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2章:土地改革
“韩似夫?”
“正是下官。”韩肖胄恭恭敬敬行礼。
陈嘉没有理他,转头看向岳飞,“你是为他说情的?”
岳飞的脸腾的绯红一片,低头不敢言语。
“起来吧,官降一级,暂领现职。岳翻,带出去打二十军棍,手下敢留半分力气,开除你军籍。”
岳翻的脸白了,看了一眼自家大哥,咬咬牙道:“遵命。”
岳飞心里甚是感激,按照军令,他这样的行为可不止这点惩罚,砍头都不为过。
看着岳飞出去的背影,陈嘉心里暗自一叹,这岳鹏举,啥时候政商才能提高?这事是他能掺乎的?说起岳飞和韩家的关系,真的是说不清理还乱。
岳飞给韩家打过短工算是有些香火情。韩侂胄为岳飞平反,一生以岳飞为榜样,坚持北伐,结果被人暗杀,后来还被列入九大奸臣之一。
而眼前这位韩肖胄就是韩侂胄的堂兄。
“韩似夫,我知道你来找我的目的。我只说三条,公主遇刺案我没有深究,就是想与你们和平相处,不代表我不敢对付你们。土地兼并必须要改善,土地改革必须要进行下去,谁反对我就杀谁。牵涉到这次暴乱的人我必须处理,杀鸡儆猴也好,羞刀难入鞘也罢,其实都是借口,杀一批人警告天下势在必行。坦率说我即将对外用兵,扫除后患迫在眉睫,你若强出头,我不在意将你韩家从大宋除名。”
陈嘉的话如声声巨雷,让书房三人瑟瑟发抖。虽然陈嘉的语气很平和,语速并不急促,却让书房里的空气跌倒了冰点。
“下官……下官……”相州知府韩肖胄已经不知道如何应对,此时已经全乱了方寸。
孔璠大着胆子道:“大帅,能否不杀?您也说过,改革不是杀戮,能少流血就尽量少流血。”
陈嘉看他良久,终于暖和了下来,“文老,道理我不再重复。事关大宋国运,手软不得。不杀也行,所有案犯发配充军三千里,永不召回。”
韩肖胃噗通一声跌坐在地上,两行清泪滚滚而下,“大帅,此时牵涉甚广,其中无辜者有之,不能因为个别人的无知贪婪,就将无辜之人同罪处理啊,还请大帅三思。”
三人离去后,陈嘉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暴动来的快,消弭的也快。但是后面的震荡也许会绵延百年,如果处理不当,说不定真的会有大的变故。
岳飞趴在担架上,满脸惭愧。
陈嘉伸脚在他屁股上踩了踩,疼得他呲牙咧嘴。
“岳鹏举,啥时候你的政商能提高一些?作为军人,政事是你可以掺乎的?居然为了一段香火情,连军令都不顾了?你给我记住,军人就是军人,要纯粹。你们的脑子里面只应该有八个字,保家卫国,勇往直前。再特么瞎掺乎,你就直接去伙房报道去。”
岳飞羞愧难当,趴在担架上喃喃道:“末将记住了。”
一旁岳翻眼巴巴看着陈嘉,眼睛里面全是求情的意思。
“送到房间里去养伤,三天后不管好没好,滚回自己的军营去。”
此时刘锜突然进来禀报,“秦相求见。”
秦桧进来时候,正好看见岳飞趴在担架上被抬出去,于是顺势在伤口上摸了一把,疼得岳飞叽哇乱叫。
“我靠,居然真的挨打了?啧啧啧,做大帅的亲信也不容易啊,哈哈哈哈哈。”
陈嘉没好气道:“别欺负鹏举,来找我有啥事情?”
秦桧施施然坐下,拱手笑道:“先说好,我是文官,不能在我身上动军法。”
陈嘉被他气乐了,若是岳飞有他的一半情商,也不至于被这狗贼在风波亭砍了头。
“华阳王氏参与了公主刺杀案,不过牵扯不深,摇旗呐喊罢了。”
陈嘉没有被秦桧的话所震惊,因为依照秦桧的狡猾,如果华阳王氏真的有刺杀赵福金的行为,秦桧绝对会将线索全部掐断。如果事不可为,出卖华阳王氏他绝对在第一个。
他今天以此话开篇,听话音是来开脱的,所以陈嘉只是默默不语,只想听他后续。
“刺杀案的执行者是曹家,背后主使的是……”
陈嘉忽然出手阻止了他。
不能说了,知道是一回事,说出来是另外一回事。既然朱勔一家因为这个由头被杀了三族,这事就不能再提了。
秦桧眼里闪过一丝欣赏,捋着胡须继续道:“这次暴乱牵扯甚广,很多贵族大家都参与了,华阳王氏也不例外。”
“你是来给华阳王氏求情的?”
秦桧微微颔首,“拙荆出身华阳,当得知娘家有此做为甚是惶恐,所以她去找大夫人,让我来找你,李清照李大家去找二夫人了。”
陈嘉这才想起来,李清照和华阳王氏的关系。她是华阳王珪的外孙女,秦王氏是王珪的孙女,秦桧是李清照的表姐夫。
陈嘉忽然有些头痛,此刻他才体会到这些贵族大家的厉害,相互之间通过婚姻关系,跟谁都能沾亲带故,这背后的势力能不强大么?
“劳资要夷华阳王氏三族,你算不算在里面?”
秦桧笑道:“差一点,你要除五服,就包括我了。”
“哈哈哈哈,要不升一升?为了保险起见,除九族吧。”
“只要你舍得,我是无所谓。”
陈嘉嘿嘿冷笑了几声,问道:“出个主意。”
“推恩令。”
秦桧的三个字如同一道闪电,划亮了陈嘉内心的雾霾。不错啊,推恩令就是个阳谋,拆家好办法啊。
怪不得都喜欢用奸臣。奸臣不但有能力,还没有底线,想出来的办法就是绝。
“刀子要见血,可不能拿朱勔这样的货色来敷衍了。”
秦桧想了想,低声道:“蔡家。据我所知,蔡家共有土地六十多万亩,这只鸡的份量也够足的。”
陈嘉当然知道蔡家的情况,可蔡家属于新晋贵族,他的份量还是略显不足。最大的贪官王黼早就伏法,朱勔也被夷三族,童贯死于成都,高俅吐出来二十万亩良田,梁师成失势后被迫吐出来将近三十万亩良田,现在只剩下蔡家一个,这份量有些不够。
秦桧见陈嘉没说话,思索半晌后又道:“大帅,改革固然是好事,但是推行太急,恐遭反噬。”
陈嘉暗自叹息,现在社会宗族势力极其庞大,真的要与他们正面硬刚,耗力不说效果未必好。
“会之,看在你的面子上,华阳王家我不会追究。但是你也要和那些狗屁贵族大家带句话,今日我不杀,日后自然有黄巢杀,孰轻孰重自己掂量清楚。”
秦桧悄然松了一口气,如今面对陈嘉,压力不是一点两点。好在陈嘉把推恩令三个字听进去了,否则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蔡家被抄家了,罪名是幕后推动暴动,妄图颠覆朝堂,俗称造反。
令人意外的是居然搜出了一个久违的人物,蔡翛。这家伙命大,居然也悄悄潜回蔡家,可惜终究逃不过最后一刀。
蔡家被抄没的财富令人咋舌,田亩六十万亩,金银八千多万贯,其他古玩字画不计其数。
陈嘉拿着清单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特么老子号称大宋首富,资产居然只有他的一半,这蔡京是怎么做到的?抢劫也不会有这么来钱吧。
不要说陈嘉嘬牙花子,赵榛福王王璞等人也都惊讶到不行,随之而来的就是欣喜若狂……发财了啊。
朝堂针对土地兼并的第一把刀正式落地,大宋百姓名下土地不得超过一百亩,家族公田按照族人数量不得超过每人十亩。超出部分有两种处置办法,一是每人名下超出一百亩到二百亩以下,五抽一的税赋。二百亩以上的三抽一。二是将超出部分按照地区均价出售给朝堂。
政策看上去很严厉,其实那些大家族将土地分配到族人名下后,绝大部分都被消化掉了,多出来的宁可缴纳三抽一的税赋,然后抓紧时间催促年轻子弟生孩子,几年下来,非但不会多,搞不好还不够。
土地政策也受到了各方面的阻挠,各种奇葩事情层出不穷。
王璞不管那一套,摆明车马,要么缴税,要么砍头,你们自己选。
于是陈嘉先砍了蔡家满门十余口,其他三百多口分别流放,然后举着滴血的屠刀站在王璞身后,看谁不服。
同时各地爆发动乱三十余起,都被当地厢军剿灭。共计砍了一千多颗头颅,流放了六万多人。
大宋的天都是红色的……
第0403章:重逢
轰轰烈烈的土地改革伴随着残酷杀戮,终于在冬季来临之前结束了。
朝堂实际回收的土地高达一千多万亩,涉及的田地高达七千万亩,很多家族的偏支庶出对改革是心怀感激的。没有土地改革,他们怎么可能得到这么多土地?也许有的家族私下里还会以各种名义收取一定费用,但至少土地实实在在转到了他们名下。
真正受影响的是那些人丁单薄,却拥有十万甚至几十万亩良田的人家,不过这种人家毕竟已经是少数,所以你暴动也好,叛乱也罢,等待他们的就是无情的屠刀。
李纲的御史们又一次兴匆匆赶往全国各地,稽查违规行为,这就是将来他们升迁的政绩。
这个时候的陈嘉却趁着大雪来临之前,匆匆赶往辽国上京。
海量的军械粮食已经开始运往边陲,灭夏大战的准备工作已经展开。他去上京的目的只有两个,一是敲定和辽国共同出兵的计划,二是去看看自己从未谋面的儿子。
陈嘉到上京只有很少人知道,天祚帝偷偷会见了他。对于出兵协助大宋攻打西夏,天祚帝打内心深处是不愿意的。宋国已经非常强大了,强大到周围国家都感受到了威胁。
就如同前世中国强大以后,周边国家第一反应就是投入漂亮国怀里,赵匡胤一句: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不晓得吓坏了多少人。
但是陈嘉面前他也不敢流露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当场就爽快同意出兵五万,由大将耶律可多率领,从蒙古草原方向攻击夏国。
大宋付出的代价是半卖半送给辽国五万支一代火铳,全身铁甲五千副,稻米十万石。
激情之后,侍女用热水将两人身体擦拭干净,真真困意涌上心头,可怀里的女人还在不停扭动,似乎意犹未尽的意思。
“夫君啊,你在宫里见到孩儿了?”
陈嘉搂住女人的手稍稍用力,“见到了,好可爱,鼻眼眉很你最像,额头像我,高高的。”
女人用手掐了他一下,恨声问:“听说你带赵琳去南面海上玩了?”
“那是去干活,玩什么玩?要与那里的土著签订协议,还要安排与西方的贸易路线,事情多着呢,没空玩。”
黑暗中女人忽然不动了,仿佛睡着了似的,陈嘉悄悄嘘了一口气,正准备闭上眼睛睡觉,谁知怀里的女人幽幽叹息了一声,“夫君,我好想抛弃这里的一切和你一起去四海游玩……”
“有机会的,等我收拾了夏国,回头帮你们收拾掉金国,我们就可以南下去保尼麻衣岛住些日子。”
萧蔷早早将陈嘉拖出热乎乎的被窝,仿佛孩子要去春游似的兴奋。
“夫君,我带你去看上京开发区,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在上京做了好多事情。”
陈嘉宠溺地揽住她的纤腰,冷风透过马车窗吹在她的脸上,泛起绯红,“早就听说了,要说能干,大辽你排第一。”
萧蔷将头埋在男人怀里,发出咯咯笑声,“等以后天下太平了,我们一起傲游天下,去看你说的鲸鱼,企鹅,去看海豚,八爪鱼。对了,我还想去看看你说的那个白人的国家,真的如你所说的到处都是美女么?”
“再美也比不上你万一,你才是这世上最美的女人。”
女人猛地抬头,“比赵福金还要美?”
“哈哈哈哈,不一样的。你是牡丹,雍容华贵。她是空谷幽兰,蕙质兰心。”
女人掐了一把男人,嘴里哼哼唧唧道:“就知道你个花心贼不是个好东西。”
上京开发区的规模不小,里面除了常见的作坊之外,居然有了制铁作坊,有水力车,有了盔甲一次成型的锻造作坊。虽然只是铁制品,并没有钢制品或者合金钢产品,但比较过去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蒙古草原上的牛羊一部分会运到这里的屠宰场,牛羊皮会做成皮衣,皮鞋,皮包,甚至皮裤。肉会加工成罐头,然后通过苏州海港运送到大宋贩卖。
“我们在草原上发现了煤矿,铁矿,还有铜矿。本来想自己铸币的,可是就是造不好,所以现在铜矿石都卖给幽州铸币厂。”
萧蔷拿起一个锄头,锄头的形状与宋国的稍有差别。
“我们的铁没有保定,天津,琉球几个铁厂的质量好,所以还是以打造农具为主。箭头用的是这里的铁,刀枪还是跟宋国买的。”
“辰州造船厂现在能造五百石的海船,苏州港的海船大多数用的都是辰州造的船。夫君,怎么样?我干的不错吧?”
陈嘉背着手看着眼前颇具规模的铁厂,心里感叹万千。这娘们的确厉害,短短几年就从天津榷场偷师学艺到这个程度,实属不易。若不是柳如风的部队严防死守,搞不好合金钢的秘密很快也不是秘密了。
“你太能干了,我现在都有些害怕你将来会超过我。”
萧蔷眨眨美眸,突然揽住陈嘉的胳膊,娇声娇气问:“你能不能教我合金钢怎么炼制?”
“呸,你想得美。那是我大宋绝密,怎么能教你?”
手臂搂的更紧了,整个娇躯几乎要挂在他的手臂上,“夫君啊,什么你的我的,不是说好了夫妻同心,不分彼此么?再说你儿子现在被立为太子,你这做爹的不表示表示?”
陈嘉惊讶的张大嘴,满脸不可思议,“太子?啥意思?你爹不是有好几个儿子么?”
萧蔷美眸中闪现得意,“前些日子,父皇下旨立我们的孩子为太子,他的意思你应该明白的,就是希望宋辽两家亲上加亲,永远兄弟盟好。”
一股阴谋气息扑面而来。
血统在古代百姓心目中是极其重要的,更别说皇家血统。如果天祚帝没有子嗣传承,最大的可能也是从兄弟族系中选一个继承大统。
陈嘉和萧蔷的孩子被天祚帝假称自己的孩子,不管你掩饰的有多好,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终究瞒不住别人的。
天祚帝居然立陈嘉和萧蔷的孩子为太子,再荒唐的皇帝也不会干出这种事情,除非……
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萧蔷,陈嘉心里一阵恶寒,莫不是这娘们……
现在辽国政权实际上掌握在萧蔷手里,军队也由这女人把控,严格来说萧蔷已经是辽国第一权臣,天祚帝也拿她没有办法。可她居然能让天祚帝捏着鼻子立自己孩子为太子,可想而知辽国皇宫曾经经过什么样的斗争。
陈嘉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沉思。
付九的情报里面有一封关于辽国皇宫的情况,据说杀了不少人。但是情报人员的地位低下,没有办法得知真相。
现在两下一对应,真相便呼之欲出。
萧蔷为了将自己的孩子立为太子,必定动手铲除了不少对立力量,包括晋王等皇子前一阵子都被外放监视居住,陈嘉一直以为是天祚帝害怕帝位动摇采取的措施,却没有料到是萧蔷的手笔。
亲王外放,实际上就等同消除皇位的继承权,这在大宋也是惯例。
眼前的女人和缩在自己怀里撒娇的样子无论如何无法重叠在一起。
什么是枭雄?萧蔷就是。当年萧绰萧太后把持朝政,成为一代女皇。如今这个耶律余里衍,显然正在故事重演,一代女雄呼之欲出。
“你需要什么帮助尽管说,毕竟……我是父亲。”
第0404章:联手出兵
萧蔷眼眸中全是狂喜,陈嘉的话等于他坚决支持自己,等于大宋做了她的背书。
做母亲的就没有一个不自私的,为了自家儿子的前途,豁出命去都可以。
萧蔷也逃不过这个心思,她毕竟是女人,再能干,再强势,在一个父权社会里终究名不正言不顺。
自从出了一个武则天,后面许多年里就出现了不少强势女人,刘娥,萧太后,都是女中豪杰,不让须眉。
陈嘉心里盘算了一下,扶持萧蔷上位也未必是坏事,毕竟金国之后还有一个成吉思汗。为啥能出这些枭雄?还不是被逼的?但凡人家日子好过一些,就不可能有如此众多的人响应,他们也就成不了气候。
而且完颜阿骨打或者成吉思汗的崛起,带给世界的只有苦难和悲剧,没有给文明进步带来任何好处,甚至世界文明发展差一点就断送在他们手里。
萧蔷与她的父兄不一样,总的来说不残暴,有雄心,对百姓还算有善心。比起一个只想着狩猎游玩的天祚帝,和一群醉生梦死的小皇子们,萧蔷至少能带着辽国进入一个和平发展期。
但是……
一个发展的辽国并不符合大宋的利益,在天祚帝治理下的辽国才是好辽国,民不聊生,政治腐败,军事废驰,这样的辽国才是好辽国。
完颜阿骨打已经去了,接位的完颜晟虽说也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但是他在金国的威望远不如他的哥哥阿骨打。所以金辽两国的实力已经与历史有了巨大的不同。可以这么说,在陈嘉的努力下,辽国军事有了极大恢复,而没有辽国的军事资源加持的金国,勇猛依旧,却没有了战争后劲,眼见慢慢走向下坡路。
至于金国那些所谓名将,都是打仗打多了打出来的。陈嘉现在不也号称名将么?扪心自问,他们真的是名将么?除了作战勇猛他们还有啥?野蛮,暴虐,好杀,荼毒万里,这就是他们带给世界的东西。
消灭金国,分化蒙古,至少让成吉思汗,努尔哈赤这种野蛮人不再出现,或者……晚一点出来。历史无法假设,没有成吉思汗和努尔哈赤,中华是否还会经历艰苦卓绝的八年抗战,是否还会吃着炒粉,扛着三八大盖趴在雪地里与世界最强作战,用鲜血,用人命去弥补实力差距。
“夫君,如果我们的孩子继承大统,你会祝贺他的对不对?”
陈嘉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那是自然。等消灭金国,孩儿掌控大辽,我南下掌控南海,至少能有三四百年的太平。”
怀里的人儿抖动了一下,美丽的脸庞抬起,“为什么你不自己做皇帝?宋国已经是你囊中之物……”
陈嘉笑了,嘴角浮起她熟悉的那种慵懒的痞笑,“呵呵呵,做皇帝有什么好?人啊,总要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喜欢自由,天南地北到处走走,短短几十年,我可不愿意都浪费在高墙里面勾心斗角。”
萧蔷不再做声,她不是很理解自己男人的想法,难道一个男人的终极梦想不是万民臣服,傲视天地么?
天空中传来一声鹰呖,惊空遏云,抬眼望去,一只巨大的老鹰在云端里面出没,时隐时现。
萧蔷突然仿佛明白了什么……
盘桓了十几日,共同出兵的事宜敲定,陈嘉在萧蔷的泪目中远去。健硕的背影渐渐没入天地不见,留给大地的是那一声声翱翔天际的鹰呖。
加油吧,我的男人,总有一天我会伴着你一起在蓝天里翱翔的。
今年的新年依旧热闹,可宋国朝堂却忙得不可开交。大批民夫在新年后的第一天便随着大量的物资往西北前线而去。军队也在不断集结中开拔,一队队士兵冒着大雪沿着官道前进,没有人有怨言。相反,他们个个喜笑颜开。
军工,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通往富贵阶级的通天大道,到达的人是少数,可谁知道是不是会轮到自己呢?看个人的运气吧。
李二娃摸了摸马包,里面有媳妇新做的鞋子,还有娃子的一顶虎头帽,想娃的时候拿出来看看就不会想家了。
“李指挥使,前锋已经快到京兆府了,看天色不早,要不要加快行军速度?”
李二娃抬头看看天色,见气喘吁吁的都头浑身冒着热气,心疼道:“天太冷了,跑快了出汗容易生病。命令部队控制速度,只要今晚能到达宿营地就行。”
都头回了一声,行了军礼转身就走,却被李二娃喊住,“你派人去联络一下斥候军,大帅今晚要进京兆府,你让他们机灵点。”
都头咧嘴一笑,“这敢情好,这些天一路露宿野外,总算能进屋子睡觉了。”
汴梁到京兆府的大路修缮的不错,都是八车道的水泥路,可架不住人多啊,每次宿营都在路边的野地里,这种辛苦没法用言语描述,也难怪都头开心。
陈嘉坐在马车里打盹,耳朵却一直警觉的竖着,这是多年军武生涯养成的习惯。
“嘟嘟嘟。”
有人敲了几下车门,随即岳翻的声音传进来,“大帅,京兆府大营快到了,王知府带人在大营门口迎接。”
陈嘉微微皱眉,“不是通知他们不要迎接的么?你去和他们说,军务紧急,我实在没空见他们,等大胜凯旋的时候再见吧。”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一旁的季涛微微一笑,“华阳王家的?”
“嗯。这帮人以前嚣张跋扈,为了家族利益敢联合起来对付我,要不是赵琳为他们说情,你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算了吧,我看你也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你若不想放手,天底下谁能拦你。”
陈嘉脸色如常,全没有被人看穿的尴尬,“我若是和他们计较,岂不是和他们一样鼠目寸光了?蔡家的下场他们也都看到了,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
季涛弯身从火炉上提起水壶将茶满上,“准备怎么处置李乾顺?”
陈嘉呷了一口热茶,体会着热量从喉中流进胃里的感觉,长长嘘了一口气,这才笑道:“流放琼州岛如何?”
“再远一点,保尼很不错。”
“嗯,我退休以后到保尼有人能说说话也挺好。”
季涛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陈嘉,“看看,夏国所有皇亲国戚都在里面。”
“不看了,你安置吧。把这些人打散安置,只要玩不出花样就行。”
“你还是看看吧。”
陈嘉有些意外,季涛这老家伙神秘兮兮的在搞什么鬼?
看了几页,陈嘉的眼神有了变化,“五万人?是不是多了一点?”
“日本可是有几百万人呢。五万人能打的不过一万,攻击力量有限。”
陈嘉放下信,闭目思考了一会,突然笑出声道:“都说我阴,老实讲我以前也是这样认为的。今天看来,最阴的是你鲁国公啊。”
季涛哈哈大笑,“还是从你这里得来的灵感。你不是说日本人曾经用过这一招么?寻找失踪士兵,以此借口开战,我只不过拾你牙慧罢了。”
陈嘉这才仿佛想起,有一次吹牛的时候说过卢沟桥事变,只不过托词在日本战国时代发生的事情。
心里未免有些好笑,这位大神厉害,人家借口失踪一个士兵发动战争,你倒好,送五万西夏军民到日本,为了生存这些人肯定要与日本人生死争斗的。
然后大宋借口剿灭西夏余孽,登陆日本,联合西夏人一起干翻日本人……
“此计甚妙。干脆再送一些金国人上去,平衡很重要。”
季涛斜靠在椅子上,微微闭上眼睛,“金国人你自己处理,老夫管不了。”
日本啊,怀璧其罪!一座石见银山,一个面朝大海的地理位置,就这两条日本就不应该活下去。
第0405章:宋时明月
梁几道和章丽莺随军一起来的。
梁几道是计相,负责大宋财政,他的任务就是打破兴庆府后,在西夏建立大宋税收机关,丝绸之路实际上还是在运转,只是规模小了许多,重振丝绸之路也是当务之急。
章丽莺的任务是整理夏国海量财富,除了支付出兵费用,还要迁移大批百姓。
走在京兆府的大街上,梁几道不由唏嘘不已。
东风吹雨过青山,却望千门草色闲。
家在梦中何日到,春生江上几人还?
川原缭绕浮云外,宫阙参差落照间。
谁念为儒逢世难,独将衰鬓客秦关。
诗词里描述的大唐帝都何等气派,特别是那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何等脍炙人口,而如今确是无比萧条。
对此陈嘉也没有什么好办法,海权取代陆权是历史必然。就前世也是如此,沿海城市远比内陆城市富足。
不过让长安成为西北最繁华的城市还是可以做到的。
丝周之路的终点,向西能辐射三千里,北方辽阔的草原也是其未来财富的源泉。长安的未来肯定要兴旺起来,作为控制西北的重镇,它的战略意义是非常重大的。
每个人的立场角度不一样,所以感受就会有大不同。
长安这座古城在陈嘉的眼里,就是未来几百年中国大西北最重要的节点,而远在西面五千里的唐代庭州就是另一个节点。依靠这两个节点,就能控制西面上千平方公里的土地,就是与西方的陆地联系纽带。
长安周围因为几百年的过度开发,森林绝迹,天灾频发,土地贫瘠,加上黄巢乱军的人为破坏,这座城市越来越失去了往昔的活力。甚至不能说活力,基本生存条件都在不断恶化。
解决办法只有退耕还林,让青山重新绿起来,这不是一两年就能解决的问题。好在目前情况还没有前世那么糟糕,现在行动起来也许还来得及。解决长安问题绝不是仅仅这个城市,而是要将整个秦凤路和西夏,甚至回鹘统结合在一起,这一大片土地环境都要改善,这也是解决黄河决堤的先决条件。
卢俊义花荣从城外大营里赶了过来,恰好陈嘉他们在吃晚饭,他们也老实不客气,坐下来就吃。
“这面条怎么这么细?”
花荣一面往嘴里塞面,还不忘记惊奇一下。
“这叫拉面,可惜没有辣椒,味道差了些。”
二人也不奇怪,陈嘉胡言乱语的时候多了去了,听得懂就听,听不懂可以问,没兴趣问就假装没听见。
这二位现在就装聋子,几口就把一大碗面吃了个精光,然后才就着汤吃肉夹馍。这东西早就在京都流行了,陈府的厨子对京都繁华所做的贡献就是做出来很多新奇的吃食。
吃完饭,几个人围着炉子喝茶,卢俊义这才将来意说明白。
“斥候军在前几日发现祥祐军司,左厢神勇军司,嘉宁军司都在往盐州集结,看样子准备死守盐州的架势。卓啰和南军司,西寿保泰军司,静塞军司回防西平府。李乾顺是准备和我们在西宁府决战么?”
惠琳摆手道:“大军压境,他们将军力回缩,让我们的战线拉长,众多城堡需要兵力防守,无形中就削弱了我军实力,这是阳谋,看来夏国也是有高人的。”
打仗打什么?打后勤啊!战线越长,粮道被截断的危险性越大,粮食在路途上的消耗越大。集中的部队越多,对后勤的压力越大。
“这招叫诱敌深入,说不定他们在哪里就埋伏着一支部队,在我们后面搞一下,说不定也就能赢。”
李震摊开地图,把最新情报标注上去,然后继续解释道:“七百里瀚海就是最好的地利,我们的后勤要越过瀚海,本来就十分困难,如果他们在瀚海里面埋伏一支部队,只要连续打击后勤一个月,我们不退兵都不行。”
卢俊义和花荣相互看看,最后还是卢俊义发言,“预案中我们都曾经计算过,保护粮道的应对措施也有好几种。我们担心的是盐州方向的夏军分出一部分来攻击我们的侧翼和后军。盐州方向集结了夏军大约十五万部队,分出几万来偷袭,我们未必吃得消。”
夏军对地利的熟悉程度不是靠斥候军和皇城司就能全盘摸清楚的,也许就会有不知道的小路,绕到背后捅一刀子。这一点也是全军上下的共识。
两军对垒,绝不会傻乎乎正面硬刚。特别是在军力存在巨大差异的情况下,偷袭将是最有效的手段。
现在这种形势,步步为营虽然有点怂,但也是最保险的作战方式。这次战役最终将陈嘉他们三人的战法揉捏在一起,形成五路出击,四路强攻,一路偷袭的方案。
岳飞带着一万骑兵和五千步军,三千陌刀军早在一个月前就出发蒙古大草原,由耶律可多的五万辽军拖住黑水威福军司,岳飞所部一路南下,攻击白马强军司,右厢朝顺军司,将李乾顺北逃的道路堵住。
李明觉率领十万北方军团从麟州方向出击,一路南下,攻打石州,夏州,最后从侧翼堵住夏军北逃线路。
种师道率领十万西军,从绥德方向攻击石州,转而向南压迫敌人到盐州一线,吸引一部分夏军坐困盐州。
王禀带着十万西军从兰州出击,他们的主要任务是接引叛逃的夏国军民。
陈嘉率领二十万京畿主力,从环洲方向出击韦州,压迫夏军收缩西平府,配合李明觉,种师道先解决盐州敌军主力,然后一起包围兴庆府。
如今夏军主动收缩,让出来大片土地,让宋军的攻击仿佛打在棉花上。部队一路集中到盐州,后路就成了软肋,原因就是人家有足够的兵力去偷袭你的侧翼或者后路。
所以说啊,千万别以为人家都是傻子,这世上会打仗的人很多,有时候就是看谁犯错误,谁就会倒霉。
为何夏军不会放弃盐州?因为盐州的青盐名满天下,在没有牙膏的时代,青盐就是最好的清洁口腔卫生的上佳用品,是夏国最主要的收入来源。没有青盐,夏国就算饿不死,也会活活穷死。
岳飞这一路偷袭初期效果肯定好,后续就难说了,一万骑兵说多也不多,可后勤压力不是一点半点大。看看地形就知道了,就粮于敌的可能性不大。当年霍去病带着八百悍兵纵横草原,为啥不是八千,不是八万?不就是因为粮食问题么。
几个人七嘴八舌开始讨论战局,如今敌情有变,自然己方的作战计划也要随之更改。
夏国的地势很讨厌,东西都是沙漠隔壁,大部队很难穿越。盐州,西平府,兴庆府都是坚城,守个一年半载也不是没有可能,就看谁能坚持的更久。
陈嘉站在窗前,看着天空的冷月,心里有一种莫名哀伤。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先辈们在出击大漠的前夜,也许也会和他一样看月亮吧,他们的脑海里想的是什么?
耳边众人的争论声越来越激烈,那个叫薛弼的家伙嗓门最大,而且言之有物,时常把众人说得哑口无言,能与之相比的估计也就惠琳了。
陈嘉却不晓得,薛弼这人在历史上也是个有点名气的人,他是岳家军的第一谋士,与秦桧和万俟卨交好,也因为此人颇有谋略,所以被秦桧推荐到陈嘉手下做了幕僚。
说起万俟卨,这个人大家也许都耳熟能详了,他与西军老资格将领张俊都是岳王庙的跪像的主人。
万俟卨被陈嘉用了个莫须有的罪名,打发到了广南西路的宜州做了个提刑,后来听说生病死了,也算罪有应得。
第0406章:合兵
五万辽军在黑山威福军司城北三十里处安营扎寨,人叫马嘶的喧闹打破了草原的宁静,热闹无比。
耶律可多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阳光的映射下闪闪发亮。
一个骑兵疾驰而来,奔到耶律可多面前一个人立,马上骑士稳如磐石。
“将军,宋军前锋已经到了十里外,带队的是张宪指挥使。”
耶律可多闻言大喜,连忙吩咐亲卫服侍他穿衣。
等不多时,远处草原上出现了一队黑压压的骑兵,打头的旗帜看不清,不过那鲜艳的红色确实是宋军的旗帜。
人马慢慢靠近,有一个骑士从队伍中跑出来,却是好久不见的呼延通。
“哈哈哈,好兄弟,你怎么会来这里?”耶律可多催马上前,二人同时下马拥抱在一起,热烈的拍打后背。
“听说你带队,我就和我家大帅说先来看看你。我的天,哥哥这是发财了么?这身盔甲可是上等货啊。”
呼延通摸着耶律可多的盔甲,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耶律可多低头看看自己的盔甲,脸上的骄傲无以言表,“是长公主赏赐给我的,你们琉球铁厂制造的顶级盔甲,只有十二副,给了我一副。”
这盔甲质量的确好,乌黑发亮,几乎不反光。里面是丝绸衬里,棉花夹层,冬季不穿内衣也不会感觉到冷。
呼延通有些嫉妒地摸了个遍,最后气咻咻道:“等这仗打完,我也求我哥给我一套。”
“嘿嘿嘿,听说数量很少,你这个中级军官估计轮不到。啧啧啧,三年了,你居然还是二条杠两颗星,丢人啊。”边说耶律可多还用手指戳戳呼延通胸前的标识,顺便挺了挺胸,好让呼延通看见那个闪着金光的五角星。
陈嘉在军制改革中加入了前世的官衔制度。不要小看这个官衔制度,在实际战争中会起到极大作用。在军官损失的情况下,士兵只需听从周围军衔最高人的指挥,就不会因为军官的损失产生混乱。
军衔制后来也被辽国采纳,耶律可多是皇族,又是领军将领,所以被授予少将军衔,这就比呼延通这个中校高了好几级了。
呼延通看看这颗金星,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嫉妒。
耶律可多不依不饶,又用手指戳戳他,“哎哎哎,给我敬礼,懂不懂规矩?”
呼延通被气乐了,敬礼后咧嘴不屑说道:“少猖狂,老子再打几仗就和你一样了。”
没办法,自己哥哥呼延绰也不过是个大校,宋军有将星的只有三十几个人,除了陈嘉是三颗金星,种师道也不过是两颗金星。
辽军本来金星一大堆,后来陈嘉不高兴了,特么你们这样做老子以后见到你们还要给你们敬礼么?
萧蔷见自己老公发飙了,这才重新整顿了军衔,即便如此,像耶律可多这样的也授予少将军衔了。
宋军大部队也到了眼前,领头的是岳飞手下第一悍将张宪。
耶律可多低头看看自己的一颗星,再看看张宪的二杠两星,心里盘算了一下,终究还是不敢托大,抢先给张宪敬礼。
张宪什么人?岳飞手下第一人,陈嘉的心腹爱将,别看他只有两杠两星,萧蔷见了也要称呼一声张小将军。
张宪赶紧下马行礼,口中连连道:“使不得,使不得,你可是少将啊。”
这句话是发自张宪内心的,说出来却像打脸。岳飞和张宪就属于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是没啥情商的人。
好在耶律可多也是个粗胚,军人都是强者为尊,张宪的悍勇是出了名的,所以耶律可多对他多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旁边有人却不高兴了,鼻子里发出哼的一声。
几人扭头看去,一个二十多岁五大三粗的汉子,满脸都是不愿意,可大伙都不认识。
“给二位介绍一下,他叫萧刚。我的表弟,有万夫不当之勇,外号猛张飞。”
张宪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由称赞道:“果然是条汉子,我关胜大哥外号大刀,你们两个见面倒是可以亲近亲近。”
此时三国演义还没有面世,关羽和张飞还没有成神,他们的事迹多是出自三国志以及各地说书人自行整理的资料。
关羽在山西老家已经有庙宇,张飞出身幽州,自然在幽州也有人拜祭。这位萧刚显然应该出生幽州,所以才会崇拜张飞。
萧刚撇撇嘴,傲然道:“都听闻大宋河东军有十猛八金刚,一个天王四地煞,阁下不过八金刚而已。”
这番话把张宪呼延通说的莫名其妙,搞不懂这家伙到底在说啥。
耶律可多摇头苦笑,这萧刚痴迷听书,上京书场有人说宋金辽大战,把河东军将领排了座次。
天王就是卢俊义,卢无敌的名号在这场战役中响彻大江南北。
四地煞是史文恭,李明觉,关胜,岳飞。
八金刚是李崖,呼延绰,李进义,张宪,章雄,武松,鲁智深,孙安。
十猛就是高迪,杨志,史斌,徐宁,索超,秦明,孙立,冉聪,刘天佑,李拱。
呼延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听谁说的?有点意思!不过不太准确。”
耶律可多憋着笑问:“哪里不准了?”
呼延通摇头晃脑道:“武艺最高的是卢俊义大哥,李进义大哥和王进大哥,他们三个是河东军最厉害的。其他猛将如云,比如王德王大哥,就能排名前十,糜胜大哥,卞祥大哥,袁朗大哥也不比十猛差,还有折可存大哥,韩世忠大哥,他们的武勇在河东军无人不知。这排名属于乱来的,一点都不准。”
他没好意思说李明觉,因为李明觉的武艺只能在河东军中排中游,可这人是帅才,打仗比一般人厉害多了。
令耶律可多奇怪的是呼延通这个说法,因为呼延通的武艺那是真的好,一点不比他差。他之所以前面偷笑,心里以为呼延通不服气,要争个高低,谁知道他说了一大串名字,却没有包含自己。
心里实在忍不住,于是出言询问,“那你能排第几?”
呼延通挠挠头,转头看着含笑不语的张宪,最后脸一红,“排前三十应该有点希望。”
耶律可多笑不出来了,按照呼延通的说法,岂不是自己连前三十也够呛么?自己这个表弟萧刚勇猛异常,也不过比自己强出一线,顶多勉强挤进前三十?
河东军将领之间时常会比武,相互之间武艺高低心里大致是有底的,但是比武是比武,搏命是搏命,战场上搏生死可不是平时比武那么简单,卢俊义都不敢说自己一定能笑到最后。
辽军的大寨其实就是搭建了无数个帐篷,连营门都没有,这就是游牧民族的日常,与中原军队差异很大。
大帐里,耶律可多将黑山威福军司的情况做了简单介绍,其实与斥候军了解的差不多。
“对面的将领叫李琛,是皇族将领,号称黑将军。手下有将近二万大军,核心军队是五千黑山军,其他都是牧民。夏军的主力实际上在白马强镇军司,有五万军队。主力是二万白马军,领军大将叫嵬名义,也叫李义,是一员老将,极其悍勇。日前探马回报,白马强镇军司的大军不日将至。也就是说,夏军将有七万军队,这可是一块硬骨头啊。”
呼延通冷笑不已,“老子的三千铁甲军马上就到,任他七万还是十万,在我面前都是土鸡瓦狗。”
也不怪呼延通狂妄,呼延绰手下的五千重骑兵和姚成胡铁城手下的一万陌刀军,在这个世界上就是最强战斗力,正面对刚没有对手。
可是任何兵种都有他的弱点,重骑兵和陌刀军也是如此,那就是持久力和机动性差。这也是重骑兵和重步兵逐渐退出战争舞台的重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太贵了,装备不起。
第0407章:葫芦谷
岳飞到达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听了张宪和耶律可多的汇报,岳飞心里也没有底了。
夏军是全面皆兵,民风彪悍,军队战斗力极强。如果非要简单对比,他们也就比金军差一点,比辽宋军队都强。
都听过杨门女将的故事吧?厉害不?其实都是假的。西夏的女兵却是历史真实存在的,她们与男兵一样在战场上厮杀,一样勇猛异常。这也是宋朝军队武装到了牙齿,依旧打不过夏军的一个原因。
人家一国太后,亲自领军在战场上厮杀,其他国家听说过么?也就西夏这个国家有。
党项羌族是西夏主体民族,他们是千年来悍勇无匹的代言人,历史上名将辈出,马超就是汉羌混血。
别以为牧民不是军队,这在西夏是不存在的,他们就是军队。和后来的蒙古大军一样,他们都是上马为军,下马是民。
幕僚胡闳休起身拱手建言,“大帅,我觉得应该修正一下作战计划,留七万大军在我们背后,即便我们杀到兴庆府,这大军依旧是隐患。”
胡闳休是陈东挚友,因为爱好军事,被陈东推荐到军伍,一年军校研修后分配到陈嘉手下担任幕僚。这一次他被派到岳飞身边,就是给岳飞拾遗补缺的。
“胡参军尽管说来听听。”
胡闳休朝岳飞拱拱手,年轻的脸上满是自信,“与友军一起打败他们。我们有三千重骑兵,有三千陌刀军,加上五万轻骑兵,只要配合默契,正面打败他们是有把握的。斥候军的情报也表明,夏军目前粮食欠缺,加上黑山威福军司城小,不能坚守,他们速战速决的心情要比我们迫切。”
岳飞顿时领悟了,微笑道:“参军意思是诱敌深入?”
“没错,此地三十里外有一个山谷,呈喇叭状,只要引诱他们攻打山谷,陌刀军和步兵坚守山谷,轻骑兵两翼包抄,重骑兵后面一捅,夏军必败。”
张宪皱眉问:“敌人也不是傻子,他们会听我们的去打山谷?”
胡闳休拊掌笑道:“自古财帛动人心,如今夏军最想要的是什么?”
呼延通脱口而出,“粮食!”
黑山城内,李琛和凑在一起看地图,地图上辽宋两军的驻扎地标识的非常清楚。
“这营地驻扎有点古怪啊,辽军突前,宋军拖后,为啥宋军要远离辽军三十里之遥?”
李琛是夏国著名大将,家族三代世代驻守黑山城,对黑山城附近的地理了如指掌。
按照正常的安营扎寨方式,左右分开形成犄角,相互呼应是最好的方式。宋军就算为了保证辽军后路,扎在后面也无可厚非,可你远离三十里算怎么回事?就算你都是骑兵,呼应速度快,接到消息再出发援救,至少也要半天。
半天能干啥?足够辽军溃散了。
嵬名义也是老将了,他虽然也猜不透宋军此举的目的,但是心里总有一种预感,那就是宋军一定是有目的的,不得不做出这样怪异举动。
眼睛慢慢从地图上扫过,往北,再往北,忽然停住了。
“我记得这里有一个山谷是吧?”
李琛探头看去,点头道:“是的,这个山谷叫葫芦谷,两头小中间大,像葫芦一样。这个地方易守难攻,不过地处偏僻,没有什么战略价值。”
嵬名义用手指比量了一下,渐渐的眼睛里面燃起火苗,“辽军和宋军的粮草会不会存在这里?往西六百多里便是麟州,这里是宋军军资囤积地,宋军攻打我国的必经之地。”
手指画到葫芦谷,“粮食运到这里,距离黑山城不过百里,辽军大营三日一运粮即可。宋军正好卡在粮道中央,前可支援辽军,后可支援葫芦谷……”
说到这里,两个人都莫名兴奋起来。
粮食啊,对如今的夏国来说是最最要紧的物资了。就算拿不下葫芦谷,把粮食焚烧以后,辽宋两军也不得不退兵了。
自古军队囤粮之处都是最要紧的机密,一旦粮草被劫,基本上这仗就不用打了,能不能活着逃回去都是个问题。
“要不要派人去看看?不过宋军斥候军太厉害,我们的斥候被压制在周围二十里的范围里,突不出去。”
嵬名义站起身,看着屋外灰蒙蒙的天空,思考半晌,回身道:“我们与辽军斗几场,输了就可以名正言顺守城不出,我带人从沙漠里穿过去,袭击葫芦谷。就算葫芦谷不是他们的囤粮地,我从背后袭击辽军,两面夹击,至少不会败。”
李琛被惊吓到了,这是个什么计划?从沙漠里绕行过去,至少要行军六百余里。攻击辽军后翼没问题,可当宋军是假的?这计划明明就是送死计划,成功了固然好,失败了几乎就没有生还的希望了。
李琛想劝,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怎么劝?如今大军压境,自家粮草匮乏,连吃饱都成问题,时日一久必败无疑,还不如抓紧时间搏一下,说不定打败眼前的辽军,靠缴获就能撑到收获粮食的季节。
李琛的眼眶慢慢湿润,半年前他们还过着逍遥的日子,牧民将牛羊马卖给大宋获利颇丰。棉花被大范围种植,一亩地的棉花至少能带来四到五石的粮食收益,比种粮不知道好多少。
可李乾顺派人攻打横山开始,大宋一改往日做派,封锁了边境,关闭了榷场,夏国的粮食顿时吃紧。靠着老底好不容易挨到现在,辽宋联军出兵了。
什么概念?牧民不得不拿起刀枪保卫家园。没有人去放牧了,没有人去种地了,三个月后,不管战争胜负,夏国就注定今年不会有粮食产出,到时候就是大批的人会饿死。
边境线的百姓早就纷纷逃亡,逃去辽国的至少也有几万人,听说卓啰和南军司方向逃亡的边民更多。
总攻三百多万人口,到最后还能剩下几个?剩下的人还有能力保卫夏国么?
“嵬名义,你……”
嵬名义伸手拦住李琛,苦笑道:“如今的形势你也很清楚了,不赌博,我们的结局都会很凄惨。听说西平军司安仁宝哥率领他的三万多族人正式投效宋国。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我也是在来之前才收到的消息。”
李琛心里一痛,瘫软在椅子上,眼泪慢慢流淌下来,“安仁投降了么?难道我大夏就这样要完了?”
嵬名义走过去拍拍他肩膀,“打一仗,如果输了就投降,我们也问心无愧。宋国的绝户计太过厉害,已经不是人力能挽回的了。我的家小都在白马强镇军司,如果……如果我阵亡了,家小就交给你,帮我看护好他们……”
春季来临,草原上绿草如茵,大地仿佛从沉睡中慢慢苏醒,努力焕发着他的活力。
号角声起,在空旷的原野上飘荡。受到惊吓的兔子们纷纷钻入洞穴,然后在大地的颤抖中死死卷缩成一团。
天地连接的地方,两支大军在缓缓接近。
“郡王,头阵交给我吧。”
萧刚挥舞着手里的狼牙棒,发出呜呜的声音。三十多斤的狼牙棒,在他手里如同草芥一样。
耶律可多回头看看身后全副武装的军队,眼神里满是自信,“不着急,看他们也不过出动了二万人,正如那参军说的,打掩护来的。”
“胡闳休,先生年纪虽轻,却是大才。可惜了,他是宋国人。”
耶律可多奇怪地看看萧刚,这家伙居然对一个文人推崇有加,却不服气岳飞张宪,也不晓得怎么想的。
“你啊,有句话我不得不说一下。以前我也不服气他们,上次打了一仗后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无知。萧刚啊,萧干大帅见到岳鹏举都恭敬有加,你却死活不服气。”
萧刚甩甩脑袋上的羽翎,漂亮的羽翎在头顶上画了一个好看的弧形,“萧干算什么?弄臣而已,三年前十万大军龟缩着不敢出击,若是他敢抄金狗后路,哪里还有今日麻烦。”
耶律可多暗自摇头,这萧家也是矛盾重重,就如耶律家一样,太子风波牵涉到十几个家族,杀得人头滚滚,自家这堂姐手段凶历,也许跟她那个野男人陈嘉学的吧。
两军交战,萧刚如下山猛虎,带着他三千铁浮屠杀进夏军军阵,只不过两柱香的功夫,夏军全军溃散,逃回黑山城,看得后面掠阵的耶律可多直摇头。
第0408章:杨再兴
盐州的城墙高达四丈,是夏国除了兴庆府外最大的城池。为了保护夏国财源,盐州驻扎了五万正规军,加上祥祐,左厢,嘉佑三个军司,盐州聚集了将近十五万的部队。
盐州城外宋军二十万大军望不到边,密密匝匝,全是帐篷。
宋军和夏辽的部队编制有所不同,宋军二十万那是正兵,民夫就高达三十万,从定边军到盐州约一百多里,路上全是蚂蚁一样的民夫车辆。
牛皋这一次总算轮到出战了,不过他负责押运粮草。这活简单,别看有一百多里,路上军堡就有好几座,沿途险要处都有部队看护,所以根本就没有被偷袭的危险。
牛皋骑在马上与随军的姚友仲聊天,他很喜欢这个年轻人,果敢坚毅,这是陈嘉对他的评价,做为陈嘉的狂热崇拜者,牛皋深信不疑。
“督战官这活没啥意思,打仗轮不到,净干自己人。不如你和大帅说一下,出来带兵不好么?”
姚友仲哈哈一笑,拱手谢道:“多谢牛大哥。大帅说了,先让我锻炼一下,以后可能去海军。”
“海军陆战队?”牛皋惊讶了。
海军陆战队的概念在海军成立之初就被提出来过,不过那时候河东军还羸弱,所以多年过去后,大多数人都忘记了。
牛皋一直是幽州守备军,说起来应该是陈嘉对他的信任,毕竟一家老小都交给他看护,这可不是一般的信任。
平时无聊时候总想着去前线立功,琢磨来琢磨去,这海军陆战队也被他惦记了好久,所以姚友仲一说,他就明白了。
“嗯,海军陆战队。这仗打完,我就会去南方招兵,训练部队。”
牛皋看着他年轻的脸庞,心里一阵嫉妒。真的命好,大帅的亲卫出道,王贵镇守江宁,韩钰镇守大名府,韩世忠,王德,姚平仲,折可存都是京畿禁军一军指挥,这姚友仲更了不得,一个新军种的创始人啊。
前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哗,牛皋二人极目远眺,见远处一支骑军正疾驰而来,扬起漫天灰尘。
“全军停步,前军结阵,中军圈住粮车备战,后军准备弓弩。”
都是训练有素的,瞬间军队便开始动作起来,前军的三千人迅速前出结阵,中军有条不紊的圈起马车,周围一圈竖起隔板,变成了一个简易城堡。
后军进入粮车城堡,弓弩上弦,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姚友仲暗自称赞,别看这牛皋胡子拉碴,说话咋咋呼呼的,看这军队的做派井然有序,绝对是训练有素的强军。
一个斥候飞奔而至,跳下马汇报:“前面军队是王进都指挥使的部队,他们奉命来迎接我部。”
牛皋挥挥手表示知道了,却并没有下令部队解除警戒。
骑兵在前军二里地处停下,一个将领模样的人疾驰而来,到了前军五十米处停下,高声喊道:“北方军团骑军王进部,第三军指挥使杨再兴拜见牛都指挥使。”
陈嘉如果听到了绝对会跳起来,杨再兴的名字和岳飞一样赫赫有名,甚至武艺要超过岳飞一线的人物。
小商桥一战,三百悍勇三进三出,最后身上取下箭矢三斗。这事不知道真假,不过听上去就让人血脉喷张。
陈嘉现在只管都指挥使这一级以上的人事任命,军一级的由各自都指挥使提名任命,而营指挥使和都头都是由军指挥使任命,所以杨再兴的名字陈嘉并不知道。
牛皋见眼前的军官甚是年轻,估计刚及冠的样子,知道这人肯定是个勇将,否则怎么会入王进的法眼。
牛皋接过杨再兴递过来的将令仔细勘验合格后,才出口问道:“前方发生什么事了?”
“最近夏军斥候出动频繁,估计会有动作,所以王统制命我部奉命沿途护送粮车。”
北方军团一军编制比普通编制大,共计六营三千多人。三千骑兵的建制算是大编制了,可以想象王进有多看中这个小伙子。
牛皋被杨再兴的话吸引住了,马上反应过来,“夏军要劫粮道?”
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十五万军队肯定不能龟缩在城里不出来,打击敌军粮道是必然的,何况斥候军已经发现了他们的异样。
牛皋的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劫粮好啊,自己总算有机会和夏军交手,获取军功了。
这一路都是一望无垠的大草原,地势虽然有起伏,可没法打埋伏,这种地形适合骑兵冲击,可牛皋更喜欢这种地形。
事物总是分两面的,山道崎岖不适合骑兵冲击,可适合打埋伏啊。所以牛皋宁可在这种地形上与骑兵决斗,也不愿意中埋伏。
现在有三千骑兵护送,那就更保险了。
可是你骑兵护送谁还来劫粮?
牛皋眼珠子转了几转,招手让杨再兴过来。
“杨指挥使啊,想不想立功呢?”
杨再兴见牛皋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咧嘴反问:“准备钓鱼打埋伏?”
卧槽,牛皋惊呆了,如此妙计居然被人一眼看穿?
“你躲到后面二十里去,只要我这里烟火一起,你就朝他们屁眼捅一下,他们不输算我的。”
杨再兴摇摇头,“二十里太近了,他们的斥候会发现的,至少五十里。我躲到山里去,他们找不到。不过这样一来你这里压力就比较大了,至少要坚守两个时辰。”
牛皋吓一跳,坚守两个时辰?怎么可能?有这点时间早就决出胜负了,还等你来?
转眼见杨再兴一脸坏笑,知道这小子起了坏心眼,不由笑骂,“不如你躲到幽州去还要保险。废话少说,有屁快放。”
杨再兴不再开玩笑,指着南面道:“据我所知那面有一片洼地,距离粮道不过十里地,顶多两柱香的功夫我们就能赶到。”
“夏军不知道那个洼地么?”
“知道啊,斥候军和他们的斥候在那里干过一仗。已经被发现的地形就不是好地形,他们一定会放弃那里转而到其他地方埋伏的。”
“所以干脆你用上?也对,他们去那里等于送到你嘴里,不去那里,正好被你利用,左右都是你立功啊?”
牛皋有点服气了,看样子这家伙也应该是军校混过的,看着这计策,怎么看怎么有陈嘉那股子阴狠劲。
杨再兴怂恿道:“怎么样?大不了这批粮食被他们劫走,我们损失也不大。如果成功了至少他们以后再想劫粮就要三思而后行了,对你有好处不是么?”
旁边姚友仲用胳膊捅捅牛皋,“牛大哥,这买卖合算。”
牛皋一翻白眼,“特么的粮食被劫走了你们没事我有事啊!”
“一把火烧了,这点损失换他们的骑兵,合算。”
牛皋不得不佩服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狠,一个比一个舍得下本钱。这是一点损失么?二十万大军三十天的口粮啊。
姚友仲见牛皋还在犹豫,又捅了捅,“这次军粮先运过去,下一次运三个月的,大战至今还没有人正经和夏军干一仗,你赢了就是头功啊?”
“你的意思是这次算了?下一次带三个月的粮食?”
杨再兴插嘴道:“带一个月的真粮,带三个月的假粮,干仗时候也可以当掩体用啊。”
牛皋服气了,这计策不错,一个月的粮食夏军愿不愿意冒险两说,三个月的不劫真的对不起他们的长生天啊。
“行,我们先把这些粮食运过去,我马上回去准备三个月的。要不要和李帅说一下?”
杨再兴和姚友仲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牛大哥,你是后军,粮道你说了算啊。”
牛皋脑子嗡嗡的,特么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坏么?
第0409章:陌刀军的战斗力
前锋开始向西宁府推进,陈嘉还在环州衙门里面处理公务。幕僚们在隔壁争论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好几次差点写错字,无奈搁下笔,端起茶碗喝茶。
章丽莺在一旁见他有些心不在焉,于是关心问道:“夫君,有什么烦心事么?”
陈嘉揉了揉眼眶,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几十万大军在千里之地作战,我又没有办法及时知道他们的消息,心里总有些放心不下。”
章丽莺歪着脑袋想了想,突然噗呲笑出来,“你呀,就是杞人忧天。这几路大帅都是打仗成精的人,你还怕他们打败仗么?也不看看夏国人都饿成啥样了。如果这样还吃败仗,我看以后也别打仗了,回家奶孩子吧。”
陈嘉被她逗乐了。
也是啊,种师道,王禀,卢俊义,李明觉,岳飞,这些人都是难得的帅才,打一个病猫还能输,简直是天大的笑话了。
可是……要是夏国出来一个白袍将军陈庆之这样的奇才,说不定真的能翻盘的。
季涛正好从屋外进来,见陈嘉若有所思的样子,随手就将一封信扔在桌子上。
“看看,最新的情报。”
陈嘉捡起信匆匆看完,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李乾顺下旨追杀安仁宝哥?他是疯了吗?”
季涛提起茶壶给自己到了一杯茶,也不怕烫,仰头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后笑道:“他不是疯,而是想打通逃跑的路线。安仁宝哥的驻扎地正好挡住他西逃的路线,所以不拿掉安仁宝哥,他怎么逃?”
陈嘉惊讶了,按说李乾顺也是个不世出的奇才,政治手段极高。怎么会还没有分出胜负就准备出逃了?
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未算胜,先虑败,留一个西逃的通道也是应该。可惜他个皇帝都没有必死的决心,怎么能让部下拼命呢?士气这东西说没就没了,没有士气的军队就是一盘散沙,根本就没有战斗力。
看来慧琳制定的围三缺一还是有道理的,避险几乎算是一个人的本能。
夏国的白袍将军出现了,三万披着白袍的夏军突然出现在葫芦谷附近的戈壁滩上,白茫茫一片,望不到尽头。
山顶上的瞭望哨放倒了三棵树,谷里的士兵看见,急匆匆跑到大帐报信。
胡铁城和大巴黎兄弟正坐在军帐里吃烤肉,满嘴流油,身上的黑袍上也都是油光闪亮的。
“都指挥使,夏军到了。”喜气洋洋的音调暴露了士兵压抑不住的快乐。
胡铁城紧咬几口肉,舒坦的发出哼的声音,然后扔掉骨头,用面巾胡乱擦拭了一番,这才打着饱嗝命令:“准备穿甲,传令高托山守北谷口,高托天守南谷口。大巴黎,你们跟我去南谷口。”
葫芦谷的谷口最窄的地方只有五丈宽,五个重甲陌刀兵就能把谷口填满。胡铁城没有选择最狭窄的地方,陌刀兵战斗也需要一定的活动范围,太狭窄也会限制陌刀兵的发挥。
大巴黎在民夫的服侍下穿戴好重甲,黑黝黝的甲胄散发着寒冷的金属光泽,一股煞气扑面而来。将近两米的身高,魁梧的体格,犹如天神下凡一般。
“小胡,这仗打完,我请你到家里喝酒,我的小儿子就要生了。”
煞气冲天的天神,嘴里说着温馨的话,手里的陌刀却高高举起。
身后一千重甲陌刀兵齐齐呐喊,“吼!”
高托天的身形不比大巴黎差,可气势上就差了一截。见大巴黎在那里耍帅,心里不免好笑。好在讥笑的脸被铁罩遮掩,否则两人说不得又要打一架了。
胡铁城穿戴完毕,见高托天手下一千陌刀兵已经做好了准备,陌刀上举,厉声大喝:“杀!”
“杀,杀,杀…”
嵬名义眺望户口,见里面出来一群浑身铁甲的重步兵,心里一沉。
“陌刀军……”
陌刀军的威名天下皆知,他们是除了重骑兵以外的最强兵种,夏国的轻骑兵根本就不是对手。
好在最后只出来一千左右的陌刀兵,排成一个巨大方阵,将谷口塞得严严实实。
“看来没错了,葫芦口就是辽宋联军的辎重转运地。”
旁边一个夏军将领的话传入耳中,嵬名义终于压制住内心的恐惧,越过陌刀军方阵看向谷里,里面满谷的辎重仿佛就在眼前。
小心翼翼咽了一口唾沫,长刀指向方阵,“第一军出击,不计代价杀光他们。”
欢呼声中,二千多夏军铁骑呈散兵线,慢慢开始提速,他们的眼睛里面全是恐惧后的疯狂。不拼命不行了,沙漠里绕行六百里,大军只有最后一天的粮食了,如果今天不能拿下葫芦谷的粮草辎重,最后的结局也是个死。
万马奔腾的场面是极具震撼力的,夏兵们催马扬鞭,嘴里发出呵呵呵的怪叫,在陌刀兵冰冷的目光中快速接近。
“轰……”
骑兵撞上了钢铁长城,发出金属撞击的巨响,血雾中残肢断臂飞出,凄厉喊叫在山谷中回荡。
飞舞的陌刀如墙如林,上下翻飞,在每一次舞动中人马具碎。
高托天站在方阵的最后面,看到最前方的恶战,夏军骑兵的冲击力已经被遏制,基本上就没有马速了。
高托天冷哼一声,没有马速的骑兵就是渣。陌刀高举,“前进十步。”
身旁二十个传令兵齐声呐喊,“前进十步。”
整个方阵慢慢向前推进。
陌刀阵的推进与其他兵种不一样,第一排的士兵持续砍杀却不动,后排的士兵举着刀从间隙中杀出,足足往前十步才停步。
第一排的陌刀兵其实也损失了一大半,骑兵的冲击力不是人力轻易抗衡的,许多士兵倒在地上,好在有铁甲护身,只有个别倒霉蛋的脚受伤,大多数人只是躺在地上爬不起来。
受伤的士兵被民夫拖到阵后,七手八脚卸下盔甲,大多数人都受了伤,好在都是手脚受伤,将养些日子就会痊愈。
高拖天根本就不看受伤的士兵,他的眼睛死死盯住最前面的战斗,铁甲护身的陌刀兵爆发了极强的战斗力,就犹如坚硬无比的岩石,任由海浪扑击由自巍然不动。
山谷上出现了一排火枪兵,燕青伸头往下看看,见谷口的夏军因为陌刀军的坚守挤作一团,于是命令道:“陌刀军前一百步,杀。”
火铳声如炒豆子般响起,二代火铳的射击距离更远,火药燃烧后的白烟更少。
“陌刀军前五十步,二十颗手雷。”
二十个黑点从山崖上划出一道抛物线,落在拥挤的人群中,绽放出闪耀夺目的光芒。
“轰轰轰……”
爆炸声让马匹受到了惊吓,本来就拥挤不堪的队形更是乱成一团。
观战的嵬名义的坐骑不安地来回走动,有些胆小的马匹更是嘶鸣不已。马上的嵬名义心里冰冷如雪,二十多年的战斗生涯,他第一次见到手雷这样的大杀器,前方人仰马翻的残局,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肉眼可见攻击部队不断倒下,短短半柱香的功夫,二千部队倒下了四五百,剩余的士兵显然有些扛不住了,此时只要有一人逃跑,便是雪崩的局面。
“第二军上去,骑射谷顶,掩护第一军。”
二千夏军奔出,靠近谷口后纷纷举箭朝崖顶射击,箭雨腾空而起,如漫天大雨扑向崖顶。
“举盾,防守。”
大盾抬起,所有人都紧缩身体藏在大盾下。
“噗噗噗。”箭雨敲打大盾的声音不绝于耳,却没有伤害到哪怕一个人。
第一军的骑兵趁机催马攻击,手斧扔出,砸在陌刀军身上,被铁甲弹开。长矛飞出,却被陌刀挡住,马刀砍杀在铁甲上,火花迸溅,却无法伤及分毫。
间隙中后排陌刀军随着鼓声踏前几步,接替第一排有些力竭的战友继续厮杀。
第0410章:右凿穿
当夏军第四军扑上去的时候,高托天终于站在了最前面,一营五百人就剩下最后一百人了。
死亡的不过十几人,绝大多数是因为受伤或者脱力,毕竟穿着四十多斤的铁甲,挥舞将近二十斤的陌刀,便是铁打的汉子也支撑不了多久。
尸首铺满了谷口,更多的是那些重伤未死的还在蠕动,哭嚎。
疯狂的夏军停止了进攻,眼前的一幕吓坏了他们。
战争的残酷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可眼前这样碎尸万段的死法是他们没有见识过的。
嵬名义的手在颤抖,他却浑然不知。身旁的夏军将士也都沉默不语,眼神里无法掩饰的惊惧,让他们此刻显得懦弱,胆怯。
胡铁成透过水晶护镜看着远处沉默的夏军,举起了手中的陌刀,“如墙如林,无坚不摧!”
“如墙如林,无坚不摧!”
数千人的呼喊,打破了战场诡异的宁静。陌刀军军阵开始缓缓向前,皮靴踏地发出隆隆声。
后面的步军冲在前面一刀一个将重伤的夏军砍死,然后把人和马的尸体拖曳到一旁丢弃,很短的时间谷口两边就堆起了两座尸山。
燕青率领步军清理好战场,便退到陌刀军阵的后面,跟着军阵缓缓向前。
嵬名义的眼睛慢慢红了起来,他知道夏军已经没有了退路。
“今日此地便是我等埋骨之地!儿郎们,为了大夏,为了家中的老少,杀!”
起初只有身边的一些人战战兢兢附和几声,慢慢的声音越来越嘹亮,越来越高亢。
“杀死这些侵略者,保卫国家,保卫家乡。”
所有人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保家卫国的正义感充斥脑海,恐惧,怯懦在呼喊中慢慢褪去,随之而来的是必死的信念。
胡铁成听到了,陌刀军的将士听到了,步军听到了……
他们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杀戮何尝不是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自己的家人,为了下一代的安宁?
“杀!”
“杀!”
夏军动了,这一次不再是一军军出击连续攻击,而是全体压上。
要么死,要么活!
两万多骑军开始催动马匹,他们不在乎输赢,只想着用自己的血肉去铺平战友前进的道路。
巨浪撞击在铁甲岩石上,溅起滔天巨浪,红色的浪,染透了白袍,浸湿了皮甲,此时仿佛天空都已经变了颜色,鲜红的……
爆炸声,火铳声,陌刀断骨声,夹杂着呼唤母亲的哭喊声……
胡铁成,大巴黎,高托天如杀神一般举刀,落下,血雾喷射。然后起刀,停步。
后排陌刀兵跟上落刀,连人带马劈成两段。
雪亮的陌刀如同一个缓慢滚动的绞肉机,在血肉横飞间缓缓前行。
漫天的血雾在阳光下呈现着诡异的色彩,鲜艳,冷酷,死寂。
血红的天际,出现了一道黑线。
黑线越来越粗,越来越粗,震耳欲聋的马蹄声惊醒了疯狂进攻中的夏军将士,回头看去,然后就是坠入冰窟的绝望。
宋军的骑兵来了。
“锋矢阵!”
岳飞头盔上的红缨高高扬起,高举的大枪成了骑军的最前点,无坚不摧的刃尖。
身后张宪和李崖护在左右,一杆岳字大旗紧跟其后,一万骑军在他们身后结成了一个巨大的箭头。
嵬名义的胆气如同流水般消失不见,此刻只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急促说着,“赶紧逃,还来得及,赶紧逃。”
亲兵一把拽住缰绳,拨马就往西逃,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亲兵护着逃离了大队。
夏军将士都看到帅旗的动向,纷纷拨转马头向西而去,于是,大军崩了……
“李崖,你带三千人追上去,张宪,你带三千人坠后,就是杀到天涯海角,也要给我消灭干净。”
李崖长枪高举,一声呼哨,三千骑兵在他的引领下脱离大队,衔尾追击而去。
骑军一头撞进夏军散乱的军阵,岳飞和张宪的两杆大枪上下翻飞,无数夏军被击落挑飞,他们身后的将士只需要横着马刀,借着坐骑前冲的力量划过敌人的身体,很轻易的就切开了他们的身体。
“右凿穿!”
岳飞连续两枪杀了两个夏军后立刻大喊,身后的人很默契的随他转向。不能一直冲过去,前面就是世上最恐怖的陌刀军。
斜线冲击的骑军将夏军割裂成两半,随着大量的夏军逃亡,原本紧凑的阵型被轻松打散。
当岳飞眼前一空时候,他就给张宪做了一个手势,骑军在画了大圈后分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在岳飞的带领下冲击夏军,另一部分在张宪的带领下朝着向西奔逃的夏军追去。
从天空往下看,向西的军队分成了四个部分,最前的是失魂落魄的嵬名义,其后是紧追不舍的李崖,再其后是散乱奔逃的夏军,最后是张宪带领的黑色洪流。
逃亡中的嵬名义看见旗手紧跟在后面,不由破口大骂:“你个蠢货,把旗帜扔掉。”
那旗手微一愣神,被一旁的亲兵手起刀落砍于马下,旗帜落在地上,被后面的马蹄踏过,揉成一团。
李崖没有拼命催动马匹,骑兵追击是个技术活,需要耐心和耐力。
后面散乱奔逃的夏军看到前方的居然是宋军,一时间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四散而逃,结果被紧跟其后的张宪兜住,除了少数人逃之夭夭,绝大部分都被俘虏了。
大巴黎瘫坐在地上,和胡铁成高托天形背靠背形成三角。
“小胡,这次能分多少钱?”
辅兵卸下他的头盔,露出大巴黎那张笑成一朵花的脸。
胡铁成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岳飞带着骑兵收拢俘虏,步军正在解决重伤的夏军。
高托天接口回答,“大巴黎,你小子掉钱眼里了?”
大巴黎接过面巾胡乱擦拭了一下脸,嘿嘿笑道:“我三儿就要生了,不赚钱怎么养活家小?”
高托天无奈摇摇头,无话可说。他现在在盘算这一战后自己能有多大功劳,也许能升一级做军指挥使了吧?
一个辅兵跑过来,将一本账本交给胡铁成,大巴黎和高托天立马就凑了过去。
特别是高托天,今天他的营打头阵,损失是最大的,此时统计册拿过来,他自然最关心伤亡情况。
“老高,你的营战死十九个,重伤三十一个,轻伤一百四十六个。”
高托天举手扶额,“感谢老天爷,特么的老子以为会死一半……”话到这里心中一颤,一股气堵住了咽喉,眼睛一酸,让他无法继续说下去。他们这群人在一起训练生活了好几年了,从原来的一百人,到如今的三千人,感情不可谓不深。
“大巴黎,你的营伤亡六个,重伤二十七个,轻伤九十三个。”
大巴黎长吁了一口气,有些失落道:“当年一起入伍的十七个族中弟兄,如今已经走了三个了。”
胡铁成用胳膊捅捅他,安慰道:“将军难免阵上亡。比起其他部队,我们伤亡算小的了。你没见最早跟大帅北上天津的二千人,如今活着的只有九百多了。”
远处燕青提着几颗脑袋扔了过来,大笑道:“有六千多首级,一人一半。”
大巴黎顿时跳起来,“凭啥?你们的几支鸟铳能杀几个?”
失去支撑的胡铁成和高托天猝不及防仰天摔倒,气的破口大骂。
燕青不理大巴黎这个粗胚,低头看着躺在地上的胡铁成,“你怎么说?”
胡铁成没好气道,“三七分,你三我七。”
燕青一脚踩住他,冷笑回答:“四六,你六我四。”
胡铁成挣扎了几下没起来,只得讨扰道:“成交,你赶紧拉我起来。”
燕青伸出手把胡铁成拉起来,然后用手敲了敲大巴黎的脑壳,“大巴黎,你有意见么?也不看看你啥级别?还不给我敬礼?”
胡铁成拦着要发飙的大巴黎,苦笑道:“燕哥哥,别欺负他了。上次偷你酒的不是他,是高托天。”
燕青眼神一扫高托天,高托天一缩脖子赔笑道:“回幽州请你三天大餐还不行么?”
第0411章:劫粮
运粮队伍在戈壁滩上艰难前行,大风吹得漫天灰尘,每个人都是灰头土脸的。
牛皋吐了几口唾沫,感觉嘴巴里面稍微干净了些,将面纱蒙上后下令,“全体休息,粮车围圈,斥候四周警戒。”
队伍中发出一阵欢呼,然后戛然而止,一张嘴就是一嘴的土。
姚友仲赶了上来,捂着嘴大吼,“怎么停了?”
牛皋也捂着嘴大叫:“风沙太大了,先避一避,时间还早,应该能到宿营地。”
狂风中民夫们将牛车圈了起来,隔板都没有竖起来,风太大,怕隔板没一会就坏了。
姚友仲和牛皋卷缩着身体躲在牛车下面,用面巾捂着嘴,其他人也都找地方躲了起来。
戈壁滩风沙来的快,去的也快,小半个时辰后,风沙渐止,天空放晴,万里无云。
人们抖落身上的尘土,重新将大车套在牛背上。牛车上的麻袋也都是尘土,人们不得不爬上去用扫把清扫。
亲卫们给牛皋和姚友仲清扫玩灰尘后,两人面面相觑,都仰天大笑起来。两人灰头土脸的样子,像极了泥娃娃。
斥候从远处奔来,马蹄声惊动了正在忙碌的人们,都停下手望去,脸色不由大变,因为他们看见了斥候背上三面黑色旗帜。
“敌袭……”
警告声让队伍顿时如同受惊的兔子,纷纷将牛车卸下来,好在没有动窝,牛车还围着圈呢。
“牛都指挥使,北面发现有敌军骑兵,人数超过万人,斥候与他们的前锋遭遇,牺牲了六个人。”
牛皋挥手让斥候下去休息,回身下令:“圈车,防御。长枪兵全部换钩镰枪,刀盾兵掩护,火铳兵上车,弓弩兵进入内圈。”
命令下达后,部队开始有条不紊运转起来,民夫们也都接受过训练,虽然慌乱,倒是没有出什么纰漏。
牛车不是首尾连接的那种圈,而是间隔一辆大车的距离围成三圈,车车错开。
朝向外面的隔板被竖了起来,火铳兵爬上了粮车,用粮袋堆成简易掩体。
长枪兵都都换成了钩镰枪,躲在牛车后面,只要敌军从缺口冲进来,他们就会用这钩镰枪去勾马蹄,等敌人倒地,旁边的刀盾兵就会上前收割敌人的性命。
牛皋看了一眼牛车上下垂的旗帜,惋惜道:“可惜没风了,夏狗的箭矢是个威胁。”
姚友仲扫视四周,嘴里答应着:“有厢板掩护问题不大。”
民夫们也没有闲着,他们拿出铁锹挖坑,马蹄踏进坑里就会崴脚,这也是一种很好的防御手段。挖出来的土堆积在牛车旁,如果敌人用火箭,这些土就是灭火剂。
等大家伙忙碌停当,民夫们也都分发了武器,主要是长枪兵更换下来的长枪。他们也都接受过训练,基本的作战技能还是有的。
牛皋环顾四周,嘴里大声喊道:“都藏严实点,平时怎么训练的就怎么做。别胡来,小命就一条,死了家里婆娘就成别人的了。”
没有人笑,大战前的恐惧支配着每一个人,也许胆小的应该快尿裤子了吧。
都头们都在检查部下的战备情况,时不时发出呵斥声。有人怕死,钻在车底,被都头们扯出来痛骂。
等候了约莫一个时辰,远处天际出现了一条黑线,夏军来了。
等夏军接近,牛皋这才从牛车上跳下来,“起码有两万人,狗日的夏狗,这么多人藏着,居然没有被斥候发现。”
他口中的斥候是各个部队自己的斥候,一般情况在队伍周围二十里活动,显然这支夏军埋伏的地方远超二十里,也就是说粮车出发的时候就被盯上了。
二万骑兵什么概念?按照一比三的比例,可以打败六万步军的力量,居然藏在粮道附近没有被发现。
“放狼烟示警。”
三股狼烟冲天而起,然后在半空中被风吹散,凝聚,又吹散。
姚友仲在亲兵服侍下穿戴整齐,手提一把长刀,甚是威风。
牛皋见他手里的长刀样式有些怪异,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姚友仲举起刀介绍道:“长三尺三,刀体软钢,外裹硬钢,刀刃有弧度利于劈砍,力透一层甲刃口不卷。大帅送的,世上一共才十把。”
牛皋有些羡慕,陈嘉送的刀绝对不是凡品。
这把刀看上去样式独特,刀背厚实,还开有血槽,能劈砍能穿刺,加上刀脊上那种特殊的纹路,就知道这把刀极其锋利了。
“黑黢黢的,一点都不好看。”
对于牛皋的贬低,姚友仲浑不在意,他自然晓得酸葡萄的道理。
大地开始震动,伴随而来的就是轰隆隆的马蹄声。
夏军行至车队三里处停下,左右各分出一队人马从两面包抄过来。
“不要害怕,坚持两个时辰,我们的援军就会到达。重申战场纪律,无令后退者杀!畏缩不前者杀!不听号令者杀!私吞战利品者杀。”
姚友仲的手下开始宣布战场纪律,他们都是黑衣黑甲,唯一区别的就是盔缨是白色的。
杀气腾腾的督战队散布在四周,目光扫过,无人不为之胆寒。
牛皋撇撇嘴,虽然很是不爽,心里也晓得没有督战队,军队很容易出幺蛾子。
号角声响起,两面包抄的也吹起号角呼应,戈壁滩上除了号角声,就没有其他声音了,战争前的宁静是非常诡异吓人的。
“杀……”
夏军骑兵开始动了,三里的距离正好是骑兵最佳的冲击距离,马速能提到最高。
马蹄隆隆声中,有马匹的腿踩到了坑里,顿时人仰马翻,后面的马匹有躲避不及的也都纷纷绊倒。
有民夫高兴的欢呼起来,迎接他们的便是一阵箭雨。
“躲好,别露头!”
都头们纷纷大喊,将几个忘乎所以的家伙往车下按
“嘟嘟嘟……”
箭矢插入木板的声音如雨点一般,更多的箭越过了牛车插进了土里。
“呯呯呯……”
护板后面的火铳手开始射击,后面的弓弩手也开始发射,箭雨下夏军纷纷掉落马下,转瞬间有骑兵闯入了车阵,却被埋伏一旁的钩镰枪割断马腿,摔倒在地上。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起身,便被滚过来的盾牌手一刀割喉。
有士兵想去割首级,被都头一脚踹倒,“不要命了?打完仗再割首级。”
牛皋和姚友仲躲在一辆牛车后面,牛车被两个骑兵迎头撞上,车上的火铳兵被摇晃的牛车震落,正恍惚间,被牛皋一把拎起来扔回了车上。
支撑马车的落架发出难听的吱吱呀呀的声音,好像下一刻会倒下。
牛皋提起铁锏斜刺里窜出去,一锏把一个闯进来的夏军打落马下,一旁的刀盾兵滚过去就是一刀。
随着闯进来的夏军越来越多,刀盾兵开始往外抛手雷。手雷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很好的拒止了骑兵的冲击,将后续跟进的骑兵隔绝在三十步以外。
夏军外围抛射的箭矢让车阵中的宋军出现伤亡,特别是民夫,他们除了依靠在大车里,或者牲畜旁躲避,没有盾牌护身,在雨点般的箭矢打击下,就看老天爷的眷顾了。
最外围的车阵在夏军悍不畏死的冲击下,已经出现了损坏,车厢里的火铳兵不得不退守第二层。第一层只留下钩镰枪手和刀盾手坚守,好在虽然车辆损坏,依旧给他们提供了必要的保护。
弩手还是在阵中心朝外发射弩矢,弓箭手推进到第二层实施精确打击。
手雷的威力出乎夏军意外,除了极少部分人经历过三年前的战争,见识过手雷的威力,大多数人或者马还是被惊到了,夏军攻势随之被挫,连续进攻出现了断层。
第0412章:会师
西宁府外的宋军大营,西军和京畿禁军实现了会军。两军将士都举手欢呼,相互拥抱。他们应该高兴,十五万京畿禁军有了十万西军的加入,力量空前强大,就意味着胜利在望。
王禀带着西军将领来到大帐拜见陈嘉,远远就看见陈嘉已经站在大营门口迎接了。
相隔二百步,众悍将就下马步行,一直走到陈嘉面前齐齐施礼,“拜见大元帅。”
陈嘉还礼,这才笑盈盈上前将大家扶起来。
一众人乱哄哄见了礼,又乱哄哄来到大帐里面坐下。
辛兴宗第一次见到陈嘉,怀里还揣着陈嘉给他写的信,总想着找机会亲近一下。
辛家严格来说不是将门,而是书香传世,只不过他的父亲辛叔献在西军打出了赫赫威名,辛家子弟才开始涉足军伍。
大家依照官职大小以此做好,王禀将西军各大将领一一做了介绍。
王渊,辛兴宗,刘仲武,刘镇,杨惟忠,王玶,赵明、杨可世、焦安节,杨志,刘元国、冀景,曲奇、王育,吴子厚、刘延庆,刘光世,辛企宗,辛永宗,辛道宗,辛彦忠,何灌等数十位西军将星云集在大帐里,挤得满满当当。
其中能称得上将门的只有刘延庆的保信刘家军,辛兴宗的辛家军,刘仲武的熙州刘家军,军功比较大的也是这三家。
“西军百年苦战,为大宋坚守边疆,开疆拓土,在这片土地上抛头颅洒热血,懿言对此心有敬意。”
陈嘉的话七八成是发自内心的,西军上下,可歌可泣的英雄太多了。
将官们听到陈嘉如此说话,心里多少是舒爽的。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他们与西夏辽国死战的事实是不能抹杀的。
“今日这一仗便是国战,先辈流血百年,如今总要有个交代。长途跋涉甚是辛苦,修整三日,强攻西平府,直捣兴庆府。”
众将脸上具是兴奋。国战啊,那可是泼天的功劳。
辛兴宗站起来右拳重重敲击左胸,郑重其事道:“辛兴宗愿意追随大元帅,消灭夏狗,擒拿李乾顺。”
陈嘉哈哈大笑,起身回礼,“久闻辛统制威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辛企宗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恭恭敬敬举过头顶,“此乃大元帅给我的手书,末将日日放在胸前,尊尊教诲不敢轻忘。”
陈嘉心里一阵恶寒,大庭广众之下如此拍马逢迎,不愧是童贯的心腹爱将。
西军很多人见状都不以为然,军队糙汉子对这种拍马屁的行为一向是齿冷的,不过人家辛兴宗拉得下面子,也算一种本事。
刘延庆在一旁见状心里有些着急,立刻站出来拱手道:“大元帅对西军上下爱护有嘉,末将都是粗人,唯死相报而已。”
陈嘉颔首笑道:“二位不必如此,为将者一往无前,杀敌立功罢了。我陈懿言带兵数年,最敬重的便是悍勇之士。二位都是西军名将,且看你等立功。”
二人都是喜形于色,心里如同吃了蜜一样。
刘锜从帐外走进来,将一封信件交给陈嘉,“大帅,岳统制捷报。”
陈嘉大喜,接过信细看,不由击节叫好,“好一个岳鹏举,此战首功。”
葫芦谷一战,岳飞率军歼灭夏军三万,生擒嵬名义,现在与耶律可多将黑山威福军司守军团团包围,李崖冒充夏军奇袭白马强镇军司,不肥一刀一枪拿下了城池,至此,李乾顺北逃方向便被堵死了。
“岳鹏举在葫芦口大破夏军三万人,活捉嵬名义,俘虏二万余,自己伤亡一千多人,可谓大胜。”
陈嘉话音刚落,大帐里便是一阵欢呼,开战以来,五路并进,却是让岳飞这支千里奔袭的一路拿下了头功。
“西平府的守将是西夏名将李明辅,此人悍勇,曾经扫平过回鹘吐蕃军队,与各位鏖战横山,也算战功累累。不过此人多勇少谋,平日里跋扈恣睢,在夏军的威望远不如李察哥,作战经验却远超与他。”
慧琳在上面解说敌将,下面的人都不以为然。李明辅和他们打了十几年的仗,此人什么水平其实他们心里大致都有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营养?
“此人出身宫廷侍卫,对李乾顺忠心耿耿,这也是他能统领一路大军的主要原因。再说这西平府,夏国人借鉴了我军在通州的坞堡造型,经过改造后也有了瓮城,棱堡,城墙高达三丈余,可谓是坚城了。”
众将都开始议论纷纷,他们领教过棱堡的厉害,给李察哥予以痛击,现在好了,轮到他们自己了。
“强攻西平府,我们的损失会非常大。如果围而不攻,我们的主力被拖在这里,短时间没有问题,时间一久,后勤补给就是个大问题。等到秋收新粮下来,夏军就会有足够的粮草,我们之前的努力也会化为乌有,因此我们只有八个月的时间,或者只有七个月。”
说到这里,大帐里面鸦雀无声。
攻城战不是平原对阵,几天就能分个胜负。守城战打个一二年的多的是,历史上最有名的钓鱼城坚守三十年不失。七八个月听上去时间很充裕,实际上根本就不够。
“夏国逃亡到大宋的已经超过五十万人,据说夏国粮食最多只能支撑三到四个月,然后就要靠屠杀牛羊马度日了。也就是说,秋收之前,肯定断粮。”
众将又开始兴奋起来,打仗吃粮,无粮必慌。
陈嘉轻咳了一声,大帐迅速安静下来。
慧琳继续道:“我们别小看了李乾顺的决心,大家别忘记了张巡旧事。如果夏军一力顽抗到底,秋收之前结束战争将是不可能的。”
张巡旧事是什么情况,所有人都知道,太有名了啊。有名在哪里?那就是吃完粮食吃人啊,吃光所有东西,最后坚守十个月才被破城。
这还是小小的睢阳城,城小兵寡,七千干十万,守了十个月。这西平府能守多久?里面可是有十五万夏军呢。
“所以此战需要多管齐下。第一,我军民夫极多,可以囤城。第二,要与夏军在城外打几仗,打击他们的士气。第三,拿下顺州,静州,割断他们与兴庆府之间的联系。第四,驱赶黑山威福军司部队前往兴庆府,增加他们的粮食负担。第五,快速拿下盐州,驱赶他们的部队前往兴庆府。盐州黑山解决掉,西平府孤悬在外,只要将其围困住,大军开往兴庆府,与李乾顺决战。”
众将听完都在思索,黑山威福军司即便拿不下来,有辽军牵制。盐州的十五万夏军就是关键了,没有盐州夏军的策应,西平府便成了孤军,城破就是早晚的事情。
“盐州城池比西平府也差不了多少,如何让种相他们快速拿下?”
问话的是杨惟忠,赫赫有名的西军将领。老将军戎马一生,立功无数,在西军中威望非常高。
慧琳转头看向陈嘉,意思是要不要说?
陈嘉微笑拱手道,“我们在两年前就在盐州做了布置,破城并不难。”
众将见陈嘉如此说,便晓得其中有不可说的秘密。
“实际上我们在西平府和兴庆府也都做了相同部署,可惜失败了,为此还牺牲了一百多好汉子。西平府和兴庆府将是我们此战最硬的两块骨头,所以希望大家齐心协力,全力以赴打好这一仗。”
季涛缓缓站起,环视众将后冷森森说道:“皇城司为了此战牺牲了二百多人,付统制手下牺牲了一百多。他们的死都是为了破城的这一天,就是为了现在这一仗。别怪我说话难听,如果有人畏缩不前,有人贪生怕死,有人违抗军令,有人故意保存实力,休怪我刀下不留人。”
第0413章:勇冠三军
杨再兴率领三千骑兵从洼地里慢慢走出,看着远方冲天而起的烽烟,心里忍不住就想大笑。
“儿郎们,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杀光夏狗,回家喝酒。”
长枪指向苍穹,身后传来震天呼喊,“杀光夏狗,回家喝酒!”
“杀!”
马蹄翻腾,军旗飘扬,三千健儿在戈壁滩上催马疾奔,马蹄声隆隆,惊动了正在围攻粮车的夏军,立刻分出一只人马迎了上去。
夏军出击仓促,宋军的骑兵已经提到了最高速,两军相撞之下人仰马翻,夏军当即就吃了大亏。
更恐怖的是杨再兴只是一个回合就将敌将挑落马下,穿透之后也不停歇,直接就朝夏军帅旗杀过去。
宋军骑兵出现的太突然,夏军压根没有做好准备。拦截的部队瞬间被打散,主将就暴露出来了。
夏军主将压根就没有胆气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因为没有空间让他起速度了,失去速度的骑兵就是菜。
杨再兴大枪如毒蛇一样伸缩,出手必杀人,左手还拔出了马刀奋力砍杀,宛如杀神一般。
一步一杀人,千里不留行。
宋军骑兵在杀神的带领下撞进环绕粮车的夏军中,让本来转动的夏军陷入一片混乱。
“吹号,杀出去!”
牛皋挥舞着铁锏冲出车阵,身后钩镰枪手和盾牌兵都跟着冲了出来。
火铳手迅速爬上外圈的牛车上,举铳朝外面乱作一团的夏军射击。
“手雷,炸散他们。”
一个都头大喊,因为他看见有一百多个夏军在军官的号召下正在集结,如果他们结阵冲击,会给苦战中的宋军带来巨大伤亡。
十几颗手雷扔到人群里,爆炸声中血肉横飞。
一颗手雷掉在地上,手雷的主人缓缓倒下,胸口的箭尾还在颤动。
旁边一个刀盾兵看见,奋不顾身扑上去,用盾牌压住即将爆炸的手雷。一声巨响,盾牌飞起半高,压在盾牌上的士兵也被冲击波弹起,落下。
姚友仲几个箭步窜过去,扶起那个士兵,却见那小子居然还活着,“医官,大夫,这里有人受伤。”
几个民夫抬着担架跑过来,将士兵抬上担架,这时候姚友仲才发现士兵的一条腿血肉模糊。
“草泥马,督战队,全体听令,跟老子杀敌去。”
五十个督战队员听到长官的呼喊,迅速聚拢过来。
“以我为箭头,锋矢阵,杀!”
红着眼睛的姚友仲举着他那柄造型独特的长刀,带着督战队杀进人群。
拼杀了一会,他身上已经全是鲜血,也搞不清是他的还是被他杀掉的人的,此时的他已经状若疯虎,在人群中拼命砍杀,身后的督战队员也都挥舞着腰刀保护他的身后。
杨再兴连出几枪,眼前一空,他已经杀透了夏军军阵,“回头,回头。”
骑兵绕了一个圈,又一头撞入人群。
“凿穿,凿穿!”
背后的亲卫也跟着大喊,旗手紧跟其后,旗帜上那只张牙舞爪的老虎仿佛活了一般。
“凿穿,凿穿。”
旗帜上斗大的杨字迎风招展。
杨家将!
杨继业,杨延昭,杨文广,一直到现在的杨志,杨沂中,杨再兴,杨家的儿郎们一直秉承先祖的遗志,一直在与外敌的战斗中挥洒热血。
牛皋已经受伤数处,好在盔甲坚硬,伤势不重。亲卫想拦住他,却被他怒目而视,“你们敢拦我,就是大宋的罪人。”
亲卫眼圈都红了,“草泥马,死就死,干死夏狗。”
几个亲卫硬生生将牛皋挤到后面,代替他成为冲击的箭头。
远处号角声起,一道黑色洪流在隆隆声中滚滚而来。
“援军到了,援军到了。”
有眼尖的大声呼喊起来,混战中有夏军开始逃跑,于是如滚雪球一样,逃跑的人越来越多。
车阵里的民夫们也挺着长枪杀了出来,更多的弓弩手,火铳兵杀了出来。
夏军彻底崩坏,大批人马转身就逃,随着杨再兴杀到夏军帅旗下将帅旗砍倒,所有的夏军都开始四处逃窜,还有很多人索性跳下马跪地投降。
援军散开追击逃军,一个高大威猛的将领驱马走了过来,见躺在地上的杨再兴,再看看亲卫举着的大旗,惊异问道:“你是麟州杨家的?”
杨再兴在亲卫的服侍下脱去铠甲,里面的棉袍也都被鲜血浸染。听来将问话,抬头看看来人将旗,不由笑道:“你也姓杨?”
“我叫杨志,麟州杨家。”
杨再兴推开亲卫,上下打量一番后,拱手道:“杨再兴,相州杨家。”
前世杨家将名声很大,在此时其实就是个地方土豪,名声还没有折家种家显赫。至于相州杨家,嗯,也就是相州杨家,普普通通的一个杨家。
棉袍褪去,亲卫用温水帮杨再兴擦拭身体,就看到胸前好几处淤青。
因为有铁甲的保护,所以宋军将领很少被兵刃刺伤,但是重型兵器的打击却防不住,这就是杨再兴有淤青的原因。
“好一个杨再兴。”
杨志惊叹不已,因为杨再兴的伤全在前面,后背却毫发无损。这就意味着杨再兴一直在向前冲杀,从未回头。
姚友仲拄着佩刀走过来,他和杨志是熟悉的,不由诧异问:“杨统制为何来到盐州?”
杨志是京畿禁军的人,战场应该在西宁府才对啊。
“大帅来了,我听说这里发生战事,主动请缨来的。”
几个士兵抬着担架过来,担架上牛皋正瞪着眼睛大叫:“杨志?你怎么在这里?”
本来杨志看他躺在担架上倒是吓了一跳,听他中气十足,便放下心来。
“你这个牛头命好,大战未起,你倒是先立了一功。”
牛皋乐的合不拢嘴,见杨再兴已经换了新棉袍,于是介绍道:“杨再兴,王进统制的爱将,这场仗就是他谋划的,头功应该归他。”
“相州出了不少人才啊,岳鹏举,张宪,王贵,如今又多了一个杨再兴。”
杨志的夸奖是发自内心的,相州韩家三代为相,岳鹏举二十多岁成为一路大军统制。今天这个二十岁的杨再兴以三千骑军冲击二万夏军,只要不死,以后绝对前程无限。
督战队将战果统计交到姚友仲手中,“指挥,杀敌七千余,俘虏二千,缴获马匹六千多,武器无数。运粮队伤亡三千多,民夫伤亡三百多,杨指挥使的骑军伤亡一千多,大胜啊!”
牛皋在旁边听得心肝乱颤,若不是杨志及时出现,谁赢谁输还真不一定。
杨再兴是个狠人,为了弥补骑术的不足,宋军骑兵都是将自己绑在马上的,提高了稳定性,降低了灵活性。步军手雷火铳一起上,还打了人家一个埋伏,就这样最后混战中夏军一样没有落于下风,可见夏军之彪悍。
西夏军队的战斗力甚至于应该在辽军之上,西北的苦寒,人民极其彪悍,女的都能出去狩猎,男的更是坚韧不拔。
杨志的援军是步军,为了打击夏军气势,大老远就敲击大鼓鼓噪,赶到战场毛都没有捞到一根,夏军大部分都逃跑了。
不管怎样,宋军大胜总是值得庆贺的。
捷报传到盐州城外的宋军大营,陈嘉惊讶得站了起来,我靠,没眼花吧?杨再兴居然在自己的军队里?
杨再兴是什么人?三百人就敢杀个三进三出的猛人,媲美赵子龙的存在啊。现在这样的冷兵器时代,一个猛将意味着什么?
“王帅,这杨再兴何时到你麾下的?”
王进捋着胡须得意洋洋,“他是四年前在幽州投的军,在辽金大战中表现出色,被送到军校学习了一年,我是到军校选人的时候发现了他招到麾下的。”
旁边李明觉大笑道:“王帅爱惜杨再兴,认他做了假子,这一身武功也算有了传人。”
卧槽,这杨再兴本来就是勇冠三军的存在,如果再经王进调教,那岂不是要逆天么?
第414章:盐州军议
“西平府夏军二十万,分布在西宁州,静州,顺州三地,与盐州遥相呼应。黑山威福军司四万部队坚守不出,与辽军对峙。十五万夏军凭借盐州和城外两处军寨形成了犄角之势,相互呼应,相互依存。兴庆府有二十万精锐驻守,凭借黄河天险,号称固若金汤。夏国总计六十万不到的军队,集中在黑山,盐州,西宁府这一片区域里,我军基本完成了第一阶段对夏国军队的包围。”
陈嘉点点地图,顺手画了一个圈,“夏国拢共三百万人口,在这片区域里集中了二百多万,知道什么结果?不出三个月,他们就要吃人了。”
下面的将军们神情没有什么变化,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了。
“攻打城堡代价太大,效果也不好。如今我们的攻城手段还是太简陋,无非就是云梯,箭楼,撞城车,抛石机这几样。西宁府军议结果就是准备筑造堡垒,围困西宁府,然后腾出手拿下顺州,静州,隔断西宁与兴庆府之间的联系。至于盐州这里,原本我们事先做好了攻城准备,但是有人给了我一个新的建议。”
陈嘉示意李震换一张新的地图,然后指着青海湖区域道:“丝绸之路是大西北的最重要的经济来源,商路不通,西北苦寒。瓜州的西平军司安仁宝哥给了我一个建议,他愿意帮我南下黄头回鹘,条件是给他二万军队,俘虏也行。”
“如果要拿下黄头回鹘,我们的军力就不能有太多损耗,攻城战就成了下策。嵬名义已经投降,他愿意帮我们说服李琛,如果李琛投降,那么岳飞部就空余出来了。耶律可多率领五万辽军进驻白马强镇军司一线,堵住夏军北上退路。我们再将盐州和西平府困住,主力到兴庆府牵制李乾顺,那么岳飞就能带着俘虏配合安仁宝哥将回鹘拿下。”
种师道鼓掌大笑,“这就叫意外之喜。拿下黄头回鹘,然后静等秋收,只需一把火烧掉粮食,夏国不用打,自己就亡了。”
“大哥说得对。攻心计,离间计都用上。夏军不会老老实实呆在包围圈里,所以还要打几仗,打到他们绝望为止。”
种师中也是老将了,现在这种场面怎么打还不是天马行空任意发挥么。
“盐州城四周土质疏松,建城不易,挖壕沟吧。”
李明觉拿出一张图纸,在桌子上摊开,“按照这个形状挖壕沟,工程量不大,就能把盐州十五万夏军困在不足十里的范围内。”
大家凑上去观看,不由都倒吸一口凉气。
壕沟充分利用了地利,大小几十座盐池就成了围城的一环,沙漠隔壁放开,夏军可以自由逃进去,可他们敢进去么?平时走少数人还有走出去的可能,大军走沙漠?特别是还有追兵的前提下,脑子没坏的压根就不会选择。
冲击壕沟的可能性也不大,宋军二十万大军层层布防,你杀透第一层还有第二层。最阴毒的是有几条大路连接盐州,你可以轻松从这几个地方冲出去,然后……
夏军会发现进入了一个口袋阵。
众将看得心惊肉跳,看向李明觉的眼神都不太对付了。
这个长相英俊的家伙,心思怎么能恶毒成这样?
避害趋利的本能,就会让这些夏军自然走进陷阱,无论你愿不愿意,你都会走进去。就好像一边是悬崖,一边是通天大路,你也许会知道这大路更危险,可还是愿意搏一把。
“第一层壕沟比较简单,我们只要挖得夸张一些,让西夏人探明情况,这几个口袋自然就是他们最后的选择。”
陈嘉微微打了一个冷颤,草泥马,这世上就没几个好人。
这是阳谋,你不上当都不可能。甚至地图摊给你看,最后的选择还是要跳进口袋一搏生死。
陈嘉庆幸没有看错李明觉,刚接触就发现此人心思缜密,善于举一反三,而且也有将胆,是个帅才。
现在看来,帅才的确是帅才,就是有点毒,杀人诛心那种。
“图纸给我一份,送给卢俊义他们参考一下,索性不要隔断盐州和西平府的联系,给他们留个退路,反正他们也知道黄河天险不是他们想过就能过去的。硬要过也行,兴庆府粮食本来就不多,他们过去正好可以分一点,消耗更快。”
陈嘉的话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什么样的主帅就有什么样的部下,说到阴毒,陈嘉自认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说到底还是要感谢前辈们打下的基础,特别是童贯拿下横山后,夏国就没有了天险保护,加上地利的问题,如今就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堵。
缺少粮食的前提下,别说你六十万军队,就算六百万也不行,人越多死的越快。
西军这些老将个个都是打老了仗的,他们以前顶多带着几万人作战,如今百万人混战的局面也是第一次领教。情势到了这个地步,所有人都知道战争的结局了,区别在于什么时候结束,死多少人而已。
盐州军议彻底颠覆了人们对战争的理解。
战争的内涵被无限扩大,政治,经济,人口,科技,甚至风俗习惯也都被纳入了战争范畴。
夜晚,种师道和种师中两兄弟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白天会议的内容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
种师中终于忍不住坐起身,朝睡在对面的哥哥叹息道:“大帅难道在几年前就在谋划今天的战事了?”
种师道也起身,披上棉袍靠在床背上,“好像是,好像又不是。他也不是神仙,怎么会谋划这许多年?我觉得更多的是顺势而为吧。”
黑暗中种师中没有接话,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也不用叹气,有的人就是天授之人,老天爷都会眷顾。”
种师中不太同意自己哥哥的分析,于是问:“如果他没有谋划,怎么会如此巧合?他要打夏国,于是夏国就粮荒了?他要打夏国,辽国就出兵?大哥,以前我们要打夏国,辽皇可是要帮着夏国出兵的,九年前的事情你忘记了?”
种师道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如果正如种师中所言,这个陈嘉就太可怕了。
姚古也没有睡,儿子姚平仲正在和他解释陈嘉的谋划。
“一切应该是从棉花开始的。我记得有个亲卫聊天的时候说起过,六年前大帅高价收购棉花,那时候新榷场也想大面积种植棉花,被大帅阻止了,坚决要求从夏国,辽国,回鹘这几个地方买。有人问他为什么,他的回答是春秋旧事。”
姚古脱口而出,“管仲。”
“当时没人理解,现在看来所谓春秋旧事,就是管仲旧事。”
姚古长叹,“有的人读书还是读书,有的人读书胜过读书。如果夏国不缺粮,我们想打败夏国真的很难。而如今呢?只要不败,夏国就亡了。”
姚平仲此时也终于明白了陈嘉的谋划,心中那种佩服无以言表。
老实说,他做了陈嘉两年的近卫,感情上的确很近。但是就是因为太近,所以他也觉得陈嘉也不过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可能比一般人聪明些,比一般人能干些,比一般人肚量大一些,比一般人无耻些,仅此而已。
当跳出来再看,就发现陈嘉的出手毫无痕迹,等你发觉上当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润物细无声,温水煮青蛙。爹啊,孩儿在大帅身边两年,发现自己想事情看问题的角度和常人有差异,我一直没有找到原因。现在我明白了,大帅就是在下棋,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看似毫无关联,实际上早就布置好了杀招。他的习惯也影响了我们,您看李明觉的出手,夏狗就算看穿了也无解。”
姚古垂目不语,半晌突然问,“他不愿意做皇帝是不是也是谋划?”
姚平仲想了想,摇摇头,“应该不会,他不愿意做皇帝是因为他觉得皇帝没啥意思。不过现在看来,我也有些弄不明白了。”
姚古起身拍拍儿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不管如何,你要跟紧他。我们姚家的根基不如折家,种家,以后能不能光宗耀祖,就要看你们兄弟二人了。”
第0415章:自古艰难唯一死
李明觉和陈嘉都没有睡,他们趴在桌子上研究地图,两颗头凑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在策划阴谋的样子。
“夏国还有多少地?全部划拉进去也不会超过二百万亩了吧?按照每亩产出二石计算,秋收顶天收四百万石粮食。二百万人能吃多久?四个月?”
陈嘉不同意李明觉的算法,他拿来一张白纸边说边写:“夏国牲畜至少还有一百多万头,加上粮食,如果节约点,搞不好能撑一年。”
“卧槽,撑一年谁等得起?正如你说的,吃完粮食他们还可以吃人啊,又可以撑一段时间。”
“是啊,劳资当初有点想当然了,早知道如此一个难民都不要接收,几十万人至少能消耗他两个月的粮食。”
一旁的岳翻刘琦几人直翻白眼,这两位还是人么?都算计到人家吃人的阶段了。李乾顺也是倒霉,遇到这两个阴损的对手。
陈嘉长吁了一口气,挺直身体道:“得想办法,时间拖久了对我们来说压力也大,六十万大军加上几十万的民夫,人吃马嚼的,别把王璞那老家伙惹急眼了。”
“你有什么想法?李乾顺现在打定主意做缩头乌龟,攻坚战伤亡太大你又不肯,难不成大家坐在一起比吃饭,看谁先饿死?”
陈嘉听李明觉一通胡说八道也乐了,“那敢情好,估计这仗能载入史册。”
一旁的惠琳,李震,薛弼等几个幕僚听不下去了,李震敲敲桌子不满道:“你们二位都是一军主帅了,说话还这么痞,二流子么?”
薛弼是个直脾气,抓起陈嘉写的记录直抖,“敌人还能支撑,那就想办法毁他们粮食啊。一百多万头牛马羊在哪里?不都在草原上么?岳鹏举吃干饭的?霍去病怎么干的他不知道?”
陈嘉和李明觉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一个念头,这薛弼特么也是个坏种。
“围点打援。”
惠琳的话让大家眼前一亮。对啊,他们能来劫粮,我们不会去打他们的牛羊么?攻敌必救,围点打援啊。
“我们的骑兵呆在这里也是吃闲饭的,不如去草原上打他们的牛羊,吸引他们出来决战。”
李明觉的话不好听,却让大家听到耳朵里去了。
“陌刀军全部派出去,五万骑兵加上辽国骑兵就有十万了,夏狗在兴庆府总共二十万部队,总不能全派出来吧?只要打败他们,兴庆府被围,西宁府和盐州的这两坨估计也没啥心思打仗了。”
陈嘉拍拍李明觉的肩膀,一把搂住他,“当年在江宁府的时候老子就看出你不是个好人,果然狠毒。你去西宁府接替卢大哥,种相在这里盯着,卢大哥和小岳岳去草原上收拾他们,如何?”
李明觉点点头,“行,呼延绰的重骑兵也调过去。只要李乾顺忍不住出来决战,此战必胜。”
陈嘉转头看着幕僚们问:“有不同看法么?”
众人齐齐摇头。
“那就指定作战计划吧。在这之前先要解决黑山城的李琛,明天我就出发,亲自去说服他。”
嵬名义一脸愧色回来了,进入军帐后就跪了下来,“末将无能,李琛他……不肯降。”
岳飞走下来扶起他笑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不管他肯不肯投降,你能回来我就很开心了。”
嵬名义有点难受,眼眶都红了,“岳帅,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少杀……就少杀……”
一旁萧刚不屑道:“那李琛冥顽不灵,既然不肯投降,那就要做好被屠城的准备。”
岳飞看了他一眼,碍于耶律可多的面子没有说什么,只是扶着嵬名义安慰道:“黑山城里老老少少也有十几万了吧?他李琛就这么狠心?”
嵬名义低头无语,该说的都说了,道理都明白,可是人家一心为国赴死,徒唤奈何。
“岳帅,通讯兵说大元帅三日后到。”
帐中众人皆惊,陈嘉来干嘛?
“来干嘛?来监督你们作战的。”
陈嘉进门就没有好脸色,一众将官都惶惶不安,连带一旁的耶律可多和萧刚都有些尴尬。
“七万人,围着四万人看热闹?你们是奇兵不错,可是奇兵策应一下就好了?岳鹏举,李崖,张宪,胡铁成,燕青,你们几个扪心自问,还有进取心么?”
陈嘉扫视帐中众人的脸,一个个低头不语,心里更是愤怒。
“平日里一个个说要封狼居胥,饮马瀚海,如今瀚海就在眼前,你们敢踏进去么?”
陈嘉在河东军里的威望简直可以用神来描述,他在暴怒,其他人只有低头听训的份,偏偏有个不服气的,拿眼睛直瞅。
你瞅啥?信不信老子干死你?
“你,叫什么名字?”
陈嘉指着那个一直瞅自己的将领,眼睛却看向耶律可多。
耶律可多顺着陈嘉指的方向看去,脑袋一阵疼,还能有谁?不服天不服地的萧刚啊。
“萧刚,我的副将,北宗院大王萧炎的季子。”
“很能打么?打的过岳鹏举?”
耶律可多犹豫了一下,偷眼看看岳飞,见他毫无表示,于是硬着头皮回答:“差……差一点。”
旁边李崖忍不住笑出声,立马知道不好,赶紧抿住嘴,使劲低下头。
原来萧刚在这些日子怼天怼地怼空气,把张宪这个老实人都惹急了,于是两人干了一架。六十多回合,萧刚被张宪一脚踹落马下。老实说这水平比李崖只高不低,可李崖什么性子?那也是个不服输的主啊,于是他和萧刚也干了一架,打到最后,两人最后差一点都用嘴咬了,幸亏岳飞赶到喝止了他们。
这两架倒是把他们打成了好朋友,武将就这样,友谊都是打出来的,当年耶律可多和呼延通高迪不也是如此么。
陈嘉满眼不善看着李崖,冷森问:“李崖,嵬名义是你抓到的?”
李崖一听这说话的语调就知道不好,赶紧出来行礼,“大帅,嵬名义将军想少一些杀戮,所以自告奋勇去说服李琛,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排在队尾的嵬名义赶紧出来跪倒,“末将无能,没有说服李琛。”
陈嘉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把拉起他,“你是我宋军大将就该遵守我军规矩,跪天跪地跪爹娘,其他人休想让我们的膝盖软半分。”
嵬名义心里有些感动,他自然知道陈嘉这个做派属于拉拢示好,友谊的橄榄枝递过来,不抓住那就是傻子了。
“大帅,末将寸功未立,实在惭愧。白马强镇军司守将是我的部下,黑水镇燕军司守将是我的连襟,末将愿意说服他们。”
陈嘉双手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那就先给你记功,回头你去说服他们。不过在此之前,想请你帮忙联系一下李琛,就说我要和他见一面。”
嵬名义猛的抬头,诧异问:“您要亲自见他?”
“嗯,请他喝杯酒,如果你愿意,一起吧,我请你们吃烤肉,尝尝我的手艺。”
一间稍显破败的土坯房里,陈嘉正忙着烤肉,亲卫来报:“嵬名义和李琛到了。”
“请他们进来,岳飞,你笨死了,换岳翻干。”
岳飞尴尬放下菜刀,被强忍着笑的岳翻接过,低头切肉,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屋子里面光线一暗,两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打头的是嵬名义,后面跟着的应该就是李琛了。
蜡烛光下,李琛的脸忽明忽暗,很是严肃,毫无笑意。
陈嘉用下巴示意他们坐下,然后赞许道:“你很好,是条汉子,不过不聪明。如果我现在把你砍了,黑山城里可就没主心骨了。”
李琛黯然,拱手回答:“自古艰难唯死而已,只求大帅饶过满城百姓。”
“说死多俗套,先吃肉,尝尝我的手艺。”陈嘉将烤肉递过去,烤肉冒着热气,一股肉香扑鼻而来。
李琛的眼眸一缩,串肉的铁签黑乎乎的,油光在蜡烛照射下闪烁着点点亮光。
第0416章:饮马瀚海
李琛接过铁签,屋子里的空气顿时冷了几分。
李琛心里清楚,暗自一叹,举手咬肉,肉汁四溅,出奇的好吃。忍不住又咬了一块,大声称赞,“好香。”
嵬名义也接过陈嘉递来的肉,一口咬上去,有点辛辣,有点嫩,的确超级好吃。
吴玠和吴璘搬来几坛酒,给几个人一一倒上。
“这几位是辽军主将耶律可多,京畿禁军骑军主将卢俊义,李进义,王进,岳飞,都是沙场悍将,诸位亲近亲近。”
听到卢俊义的大名,李琛不由自主多看了两眼。卢无敌啊,全天下都传遍了他的威名。
几碗酒下肚,烤肉也吃得七七八八,陈嘉这才叫岳翻他们撤去烤炉。
“李将军,你是条好汉子。我没有想到你居然真的一个人过来与我见面,就这份胆识也足以称道了。”
面对陈嘉的夸奖,李琛只是微微拱手表示谢意,他关心的是陈嘉接下去的话。
“唐代时期,这片土地就是大唐的,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也都是大唐子民。再久远些,此地百姓也是大汉子民。所以我们其实都是一家人,你说是也不是?”
李琛勉强点点头。
“现在的形势想必你也清楚,夏国粮食顶多只够吃半年的,如果我派人去放火烧田,你猜夏国能撑到几时?”
这句话李琛没法反对,已经烧过一次了,再烧一次很难么?
“半年后吃什么?妇孺儿童?吃完了妇孺儿童吃什么?结局早就注定,再坚持所谓的忠心不是蠢,那就是坏了。你们两个是夏国大将,只要立功,富贵荣华我给的起,也愿意给。就算给其他人做表率,我也会有功必赏,这一点想必你们心里都很清楚。”
陈嘉的话让李琛和嵬名义都不太适应,冠冕堂皇的话不会说么?非要说的如此赤裸裸?不过说的朴实无华,却很在理。
“嵬名义将军答应我招降白马和黑水城,李琛,你能带给我什么?”
李琛身体一震,看了一眼嵬名义,咬牙道:“看护牛羊的是我的哥哥李存,我愿意去说服他交出牛羊。”
陈嘉拊掌大笑不已,“好好好,此战结束后,夏国你们是不能呆下去了,我有几个选择给你们。一是做个富家翁,钱财你们不用操心,足够你们子孙享用的。二是去大宋地方做知州,安安稳稳过一生,也能为子孙搏个前程。三是加入京畿禁军继续带兵,为大宋建功立业。”
见二人想要说话,陈嘉伸手阻止道:“不要着急选择,回去好好想想。你们是第一个效力与我的,所以你们以后的成功非常重要,不是有句话叫榜样的力量无穷大么。”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草原上羊群如大地上的白云,铺撒在绿油油的大地上。
陈嘉的心情极好,李存在李琛的说服下率军来投,还带来了一百多万头牲畜,等于将夏国最后的粮仓贡献出来了。
兴庆府就在五十里外,站在山顶甚至都能看到城墙的轮廓。
远处一队人正在缓缓走来,打头的一位五旬老者举着符节,花白的胡须在风中凌乱。
卢俊义眯着眼看着这队人马,抑制不住的激动。
“大帅,这李乾顺派使者来是要投降么?”
陈嘉也眯着眼看着远处,想了想摇头道:“李乾顺一代雄主,就这么投降不是他所愿意的,估计要给他一个台阶。所谓困兽犹斗,打一仗估计是避免不了的了。”
薛弼在一旁冷哼道:“盐州守将王枢已经来信请降,李良辅还在挣扎,三足鼎立缺了一腿,他李乾顺还有什么资本困兽犹斗?靠李察哥么?手下败将罢了。”
一旁几个夏军降将有些尴尬,虽说这些日子他们多少也知道薛弼这人说话冲,可听在耳朵里总是不太舒服。
陈嘉斜睨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骄兵必败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李察哥,李良辅,李世辅,萧合达,李遇,移讹,夏军能打的将领可真不少。”
嵬名义插言道:“李世辅是个不世出的悍将,乃是夏国第一高手。他手下的三千铁鹞子更是悍勇无匹,万万不可小觑。萧合达乃是皇后亲卫大将,也有万古不当之勇。”
铁鹞子是李乾顺举全国之力组建的重骑兵,在平原作战几乎就是个无敌的存在。
萧合达也叫李合达,是辽国成安公主耶律南仙嫁给李乾顺时,从辽国带来的亲卫大将。
陈嘉点点头表示赞同,“铁鹞子的战斗力的确强悍,只可惜没有用武之地了。”
实实在在说,夏军的战斗力还是不错的,可惜都是靠着一股子血勇,没有训练,缺乏战场纪律,打顺风仗这些人绝对厉害,一旦情势不对就完蛋了。
这是游牧民族的通病,因为穷,所以他们几乎很少有职业军人,通常都是上马为兵,下马为民。去打仗兵器马匹都要自己准备,若不是仗着一股子血气,仗着马力,压根就不能算军队。
这也是成吉思汗打遍天下无敌手,打南宋却力不从心。若不是北方的那些汉人组成的军队更能打,估计南宋再支撑个一百年都不是问题。所以说汉奸可恨就在这里,打外族人一个比一个怂,打自己人比谁都狠。比如说那个郭药师手下的怨军,元朝的水军,都是典型案例。
使节队伍来到跟前,老者下马施礼道:“夏国礼部尚书彦坚奉吾皇派遣来见大王。”
陈嘉上前恭恭敬敬回礼,“彦尚书辛苦。”
彦坚带来的信息量很足,李乾顺表示上表臣服大宋,自降一级,从夏国国主降级为夏国郡王,保留兴庆府,静州,顺州,西宁府四州之地作为封地。
李震当即就冷笑嘲讽道:“夏国最富裕的也就这四州之地吧?难道我们花费巨资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饮马瀚海么?”
彦坚拱手道:“宋国一向仁德传颂天下,难道为了这小小四州之地还要大打出手,生灵涂炭么?”
薛弼当即就发飙了,“荒唐,夏国与我大宋鏖战百年,多少宋军将士宋家百姓惨死屠刀之下?今日你轻飘飘一句俯首称臣便能了结这百年恩怨么?李继迁诱杀我朝大将曹光实,占据兴庆府百年之久,这个帐怎么算?李继捧自愿献出银、夏、绥、宥四州八县地方,那时候起这地方就已经是我大宋土地。”
陈嘉笑盈盈地喝着茶,听他们在那里斗嘴。
外交么,就是讲历史,讲传承,讲道理,讲诡辩。李震薛弼的嘴巴都能说,遇见个彦坚属于滑不溜秋老奸巨猾,倒也斗了个平分秋色。
陈嘉倒是有点欣赏彦坚这个老东西,一点脸面也不要。你和他讲道理,他和你讲感情。你和他讲感情,他与你说传承。你和他说传承,他与你耍流氓。
“这夏国也有人才啊,说话一套套的。”
卢俊义忍不住凑过来调侃,李进义听到后大摇其头,低声道:“这算个屁啊,朝堂那些相公吵架才叫叹为观止。说出来的话明明在骂你,你听着像唱歌。”
身后的岳翻噗嗤笑出来,惹得陈嘉回头横了他一眼,特么的最近笑点有点低啊。
彦坚被李震薛弼二人说得急眼了,居然提出两军各出几个人决斗,赢的占据四州。
然后薛弼一句话怼了回去,“彦尚书莫非黄髫小儿么?国之大事如此儿戏?怪不得你们粮食只够吃几个月的,要不等你们快饿死了我们再决斗?”
彦坚当场差点吐血,却也无计可施。形势比人强,现在的情形是个人都知道夏国已经走上绝路了,就算宋军撤军,夏国最后能活几个人?
“难道宋国愿意与我决战么?我们还有五十万大军,拼死一战你们能剩下多少人?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大夏宁可亡国绝种,也能咬下你们一块肉。这就是你们想看到的结果?”
彦坚老家伙真的不是吓唬人,就夏国民风而言,真的干得出这种事情。
“彦尚书莫要吓唬我,我大宋人口十二千万余,拼了二十万灭你全族,无需半年这点人口损失就补回来了。半年后你党项一族何在?你们的皇帝见到祖宗怎么交代?因为你彦尚书有风骨,所以党项全族湮灭?”
薛弼这句话太毒了,毒到旁边的几个降将脸色苍白,估计背后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