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49章：特奏名
一大早，胡铁城跑来禀告：“院外有人求见，自称是皇城司的。”
卧槽，特么这些狗特务又来找自己做甚？难道又要自己破案了？哪来的那么多案子啊？！
皇城司签押房内，当今炙手可热的皇城司第一人季少保季涛，稳稳坐在上位看着对面的年轻人，心里也是暗暗称奇。
这少年外形瘦高，相貌尚端正，除了举止稳重外，也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他总觉得此人很是奇怪，至于哪里奇怪又说不出。嗯，对了，应该是他见到自己波澜不惊，甚至有一点排斥感吧。
“轰天雷和突火枪火药配方都追回来了。此事你是首功，官家听闻此事也很是高兴，所以想问问你有什么要求？”
陈嘉看看这个充满传奇色彩的四旬中年男人，心里面腹诽不已。册那，我要是想当官你们肯给么？
“为国效力理所应当，首功是江宁学院王薇，如果不是她听话画像的神奇，此案断断是破不了的。”
“哈哈哈，好好好。老夫很想知道你想不想加入皇城司？江宁副都指挥使如何？”
陈嘉倒是吃了一惊，这江宁副都指挥的权利是很大的，虽然比不上锦衣卫，但也不遑多让。
陈嘉拱手感谢，“感激少保垂青！学生年纪尚小，当不得如此大任。”
季涛捋捋颌下长髯，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这小子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有点滑不溜手啊？狡猾的小家伙！居然对皇城司的副指挥使都看不上，可见这小子要么无知，要么就是胸怀他志。
无知是不可能的，据说顾言和他叔叔交好，他又帮顾言破了两次大案，不了解皇城司是不可能的。那么只有一条，他志不在此，另有胸怀了。
联想到他制造香水，出售精盐制作秘方救济流民，又和福王，王璞，章家合伙做什么作坊，难道一心从商？
季涛心念急转，陈嘉的婉拒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看来一个江宁副指挥使多少人打破头都想要的，他肯定不会例外。
“官家特赐你进士功名，正八品承事郎，知江宁府江宁县。陈嘉，圣意拳拳，你切莫辜负天家对你的厚望。”
陈嘉懵了，特赐进士功名，也就是特奏名。也就是说人家辛辛苦苦考试也得不到的进士功名，他现在得到了。居然莫名其妙还做了江宁县的县太爷，你说是不是有点狗血？
承事郎是个八品下散官，知江宁县就是职务了，也就是说陈嘉从今天开始，陈嘉已经正式踏入大宋官场，成为大宋一县主官。
季涛也看不懂了，这家伙从六品的副指挥使不要，得一个八品承事郎这么高兴呢？活脱脱一个神经病吧？！他哪里晓得陈嘉对做啥官没有兴趣，关键是进士身份让他开心。
季涛心里很不开心，对于看不起特务机关的人，特务头子也没啥好脸色的。
“这几日你去吏部领取告身文书，即刻上任去吧。陈嘉啊，好好努力，前途似锦啊。”
季涛也无心和这个家伙多扯淡，草草结束对话，便让陈嘉离去。
…………
“特奏名？知江宁县？奶奶个锤子，陈嘉你真的好运气啊。”
沈杰那羡慕嫉妒恨就别提了，大家都是落榜生，你特娘的开了一个后门，这还能让人好好活吗？！
“大哥，啥叫特奏名啊？”小岚也是好奇，特别是看到沈杰一脸沮丧的样子就更好奇了。
陈嘉摸摸她的脑袋，嗯？两个小发髻有点歪哦。
“特奏名就是皇帝特许哥哥成了进士。哥哥厉害不？”
“哇，好厉害啊。”小岚很捧场，高举双手鼓掌，两只发髻随着身体摆动直晃悠。
“少爷，那以后岂不是要叫您承事郎了？”胡铁城咧着大嘴直乐，少爷当官了啊，以后自己岂不是也要鸡犬升天了么。
现在社会对当官还是很着迷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啊。陈琦这样的一辈子也升不上去，当个属官到头了。陈嘉不一样，进士出身，做宰相那也是有可能的。
王薇和梁湘云，王希志正好过来玩，听到如此消息也为陈嘉高兴。陈嘉决定下厨，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厨艺。八大菜系他是不会的，弄二三十个小菜那是稳拿把掐。
碧月帮着打下手，石头烧火，娇娇陈三负责传菜，折腾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烧了满满一桌菜。
宋人都是分餐制，吃饭没有前世大伙围成一桌吃起来带劲，不过貌似更文明些。
陈嘉举起酒杯提议，“提一个，祝贺我一个落榜生挤进进士行列，从此大宋又多了一个贤相，干杯！”
“哇，陈嘉你脸皮真厚，旁边还有一个状元公呢，你怎么好意思的？”
梁湘云还没有适应陈嘉的厚脸皮，王薇倒是早已领教，所以只是笑，也不在意。
大伙一杯酒下肚，这气氛稍微起来一些了。
王希志举起酒杯，“陈同年，能得到天家垂青，凭自己的本事得以特奏名，还能知江宁县，历史以来你是第一个，佩服佩服！我敬你。”
王希志是状元，被任命翰林院编撰，其实就是一个抄抄写写的办事员。虽然是正七品，可手里没啥权利，好在是皇帝近臣，有上升通道。
这一科能被任命知县的，估计也就陈嘉一个人，大多数进士都是去京都各部门或者地方上担任一介小吏，就没有做主官的。
此时陈嘉兴奋的头脑开始冷静了，特么的不科学啊？特奏名也就罢了，怎么一家伙做了知县呢？还是江宁县？太诡异了，难道皇帝是自家失散多年的亲生老子？
没见历年那么多进士还都是一个散官，排着队等实缺呢，能到地方上担任一个小吏已经运气很好了。
想破头也想不清楚，陈嘉是个懒散性子，既然想不通就去他妈的不想了，喝酒！
三日后，去吏部排队的陈三兴匆匆回来了，“少爷，您的告身文书出来了，赶紧去领吧。”
陈嘉又被雷到了，这么快？啥时候吏部效率这么高了？常理来说十天半个月出来已经算快的了。上次去排队，有人已经等了一个多月了呢。
王希志留在京都做官，买房子是买不起的，于是陈嘉将自己租的房子让给他，这里距离他上班的地方近，走路不过一刻钟，地段甚好。
王薇跟着陈嘉他们一起回江宁，有陈嘉他们相伴，王希志倒是不用担心姐姐的安全了。
梁湘云和王薇在码头哭得稀里哗啦，仿佛是生离死别似的。不过这年代相距千里，跟生离死别也差不多，也许这辈子都见不到了。
一起回去的还有几十个落榜生，陈嘉这一行就是落榜生大集合，渣渣联合体，加上众多下人，乌泱泱近一百来号人，分坐六条船，甚是可观。
“梁小娘子，别哭了。说不定三年后我就要来京城做官，到时候我们又能见面了。”
梁湘云抬起泪眼，“真的？”
“真的，凭我的本事，三年绝对能混到京都。”陈嘉很认真地点头，仿佛很是胸有成竹似的。
梁湘云大哭：“你个傻缺，我又不是要见你，我舍不得薇薇姐，呜呜呜……”
陈嘉的脸顿时黑了，臭丫头，香水以后你就别想了。
第0050章：上任
回到家的陈嘉立刻被人围了起来，他知江宁县的消息被小岚这个大嘴巴一下船就宣扬得路人皆知。
从码头到陈府不过几百米路，小家伙一路跑一路叫，街坊邻居想不知道都难。
陈柳氏眼泪哗哗的，陈家终于出了个官了。陈琦不是官，是吏，而且他的出身注定一辈子做不了官的。侄子不是个爱读书的，虽然整天看书，都在看一些不正经的闲书。原本她是没有啥指望的，就想太太平平过一辈子，没想到陈嘉今天给了她如此大的惊喜。
“婶娘，高兴不？以后你可是江宁知县的婶娘，在江宁县你可以横过来走。”
陈柳氏一巴掌拍过去，“横过来走是螃蟹。嘉儿啊，今天婶娘高兴，我们陈家以后就出人头地了。”
抹抹眼泪，忽然朝旁边傻笑的张有泉喊道：“老张，摆三天流水席，不，十天！我要让全江宁都知道，嘉儿做知县了。”
陈嘉连忙拦住她，：“婶娘？日子不过了啊？摆三天庆祝一下就好了，十天流水席少说几百贯就没了。”
旁边张有泉嘿嘿笑道：“几百贯算啥，少爷你还不知道吧，我们家发大财了，再多也花的起。”
陈嘉满脸疑惑，发大财？叔叔带人抢钱庄了？
张有泉凑过来小声道：“化妆品作坊和肥皂作坊，食品作坊早一月前就开张了，轰动了全江宁城。现在最远鄂州的商人都来抢货，作坊根本就忙不过来。这一个月我们就赚了这个数。”张有泉伸出三根手指晃晃。
“三千？”
“嘿嘿，三万！纯利哦！”
我去，这么赚的么？三万贯自己就能分到一万五，这可不是小钱，多少家庭一年也赚不到几十贯。
自从陈嘉专心省试后，作坊的事情都由章丽莺和张有泉去打理，他就没有再过问。技术都教给黑子了，该交待的也都交待清楚，他们没有来找自己说明事情很顺利。
陈嘉突然想起流民来，我去，把他们给忘了。
“张叔，那些流民呢？”
张有泉眉开眼笑，“哪还有流民啊，按照少爷您的规划，养猪场，养鸡场，养鸭场都建好了，加上几个作坊，流民都消化完了。对了，您说巧不巧，我们的作坊和养殖场都在江宁县，哈哈哈哈哈，这是老天爷长眼啊！”
陈嘉心里一沉，特么这里面没有鬼我就去见鬼。世上哪有这么多巧事？谁在背后帮我？难道是他？
陈府大摆流水席的消息传遍了江宁城，除了御马街街坊邻居这十天不用开火做饭，下马街，大中街，元宝巷的街坊也都赶过来。陈家在这附近也算是小有名气的人家，如今众多子弟在陈府讨饭吃，如何不赶紧来恭喜。
流水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来之前约定俗成要送贺礼。很多贪官污吏就是借着各种名头请客吃饭，收取贺礼发财。
陈嘉让张有泉将贺礼的规格写清楚，每人一百文到五百文，多了不收，少了也别来吃。这是为了杜绝来混吃混喝的，就这样，很多人也愿意出一百文来吃，开玩笑，可以吃十天呢。
一时间余定河畔熙熙攘攘全是来贺喜的人潮，乌泱泱看不到尽头。
“少说也有二千人吧？”黑子一边啃着鸡腿满嘴流油，一边看着后面的人群说。
胡铁城点点头，“应该有的，张叔把周围二十几家酒楼都包了，现在看来还不够。”胡铁城胃口大，一个人能顶几个人，如今几天吃下来也有种吃不动的感觉。
陈三匆匆从府里出来，挤进人群看到了胡铁城正撸着肚子消食，不由得气笑了。
“你这厮，平时少爷短你吃喝了么？饿死鬼投胎啊你。赶紧的，少爷要去上任了，再不去郑知府要发飙的。”
此时官员上任是有时间表的，过时间不上任算是自动放弃。
吏部给了陈嘉一个月的期限，其实还有十天，郑知府便派人来催。现任江宁知县转任辰州通判，人家也有期限的，辰州路途遥远，所以早点交接完人家也好早早去上任。
陈嘉带着陈三，胡铁城来到江宁县衙，外面一打眼，我去，破破烂烂的，这是多少年没有修整了啊？
交接完手续，接下印鉴，前任江宁知县告辞后转身出了县衙就走了，家人在马车上已经等了很久了。
江宁县是个大县，南北长一百多里，东西六十多里，人口有五万多户，二十多万人，所以就有了一个县丞，两个主簿，两个县尉。
这点人口在前世搞不好还不如一个镇，但是交通不便，南北走一天都走不完，所以就分成了两个区域，一南一北。
县丞已经六十多，一直在家养病，没几天也要致仕，今天陈嘉新官上任，他也托辞病重，没有来县衙。
两个主簿一个叫周洞，二十出头，去年的同进士，因为父亲是当朝大员，所以当年就外放当官了，原因么大家都懂的。
另一个叫仇俊，三十多了，五年前的同进士，熬了五年才得到外放为官的机会。
两个县尉一个叫颜魁，三十不到，军伍出身，武艺高强，看上去性格不错，说话很是爽气。
另一个却是陈琦的老朋友，当年一起围剿牛首山顽匪的夏玉龙，今年已经快四十，依旧威风凛凛。
也是因为陈琦的关系，所以四人中对陈嘉最热情的就是他。
“夏叔，您好些日子没来我家了吧。”陈嘉当然也热情，有了这层关系，这夏玉龙就是自己的助力。
夏玉龙可不敢托大，人陈嘉客气叫他一声叔叔，他还真不敢把自己当长辈。
“父母官折煞下官了，这县衙您是主官，这叔叔二字实不敢当。”
夏玉龙在江宁县做县尉也有六七年，也算官场上摸爬滚打过了，怎么不晓得这其中厉害关系。
陈嘉微微一笑，与其他几人见礼后入座。
“我今年虚岁十八，金科落榜生，蒙天家垂青特奏名进士，怎么做的这知县还在稀里糊涂的。不过有句话叫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就要谋其政。各位都是老人，比不得我初来乍到，今后还需要多多仰仗各位。”
陈嘉站起身给他们深深做了一揖，那四人赶紧起身回礼，口中连称不敢。
就这段话，让他们四人听了就感觉陈嘉的不一般。直言自己是落榜生，特奏名，知县怎么来的自己也不清楚，活脱脱在炫耀啊。
这段话就是在敲打他们，劳资是落榜生没错，年纪小也没错，但是你们也不要小看我。劳资入了天子法眼，比人家同科状元都牛逼，所以你们太平点，好好配合我工作。
都是官场锤炼多年的老油条，当即就各自表态愿意效犬马之劳。包括最有资格叫板的周洞，也老老实实的。
这就让陈嘉有点纳闷，不是说官场如战场，到处都是见不到硝烟的战争的么？此时不应该有个反面教材跳出来搞事情，然后让老子锤得鼻青脸肿，警示大家伙的么？
陈嘉的上任极其顺利，属下也都老老实实，这让憋了一肚子坏水的他仿佛一拳打到了空处。
等陈嘉回到县衙后宅，才发现胡铁城和碧月早已经将后宅打扫得干干净净，家具啥的也都布置完毕。
第0051章：隐户和隐田
陈嘉是没有啥从政经验的，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上任一个月，啥事没干，就查资料。几乎将库房里的资料看了一个遍，又下乡转了一圈，这才对治下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
情况非常不乐观，江宁县土地兼并非常严重。全县一半以上的土地落在几个大户手里，这些个狗大户的名字个个耳熟能详。
福王，章炳辰章家，王璞王家，江宁府刘通判刘家，还有同济寺的庙产，火云观的庙产，加上其他十几家大大小小的地主。也就是说就这二十几家，占有了江宁县将近百分之六十的土地。
知县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就是收缴税赋，这也是衡量知县工作能力的重要指标。
福王的八万多亩田是免税的，这是皇家给予的待遇，动不得也不能动。同济寺和火云观的六万亩田也是免税的，这特么就说不过去了。
这里面的猫腻陈嘉门清，不就是很多人把田地捐给寺庙，寺庙收一些田租，剩下的都是个人的，比缴税要划算多了。
以前武帝灭佛，就是因为天下寺庙占有土地太多，国家税赋严重削弱，迫使武帝出手，要晓得武帝可是信佛的。
陈嘉出手对付佛家是不可能的，所以这要想个招，即能将田地收回来又能不得罪佛家。
第一把火就是丈量土地，普查人口，先把账册里含糊不清的，错漏百出的数据先核对清楚。
这次陈嘉的第一个政令非常严厉，凡是阻扰清查的全部刑拘，凡是勾结引诱办事人员隐瞒，篡改数据的，家产没收，办事人员坐监。
陈嘉相信乱世用重典，宋朝承平已久，官绅勾结现象极其严重，所以不用重典不行。
“诸位，是责任划分，我们五人每人负责一块区域。有些丑话我要说在前头，我需要的是准确数据，如果有人与他人勾结造假，别怪我第一把火烧他头上。这事情干好了是我们大家的功劳，功劳簿上我也不会吝啬笔墨。江宁县连续六年的考核就是乙等，我需要的是甲等。”
主簿和县尉们这才发现乳虎露出了獠牙。知县雄心壮志，想干一番事业，这时候谁挡路谁倒霉。
都是官场老油条，自然懂得轻重，于是都纷纷表了决心。
福王家的地谁去量？当然是陈嘉，给别人谁也没有这个胆。
陈嘉到了地头上，才发现郡主的马车停在旁边的树林里，看样子已经等了自己好久。
“哟，郡主啊，好久不见越来越漂亮了。”见赵琳从马车上下来，陈嘉赶紧拍上彩虹屁。
“哟，原来是陈知县啊，官不大架子大得很。”
眼见郡主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陈嘉赶忙满脸堆笑：“这不是忙得团团转，没有时间啊。回江宁这么些天没去拜访你，是我的错，该罚！今晚我烧几个小菜，算我赔罪好不好？”
这段时间一直在乡下奔波，陈嘉明显黑了些，不过看上去倒是更加健康了。
赵琳心一酸，对他的怨念立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地爱怜。
“怎么这么黑？这知县干得不舒服咱就不干了好不好？”
“你父王一片好意我怎么能辜负，再苦再难我也要干好了。”
赵琳一愣，“你知道了？”
陈嘉摸摸鼻子苦笑，“我又不是傻子，如果不是福王支持，我怎么会做这个知县。今天是来丈量你家土地的，全要登记在册。说好了啊，多占的要让出来。”
赵琳气得杏眼圆睁，“好你个陈嘉，让你做知县是来祸害我家的么？”
陈嘉一把拉住她，拽到旁边：“你眼睛大眼神不太好啊你。这土里面能出几个钱？你看我们合作的作坊，每个月帮你挣几千贯，你还在乎这点田？”
赵琳一把甩掉他的手，怒斥道：“这是两码事，好你个陈嘉，帮你倒是帮出个仇人来了。”
陈嘉见她反应这么大，眼珠子一转就明白了，肯定有农户和寺庙一样，投到了他家门下，估计这田亩数量可不少。
前世有个伟人说过，世界上再难的事情就没有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这样，土地让他们量，我带你去吃好吃的。你家农庄就在附近吧？”
赵琳转过身子生气，陈嘉拉住她的袖子，悄悄道：“我有些话要和你单独说，先去农庄吃饭，我肚子饿死了。”
赵琳气恼地甩开他的手往马车上走，边走边骂：“怎么没饿死你个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陈嘉展颜一笑，回头吩咐：“陈三，你带着人量土地，盯着点，别让人糊弄了。”
“放心吧少爷，我这数学不是白学的，就瞧好吧。”陈三拍着胸脯保证，开玩笑，我已经学到了一元一次方程了好不好。
陈嘉紧走几步跟着赵琳往马车上爬，赵琳听见后面动静，见陈嘉恬不知耻往她马车钻，恼怒之下一巴掌拍过去，“你上来干嘛？骑你的马去。”
“别打，我这不是骑马屁股疼么，拜托往里面去去。”
旁边晴雅和晴月都强忍笑意，往里面挤了挤，让出一个位置。
陈嘉打量了一下这马车，眉头微微皱起，“马车有点小，还颠的很，找时间我帮你做一辆四个轮子的，保证宽敞又舒服。”
赵琳撇撇嘴，脸转向窗外不理他。
陈嘉鼻子嗅了嗅，咦？一股香皂味，还是玫瑰露香。
“你们谁今早就洗澡了？”
赵琳脸突然红了，转过头白了一眼陈嘉，“你怎么这么流氓？人家女孩子洗澡关你什么事？”
陈嘉一本正经问：“头发也洗了？用香皂洗的？”
赵琳气恼，“不行啊？难道香皂不能洗头发？”
“当然可以，不过呢我有很好的洗发水，专门洗头发。可以防止头发脱落，还可以让头发更黑更亮。”
马车里三个女人的眼神就不对了，女孩子掉发那是常事，经常一把一把掉，所以她们听到能防止掉发都心动了。
“回头我写个方子让作坊做，保证赚大钱。”陈嘉也兴奋起来，他从三个女人眼神里看到了大把的铜钱正在飞舞。
晴雅忍不住问：“陈公子，哦不不不，陈知县，现在没办法做么？”
“有啊，等到了农庄，我帮你们做，今天就可以用。”
“真的啊？太好了，我今天就要洗……”在赵琳恶狠狠的眼神下，晴雅说一半就闭上嘴。
古代一点都不好，头发好久才洗一次，太麻烦了啊！洗头用的是皂荚，清洁效果也不好，洗完了还要靠自然风吹干。曹操为啥偏头痛？就怀疑这丫冬天洗头被风吹的。
橘子皮，生姜用水煮开，然后加香皂，滴几滴酒精和香水，这就是简单的洗发水，效果还不错。
火盆上面加一个有个口子的罩子，用来烘干头发。
“怎么样？是不是很舒服！头发闻起来很香？你看那盆水多脏？说明头发洗得很干净。来来来，我帮你擦干头发。”
殷勤的陈嘉忙活半天，现在又狗腿似的跑来帮赵琳擦头发。
“头发不能直接放在火上烤，会干枯分叉，所以要加个罩子，头发放在这口子上来回搓，干得快还不伤头发。如果没有罩子就用布包住头发烤，效果也可以。”
赵琳板着脸一直没有说话，也不挣扎，任由陈嘉围着自己忙活唠叨，眼神里那化不开的幸福却出卖了她。
“女孩子体质偏寒，所以呢这生姜蜂蜜茶要坚持喝，不过不能晚上喝，对身体不好。甜不甜？不甜再加一点蜂蜜？”
“哦对了，这甘油啊最好不要直接涂在脸上，要兑一点水，然后用手拍在脸上，然后不停拍，拍到干。”
赵琳突然回头，大眼睛盯着陈嘉，“我家隐户有二千多家，隐田三万多亩，你打算怎么办？”
“啊？我靠，这么多？”
第0052章：巧取豪夺
历朝不同时期都做过人口普查，但是从来就没有查到实际人口数量，最大的问题就在于隐户。
举个简单例子，史书上曾经有资料显示三国后期，全国不过七百多万人口。试想一下人口比例，成年人不过三百万，这个数据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多水了。
其实这里说的人口是纳税户人口，不包括下人奴仆家臣，不包括躲避战乱的逃亡人口，不包括大量不在籍的隐户。
这里所说的隐户就是农民们为了逃避高额税负，主动将田地托在一些权贵名下，每年向权贵缴纳一定数量的钱粮。权贵拿了人家好处就要帮着他们除去户籍，从此在法理上这些人就是不存在的。
赵琳说的隐户二千多家，大概就是万余口人，这些人在大宋是隐形人，不存在的。可想而知，江宁县在册的二十多万人，实际上五十万都不止。
可能有人要问了，这些人没有户籍，那出行怎么办？小孩子读书怎么办？外出工作怎么办？
都好办！此时的人大多数一辈子也就去过几次县城，甚至很多人都没有离开过家五十里的。即便要外出，宋朝随便外出，不像明朝，为了防止军户逃跑，出行要有路引。
孩子读书问题就更简单了，九成以上都是文盲的年代，一个农民的孩子想读书？做梦去吧。
外出打工，比如去汴梁，可能有巡捕要勘验户籍。那也好办，塞点钱找官吏办一个入籍手续。办不成怎么办？简单，多塞点钱。
畸形的年代造就了畸形的社会，奇葩的朝堂管理的奇葩人间。前世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这这里都太正常了。
言归正传，打击隐户不是陈嘉要做的事情，他也没有能力做这事，除非他要与全天下富贵阶级为敌。
王安石折腾了那么些年都做不到的事情，陈嘉才不会去做，脑子坏了也不做。
清查隐田隐户的真正目的是要掌握江宁县真正的数据，才好规划将来的发展。至于那点税赋，压根就不是问题。
“郡主啊，你家隐户有多少，隐田有多少，我只要知道个实际数据就好了，真的要查，也是查那些寺庙道观。”
赵琳闻言猛地回头，吃惊问：“你要收庙产？你疯了么？出家人是那么好惹的？你太太平平做两年知县就好，仕途根本不用担心，父王会帮你安排好的。”
陈嘉摇摇头笑道：“”我才不傻，对付寺庙自然由道家出手，别忘了官家笃信的是道家。对付佛门，道家是最高兴的。”
“那你也没有必要掺乎进去啊。为啥要对付他们？你和佛家有仇？”
陈嘉哈哈大笑，“有屁的仇啊！那是因为我要让更多的作坊建立起来，可是没有地啊！依靠人家卖出来零零散散东一块西一块的地皮，作坊怎么发展？我需要一大片地，然后大批作坊在那片土地上建设起来，我称之为产业园区。这些作坊建设好，我江宁不再会有流民，我也不用发愁税赋，更加不担心徭役。”
赵琳想了想，犹豫问：“要不我说服父王卖一些地给你？”
“你家的地我迟早要买的。说句难听的，当今天家是你伯伯，所以你家在江宁还能开开心心生活。下一代君王呢？他会允许你家有那么多田地？我和你说一件事，这次去京都听说的。”
“当今郑皇后加冕的时候用得都是旧物件，天家还夸奖她贤惠。为什么呢？因为天家没钱啊，也穷啊。朝堂每年六千万贯收入，一大半要养军队，光西北与西夏作战的前线，每年就要消耗三千万贯。”
赵琳呆呆听着，她不是不知道这些事情，可是她没想到这些事与她家有什么关联。
“自古天家最无情。当今天家还顾着兄弟情深，下一代可就没这个情分了。没钱了怎么办？找个由头收拾几个，立刻就有钱了。你们家，京都沈家，章家，哪一家不是千万贯的身家？”
赵琳听懂了，虽然她觉得陈嘉说得有点玄乎，但是从小在皇家耳濡目染的，她自然懂这个道理。
“这与你抢庙产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佛家很强大啊，嘿嘿嘿，几千万的信众呢，足以动摇国本。天家信道，佛家有钱又有势，天家又穷。你猜，天家会不会动手？”
赵琳脸色大变，伸手拉住陈嘉的手惶急道：“你是要挑起佛道相争？那会死很多人的。”
陈嘉拍拍她的手安慰道：“道家才没有力量对付佛家，要动手也是天家。死人是不可避免的，死很多也不见得。当年武帝灭佛也没有死多少人，佛家的力量在政权面前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赵琳吃惊地看着陈嘉，呆呆问：“就为了江宁几万亩庙产，你就要搞这么大的事情？”
陈嘉冷笑，“他们不但自己不事生产，还过着奢逸的生活。他们是佛家弟子么？释迦牟尼当年舍弃一切身外之物去苦修，终于在菩提树下开悟。这就说明现在的大多数和尚都是沽名钓誉的骗子，压根就不是佛家弟子。对付骗子还有啥好客气的？拿了他们的庙产，让更多百姓过上人过的日子，佛祖在世也会同意我的做法。”
“所以你也在打我家主意？”
女人这脑回路，转得就是快，还在说庙产呢，马上就跳到她家的事情上了。
陈嘉面不改色回答：“不仅仅是你家，全天下占用土地太多的人家都应该让出来。你也看邸报的吧，如今到处都有流民，到处都有人造反，到处都是山匪水贼，就是因为土地兼并太厉害了。”
“陈嘉，你倒是野心勃勃。我家土地卖给你，你不也是兼并土地了么？”
“我兼并土地是我觉得我能更好地发挥土地的作用。”
“造作坊？”
“嗯，大量的作坊。你看我们就造了三个作坊，几个养殖场，一万多流民就解决了。如果有几千几万个作坊呢？天下还会有那么多流民么？”
赵琳撅着嘴，不屑道：“难道人家不卖地给你，你就准备去抢？”
陈嘉嘿嘿笑道：“豪夺排在巧取后面，我除了抢亲，不会去抢人家财产的。”
………
福王府，福王一早右眼皮一直在跳，所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搞得他心绪不宁，吃不准祸事何来。
同济寺方丈灵悟大师打坐时，脑子里面一直在警铃大作。一个小沙弥走进来合什禀报：“小河村的张员外捐献了五百亩地，他问是否按照二成收租。”
灵悟大师微微一沉咛摇摇头，“阿弥陀佛，规矩就是规矩，三成的租子不算多，还是按照规矩来吧。”
火云观观主冯天师气哼哼回到观里，弟子赶紧奉上茶水。太可恶了，那张员外非要把土地挂在同济寺名下，难道我火云观的条件不优厚么？二成的租子，到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何况这五百亩土地就挨着自家土地，连成一片多好？同济寺远在三十多里外，居然把手伸到火云观势力范围里，这灵悟秃驴，越来越贪婪了。
章丽莺正坐着马车赶往江宁县衙。
这个陈嘉，说好作坊他来管理，结果又是省试又是当官，几个月来从不过问作坊的事情。自己本来就忙，还要分心管理作坊，命苦啊。
京都皇宫，官家吃了林灵素道长的丹药，浑身发热，那种原始兽欲怎么都克制不住，于是他看着旁边的侍女，眼神变得越来越狂热。朕需要发泄！！！
第0053章：羞臊的章丽莺
月光如水般在大地流淌，点亮了院中摇曳婆娑的槐树，园中小路上的鹅卵石化身宝石般，斑斑点点闪烁着光芒。
陈嘉背着手与赵琳在庄园里散步，晴雅和晴月远远跟在后面。
庄园里面很安静，远处偶尔传来犬吠声，让夜显得更加静谧安宁。
“今天下午你说的话是在吓我对不对？像你这样的懒散性子怎么可能去做这么大的事情？！”
赵琳仰起脸，看着身边这个略显清瘦的男人，嘴角不经意间微微上翘。
陈嘉闻言失声笑了起来，“嗯，还是你了解我。我呀，就是发发牢骚，到了什么山头说什么话唱什么歌。我现在不过一个小小知县，可不愿意做那只挡车的螳螂。不过我说你家的事情可不是开玩笑，我不是说一定会发生，但是只要有发生的可能，就应该事先杜绝掉。”
“你的意思把土地都卖掉？”
“也不是都卖掉，你家二十万亩田不止吧？做为一个亲王，拥有这些土地也不算多。不过隐户和隐田要处理掉，这是犯法的，将来也许就是别人手里的把柄。总之你家不要太出头，众多亲王里面选个中下游水平就行了。”
赵琳忽然停住脚步，“你的意思是藏拙？”
“嗯，可以去买商铺，租也好自己做生意也罢，或者开作坊，或者买船做海贸，总之要把钱散出去，这叫鸡蛋不放在一个篮子里。”
“什么意思？”
“篮子掉了，鸡蛋不会全部碎了啊，因为不会所有的篮子都会掉。”
赵琳明白了，展颜一笑：“小贼，你好狡猾。不过你说的对，防患于未然。”
“你父王不会以为我在蛊惑你吧？”
赵琳摇摇头，“父王就我一个女儿，将来这些都是我的。我一个女孩子是守不住这些产业的，所以父王也一直在苦恼这件事情。如果你有好的解决方法，他谢你都来不及呢。”
陈嘉笑笑，“我这人别的没啥长处，就是主意多。放心吧，你家的产业将来会越来越庞大，会有船队，会有作坊，会有商铺，会有矿山，全国到处都会有你家的产业，这就是篮子，好多篮子。”
抬头看看月亮，嗯，有点圆。
“郡主，我的主意也不能白出，帮我拿下同济寺和火云观那五万亩地，如何？”
赵琳脸色一垮，伸手就打，“小贼，绕了这么一大圈你还是在打我父王主意。”
陈嘉哈哈笑着躲避，“那是因为这事对你父王来说是太小的事情，对我可就是难题。”
“一个主意换五万亩田？做梦。”
“一个作坊，每年能赚一万贯的作坊，够了吧？”
“呣～～每年二万贯。”
“成交！”陈嘉不假思索答应，大手一挥，“明天你去找你父王，三个月搞定怎么样？”
赵琳琼鼻一皱，傲声道：“用不着，他们有把柄在我父王手里，过几天你在衙门里等着他们上门吧。”
我去～～～
现在看来这福王也不是简单人物，既然他能抓出家人的把柄，那江南东路这些军政大员估计个个跑不掉。不过回头想想也正常，人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私底下用点手段也正常。
三天后，陈嘉终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县衙。这几天他带着二十几个手下，在里长，村长们的配合下，丈量了将近十几万亩地，就差点累吐血了。
福王府的隐田数量将近四万亩，隐民数量更是达到了二万多人，差点把陈嘉吓一跟头。陈三带着人去丈量王府隐田，给隐民登记造册，自己则赶回来见章丽莺，人家已经等了他三天了。
本来一肚子怨气的章丽莺，看到陈嘉一身短衣打扮，浑身脏兮兮的，脸也被晒黑了，心里一软，皱眉埋怨，“怎么搞的？哪一个知县象你这样拼命的？”
陈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碧月赶紧送来面巾，“少爷，先擦一下，我去叫厨房给你做汤饼。”
陈嘉胡乱擦擦脸，见章丽莺还站在那里皱着眉头，一付心疼的样子，不由噗呲笑出声：“赶紧坐，没你想得那样，就是到农村跑了几天，晒了几天太阳。”
章丽莺缓缓坐下，见他随手将面巾放在茶几上，又起身帮他泡了一壶茶，“当心烫，慢着点喝。”
“你着急忙慌的把我叫回来，到底什么事情？”陈嘉喝了几口茶，终于觉得整个人舒缓了好多。
“你不是说要办学校么？现在学校都造好了，王薇找了十几个教授，学生招了四百多个，现在就缺你的数学书了。”章丽莺说起这个就恨得咬牙切齿。学校是陈嘉提议的，校舍图纸也是他设计的，章丽莺和赵琳答应的资金也到位了，王薇答应的教授也来了，学生也都来上课了，结果发现没有教材，现在都拿着千字文在对付。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了。我给你拿。”陈嘉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在书架上找了一会，拿了几本书出来。
“这本是三字经，孩子启蒙识字用的。这本是初级算学。还有这一本制图学，给高一阶的学生学的。这一本是基础物理学，里面可能有一些观点和我们日常认识不一样，你跟教授说一下，不管理解不理解，按照这个教。如果他们有疑问，可以去用试验证明，书里面都有试验案例。”
章丽莺拿着这几本书手都在颤抖，这些书的价值她太明白了。一般人一生能写一本书已经非常了不起了，有些书也就几千字。陈嘉一家伙拿出来四本，而且都很厚。
此时碧月将面条端进来，陈嘉也是饿极了，端起碗就稀里哗啦吃起来。
章丽莺翻开书大致看了一些，特别是算学，她看得比较认真。越看越是心惊，翻了一半，后面的基本上就看不懂了。
看看正在狼狈吃面的陈嘉，心里不由得一酸，怎么人家做知县就没他这样的？
“今天你还回去么？如果不回去晚上我请你吃好吃的，乱炖杂鱼，可香了。”吃面的陈嘉含糊不清问。
章丽莺白了他一眼，自己来县衙找他三次了，今天才见到他这付鬼样子，居然一边吃一边说话，真真斯文扫地。
陈嘉见她只是不满地朝自己翻白眼，不知道发生啥情况，眼睛看看碧月，丫头却在那里捂嘴偷笑。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话了？”陈嘉满脸疑惑问。
“好好吃饭，不知道食不言寝不语么？”章丽莺没好气回答。
我靠！我以为啥事情，吓一跳。
陈嘉肚子里腹诽，嘴上不停，稀里哗啦几筷子将面吃完，又把汤喝掉，这才满足地用面巾擦嘴：“行了，吃完了。”
章丽莺脸突然红了起来，转头看看碧月，这丫头立马将脸扭过去，气得章丽莺一瘪嘴：“我今晚不回去住哪里？”
“旁边有空房间，一会让碧月打扫一下。”
章丽莺的脸突然红得滴血一样，低着头不说话了。
陈嘉又是茫然，有病吧？我说啥了她就羞成这样子？转眼看看碧月，我耍流氓了？
碧月点点头，嗯，少爷你太不要脸了。
陈嘉懵逼了，回想了自己刚才的话，没毛病啊，怎么就耍流氓了？
章丽莺将几本书收好，红着脸福了福，“我～～我先走了。”
说罢逃也似的就走了，留下陈嘉独自在风中凌乱。
第0054：升堂
“陈嘉送章丽莺出门，见她的马车慢慢消失在街道上，这才回身回了后宅。
“碧月，我刚才说错话了？”陈嘉拦住正在打扫卫生的碧月。
碧月直起身，很仔细地看陈嘉几眼，见他是认真的，这才笑道：“你让人家睡后宅，不是耍流氓是什么？”
陈嘉奇怪，“后宅怎么了？又不是睡一屋。以前郡主不也住我家后宅，怎么她可以章小娘子就不行？”
“啊呀我的少爷啊，那能一样么？在江宁一大家子都在后宅呢，这里只有你一个好不好，传出去人家还活不活了？”
“…哦…，特么的原来是这回事。说的有道理，这话看来的确是耍流氓。啊呀，这怎么好，章小娘子不会误会吧？”陈嘉这时候着急了，章丽莺是万万不能得罪的，现在就靠着她和张有泉主持作坊和学校呢。
仇俊他们陆陆续续都回来了，丈量土地还算比较顺利，没有人敢冒刺的。这让陈嘉心里大感奇怪，难道被自己一道命令吓住了？不应该啊，农村人脑子简单容易发热的不要太多，为了一寸地的归属都能打破头的，怎么突然这么老实了呢？
还是夏玉龙揭开了谜底。
“县尊啊，人家怕得不是你，而是福王。”
陈嘉明白了，自己就是老虎前面那只狐狸。
狐狸就狐狸吧，只要拿下那五万亩地，自己治下那些流民有地种，作坊能开起来就行。
有了实际数据，江宁县的情况就一目了然了。真正不用缴税的土地，除了福王的八万亩，就是同济寺和火云观的五万亩。其他的土地抓出来一些多占的，少录的，星星点点也没有多少。
衙门上下几十口子人也都累了好些天，陈嘉索性放他们回家休息三天。
周洞等他们都走了以后，凑过来低声道：“县尊，那同济寺和火云观一半以上都是隐田。我这次去丈量，小河村有个叫张员外的，准备把他名下的五百亩捐给同济寺，被我借口县尊下令暂时停止田契过户拒绝了。”
陈嘉伸手请他坐下，嘿嘿笑道：“不错，做得好。怎么样周洞？有没有胆子和我一起闯个祸？”
周洞眼神一凝，有些惊讶，“你要动同济寺？”
陈嘉给他倒了一杯茶，自己捧着杯子缓缓喝了一口，“怎么？怕了？”
周洞一滞，然后切声道：“我会怕几个秃驴？”看了看陈嘉，终究底气不足，“不过这些个秃驴还是有些背景的，就怕到时候闹起来不好收拾。”
“哈哈哈哈，色厉内荏说的就是你这样的。行了，别装了，你的来历我查得清清楚楚，你祖父是当朝宰相周炯，你父亲是户部左侍郎周兰。要说我怕这些秃驴是真的，你？嘿嘿，他们怕你才对。”
周洞定定地看了一会陈嘉，点点头，“不错，我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按理说福王也不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
“哈哈哈哈哈，看你说话这费劲。行了，不逗你了。寺庙的地产福王帮我搞定。你也要帮我搞定一件事，怎么样？”
“福王都搞不定的事情你找我？”
“福王不是搞不定，是不方便出面。不过这事也不着急，我们先搞定这隐田的事情。”陈嘉将一份材料扔到桌子上，手指点点，“看看，有想法明天和我说。另外啊，少跟仇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出身没有你好，好不容易熬了一个主簿。要干大事就不要在小事上面计较。”
周洞冷笑，拿过资料拱拱手，“走了。”
看着周洞离去的背影，陈嘉摇摇头。公子哥啊，就是和贫民闹不到一块去，缺少社会毒打啊！
周洞拿着资料回到自己的签押房，想想刚才与陈嘉的谈话，心里就有种奇怪的感觉，感觉好像自己在他面前毫无秘密。
“怎么做到的？这家伙，年纪轻轻道行不小啊。”
…………
仇俊很累，这几天他真的是没日没夜在干。
新任知县陈嘉才十八岁，刚上任就大刀阔斧清查土地，一付准备还江宁一个朗朗乾坤的架势。为啥他这么有底气？还不是因为后面站着个福王。
将疲惫的身躯扔在床上，仇俊心里很难受。自己出身贫寒，寒窗苦读二十载，父母为了供他读书，将家里的五亩两田都变卖了。
五年前苍天有眼，终于高中皇榜，成为人人羡慕的同进士。然而辉煌之后的日子并没有他想象那么好，一个散官一做就是五年，终于等到一个空缺，千里迢迢来到江宁县做了一县主簿，也算拨云见日了。
县丞马上就要致仕，空出来的位子……，全在小知县的了啊。
“俊儿啊，吃饭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仇俊连忙起身，“娘，我这就来。”
…………
“少爷吃饭了！”碧月探头进来，见陈嘉还在伏案疾书。
陈嘉头也不抬，“你们几个先吃，我一会就来。”
“哟，少爷您不动筷子谁敢先吃啊。吃完饭再写吧，再忙也不在这一会。”
陈嘉被烦不过，放下笔苦笑，“行吧，晚点再写。”
胡铁城的胃口那不是一般的大，吃起饭来风卷残云，陈嘉还没吃几筷子，这家伙已经三碗下肚了。
碧月叹了一口气，“小城，我终于晓得你爹为啥要把你送来少爷这里了。”
胡铁城正吃得开心，听碧月这么一说就抬头看着她。
“因为你爹养不起你，所以送你过来的。”
胡铁城一咧嘴，“胡说八道，我爹每月十五贯呢，再养几个我也没问题。再说了，是少爷让我来的，不是我爹。”
陈三用筷子敲敲饭碗，“你们两个吃饭的时候少说话，有话吃完再说。”
陈嘉嘴里在吃饭，脑子却转个不停，后面的事情千头万绪。五万田亩到手，就和佛道两门就结怨了，如何化解？一分钱不出拿下五万亩也不可能，隐田法理上是违法的，可是法外还有人情，总不能把百姓逼到绝路上去吧？他们为啥宁可将田捐给寺庙，不就是为了省一点税赋，总不能因为这个行为违法，就不给别人活路。
…………
“咚咚咚”
陈嘉被一阵敲门声惊醒，外屋的碧月开了门，胡铁城大嗓门就传进来，“少爷，有人告状。”
卧槽，特么终于有人来告状了，否则这县官做得不完美啊。
“赶紧的，换官服，快快快，今天谁值班？”陈嘉兴奋了，希望自己也能搏一个啥陈青天的。
碧月拿着官服过来，“是王班头，少爷不用急，让他们等一会不打紧。”
“嘿嘿嘿，等不得，我已经等不及了。”
县衙很破旧，椅子居然有点不稳，这让陈嘉很是不爽，这就意味着自己的位子不稳当啊。
“陈三，怎么搞的？换一把椅子。这破椅子摇摇晃晃的，看着就不吉利。”
陈三赶紧跑里屋抬了一张椅子，陪着小心把椅子换了。
两班衙役都是老人，第一次见县老爷这么不着调的，忍不住都偷着乐。王班头心里一阵腹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知县是个十八小子，带来的两个下人也不是个靠谱的样子，一个一顿能吃半头猪，眼见就是饭桶一个。另一个平时也没啥话，好像挺稳重，现在看看……唉……
陈嘉坐着新椅子，终于感觉舒坦了。
“升堂。”
第0055章：一尺田引发的血案
在衙役们的威武声中，一个五旬老者用白布捂着头走了上来，显见抓着白布的手上还有血迹。
陈嘉一见吓了一跳，“老人家，你的头怎么了？”
老者老泪纵横，张嘴就滴滴答答讲了起来，陈嘉听了直翻白眼。老人家说得是江宁土话，对于陈嘉这个新江宁人来说那就是听天书了。
听了好一会，才大致明白事情的缘由。原来是张姓老者与邻居之间的土地纠纷。
南方多雨，所以田块之间是要开排水沟的，这老者的邻居借着开水沟往老者这里移动了一掌距离，老者认为邻居占了便宜，于是和邻居起了争执，争执不下，两者都打了起来。老者头上的伤就是邻居用锄头敲的，当场流了不少血。
陈嘉验看了一下伤势，就一道小口，血已经止住了。
“被告呢？”
一个衙役出班汇报：“在衙门口呢，躺在地上不进来，说是腿断了。”
尼玛，真的假的？老头能把人腿打断？
“抬进来验伤。”
两个衙役抬着一个中年男人进来，看上去好像腿真的受伤了，躺在地上直哼哼。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孩子跑进来，扑在男人身上就嚎啕大哭，这哭声……惨！
陈嘉验看了男人的腿，伤得的确不轻，不过没有伤到骨头，还是万幸。
“咳咳，都安静一下，陈三，先替他们包扎一下，用酒精消毒，别感染了。”
包扎好的二人还有幸有椅子做，于是堂审变成了座谈会。
“那瘸腿的兄弟贵姓？”
“禀父母，小民姓张。”
“……都姓张？”
“一个村子的都姓张，我们村叫张家村。”
“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他是我孙子。”
陈嘉下巴差点掉桌子上，“公堂上不准骂人。”
瘸腿汉子一脸委屈，“禀父母，小民没有骂人，他真的是我孙子，不过不是亲生的。”
陈嘉明白了，这是辈分，前世也听说过的。啧啧啧，这老头，憋屈！
“他告你侵占了他一尺田，你有啥话说？”
瘸腿汉子哭丧着脸申诉：“小民冤枉，我绝没有做过这种事情，请父母明察。”
那张老头一听就急了，一顿申诉，土话说得急如雨点，陈嘉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气得陈嘉一拍惊堂木，“请说普通话。吾册那，被你气得昏古去。你说慢点，本官听不懂。”
于是老头放慢了语速，“他说谎，他们家一直占我们家便宜。”
行了，案子很简单，没啥意思。
“原告和被告都听好了，大堂之上说谎是要受惩罚的，谁说谎就要罚款一贯钱，你们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
二人相互看看，都沉默不语。
陈嘉被气笑了，典型的农民式狡猾，居然不怕罚款，看来我不拿出点真本事，你们还真不把我当回事。
“张家村是谁去丈量土地的？”
颜魁站出来，拱手道：“是下官。”
陈嘉招手叫来一个小吏，“把张家村的土地册拿来，还有往年的账册一并拿来。”
回头看看这二位，冷笑连连，“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还坚持说谎，就别怪我不客气。”
那中年男人的老婆脸上闪现一丝惶急，不停拿眼瞅自家男人。
陈嘉心里已经一片了然。
小吏将账簿拿过来，翻到这二人的登记的那一页。
陈嘉对照了新旧账本，田亩数量是一致的，心里更加笃定。
“你们听好了，我现在要派人去核查你们的田亩数，他们去量一次需要一贯钱的出差费，本官也需要一贯审理费，说谎的需要给对方一贯赔偿，加上一贯钱的罚款，总共四贯。你们可想好了啊，他们一出门，输的人可就要支付四贯钱。家里没钱的就拿田顶。最后一次机会，说谎的自己赶紧承认，否则后果你们已经清楚了。”
那中年汉子明显脸色变了，旁边的婆娘更是急得面红耳赤的。
陈嘉觉得再添一把火，“现在承认撒谎还来得及，罚款也不用。一边是四贯，一边不花钱，只要不是憨憨就应该晓得选哪一个吧？”
那汉子终于红着脸低下了头。
………
案件圆满结束，中年人回去把多占的地还回去，因为互殴都有伤，所以中年人赔礼道歉了事。爷爷给孙子道歉，这个脸已经丢大了，算是惩戒吧。
众衙役齐齐上来祝贺父母官旗开得胜，陈嘉却一点精神都没有。
什么狗屁倒灶的案子？一尺地顶多种一垄庄稼，能收获多少？案犯更不堪，连吓带哄就招供了，连事先想好的满清十大酷刑都没用上。
“县尊怎么好像不太开心啊？”夏玉龙看看陈嘉脸色不好，赶紧阻止衙役们无耻吹捧。
陈嘉斜依在椅子上，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这种案子一点难度都没有，扫兴得很。”
周洞大笑：“县尊啊，这农村么就是这样的，东家少只鸡，西家丢只羊的。这样不是蛮好么，轻轻松松评级甲等。”
陈嘉一声长叹，“天生我材无用处，奈何桥上亦伤心。都散了吧，以后这种案子少来烦我。仇俊，周洞，以后你们两个负责处理吧。”
还是抓紧时间写教材吧，搞好教育才是百年大计。
古代最强大的统治力其实不是皇帝，而是宗族。很多事情都不会上升到法律层面，基本上在宗族内部就消化掉了。
此时的人对宗族的忠诚要远远高于对国家的认同，或者直白说很少人有国家概念，国人的国家概念在民国时期才逐渐形成。
这次的堂审看着荒诞不经，两个农夫间的矛盾，实际上是有人支使，来伸量他这个知县父母官。或许是想看看他的水平，或者还有其他目的吧。
陈嘉门槛精，立刻将此事推诿给两个主簿，他现在哪里有时间和乡绅之间斗法？也谈不上斗法，就是斗斗心眼罢了。
回到后宅的陈嘉脱去官服，换了一身短衣就在书房里忙开了。五万亩地的规划，还有这破破烂烂的县城，都是需要重新规划的。
要想富先修路，联通江宁城和其他县的的道路必须要修。
县城必须要修，这是面子工程，将来要博取政绩的。
钱从那里来？土地税非但不能增加，还要在自己权限里大幅度免税，减轻农民负担，才会减少隐田的出现。
农民的种植技术也需要提升，最简单的就是施肥，那么公厕也要建立，江宁城里的人粪也要去抢过来。
林林总总，陈嘉一条条，一件件都记录在案，归纳整理，先后顺序，规模大小，钱粮出处，全部要计划得清清楚楚。
对了，不是说那秃驴和贫道三天内就来投案自首，主动上缴隐田的么？这都好几个三天了！福王那边不会出啥幺蛾子吧。
没错，就是出了幺蛾子。
让同济寺和火云观让出寺产，不等于绝人生计么？这些个出家人吃什么用什么？
尽管福王强大的压力是无法抗拒的，但是垂死还要挣扎一番呢。一面答应交出寺产，一面派出信使求援，这就叫拖刀计。
陈嘉派人找到郡主询问此事，赵琳这才晓得这群出家人的狡猾，气得直奔福王书房先，“父王，那同济寺和火云观到现在也没有交出寺产。”
福王平时保养得很好，看上去也就四旬的样子，保养好首要一条就是心态要好。
“这帮秃驴看来是不打算在江宁混了？琳儿你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找杨武，既然好好说话他们不听，那就换一种方式。”
第0056章：夏日里的一把火
杨武接到福王的信，思忖了一会，便叫人把瞿五叫来。
“你们营的防卫仓库的任务交给其他营，你去办一件事。”
杨武将福王的信件交给瞿五。
瞿五细细看完，大笑着拍拍自己的胸脯，“厢都指挥就瞧好吧，陈知县对我有恩，这忙我帮定了。”
杨武的凤眼微微一眯，“你先要确保尽量不要出人命，这帮秃驴在朝堂上也是有人的，到时候无端生事。”
瞿五混不在意，“厢都指挥，看您说的，且不说这是帮福王办差，就算没有福王，您朝中不也有关系？谁怕谁啊。”
杨武一脚就踹过去，“让你小心办事就好好办，哪来的这么多碎嘴。”
………
同济寺和火云观难得团结一致。冯天师大老远来拜访灵悟大师，商量对策。
“大师啊，我已经派人去京都找关系，看看朝堂有没有办法阻止这件事。不过不乐观，隐田本来就是违法的，加上福王手里还有我们的把柄，这再拖下去，就怕事情不好收场。”
冯天师的老脸皱成一团，心乱如麻，往日的飘飘若仙早已不见踪影。
灵悟老和尚也是白眉紧皱，手中的念珠不停转动，出卖了他此刻焦躁不安的心情。
“大师，你这边如何了？有没有找到关系？”
老和尚微微叹了一口气，“已经写信给相国寺主持，通过他去找找宫里的贵人，不过福王身份显贵，他们也未必肯出头啊。”
冯天师闻言一双长眉就耷拉下去了。福王这个庞然大物，就不是他们所能抗衡的，这大宋除了极少数几个，谁还敢与福王叫板？
两人在禅室里相对无言，屋子里面全是愁云惨淡。
忽然外面有人喊，“官军来了，官军来了。”
灵悟和尚和冯天师嚯地站起身，难道福王动用官军来搞事情？
瞿五看着眼前的两个出家人，冷冷道：“有逃逸士兵进入寺庙，我奉命来捉拿，你们都老老实实在房间里呆着，搜查不结束不准出房门。凡抗命者杀无赦。”
逃兵？逃你妹！不就是想来搞事情的么？
灵悟老和尚白眉一扬，“这位官爷，本寺乃……”
瞿五压根不听他说话，指着冯天师问：“你是何人？”
“无量寿佛，贫道乃是火云观观主冯浩。”冯天师很自信，他在江宁城的地位尊崇，多少富贵人家都是他的信徒。有宋以来，道家昌盛，当今天子笃信道教，所以道教在民间的影响力已经超越了佛教。
“你就是冯天师？真的巧了，省得我跑一趟。来人啊，将他们关进屋子里不准出来。”瞿五大喜，真是省事，顺手就捞了一只兔子。
士兵不由分说将两个老家伙往禅房里推，旁边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和尚见了冲上来准备解救。
瞿五早就料到他们不会这么老实，朝旁边士兵一使眼色，几十个士兵挺着盾牌就冲了上去。
饶是那几个和尚有些武艺，还是禁不住士兵盾牌的挤压，被围成了一团。
瞿五冷哼一声，“给我打。”
乱棍如雨点般打了下去，那些个和尚顿时头破血流，有和尚准备拼死一拼，却听见瞿五大喊：“有反抗者杀无赦。”
灵悟眼见和尚们血流如注，慌忙大喊：“住手，住手，我们听命就是。”
瞿五却假装听不见，直到那几个和尚被打晕了过去，这才挥挥手，“我再说一遍，都各自回房，敢踏出一步的杀无赦。”
房间里的灵悟和冯浩面面相觑，官军如此作为当然是因为福王的命令。此刻二人有些后悔，跟福王较劲不是找死么？
和尚们进屋后，士兵们倒也不再管他们，只是在外面巡逻。
瞿五坐在大雄宝殿里，看着雄壮的佛像发愣，这金灿灿的不会都是金子吧？
第一天有人想出门理论，被打了个半死。
第二天老和尚实在是饿得不行，想求情，被瞿五以还在搜查为名赶了回去。不过出于人道主义，每个房间里还是送了喝的。至于吃的就没有送，因为他们不会做饭。
第三天老和尚实在顶不住，哭着喊着要见福王，说是把田产都献出来。瞿五回答说帮他带信，请安心等待，于是便没了下文。
第四天，老和尚和冯天师趴伏在房门口，哭喊着饶命，愿意将所有财产交出来。
陈嘉在外面听到了，匆匆忙忙赶过来，“哟，这老和尚老天师如何哭得如此凄惨？”
那灵悟和冯浩见陈嘉身上的官服，便晓得正主来了，慌忙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我等愿意献出所有财产，请父母怜惜出家人。”
陈嘉揉揉鼻子，“好臭，有话还是出来说吧。”
没办法，四天时间总要有排泄物的，出不去门怎么办？只有原地解决了。
陈嘉捏着鼻子，瓮声瓮气道：“你们是自愿捐出来的么？”
灵悟涕泪横流，不停磕头，“自愿，自愿的。”
冯浩在也是磕头如捣蒜地附和。
“嘿嘿嘿，恐怕你们出了这扇门就不会这么好说话了。”陈嘉这么可能如此简单了结此事，等他们出去到京城找人告状，虽然不怕，可也麻烦。
一封认罪书放在二人面前，“签了，做几年牢这事就算了了。”
灵悟大惊，抬头哀求，“我们已经将所有财产捐出来，父母如何还不放过我们？”
陈嘉捂着鼻子冷笑：“活该你们倒霉，本县新官上任三把火，你们非要凑上来。看看你们平时的所作所为，这哪里是出家人应该做的事情？桩桩件件可都是事实，没有冤枉你们半分。你们自己看看，允许你们自辩。”
周洞将二张纸扔在他们面前，“好好看看，莫要说我们冤了你们。”
二人拾起纸，看了几眼便晓得都是事实，再也无话，只是磕头。
“出家人不好好修行，居然发放高利贷，雇佣闲人讨债，逼迫人家家破人亡，你们还是个人么？隐田五万亩，隐民四万多，知道这是犯法么？你们有几颗脑袋砍的？居然还与女信众勾搭成奸的，生育的孩子弃之不顾的。”
周洞越说越生气，恨不得将二人碎尸万段。
陈嘉也是冷着脸不说话。这些天他们四处收集寺庙罪证，原本是想留个把柄，结果越查心越惊，越查怒火越盛，这里面居然还牵涉到几条人命。
“同济寺火云观从今天开始关闭，涉及犯罪的一共二百四十七人，判修路五年，其中情节特别严重的三人流放三千里。没收所有财产，收回所有人的度牒，余者六十八人发放路费遣散。”
陈嘉冷冷宣布自己的判决。判决书和各种证据还要提交江宁府衙，如果江宁府没有异议，就会执行。江宁府会将此案的详细过程上报朝堂，在刑部户部等部门备案。
灵悟老和尚和冯浩瘫软在地上，流放三千里，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其实就是宣判了死刑。心里那个懊悔就不用说了，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个煞星？
同济寺和火云观查抄出来的财富惊人，金银锭铜钱都是一辆辆牛车拉，就说各种名贵器皿，木材等就数不清楚。
瞿五拿到了三成，这是陈嘉给厢军的。瞿五看着清单，喜笑颜开，“陈知县，是不是太多了？”
“这次多亏你们帮助，平日里你们也是辛苦，就当江宁县给厢军的补贴吧。”
陈嘉这话没有错，厢军的军饷大部分是江宁府供给的，平时克扣现象不老少。江宁县拿出钱来补贴他们，在法律上也是行得通的。
第0057章：样板房
赵琳看着清单惊讶问：“这些出家人这么有钱？”
陈嘉点点头冷笑，“这哪里还是出家人，吸血鬼差不多。被他们逼债逼死的有三家，将女儿卖到青楼的有二十六个，你看看，居然借着佛会奸**女的，还是很多人不愿意出来作证，他们自己招供的就有一百多个。这火云观就更不堪，坏事做绝，那冯浩流放三千里算是便宜他了，应该就地处决。”
一旁的周洞一拍桌子，“应该全部砍了才解气。”
仇俊摇摇头，冷笑道：“还是县尊说得对，一刀砍了让他们太舒坦，不如劳作来得好。到江宁城的六十多里道路就交给他们，每天只能吃半饱。”
夏玉龙吐吐舌头，这帮读书人一个比一个狠，最狠的就是陈嘉，年纪轻轻的，惹不起啊。
陈嘉一拍手，“得了，现在我们土地到手，钱财也不缺，得为老百姓干点实事了。”
几人围坐在一起，手里都拿着一分资料在看。颜魁和夏玉龙识字不多，看得抓耳挠腮的，实在是一知半解。见其他人都看得十分仔细，只有相视苦笑。
“先修到江宁城的路我理解为什么要修到当涂县的路？”仇俊很是不理解，修路到江宁府，和首府连接更紧密，方面人员货物往来，这是大家的共识。这当涂有什么？还要与人家县商量，否则人家不给你进去啊。
陈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拿来一张地图，“我们到当涂大概八十里，这里有样东西是我们需要的。这个东西会让几千人有工作，解决几万人的吃饭问题。”
赵琳瞪大眼睛，“什么东西？”
陈嘉神秘一笑，摇摇手，“暂时保密。周洞，还记得我说要你出面的事情么，就是这个。现在我还不能说，因为我需要确定一些事情。不过修路可以走在前面，反正花不了几个钱。人手不够监狱里面还有一些，实在不行问江宁府监狱里面要，我们可以出一点钱。这些犯人与其在监狱里吃白饭，不如和这些和尚道士一起劳作，也算造福于民。”
周洞伸头看看地图，仔细回忆一下，当涂有啥？穷得跟鬼一样的地方，人口也不多，地方也是山丘多过平原，实在是搞不懂。
“五万亩隐田我们不能无偿拿下，虽然他们违法，可也是我江宁县治下的百姓。仇俊，周洞，你们尽快将那些隐民登记在册，隐田我们可以出钱买下来，价格参照现在市场价格。”
周洞讶异问：“全部买下？钱从哪里来？买下来的田谁种？”
陈嘉点点手里的资料，“我的计划里面产业园里会有很多作坊，这五万亩田主要就是用来做产业园区的。我们这次缴获的钱足够买地了，失去土地的人正好都进作坊干活。将土地租给作坊，每年收取地租，这就是我们县以后主要收入来源之一。加上商税，过路费，以及农税，以后除了上缴的，我们还会剩余不少。”
“这五万亩有一部分散落在四周，怎么解决？”仇俊问。
“换田，给换田的农户一部分补贴。如果不肯，嘿嘿，就看你们的表现了。”陈嘉故意笑得阴森森，意思就是不肯换就上手段。
赵琳听得慎得慌，一巴掌拍过去，“你就不能好好说话？整天作怪。”
陈嘉揉揉吃痛的胳膊，看看几个憋得面红耳赤的人，“你们谁敢笑出声，我罚他去修路。”
周洞看看地图，再看看手里的计划书，摇摇头，“谁家作坊会过来？”
陈嘉嘻嘻笑道：“我家，郡主家，王家，章家，等这里作坊多了，自然会有更多的作坊搬过来。最重要的就是这个资源，这可是个庞然大物。”
众人顺着他手指看去，居然指着当涂。
张有泉拿着图纸，看着眼前这片地，“就是这一片，背靠凤凰山，上面有很多石灰石，取土也方便，造水泥作坊再合适不过了。”
杜平，杜江，石头，杨胜几人站在他身后，看着眼前这一大片土地，眼睛里面充满期待，这里就是少爷说的产业园？！
…………
余定河永远在静静流淌，河边的树林郁郁葱葱，树林里有鸟雀在欢鸣。
章丽媛坐在椅子上看着蓝天发呆。
小岚拎着篮子跑过来，“媛姐姐，我们去找大哥玩好不好？娘亲给大哥做了好吃的。”
章丽媛的眼睛终于转动起来，“去找陈嘉？好啊好啊。”
娇娇从门里出来喊：“你们快一点，就要出发了。对了，媛姐姐，你换洗衣服带了没有？今晚要住在大哥县衙里，没有的话就穿我的。”
章丽媛一边拉着小岚往门里走一面催促：“带啥带？买新的。”
陈柳氏好几个月没有见陈嘉，想念得紧。于是准备不少好吃的准备去看看，主要想在县衙后宅住几晚，看看和住家里有啥不一样。
县衙后宅，那是只有官眷才能住的地方啊，想想就激动得不得了。虽然江宁县不如府城，可那是侄子的地盘，他就是那里的天。
几辆马车驶出江宁城没有多远，就见到几百个人在修路，旁边不远处有几十个厢兵在树荫下聊天。
这些人修的路很平整，马车上了新路立刻就感觉平稳太多啦，简直像在水上滑行一般。
“媛儿啊，这就是那些和尚道士？怎么这么多呢？”婶娘回头看看越来越远的那些修路人，又转头问章丽媛。
“是啊，可不止和尚道士，还有狱里的犯人，你没看见有些人脚上带着镣铐么？那些就是重刑犯。”章丽媛点点头，这些日子陈嘉的所作所为江宁城都传遍了，据说郑知府也同意表现好减刑的建议。为此府衙还多了一笔收入，算是修路的钱。
“啊呀，嘉儿叫了我几次去住几天，我一直不得空。不晓得那县衙是个啥样子？”满是憧憬的陈柳氏已经满脑子幻想，嗯，肯定比府衙差一些，那也不错了啊。
马车行驶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便看到一个大型工地拔地而起，到处都是人在劳作。远处有几个大工坊，里面影影绰绰好像有很多人在进进出出。
工地尽头便是一个灰蒙蒙的小县城，外墙都是土坯，没有府城那么高大。城门也矮小，路也窄，不过道路都与外面的大道一样平整。
等马车在县衙前停下，陈柳氏几个人下了车以后就呆住了，好雄伟的县衙！
县衙大门很多人在进进出出，其中有个衙役打扮的人看看她们，停步问道：“你们找谁？打官司告状去旁边那扇门，这里只负责产业园。”
章丽媛福了福，微笑道：“这位兄弟，我们是来找陈知县的，这位是他的婶娘。”
陈柳氏挺了挺胸，一付我就是的样子。
那衙役果然变了脸色，满脸堆笑，“马车往这里走，可以直接去后宅。夫人请进，我这就去禀报县尊。”
一旁娇娇摆摆手，“不用了，我们直接进去找他好了，这位兄弟自去忙吧。”
那衙役还是满脸堆笑：“那怎么成，您几个捎待。”也不容她们回话，就噔噔噔跑了进去，不一会陈三和胡铁城随着那衙役跑了出来。
二人拱手笑道：“夫人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去接您。少爷在给那些商贾开会，我们先去后院安顿。”
县衙旁边有个巷子，直通后宅，马车可以直接进到院子里。
陈柳氏看看这个宅子，惊讶到无以复加，“这院子这么漂亮么？我的天，原来县衙这么漂亮的么？”
陈三在指挥下人般行李，听陈柳氏的惊叹笑道：“哪能呢，这后宅啊是少爷造的样板房，以后江宁县会有很多这样的宅子。”
第0058章：新宅子
宅子是三进院子，和陈府大小差不多。不过房子和院子差别太大了，都是三层的小楼，院子里面有假山石，有树，有花，特别是宅子的墙壁都是用青砖垒砌，屋顶瓦片全是黑色琉璃瓦。
白墙青砖黑瓦，嗯，典型的徽派建筑，加上假山，花圃，典型的江南宅院。
屋里的家具更是让人眼前一亮，各种雕着花纹的家具，比起平时的家具好看不知多少。
“陈三，这家具……哪里买的？真好看。”
“夫人，这些都是少爷设计，几家木工作坊做的，每间房子的家具都有不同，都是不同的木工作坊做的。少爷请人来开作坊，他们要在县城置买宅子家具，这里就是样板房，给他们看的。”
陈柳氏一惊，“那我们住进来岂不是人家看不着了？”
碧月走进来接口，“夫人，旁边还有几个院子，他们可以看那里，不妨碍的。”
陈柳氏一脸欣喜，拉着碧月的手上上下下打量，把碧月看得面色绯红。
“嗯，长大了不少了，好像个子也长了。”
陈柳氏见碧月娇羞，于是放下手问：“我们住这里嘉儿住哪里？”
“少爷住前面那个院子，这个院子是专门留给您住的，旁边的院子是留给小姐们住的，章二小姐今晚就住那个红顶的。”碧月拉着陈柳氏到了门外，指着旁边的几幢楼介绍。
其实院子都不大，可是房间大呀，而且都朝南，阳光充足。房间里面有单独的厨房，有洗浴的房间，有书房，客厅，所有的卧室都在二三楼，私密性，隔音都很好。
“碧月，这宅子也是陈嘉设计的？”章丽媛眼睛已经不够看了，到处张望。
“是啊，都是少爷设计的，这里有八栋楼，每个楼都不一样，三个和小城他们住在最前面的那栋楼里，看见没？就是那栋四层楼的，是所有楼里面最高的。”
陈柳氏摸着房间里的家具，房间里还隐隐约约能闻到木头特有的气味。
打开家具门，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章丽媛惊讶地看向碧月。
“哦，这叫铰链，也是少爷设计的，小城他父亲的铁作坊制作的。胡三掌柜的铁作坊也搬过来了，好大好大，里面有几百人在打铁，我去看了一次，热死了。”
陈柳氏点头，“这事我知道，上个月刚搬来，胡三不是把家也搬来了么？他现在住哪里？县城里？”
胡铁城摇摇头，“还没搬，我家房子还没有造好，要下个月才搬。我爹娘现在住工坊里。”
“你家新房子造哪里？”
胡铁城挠挠头傻笑道：“造在新区，老城区以后要拆掉，全部搬去新区。”
见陈柳氏没有听懂，陈三在一旁解释：“县城太小了，少爷又扩大了十里造新的城墙，这老的城墙里面以后都是贸易区，专门用来做生意的，衙门以后也要搬出去，这里将来做高级客栈。”
陈柳氏顿时呆住，这么漂亮的地方以后做客栈？太浪费了吧。
碧月懂她的心思，“夫人啊，新县衙的后宅也很漂亮的，下个月就能造好。杨胜他们召集了上千人在做新区的工程，很快就会造好的。”
…………
衙门里，周洞正在上面指着一幅图介绍新区的情况，下面坐着一百多个衣着华丽的商贾，正津津有味地听。
“大家想象一下，将来江宁县会变成什么样子？长江口有码头，你们的产品会顺着长江卖到全国。江宁食品作坊的咸水鸭和咸鸡顺着水路已经卖到北方了。看看刘氏成衣作坊，现在有三百多妇女劳作，你们可以问问他，最远卖到哪里去了？河东路！以前他赚多少，你们现在问问他赚多少？”
下面的商贾都偷偷开始交头接耳嘀咕起来，周洞索性喝口茶，等他们说完。
有个商贾站起来问：“周主簿，我有个疑问，为啥来产业园落户的人一定要将手里的田卖给你们？”
周洞拊掌笑道：“因为你们这里离不开土地，那也做不好生意。”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
“按照县尊的话，有田的人就会有小农思想，不专心做生意，就做不好生意。你们以前从土地里面赚了多少钱？你们再看看我们县尊，赚了多少钱？一年多前开始卖香水，卖芙蓉纸，现在你们看看，制铁作坊，食品作坊，化妆品作坊，肥皂作坊，哪一个不是日进斗金？就说卖了地的那几家，你们可以去问问，一个月现在赚多少？产业园就像一条船，我们希望能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奋斗，一起赚钱，而不是脑子里总是那几亩地的人合作。”
旁边站起一个中年汉子，“我们刘家村将土地全部卖给县尊，开了这个成衣作坊。二个月赚得钱比得上我们以前一年种地的。村里女娃都在成衣作坊里干活，每个月月钱三四贯，男人都在工地上干活，每个月四五贯，啥时候我们刘家村这么富裕过？就是县尊来了以后，就是我们加入产业园以后。”
另一个精瘦的汉子也站起来，“我们下河村把地卖给了县尊，村里成立了养鸡场，养鸭场，养猪场专门给江宁食品场供货。还成立了小食作坊，我们做的小食江宁城的人都抢着吃。现在全村老老少少二百多口人，几乎人人有活干，天天吃饱饭，每家每户至少一个月赚六七贯。这种日子哪里来的？就是县尊来了以后才有的，听县尊的话才会赚钱。”
眼见大部分人都已经信服，还有个别的还在犹豫，一旁的仇俊干咳了一声，“县尊，买卖自由啊。我们现在人力也有限，照顾不了那么多人。再说我们县也不能没有农业，想种田的还是种田比较好。”
陈嘉点点头站起身道：“仇主簿说得对，所谓强扭的瓜不甜，我们也不强求。这会就到这里吧，想合作的找二位主簿商量，还想种田的就请回。我家人来找我，所以就先失陪了。”
说罢大袖一甩，潇洒转身去了后宅。这些日子甩大袖已经甩出花来了，气质这一块蹭蹭往上跑。
众人都起身拱手相送父母官，说实在的，现在这里的人就没有不佩服陈嘉的。也就四个月吧，江宁县几乎天天在发生变化，越来越多的人感受到了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比起以往千年不变的生活，他们也许更喜欢现在的样子。
“嘉儿～～”
陈柳氏见到陈嘉黑瘦的脸，眼泪就哗哗出来了，搞得陈嘉措手不及。
“怎么了婶娘，出啥事了？”
“你怎么晒这么黑啊，嘉儿啊，受苦了。”
陈嘉哭笑不得，拍拍陈柳氏的背，“婶娘，我没吃苦，就是最近一直往农村里跑，多晒了几天太阳。”
陈柳氏看看他的眼神，“真的？”
“真得不能再真了。你们来了正好，陈三，你去买几只羊要肥一点的，今天烤全羊给婶娘接风。”
陈三含笑答应，正准备转身，旁边胡铁城一把拉住，“少爷，我想吃叫花鸡。”
陈嘉被他这憨样逗乐了，“行，陈三啊，干脆让紫薇姐来我们这里开一个叫花鸡铺子，顺便赚点钱。”
张紫薇是张有泉的独生女，老头有意将闺女许配给陈三，所以陈嘉才有这么一说。
陈三咧嘴笑笑，：“行，回头见到张叔我和他说一声。”
第0059章：短铳
江宁县小学要开学了，赵琳，王薇，章家姐妹都到场祝贺。这是江宁县第一个公立小学，是江宁府第二家公立小学，是陈嘉担任知县半年多来第一桩教化政绩。
教授都是江宁学院的落榜生，为了教化事业，为了高薪，为了养家糊口，小学所需的十几个教授都到齐了。
陈嘉没有出席小学开学仪式，而是去了胡三的制铁作坊。
胡三打开桌子上的箱子，里面露出五个奇形怪状的物件。
“这是短铳，是一种火药武器。是少爷设计的，我们制铁作坊造的。”胡三话里的骄傲予以言表，花了三个多月不停试验，光枪管的加工就报废了一百多根，终于做出了这五把成品，如何不骄傲？
陈嘉拿起短铳，一种金属的厚重感扑面而来。枪柄是木头做的，抛光后上了清漆，握在手里十分舒服。举枪瞄准，黑黝黝的金属管就在眼前晃悠，仿佛化作了一只吃人的野兽。
扳机做得也很顺滑，扣动后激发锤撞击金属的声音让陈嘉心里如同一股水流流淌过，舒服到不由自主发出满意的呻咛声。
光这个弹簧片，陈嘉和胡三就没日没夜研究了一个多月才成功。
陈嘉是机械工程师，对炼钢也只是了解，并没有实践过，中间失败的辛酸就不能与外人道了。高炉就毁了好几个，炉内耐热材料不知道试验了多少回。好在有很多炼钢师傅在一旁协助，提出了很多建议，加上陈嘉远超现代的炼钢原理，终于炼出了生铁，熟铁，高碳钢，中碳钢和低碳钢。
江宁府有一个矿品极好的锰矿，所以合金钢暂时只有含锰合金钢，至于其他金属矿陈嘉不认识，虽然知道配方也暂时没用。
一同来的还有张有泉，陈三和胡铁城，几人拿起短铳仔细翻来覆去看，张有泉开口道：“和军队里的突火枪有点像，不过短了好多。”
他心里对着东西有很大疑虑，突火枪是宋朝武器库里非常先进的武器了，但是杀伤力的确有限，突火枪可能最大的作用是惊扰对方马匹造成混乱。
陈嘉从箱子里拿出几个油纸做的小圆筒，还有一袋子铅弹。
“这纸里包的是火药，我不晓得装多少合适，这需要试验后才知道。火药点燃后推动铅弹就能伤害敌人了。”
“我们去山里找个没人的地方试试看。”陈嘉拿着短铳跃跃欲试，他迫切想知道这短铳的实际威力有多大。虽然胡三已经做了一部分的试验，他还是想亲眼看看。
一行四人骑着马很快便在凤凰山里找了一个僻静处，胡铁城将三副旧铠甲绑在一棵树上，陈嘉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找了一棵树将短铳牢牢绑住。
然后叫大家退后二十米，找个藏身的地方，自己则将火药和铅弹装好。拉着一根细绳跑了过来。细绳的另一头则绑在短铳的扳机上。
“少爷，很危险么？”这番操作让胡铁城有些看不懂。
“何止危险，不小心会死人的。刚才我装药的过程你看懂没？”
“看懂了。”
“行。”
拉动细绳，只见短铳枪口冒出一团火光，一声巨响后铠甲胸前部分便冒起一阵轻烟。
四人凑到铠甲前仔细翻看。
“击穿了两副，铁丸嵌进第三副一半，如果是人，估计胸骨已经断了。”张有泉是在战场上打仗打老的，一眼便能看出受创后敌人的惨样。
“少爷，这家伙厉害啊，就是太近了。”胡三看后道。
“那就再远一点，绑那颗树。”
距离二十米处将短铳重新绑好。
“砰”一声巨响。
“打穿一付铠甲，打中要害决计活不了。”张有泉肯定。
“加大药量再试。”
“砰”
“砰”
“砰”
连续射击十二枪后准确度下降，枪管发烫。用水降温后继续试验，最后第五十三枪时枪管隐隐出现了一条细纹。
十米内指哪打哪，二十米内还能保证精度，基本能打中人，三十米子弹就乱飞了。
效果不错，比起前世的手枪来，精度那是不能比的，威力没差到哪里去。
换了一把新枪绑在树上开了几枪，检查下来没有问题。陈嘉便自己手持开了几枪，枪管发烫后，又换一把新的给胡铁城开了几枪。
后坐力有点大，单手持枪，三枪后手臂就有点吃不消，双手好一些。作为自卫武器来说，遇到危险顶多开一枪，压根就没有时间再装第二弹了。
四个人都轮到开了几枪，五把新枪用报废一支，另外四支都开了五枪。
“少爷，这短铳厉害。”胡铁城满眼都是喜欢，摩挲着枪身，仿佛在抚摸爱人一样。
看来无论哪个年代，枪支对男人来说就是无法拒绝的最爱。
“胡叔，这短铳大概成本多少？”陈嘉强行压抑住自己内心的喜悦问。
“两贯不止，如果能用少爷说的水车打铁，会减少很多人力，对成本影响不大。”
“如果上量呢？比如一万把。”
胡三有点懵，算了半天也能算个大概，他也晓得少爷最讨厌乱说，只好为难摇摇头：“我算不出来。”
陈嘉倒也没有责怪他，毕竟胡三擅长打铁，算账不是他的长处。
“胡叔，再打二十把，然后看看你打五把和二十把成本多少，包括废料也要全部算进去，多少时间能交货？”
“一个月。”
“这样，你看把短铳的零件拆开来，每人就做一个，难做的时间长的就多派几个人做，每个人做完后要打上自己的号码，看看这样需要多久。我不求快，只要质量一定要好，让大家用心些，这东西万一有一处没做好就会死人的，到时候别怪我翻脸。”
“明白了，少爷。”
“小城，这两把给你用，你有空就来这里练练，记得每次每把就开三枪，绝对不能多开，等枪管冷却后继续开，开到报废，记住一共开了多少枪。但是一定绑在树上，用绳子拉扳机。记住呀，不能大意，这东西一旦炸膛整只手都会炸没的。”
“好的少爷。”胡铁城喜滋滋地将两把短铳装进袋子，放到马背上后还摸了几把才罢手。
四人回到县衙，小学的开学典礼早就结束了。赵琳见陈嘉风尘仆仆赶回来就埋怨：“你跑哪里去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不在场，政绩不要了？”
“这种事情有你们不就好了，怎么着？你们四个大美女出马还不够风光的？”
陈嘉接过碧月递来的面巾洗了一把脸，端起茶喝了几口，这才感觉神清气爽。
王薇在一旁掩嘴笑，她晓得陈嘉的惫懒性格，这种没营养走过场的事情才不愿意干，倒是赵琳一心想给陈嘉扬名，特别热衷这种场合。
“陈嘉，我觉得我们的股份比例要调整一下，原来说好你参与管理的，现在倒好，做起甩手掌柜了。你看看，这几家作坊的事情你过问过没有，赚多少你知道么？有多少人你晓得么？”
章丽莺从陈嘉进门就没有好脸色，这王八蛋现在将作坊的事情一股脑推给她和张有泉管理，衙门的事情交给周洞和仇俊，自己整天不晓得在捣鼓啥东西。
陈嘉看看她的脸色，再看看她身后憋着笑的章丽媛，晓得这妞是故意找茬，于是叹口气一摊手：“我还不是为了大家赚钱的事情？你看现在胡三的制铁作坊已经开始投产了，这么多铁生产出来，每天要赚多少钱？”
章丽莺瞪大眼睛，“陈嘉你还要不要脸了？那制铁作坊和我们有啥关系？”
“哦哦哦，也对啊。这样，我这里还有一种产品，夏天可以驱蚊，治疗蚊虫叮咬，绝对居家旅行的好东西。”
章丽莺怒了，是真的怒了，“陈嘉，夏天都过去了你才说，你是不是故意的？郡主你不要拦着我，我今天和他拼了。”
众人已经笑得快直不起腰了，这陈嘉，活脱脱一个活宝。
第0060章：宿醉
宿醉醒来，头痛欲裂，浑身疼痛，感觉被人抽打了无数次，陈嘉已经想不起自己怎么回的房间。
碧月坐在床前正担心地望着他，见少爷的眼球微微转动，忙抹去眼泪问：“少爷，肚子饿么？想不想喝粥？”
陈嘉忍住身体的不适，嘶声道：“扶我起来。”
这具身体太弱了，要提高训练量，要让自己强壮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为了自己而活，还有数千人跟着他吃饭，后面还有数千个嗷嗷待哺的家庭。
碧月赶紧将他扶起，眼泪又止不住地流下来。
转头看去，居然发现胡铁城跪在床前，眼中满是悔恨，不由奇怪道：“你跪在那里干嘛？”
胡铁城刚想说话，一向乖巧温柔的碧月突然尖声叫道：“让他跪，不准起来。少爷如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百死莫赎。”
陈嘉懵了，什么情况？
“你去帮我拿碗粥，我饿了。”陈嘉轻轻吩咐道。
“好的，我马上去。”碧月帮陈嘉掖好被子，转身匆匆出去了。
“哟，小城，你哭什么？起来，跪在地上膝盖会坏的。”陈嘉看见胡铁城眼泪汪汪的，心里慢慢有些明白了。
胡铁城突然磕头哭道：“少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起来，别磕头。”
胡铁城依旧哭着不断磕头。
小黑的头伸了进来，见陈嘉已经醒来，眼圈顿时就红了，跑进来哭道：“少爷，少爷，你终于醒了。”
“你去把小城扶起来，再磕头就赶出家门。”
小黑赶紧一把抱住胡铁城哭道：“小城哥，别磕了，再磕少爷不要你了。”
胡铁城顿时僵住，抬头看着陈嘉哭道：“少爷，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你过来。”
胡铁城用膝盖爬到床前。
“你如果想留下，就答应我一件事。”
“少爷您说，啥事我都答应。”
“答应我从今天起，只跪天地父母，其他任何时候不准给人下跪。人啊，若是跪久了，腰就直不起来了。听到没？”
“听到了，呜呜呜。”
“听到了就赶紧起来，小黑，去热两个沙袋给小城膝盖捂上。小城，你去搬个凳子坐着。”
胡铁城艰难站起来，挪到旁边拖过来一个凳子坐下。
“小城，记住我的话没有？”
“记住了。”
“说说看，到底怎么了？”
“少爷您喝醉了，都是我不好，非要和您拼酒……”
“然后呢？”
“您睡了一天一夜。”
陈嘉心里也是微微吃惊，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喝几杯啊？唉，这身体还是太弱了啊。
“以后我多锻炼就好了。以前啊有个将军，小时候身体也很差，长大以后身体比谁都好，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生病的时候也会把身体有毒的东西排掉。所以你不要哭了，这么大的个子哭起来太难看了。”
屋外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陈柳氏，妹妹，张有泉，陈三一大群人都冲了进来。
陈柳氏一把将胡铁城拉开，扑倒床前哭道：“嘉哥儿啊，你吓死我了，以后可不敢这么喝酒了，你答应我好不好。”
看着一群人都用关心的眼神看着自己，陈嘉突然也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此时此刻，他才意识到以前他并没有将这一群人当做自己的亲人，他是以一种旁观者的身份在与他们相处，甚至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觉得自己高于他们，觉得他们不聪明，觉得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就如神仙下凡一般。所以他会调侃福王这样的权贵，所以他会调侃自己的叔叔，所以他会戏弄高高在上的郡主，所以他会救世主一般看小黑，石头他们。他很大方地施舍钱财给这些困苦的人，他享受他们对自己的感恩戴德，他压根就没有认同这世界。所以他总会将这里与前世比较，然后鄙视，轻蔑。
只有在此刻，婶娘的哭泣和他们关心的眼神中带着无助的那种绝望深深刺痛了他的心，彻底将他内心的黑暗暴露在阳光下。
陈柳氏习惯地抚摸他的脸，就如第一次见到那个三岁孩子的时候一样，在她眼里，陈嘉就是那个三岁的孩子。
“婶娘，别哭了，我有话想和大家说。”
陈柳氏强行压制自己的哭泣，直起身子想听他说什么，手还是紧紧握着他，仿佛下一刻他就要消失一样。
“对不起大家，让你们为我担心了。”陈嘉就说了这一句话，他觉得也只会说这一句话。
身体在慢慢恢复，疲惫，疼痛，麻痹，这些不舒适都慢慢离开。
小岚将手里的糖糕分了一半给哥哥，她觉得哥哥吃了这块糖糕便会好起来。
“甜么？”
“甜。”
“大哥你还想吃啥？小岚有钱，我帮你去买？糖人好不好？”
“好。”
“大哥你等我，我马上回来。”
小屁孩起身就向屋外跑去。
“大哥，你冷么？”娇娇拿了一个汤婆子过来，她心里有点害怕，就象前年哥哥昏睡不醒的那一次，她总感觉会失去哥哥。当哥哥醒来后，她有感觉特别的不真实。哥哥才是这个家最重要的人，不是她这么想，是全家都这么想，所以全家都担惊受怕地看着哥哥慢慢长大。这个家可以失去任何人，绝对不能失去哥哥。
“来，坐这里。”陈嘉指指床榻。
娇娇将滚烫的汤婆子塞进他的被子里，掖好被角方才坐下。
“哥，你说生病能带走身体里的毒气是真的么？”
“有时候是，怎么？还担心我？放心吧，我的身体我最清楚。给我三年时间，我会比任何人都强壮。”
“哥，郡主昨晚守了你一夜。”
“她人呢？”
“娘怕她身体吃不消，硬让她去休息了。”
“让你们担心了，实在对不住啊。”
“哥，以后再也不要喝那么多酒了，昨晚娘一晚没睡，一直在院子里守着。”
“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陈嘉心里又酸又痛，让这么多人牵挂，真的很幸福，也很难受。
小岚风一样窜进来，手里举着糖人塞到哥哥的嘴边：“大哥大哥，你快吃，还热着呢。”
赵琳来了，没有哭，一直在微笑，她不想让陈嘉看到她难看的样子。
陈嘉陪她在自己小院子里散步。
天上的月亮很亮，月光洒在小院里将小院照得明晃晃的。
“你看月亮像什么？像不像钩子？”
“嗯，像。”
“我唱首歌给你听好不好？”
“好啊。”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曲调好怪，不过蛮好听的。”
“......”
“为啥不说话”
赵琳很平静，说不上开心，也没有不开心，就安静和他说说话，或者看看月亮，或者看看已经光秃秃的桂花树。
章丽媛没有进小院门，院墙遮蔽月光，地上一大片黑影，而她就站在这片黑影里，静静地站着。
良久良久，她突然转身走了。她不晓得自己该不该进去，她想不出自己进去能说什么，只是觉得一根针慢慢刺进心脏，好痛好痛。
远处花园里的亭子里，有个人一直在默默看着她，直到她转身离去，才悠悠叹了一口气。
小楼上，一个身影站在窗前，直到她转身离去，才将窗户合上，影子印在地板上，轻轻晃动。
江宁县的第一缕阳光顽强地刺破浓雾，将温暖努力洒向人间。
陈嘉安静看着熟睡的郡主，看着她长长的睫毛，看着她笔直的鼻梁，看着她雪白的肌肤，嗅着清冷空气中轻轻飘来的幽香。
握着的手已经麻木，但又怕松开后她会突然醒来。
碧月看着斜靠在床头的少爷，他已经在床沿上坐了许久一动不动，只是不忍惊醒睡在床上的赵琳，心里好生羡慕。
当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赵琳那张晶莹剔透，白洁得毫无瑕疵的脸上，那双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中分开，露出漆黑又明亮的双眸。
坐在床沿的男人，安静地看着她，安静看她睡去，安静看她醒来。她知道他一夜未睡，就在她身边守了一夜。她没有感谢，没有感动，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我该回家了。”
“好。”
两人不再说话，安安静静分开。
陈嘉没有送她，她也没有回头。
第0061章：江宁县的房地产
江宁的冬天比较难受，这与它独特的地形有关。三面环山，一面靠江，于是冷空气加上潮湿的空气，让人们的体感相当不舒服。
陈嘉出任江宁县也大半年了，江宁县也因为他的到来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新城墙已经建成，新旧城墙之间的土地上大批的新式住宅拔地而起。宽敞的道路，整洁的绿化，各式建筑鳞次栉比，白墙黑瓦，青砖围墙，让整个城市仿佛水墨画里的仙境一般。
绝大多数有钱的江宁富贵都在江宁县里购买了房产，价格有点贵，但是看到房屋内那惊为天人的设计和装修，几乎没有人对价格产生任何疑问。
旧城墙也被改造过了，城墙用青砖覆盖，城门和道路也都加宽加高。旧城区被改造成一个贸易集散地，几乎所有作坊都在这里有一个对外贸易的窗口，人们在这里谈生意签契约，原来的县衙一部分改建成了契约登记处，后宅变成江宁县第一家豪华级酒店。
酒店的小二大多都是年轻女性，穿着整洁的制服，不卑不亢颇有礼仪的服务态度，还有穿着黑色制服腰挎腰刀的护卫，门口还有专人管理整齐的停车区域，精致的家具器皿，甚至在一些展览区域还能看见名贵的奇石书画。
当然好的服务带来的就是昂贵的价格，一个三层楼的院子，一晚就要二十贯，这个价格甚至可以说全大宋也是最为昂贵的。可偏偏天天客满，如果要入住没有预约是不可能住上的。
陈嘉在新县衙里，正在和周洞，仇俊等人开会。
“造纸作坊的滤池里面的淤泥是极好的肥料，还有河道里面的淤泥也是同理。这些淤泥现在越来越多，不能再象以往一样往人家田里一扔，这都是钱，再便宜也要售卖，而不是随便给人家。另外，城里的厕所需要专人管理，粪便也要农户出钱买，同理，价格便宜些。”
周洞的脸黑多了，这大半年他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整个人瘦了很多，完全认不出原来公子哥的样子。陈嘉将全县的农村田地管理交给他，为此他可是动了不少脑筋。
为了让农户增产，肥料是必不可少的，所以他今天将脑筋动到了造纸作坊和公共厕所。
仇俊负责县城的管理，所以公共厕所也是他的管辖范围。
“可以，那就定个价格，卖粪的钱作为厕所管理人员的收入，按照比例一部分上缴县里，一部分给管理员。还有随地大小便的现象很严重，这点夏县尉要抓一下，决不能让这些人毁了来之不易的江宁县。”
夏玉龙精神一振，立刻表态：“现在县里的巡捕已经增加到了二百人，除了日常巡逻，保证安全之外，我们也会担负秩序的整顿，放心吧仇主簿，一个月内保证让这些现象消失。”
陈嘉看看旁边的颜魁问：“产业园那些作坊的护卫队情况怎么样？”
颜魁赶紧汇报：“最小的作坊也有六个护卫，胡大哥的制铁作坊规模最大，他们的护卫队有七十多人。除了作坊护卫队，我们在产业园也成立了火龙队和军巡铺，而且每个里现在也都成立了军巡铺，总人数已经超过五百人。日常全县的安全管理应该没有问题了。”
“五百人？这些人以前有从军经验么？”
大宋军巡铺实际上有点类似前世的派出所，不过在职能上有些差异。陈嘉成立军巡铺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强乡里的安全，打击黑社会性质的恶性事件，处理平时一些家务小事，总不能再花费时间去处理张家村那种官司了。
颜魁道：“县尊放心，都进过短期培训，以后还要轮训，花点时间总会训练出来的。这段时间村里的那些恶霸闲汉都收拾得差不多了，送去修路造房子的人已经超过三千人，杜掌柜说新城工程就要结束了，这些人光修路用不了那么些人。”
陈嘉仰天哈哈大笑，“这家伙，变着法来打听工程啊？周洞，你跟颜魁说说我们接下去的工程安排。”
周洞笑着摇摇头，拿出一个册子，“颜县尉，你去和杜掌柜说，后面还有好几项工程需要他忙活呢，放心吧！等新区的建设完成，接下去有几个大工程，一个是河道的疏浚，县里有两条河需要疏浚和开阔，估计这工程够几万人做半年的。产业园与长江联通的秦淮河需要疏通和加宽，这可是黄金水道，疏通了秦淮河，我们与江宁府，扬州府，苏州府等地的联系就更紧密，运输费用更低。还有这条江宁河，江宁几乎一半的田地靠它灌溉，说是母亲河也不为过。还有两个码头，以后产业园的货物直接运到码头，再由船运到各地。还有三条路，作为江宁县联通东西南北的主干道，今年也要修出来。”
颜魁呆住了，“我的天，这么大的工程得花多少钱啊？咱们有那么些钱么？”他说这话眼睛却看着仇俊，因为县里的财政大权现在由仇俊掌握的。
仇俊笑得跟花一样，“够，太够了，且不说过路过桥过河费，也不说作坊缴的税，就说这新城的房产赚得钱，我们估计十年都花不完，否则县尊哪来的钱给你们涨月俸，哪来的钱招聘那么多巡捕，哪来的钱搞那么多工程？”
仇俊是真的服气了，陈嘉当初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最反对的就是他。不过他怎么也想不到陈嘉真的有本事把房价卖得与江宁府一样贵，居然还那么多人抢。看过样板房以后，仇俊自己也抢了一套，钱是问陈嘉借的。不抢不行啊，自己一家老小十几口人，都挤在一个租来的小院子里。现在自己俸禄提高了好几倍，房价又打了折扣，只要自己兢兢业业做两年，这套大院子就是自己的了。
其他三个人也都抢了一套。
周洞家有的是钱，全款拿下了一套大宅子。陈嘉每次路过都要嘀咕，卖亏了，早知道这小子这么有钱，打个屁折扣。
颜魁和夏玉龙都是问陈嘉借的钱，买了一套和仇俊差不多的院子。
颜魁还把父母姐弟几个接过来住，一家十来口人，住的舒舒服服。自家姐夫加入了杜平的建筑队，两个弟弟现在在夏玉龙手下做巡捕。一家老小每月的收入就要有六七十贯，一年半载的这房子的钱也就还清了。
夏玉龙家人少，可是他不想吃亏，都那么大，自己买小了被他们笑话。自己现在每月收入将近四十贯，加上自己婆娘开了一家店铺，每个月也有一二十贯收入，顶多两年，就能把账平了。
新区里最大的宅子是郡主买下的，王薇也买了一套大宅子，最狠的是章家姐妹，买了五套，若不是陈嘉死活不肯多卖，估计会买十几套。为了这事章丽莺还与陈嘉吵了一架，骂陈嘉忘恩负义，骂陈嘉重利轻友，章丽媛为了报复，在陈嘉的后宅住了好二个月不肯走，说是要把损失吃回来。
买得人实在太多，为了不让普通百姓吃亏，陈嘉出台了限购令，就这，也架不住人家各种骚操作，打擦边球。
江宁县原住民都分到了宅子，比他们原来的好，比原来的大，最重要的是还带着沿街一个商铺，不管他们出租还是自用，一家人吃喝完全没有问题了。
婶娘也买了四套，陈嘉不敢管，因为一套是买给他自己的，总不会永远做知县吧？自己总要有个窝的。其他三套除了老两口住，一套给娇娇，一套给小岚。把小岚激动得在自己名下的宅子里死活不肯出来，小娘皮人小归小，眼睛掉进钱眼里一样拔不出来。
第0062章：厢军的苦难
“少爷，今日休沐，我们去夫子庙出去转转吧。”胡铁城屁颠颠跑进来，一脸的乞求。
“夫子庙？那里有啥好玩的？”陈嘉正在写字，好多事情需要他处理，有点忙不过来。关键毛笔字写得还不如章丽媛，被她笑话了好一阵。
“我也要去，娇娇也去，媛姐姐也要去。”胡铁城背后伸出一对发髻，摇摇晃晃颤颤巍巍的。
陈嘉放下笔，看看这对发髻，对旁边的碧月说：“就没有牢固一点的发型么？她这总是晃来晃去的，总担心散了架。”
碧月拉过小岚，仔细打量了一番，失口笑道：“啊呀少爷，牢着呢。”
嗯，忙碌了好久，去逛逛也好。
夫子庙其实也不远，有了水泥路，跑起来更是快捷。
马车里章丽媛突然掀开帘子，“陈嘉，我警告你，不许去那些画舫书寓耍，听到没？”
马上的陈嘉正在欣赏路上风景，闻言差点从马上摔下来，这妞是透视眼还是顺风耳，居然晓得自己的心思？
冬天的夫子庙明显没有夏天人多，河上画舫也没有往日那么喧嚣，走到石桥上往河面上看，大多数画舫都靠岸停泊，表示没有客人的意思。岸上十几个龟奴缩着脖子在拉客，显然来去匆匆的人们更想早点回到自己温暖的小窝，原来妓院也有淡季啊！
正在替闲人操心的陈嘉连连感叹，石桥对面的乌衣巷里匆匆走出来数人，打头的是一个脸带刀疤的壮汉，大冷天的，身上还穿着单薄衣衫。
疤脸汉子望见桥上的一行人，忽然喜上眉梢，紧上几步施礼道：“瞿五见过陈知县。”
“呀，瞿大哥啊，这么巧。今天不当值么？”陈嘉和瞿五已经非常熟悉了，查抄同济寺和火云观，看守犯人修路造房的厢军指挥就是瞿五。
瞿五拱着手笑道：“今日与几个同僚约了吃酒，陈知县还记得当日军演时，那两个射箭的军官么？今日我们几个相约喝酒。捡日不如撞日，陈知县给下官一分薄面，同去如何？”
陈嘉闻言想起那两个射箭的军官，身手真心不错，也好奇是哪两个，于是顺着话头道：“你们相约喝酒，我又不擅喝酒，怕是打扰诸位雅兴。”
瞿五立刻拱手邀请道：“哪里话，陈知县是我们想都不敢想的贵客，若知县肯去，是我们高攀了。”其实也不怪他们说话谦卑，这时代文人的地位尊崇，一个县令就敢对一个厢军都指挥使吆五喝六的，何况这些中下级军官。
一方刻意邀请，一方假意推脱，于是一群人结伙去了夫子庙著名的酒楼狮子楼。
夫子庙的狮子楼可不是水浒里面武松暴打西门庆的狮子楼，是夫子庙地区最顶级的酒楼。
女眷毕竟不方便，于是陈嘉便叫陈三和胡铁城带着几个女人找个包厢吃饭。
跟着瞿五进入一个包厢，里面已经坐了五个军官模样的人，见瞿五带着陈嘉进来，都忽的站起来施礼：“见过陈知县。”
陈嘉惊呆了，特么啥时候认识的？我们第一次见面好不好。
瞿五见陈嘉不可思议的样子，顿时明白过来，当即笑道：“陈知县，我与你介绍。”
“这位是武威军军使冉聪，他就是第一个出场射箭的那位。”一个二十多岁，面色微红，虎背熊腰的汉子抱拳行礼。
“这位是武威军都头李明觉，第二个出场射箭的那位。”一个与冉聪年龄相仿的，剑眉朗目，身材高挑挺拔的汉子抱拳行礼。
“这位是侍卫步军司江宁军都指挥使吕奎。”一个三十左右黑脸精悍的汉子抱拳行礼。
“这位是侍卫马军司江宁军都指挥使王庆。”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人抱拳行礼。
“最后这位是侍卫马军司军都指挥使左联。”一个三十左右的黑脸汉子抱拳行礼。
大家入座后，瞿五才笑道：“我们在江心岛时都见过陈知县，那时候因为有女眷在，虽然我们都有心结识，但是总感不方便，今日才机缘巧合得以相识。”
陈嘉心里已经明白，那日和郡主混在一起，想不成焦点都不可能。心里明白却也不便说破，说难听点，他就是借了郡主的光。
这里面冉聪是个直爽汉子，比较张扬。其他几个也许是性格问题，也许是比较拘束，也基本不说话。
见场面有点尴尬，陈嘉知道自己这一来的确有点打扰他们，于是开口笑道：“有幸见识武威军的军威，叹为观止，特别是冉大哥和李大哥的箭无虚发，更是让小弟开眼。”
冉聪哈哈大笑道：“陈知县......”
陈嘉举手拦住道：“各位都比我年长，不嫌弃我年纪小，各位大哥就喊我一声嘉哥儿就是。”
“好好好，便托大喊你一声嘉哥儿。”冉聪继续道：“其实我们早就知道嘉哥儿的大名了，杨厢都指挥使好几次说起兄弟你，那是赞誉有加的。”
瞿五也跟着说道：“嘉哥儿，三日拿下辽国谍子，我等甚为叹服。”
陈嘉摇手笑道：“过誉了，其实都是皇城司他们的功劳，我就是旁边出出主意罢了。”
见气氛还是没有打开，便又笑道：“我不擅饮酒，与各位哥哥难得相聚，又不能让哥哥们尽兴，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样，今天这顿我请客，算是庆祝与哥哥们相识如何？”
自古以来，请客吃饭这种事情是拉近彼此关系的最佳手段，众人本想推辞，见陈嘉态度坚决，便欣然同意。
其实他们的薪水并不充裕，都指挥使这个级别每月也就十来贯左右，加上其他一些收入，绝对不会超过三十贯。
狮子楼这一顿可不便宜，没有二十贯拿不下来的。
陈嘉也是有心相与他们交好，一来他天生与军人亲近，前世活了五十年，一半时间与军人打交道。二来这些人都是驻江宁部队的实权人物，手里都是有几千兵马的，交好他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
陈嘉当即将掌柜叫来，就一个要求好酒好菜端上来。掌柜也是难得遇见如此豪爽的客人，喜滋滋地去了。众人见陈嘉的确是诚意结交，也都慢慢放开了。一时间包房内全是劝酒划拳的声音，陈嘉只是以茶代酒，因为事先说明，众人也都没有在意。
酒过三巡，大家话题突然说到现今厢军待遇问题来。
王庆年轻，存不住话，借着酒意牢骚道：“已经快半年没有发军饷了，下面的人一家老小都等着吃饭呢，这样下去这兵还怎么带？”说罢一仰脖子将杯中酒饮尽，随手将酒杯重重顿在桌子上，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愤懑。
他又看看冉聪和李明觉二人，“你们威武军是禁军，上官再怎么克扣，拿到手的总归能让家小有口饭吃，我们厢军呢？就差出去讨饭了。”
瞿五瞄了一眼陈嘉，见他正凝神静听，心中大急，慌忙起身将王庆的酒杯倒满，劝道：“庆哥儿，这些话不说也罢，喝酒，喝酒。”
陈嘉看了一眼瞿五，没有说话，交浅言深本来就是大忌。王庆毕竟还是年轻，不过就是因为年轻，所以血性还在，瞿五明显就老油条多了。
“为啥不能说？那帮鸟厮，只晓得捞钱，全不顾下面兄弟死活。”说道这里王庆突然大哭起来，“十七个弟兄啊，十七个啊，就活活饿死了。我还有什么面目去见他们家小，有什么面目啊。”
陈嘉被震撼到了，饿死十七个军人？开玩笑的吧？
左联的脸色也非常难看，没有说话只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他人都默默看着王庆痛哭，却无一人上去劝解。怎么劝？禁军作为大宋正规军，正如王庆说的，总还有一口饭吃，可厢军就倒霉了。粮饷是分两部分，一部分地方出，一部分朝廷拨款，结果呢？都说困难，谁都在拖欠。
看看这些年到处造反的，大多都是厢军，为啥？没饭吃，饿死人啊。最困难的地方甚至一还有家老小都饿死的。
陈嘉轻声问道：“难道厢军不能自己找活干，弄点军饷么？”
瞿五叹气道：“厢军也是军队，轻易不准出营的。乡军至少还可以去种田，去揽活。”
“这事情上面不知道么？”
“怎么不知道？饿死人了，便拨一点粮食下来，不死人便相互推脱。”左联突然一掌拍在桌子上愤声道。
“郑知府难道没有拨粮食给你们？”
“拨了。”瞿五解释道：“地方只负责三成，户部半年没有一粒粮食下来，光靠这三成怎么活？”
左联道：“若不是这三成，我们能熬半年这么久？早就饿死了。”
王庆停止哭泣，红着眼又将杯中酒干掉，恨声道：“现在的厢军就连叫花子都不如。江宁府还有三成，去看看其他地方，都有去啃树皮的。”
陈嘉突然就明白了，为啥前世童贯带着十几万大军，被三千金军打得落花流水。这就是带着十几万的乞丐和当时最彪悍的军队作战，别说十几万，再翻一倍也是同样的下场。
帝国的腐朽往往就是从根子上烂起来的，当发现根子已烂再想挽救，那已经是神仙难救了。
陈嘉也不晓得如何继续这个话题，太沉重，太无力。于是起身拿起酒壶，示意大家都喝光杯中酒，然后为他们一一倒满，也给自己倒满，举起杯道：“嘉哥儿就是一介书生，上马不能保境，下马不能安国，唯一能做的就是给诸位哥哥们倒杯酒。如果哥哥们认我这个弟弟，以后有什么难事便来寻我，我能帮的一定帮，此酒我先干为敬。”说罢一口饮尽，一股热流腹中腾起，说不出的难受。
身体的难受可以忍受，心呢？
前世他也去过很艰苦的部队，生活条件非常恶劣，军人们几乎是用生命去忍受严酷环境的考验，但那是大自然的残酷。
眼前的军人们呢？在江南这种富裕的环境中依然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这是人祸啊！
第0063章：疏浚工程
“老夏，你去找一下杨厢都指挥使，就说我们疏浚河道需要大量的人手，问问他能不能帮个忙？三五千不嫌少，三五万不嫌多。每人每月工钱二贯。一次性交给他们厢军二千贯，这笔钱他们厢军内部自由分配。工程大概需要半年时间，期间包吃包住。”
夏玉龙吃了一惊，“知县，这每个月就要支出十多万贯，我们哪里有这么多钱？”
陈嘉朝一旁正在算账的仇俊扬了扬下巴，“财神爷说足够，没钱找他算账。卖房子收了大概有六七十万贯了吧，后面还有人来买，至少半年里面没问题。加上其他的税钱，过路过桥费啥的，我觉得应该能维持到河道完工。”
仇俊扔下笔揉了揉太阳穴接口道：“老夏你就放心吧。房子到年底怎么也能收回二百多万贯，加上税，过桥费，交易费，年底一百多万贯有保证。工程就半年，完全够用。”
陈嘉点点头，“大工程就这些，以后消耗就没这么大了。县里的钱会越来越多，我还发愁用哪里合适呢。”
夏玉龙咂咂嘴，感叹道：“钱多得用不掉，天下也就我们江宁县独一份。”
仇俊走过来将一个账册交给陈嘉，“您检查一下，没问题我就收档了。”又回头看看夏玉龙，“老夏，那些牛车马车进进出出，粪便到处拉，是不是想个法子解决一下？”
“早想到了，在牲口屁股后面挂个竹兜子。不过撒尿就没法管了，要不以后让他们交清洁费？不要多，每天就二文。”
陈嘉看完账册，签了字，交还给仇俊，接着他们的话头，“应该的，好的环境必定会付出代价。他们缴纳清洁费是应该的。不过老夏啊，每天二文是不是太多了？那些大车天天进城，一个月下来六十文是不是有点多？”
“知县您小看拉车的了，他们每天赚得可不少，一个月至少能赚五六贯，六十文也真不当事。”
“那行，就执行吧。这卫生的确是个大问题，干净的城市我们房子才能卖出好价钱。”
大宋的公共卫生状况在陈嘉看来简直糟透了。特别是牛马车到处拉粪，及其影响市容。包括汴梁也是这样，大街上的屎臭味总是消弭不了，闻着的确难受。
………
杨武看着手里的公文，双手有些发颤，这陈嘉简直是救命恩人啊。
现在的禁军每月的月钱不过七百文，加上其他乱七八糟的福利，拢共不会超过二贯。就这二贯，也欠着好久才发下来，层层克扣以后，士兵能拿到原来的六成已经算多的了。
现在陈嘉居然开出如此优惠条件，哪还有拒绝的勇气。
“夏县尉，江宁厢军总计有三万，我这边禁军二万五也可以拨一批出来，凑足四万如何？”
杨武说这话是有目的的，厢军其实他只是代管，禁军才是他正经部下。现在有这样的好事，怎么可以漏掉禁军呢。
夏玉龙听着就惊呆了，尼玛，军队全部出动么？这要是给兵部或者枢密院衙门知道了，还不跳起来啊？军队没有兵部命令是不准随意出军营的。
杨武看出夏玉龙的疑问于是笑着解释，“我们对外宣称军队训练，再说又没有出江宁府地界，绝对没有问题。”
厢军的现状十分艰苦，禁军也好不到哪里去。现在能准时发放军饷的也就京畿那几十万禁军吧，地方上的禁军日子也难过。
瞿五，王庆等人再次见到陈嘉的时候，是在秦淮河疏浚工地上。
王庆年轻，所以说话也就比较直接，“嘉哥儿，谢谢啦。我代表厢军二万多弟兄感谢你出手救命，以后有事就说，抛头颅洒热血而已。”
陈嘉赶紧摇手，这话被有心人听去可不得了，收买人心也就罢了，收买军心是准备闹哪样？
瞿五在一旁一把扯住王庆，将他推到旁边，“特么不会说话就别乱说。嘉哥儿，保证工程又快又好，敢偷懒的您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陈嘉看着热火朝天的工地笑道：“见外的话不要说了，把工程做好才是正经。等竣工那一天，我再请哥几个喝庆功酒。”
…………
望着陈嘉离去的背影，王庆抹了抹眼泪，脸上满是笑容。
一旁的左联和吕奎相互看看，左联谈了口气，“陈知县这救命之恩也不晓得怎么回报才好。”
瞿五看看他，鼻子里哼了一声，“怎么报？以死相报。”
一边的冉聪切了一声，“人家要你们的贱命？好好干活，把事情做得漂漂亮亮的，这才是最好的回报，别整天说些有的没的。”
吕奎也是感叹万千，“这陈知县上任不满一年，江宁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真乃天才。”
“是啊，秦淮河码头上现在货船都挤满了，那产业园的商品供不应求，也不晓得这陈知县脑子怎么长的，厉害啊！”
李明觉感觉到不可思议，他是江宁县人，出生到现在，江宁县就没有发生过什么变化，一切仿佛是静止的。别说江宁县，就说江宁府，一百年前啥样现在还是啥样。偏偏陈嘉来了以后，他这个江宁土著都快不认识老家了。
章丽莺跑来了，进门看见自家妹子正与娇娇在院子里玩耍，气就不打一处来，“媛媛，你多少天没回家了？一天到晚野在外头，也不晓得来帮帮我。”
章丽媛抬眼见姐姐来了，一吐舌头，慌忙上前迎接，“姐，你怎么来了？”
章丽莺也不回答，板着脸问：“陈嘉呢？马上要过年了，作坊一大堆事情，他也不晓得关心一下！”
娇娇跑上来嬉皮笑脸拉住她的手续，“姐姐莫生气。哥哥好几天没回来了，都住在工地上。要不我叫人把他喊回来？”
章丽莺脸色缓了缓，长叹一声，“造虐啊！怎么摊上你哥这样的惫懒人，作坊学校他一律不管，我和张叔忙得脚不沾地的，唉，气死我了。”
楼上陈柳氏也听见了，推开窗户笑着打招呼，“莺莺啊，快上来，陪婶娘喝杯茶，我这就叫人去找他。”
章丽莺赶紧施礼，口中道：“婶娘，不用麻烦了。我就在这等他，不好耽误他正事的。”
章丽媛在旁边撇撇嘴，找啥借口不好，惹恼婶娘看你怎么下场。
章丽莺带着丫鬟上的楼来，见陈柳氏在楼梯口迎接，赶忙上去扶住她，“婶娘，赶紧坐。我呀也就是气不过发几句牢骚，让婶娘见笑了。”
陈柳氏微笑着拉着她的手往里走，“作坊的事情老张都与我说了，多亏有你支撑着，唉，嘉哥儿是个有福气的。”
章丽莺的脸腾地就红了，眼波异彩流转，水汪汪的煞是好看。
“婶娘，小岚呢？”
“嗨，带着几个丫鬟布置她的新家呢，这几天天天不回来，丫鬟说都魔怔了。”
章丽莺笑笑，小岚这丫头，做事总是出人意表。
“婶娘，快过年了，您打算回府城呢还是在这里？”
“今年在这里，嘉儿他叔也过来，这里空气好，住着也舒坦。过好年我也要回去了，总不能一直把他叔一个人丢在府城。”
章丽莺举起袖子掩嘴偷笑，“婶娘这是不放心啊？”
陈柳氏脸一红，伸手打了她一下，“死妮子，说啥呢？都老夫老妻了，有啥不放心的。你家新年哪里过？”
章丽莺脸色潮红，眼眸里微波荡漾，“我们一家也来这里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