真的是为了传统和信仰吗？
当然，那个男人在德夏的最南端，而李昂的大军，现在才刚来到德夏东北边境。
……
图尔达要塞。
这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坚固城堡，北靠山脉，南接沙漠，是德夏东北方向的边境门户。
“尊贵的盖万汗，我是烈狮王国元帅李昂伯爵的首席外务官莎拉，我为您带来了李昂大人的善意与帮助……”
莎拉站在盖万汗面前，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
“善意与帮助？烈狮王国的大军我看到了，但我没想到李昂伯爵会让一个女人来谈判……”
看起来盖万汗是个相对比较传统的德夏人，对女人多少有些轻视。
“这也没办法啊……盖万汗，李昂大人要去向巴哈德汗卡丹下战书，他的其他部下要去面见巴哈曼和塔希尔两位哈里发——全都没空，只有我这个女人能来见您。不过……至少我是李昂大人的首席外务官。”
莎拉笑了笑，自顾自的找了个椅子坐下了，一点都不客气。
言下之意，李昂要面对的大人物多得很，以你盖万汗的档次只配见到自己。但能让正式任命的首席外务官来见你，李昂大人已经很给你面子了。
“哼……那你带来的所谓善意与帮助是什么？”
盖万汗显得更焦虑了。
“李昂大人并不打算进攻您的领地，他甚至愿意帮助您干掉您领地上那些无恶不作的罪犯……当然，作为回报，您得开放图尔达要塞，并且暂时带走您的部队，避免大家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莎拉给出了一个离谱的条件。
“那不可能！如果我拱手让出图尔达要塞，我不仅会失去地位，还会被巴哈德汗吊死在托巴城墙上！”
盖万汗一口回绝，他对卡丹还是忠诚的。
“盖万汗，您或许不知道……那个异端审判庭，其实是巴哈德汗卡丹自己找来的……”
莎拉摇了摇头，她当然知道盖万汗会拒绝，但她也早有应对：“李昂大人和我都知道您的忠诚与勇敢，但或许卡丹大汗并不这么想……”
“什么！”
盖万汗大惊失色：“你在骗我？！”
“以现在的形势来看，我有必要骗你吗？”
莎拉摇着头笑了笑：“盖万汗，想想看，巴哈德汗卡丹刚在烈狮境打了一场败仗，损失了大量的精锐部队……如果他想继续维持他的强势地位，那最好的方式是什么？”
“这……”
盖万汗脸色变了。
“您的哥哥巴哈曼之前在萨瓦河堡几乎全军覆没……这种情况下，您应该很容易想到卡丹为什么会故意让异端审判庭的人到您的地盘上来找麻烦……盖万汗，您无法援助你哥哥巴哈曼，那么你猜，目前没多少兵马的艾希科曼会落到谁手里？巴克斯帝国？李昂大人？还是……您一直效忠的巴哈德汗卡丹？”
见盖万汗听进去了，莎拉继续说了下去。
“莎拉女士……你是说巴哈德汗卡丹会对巴哈曼下手，夺走艾希科曼？”
盖万汗头上已经冒汗了，他知道莎拉所说的也许不是危言耸听，用异端审判庭拖住自己，然后对自己的哥哥下手——以卡丹的性子，很可能干得出这样的事情……
艾希科曼是繁华的大港口，得到这样的富庶之地，卡丹必然会在短时间内重新恢复实力。
虽然这是背信弃义……但如今面临各方挑战的卡丹肯定不会在乎名声，就像二十多年前，他也同样没在乎什么名声。
“哈哈哈……盖万汗，何止是巴哈曼……如果你是卡丹，你都干掉巴哈曼了，还会留着他弟弟来报仇吗？”
莎拉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
“……那么，李昂伯爵想要做什么？或者说……他的大军进入德夏，到底是想做什么？你说李昂伯爵其他部下去和巴哈曼和塔希尔见面……”
盖万汗已经满头大汗，被刻意刮掉头顶毛发的秃头泛起了油光。
“卡丹率军进攻了烈狮城！他攻击了王城，明白吗！这是对烈狮王国最大的挑衅，李昂伯爵刚刚被任命为元帅，他要维护烈狮王国的尊严！”
莎拉很是康慨激昂的说着：“但卡丹做的事与你无关，你可没参与进攻烈狮城……所以李昂伯爵当然要给你机会，这也是避免无谓的损失。至于其他人，盖万汗，既然李昂大人要向您表现善意，那自然也要向你的哥哥巴哈曼和名义上的上级塔希尔同样表示善意……他们和你一样，也没有参与进攻烈狮城——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呼……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莎拉女士，能帮我约见一下李昂伯爵吗？”
盖万汗捂着额头坐了下去。
他确实需要好好的考虑。
“李昂大人很忙……如果您想见他，至少得先拿出点诚意来，李昂大人的大军还在图尔达要塞外面空耗粮草呢……说实话，这种规模的大军，面对您的要塞完全可以一鼓而下，您恐怕坚持不到一天——但李昂大人却没有进攻，这已经表现出了相当的诚意了，您应该有所回报的。”
莎拉很温和的劝说着盖万汗。
几个小时后，图尔达要塞的守军退去了，这座易守难攻的要塞大门洞开，李昂的大军在没有丝毫损失的情况下全军进入了德夏境内。
如今的莎拉已不需要再用美貌与歌喉做筹码了，她已经学会了用势。
她也已经明白了，想要笼络他人，其实并不需要用妻子和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