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87章:安边城
王锴带着亲卫在城头巡视,眺望远处山脚下乌泱泱一片的敌营,如林的旗帜在晚霞中飘扬。敌营里人喊马嘶,咋咋呜呜嘈杂不堪,甚至还隐隐约约传来羌人的歌声。
王锴今年快四十了,十六岁从军,跟着杨惟忠东征西战,从一个末流小兵凭着军功慢慢升迁到如今的副统制,作战经验不可谓不丰富。身上大大小小十七处伤疤,也是他经年军伍生涯的最好佐证。
“统制,杨统制大军已经到了环州,辛统制大军到了定边军。”传令兵将手里的军令交给他后,行了军礼匆匆离去。
拆开信细细阅览,王锴的心慢慢落了下来。
安边城不是单独一个城堡,而是与旁边的两个军寨互为犄角的防御城堡群。三个城堡依山而建,谈不上有多么险峻,但是高耸的山坡一样让进攻方非常吃亏。
城堡是最新修缮过的,外面是青砖包裹,有瓮城,有陷马道。军寨之间有栈道相连,将后面的粮道严密保护起来。
看着远处的敌营,一股豪气涌上心头,“李察哥,嘿嘿嘿,看你有没有好牙口,当心老子崩了你满嘴的牙。”
他手下二千五兵力,加上九百厢军,总计三千四百人,面对十万夏军,终究还是单薄了些。好在一万大军就在身后一百二十里环州驻扎,危机时刻援军只要两天时间便至,后顾无忧啊。
“传令下去,从今日起控制饮食,所有人不得脱甲睡觉。速派人去环州催粮,十日内运到,晚到一天斩首。”
整个安边城慢慢开始运转起来,民夫开始往城头运送石头,石炭,架锅烧水。
一个偏将走过来汇报:“统制,孩子和妇女都去了洪德寨,后军运输队也出发环州领粮。夏军越瀚海而来,人困马乏的,没有三五天根本就没法攻城。要不我们今晚去搞一下?先杀杀他们的锐气。”
王锴双手扶在垛口眺望敌营,心里有些意动。乘敌不备偷一下,说不定就成功了呢?
思虑半晌,还是缓缓摇头,“李察哥是夏国名将,不会没有防备的。我们的任务是拖住他们二个月,就不要节外生枝了。且看他们来攻吧,老子要他们尝尝火铳和手雷的滋味。”
转头看看偏将年轻的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军校里面学的招数还没有实际用过吧,这一次好好发挥一下,让老子看见你在军校里到底学了些什么东西。”
偏将腼腆一笑,“统制且放心,就这个地利,我会让这些夏狗知道我西军的厉害。”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通知后面的清平关,归德堡,流井堡,兴平城都做好防备,别给夏狗偷袭了。”
李察哥站在瞭望台上,看着远处高耸的城堡,眼神里面全是惊异,这城堡与之前差异太大了,再也不是那个四四方方的城池,而是有两个凸出,四个角楼的军事堡垒。
更奇怪的是城堡的颜色灰扑扑的,与原本黄色土胚城池完全不搭界了。
“宋人用了二个多月造好的,在原来土胚城的基础上改造的。斥候说后面的归德堡等关隘也都经过这样的改造。此堡的形状很是怪异,我们在沙盘上演练过,这种城堡的杀伤力非常大,攻击城门的时候至少要受到三面攻击。”
说话的是大将李良辅,他是西夏著名将领,在夏国地位仅在晋王之下。
李察哥眼神微眯,心里波澜起伏。
这次出兵其实并非他所愿,而是夏国皇帝李乾顺觉得横山要隘落在宋人手里,寝食难安,所以必须要拿回来。
联系吐蕃共同出兵的使者回来说,吐蕃人被刘法军神的名声所慑,不敢妄动,没有湟州积石军一线的牵制,卓啰和南军司的压力就很大了。
大将王枢带领十万大军驻扎祥祐军司,为其左翼,佯攻绥德麟州,吸引西军主力北上防御,自己则攻击安边城,神堂堡。只要拿下这两处,夏国在横山一带就有了立足点,而不是象现在这样越过七百里瀚海,到了人家眼皮子底下,却无力发起攻击,必须要调整几日。
到了地方,他才感觉到事态严重。
宋军在短短一年时间里面,就将安边城修整得如同一个怪兽一样,神堂堡那里基本上不用看,应该也是现在这个情形。
“攻击安边城损失太大了,有没有别的办法?比如吸引宋军出城与我野战?如今我们有铁鹞子,宋军步阵不堪一击。”
李良辅一声苦笑,“晋王殿下,西军王禀也是百战名将,和我们打了几十年,怎么可能肯与铁鹞子正面对阵?如果是我,就死守安边城。即便我们拿下安边城,后面还有归德堡,清平关,兴平城,流井堡,大大小小几十座城堡村寨。打下安边城,最终我们也难以立足,粮尽之日还是要退回去。”
“是啊,这些城堡就像一根根刺,不拔不行,拔了伤心。”
李察哥拍拍手,仿佛要把所有的不爽拍走似的,“走吧,修整几日再说。”
王锴远远看见夏国将帅从瞭望台上消失,嘴角勾起,露出讥讽的笑容来。
辛兴宗的大军也开拔到了定边县城,前锋四弟辛道宗出城迎接。
“大哥,夏狗李察哥已经到了安边城,神堂堡这里只发现了夏国斥候。我已经加强了神堂堡守卫,就等他们来攻了。”
辛道宗很是兴奋,摩拳擦掌的,恨不得马上与夏军开战。
辛兴宗却全然没有帅帐里面那种急于求成的样子,只是撇了一眼老四辛道宗,淡淡道:“为将者要沉得住气。你打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李察哥一家伙来了十万人,就安安边城那点地方,他们怎么摆的开?神堂堡是一定会来的。这次上面死命令,不准出击,严防死守,守住便是大功一件。”
旁边堂弟辛彦宗见辛道宗有些悻悻然,连忙打圆场道:“四哥也是好意。如今西军动荡,种家一枝独秀,折家有折可存,姚家有姚平仲姚友仲,我们辛家军如果再不立些功劳,怕以后在西军再无出头之日了。”
辛兴宗当然知道他还没有说完的话,童贯之后辛家虽然没有受到牵连,可是其他几家多多少少与陈嘉有些香火情,辛家再不奋起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童贯当初重用辛家,无非是通过他们去压制其他家,现在没有了童贯,陈嘉又在种家这里搞平衡,他们辛家啥时候有出头之日?
其实这一点就是惯性思维了。
陈嘉之所以倚重种师道,最重要的是种师道这个人。几十年的军伍生涯,论经验丰富大宋无人可比,在西军的威望极高。种家并不是将门传家,而是正经读书人,所以他的背景也容易得到朝堂认可。种家八代先烈前赴后继,为国家付出巨大,忠心可鉴。
最最重要的是,种师道这个人个性不是很强,属于比较温和的人,这样的人不太会成为陈嘉改革军队的阻力,即便有不同意见,他在阐述意见之后,也会认真执行。
辛兴宗他们脑子里的帮派思想,在任何年代都存在的,所以他们按照这个角度去理解其实也没有问题,只是不准确罢了。
辛彦忠的话触动了辛兴宗内心深处的不安,他们的父亲辛叔献以文驭武,在西军立下赫赫战功,到了他们这一代,却显见日渐式微了。
“先进城吧,斥候派出去,先看看李察哥什么动静。”
第0388章:安南使者
陈嘉一家老小在麻衣岛玩得不亦乐乎,从阿拉伯半岛和印度运来的香料种类很多,特别是鲜胡椒,肉豆蔻,丁香等,量大而且价格便宜,随船来的有很多商人,俗称番商。
随着远洋贸易的兴盛,越来越多的阿拉伯人印度人来到遥远的东方做生意,甚至广州泉州等港口城市都出现了番商聚集地。
陈嘉忙的最多的是和麻衣土著谈判,这些土著很纯朴,说难听一些就是很笨。笨得很可爱,纯朴的让人惭愧。
陈嘉不愿意欺负他们,他知道这些人只要被骗一次,就会成为仇人,任何人的自尊心都是不容践踏的。
法规法制是最好的良药,不能指望人性一直善良,所以必须要把事情都要说清楚,交易规则确定好。我要你的土地百姓,必须付出相应的代价。
“大帅,港口来了几艘船,说是安南使者,从京都找过来的。”
岳翻的汇报让陈嘉很奇怪,安南人来找他干嘛?有事应该去找王璞啊,难道又打仗了?
“让他们进来,到会客厅等我。”
安南就是前世越南,其北部地区在唐朝时期是属于中国的安南府,只是中原失去控制后被李朝占领,一度还是宋国的南部大患。几次侵略的手,李朝也忘乎所以了,居然对广西南路甚至广州提出领土要求,结果被郭逵打得抱头鼠窜,李朝不得不请附,最后两家合好至今。
“安南杨英豪奉国主之命拜见冠军侯。”
安南使者是个三十出头的中年人,衣着打扮与宋人无异,开口说话也是京都腔,根本看不出是个安南人。
伸手请他坐下,开口问:“听说你是从京都而来?如何知道我在此地的?”
杨英豪恭敬回答道:“奉国主之命前来与冠军侯商讨两国贸易的事情。下官到了京都后才知道冠军侯已经出海,一路打听过来的。”
陈嘉眼珠转了转,立刻便晓得眼前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在说谎。原因很简单,这时候的海上行船是靠天吃饭的,春季南下,冬季北上。你到京都去找我,肯定冬季时候到的京都啊,那时候我怎么没有见到你?
当下也不说破,微笑问道:“贵国主有何建议?说来听听。”
杨英豪直起身体,赔笑道:“国主听说冠军侯的商队从真腊国和占城购买了大量的粮食,他们又从天朝买了很多武器。您也知道,占城一直与我国不和,时有争端,所以……”
他故意停顿一下,仔细观察陈嘉的脸色,见并无异样,于是大着胆子继续道:“所以国主想能否天朝从我国多进些粮食,而不要与占城吴哥交易。”
懂了,这孙子估计在战争中吃了亏,发现对方用了大宋淘汰的兵器,这才找上门来。
大宋周边这些国家,有一个算一个,都缺铁,缺铁匠,缺工艺,所以军队装备都很差。若是谁手里有一把好刀,那就是不得了的事情。若是有谁有一套铁甲,那基本上只有大将才有的装备,如同日本,就是传家宝。
和日本不同的是,安南不缺铁,但是技术不行,所以大宋的武器对他们来说就是宝贝。
陈嘉卖给吴哥和占城武器其实也没有安什么好心。这两个国家的战斗力都是渣渣,随便派支军队过去就能灭了他们。可安南不一样,这个国家的军队有点战斗力,特别是地理条件太好,中原数次出兵都不能胜。
山峦叠嶂,森林遍布,河流无数,对中原人来说这种地方就是个灾难。
既然一时半会拿不下来,那就卖武器给你们,让你们去消耗,打得越激烈越好。
“民间粮食贸易往来,朝堂是没有办法管的,我们需要大量的粮食,只靠你们一国也不行。武器好说,只要你们有东西换,我也可以卖给你们,比如铁矿石,金矿石,铜矿石都行,只靠粮食估计你们也买不到多少武器的。”
陈嘉没有拒绝,因为淘汰的武器总要有个地方去,销毁回炉也不是不可以,成本太高了,不如矿石直接提炼更合算。
现在武器换粮食是极其划算的,一柄制式腰刀能换六七石粮食,一杆长枪至少也能换三石粮食,盔甲就不谈了,自己用都不够呢。
杨英豪大喜,安南粮食多得吃不完,铁矿石拿在手里也没啥卵用,不会炼铁啊,能换武器当然好了。
“另外农具你们要不要换一些?听闻你们到现在种地还是用木头和竹子,这样能种多少地?我可以拿铁农具与你们交易,你们也好种更多的粮食交换更多的东西,比如精盐,布匹,丝绸,瓷器等等。”
杨英豪立马站起身拱手谢道:“多谢冠军侯,我代表国主表示感谢。这是国主一点心意,也算恭贺冠军侯升任大元帅的贺礼。”
袖子里掏出一张清单,恭恭敬敬双手递给陈嘉。
接过清单仔细看了一下,嚯,好东西可不少呢。象牙,龙延香,宝石,金佛,我滴个乖乖,真舍得下本钱呢。
陈嘉看着这份清单,心里的警惕心由然升起:这李乾德到底想干嘛?攻打大宋他没这胆子,被郭逵打怕了。那就是想南下打占城,或者西进打吴哥?
前世越南为啥心心念念要打柬捕寨和老挝?不就是国家南北狭长,缺乏战略纵深么?大宋面对金国蒙元这样凶悍的对手,还靠长江坚持了一百多年,就是有战略纵深啊。
北面李乾顺,南面李乾德,这哥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失去横山的西夏就是垂死的病虎,这李乾德可不能培养成一条毒蛇。
陈嘉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贪婪的样子,“哎呀呀,正所谓无功不受禄,这如何使得?”
说话间还不停拿眼神瞟杨英豪。
能做使者的就没有一个笨的,见陈嘉这副嘴脸如何不明白,“冠军侯客气了,国主心意,冠军侯不嫌简陋就好。”
然后又从袖子里面掏出一份清单,“冠军侯,这是国主想要采购的武器清单,您看看。”
清单上的东西很简单,制式腰刀一万把,制式长枪五千把,圆盾五千块。没有弓箭,没有弓弩,也没有盔甲。估计李乾德也吃不准宋国的态度,所以这张清单属于探路的。
陈嘉盘算了一下,腰刀什么的无所谓,弓箭也可以卖,弓弩不行,盔甲也不行。
“再加二千硬弓,都是都作监最好的硬弓。不过这批硬弓朝堂是不会允许卖给你们的……”
杨英豪心领神会接口道:“我们出重金。”
陈嘉的脸上浮起满意的笑容,“很好。”
宾主双方又谈了一会,杨英豪这才满意离去。
等他们离去,李震疑惑问道:“大帅,为何卖他们弓箭?”
陈嘉拍拍他肩膀,笑着问:“为何我军弓箭手训练时间最久?”
李震不假思索道:“因为弓箭手要求臂力量,准度,持久耐力,这都需要大量训练。”
“你漏说了一件事,还有身高。安南人身高多少?臂长不够,给他们也只能开一半,威力就差多了。就算他们凑齐了弓箭手,训练也足够,看看他们的地形吧,能发挥作用的地方也不多。森林里面,好用的还是盾牌和腰刀。”
李震有点晕,这太特么阴了吧……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
“价格你去和他们谈吧,我们只要粮食,铁矿石或者金矿石,其他乱七八糟的一律不要。另外弓箭价格要抬高,就卖这二千把,别到时候捡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李震突然听懂了,这是要搞事情啊。
“大帅,西军消息,李乾顺派李察哥率领十万大军犯边安边城。”
慧琳带来的消息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刚打发走李乾德,北面这个李乾顺就给自己添堵,这李家还有好人么?
第0389章:强攻
修整了五天的夏军终于出动了,民夫们在盾牌手的掩护下垒起了几个攻城坡道,也付出了一百多人伤亡代价。
李察哥让弓箭手护住坡道,刀盾手和民夫将这几日打造的抛石机推到指定位置,试射了几发后锚定目标,便留下了守卫部队收兵回营了。
夕阳的余晖中,夏军大营升起袅袅炊烟,胡羌笛的悠扬在静谧的大地回荡。
赤红的军旗在城头飘扬,把士兵的脸映照的通红。
一群民夫将饭食抬上城头,士兵们排着队打饭。每个人的表情很严肃,大战前的肃杀让平时嘻嘻哈哈的气氛变得凝重。
“统制,今天是牛肉汤就满头,我给您放桌子上。”
亲卫拿着饭盒走进来,筷子上穿了几个馒头,见王锴正在眺望敌营,于是将饭食放在桌子上。
王锴收回目光,转头扫视了一眼正在打饭的士兵们,缓缓走到桌子前坐下。
“神堂堡方向有没有消息?”
一个正在埋头喝汤的参军立刻抬头回答,“没有,前天夏军三万部队在神堂堡前扎营后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另一个参军将一张地图递过来,上面画有夏军分布情况,“总计二十五万部队,五万在卓啰和南军司,十万在攻击麟州,十万在我们这里。按照这个军力部署,我怀疑主攻方向可能是麟州,而不是我们这里。”
这句话让王锴有了兴趣,这个参军是幽州军校分配过来的,以前是河东军斥候,立过大功。
“刘贵才,你好好给我说说,凭什么如此判断。”
刘贵才放下馒头,抹了抹嘴,这才指着地图道:“李察哥是西夏第一将,王枢虽是名将比他还是不如的,常理来说我们这里就应该是主攻方向,而王枢和卓啰和南军司只是牵制我军的偏师。但是……”
刘贵才在几个地方都点了一下:“我军在定边城,神堂堡一带聚集了五万大军与之抗衡,凭借无数坞堡城寨,他们来二十万我们都未必怕了他们,何况他们只来了十万。我担心的是麟州方向我军只有三万余,要防守三十四座城堡,就算加上防守小寨的一万多厢军,军力还是有些薄弱了。如果被夏军试探出来虚实,他们立马就会改变主攻方向。”
王锴点点头,他对这个河东军过来的参军很是欣赏。年轻,脑子活,作战经验相当丰富,特别是斥候军那一套,玩得神乎其神的。
“你的斥候军准备的怎么样了?”
刘贵才呆了一下,这思维,太跳跃了吧。
“已经深入敌后六十里了,他们会把二百里之内的水源都破坏掉,接下去就看我们的了。”
刘贵才的回答让王锴很是满意,他还不能将全盘计划告诉这些参军们,麟州方向除了刘延庆刘家军的三万人,种家军的二万大军和姚古姚家军的二万大军都开过去了,王枢如果真敢深入,会死的很难看。
倒是安边城神堂堡这里,除了杨惟忠的一万大军和辛兴宗的一万大军,实际上刘镇率领折家军,王玶,杨可世、焦安节,刘元国,冀景,曲奇的十万大军藏在府城寨,随时可以北上参加战斗。
河湟方向刘仲武王渊率领五万精兵牵制卓啰和南军司兵力,压迫吐蕃不得异动。若不是朝堂严令禁止出击,这三路人马就足够夏国喝一壶的。
吃完饭,参军们各自忙碌去了,王锴一个人坐在城楼里发呆,脑海里不断重复防御计划,看看还有哪里有漏洞。
夜色阑珊,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远处夏军大营突然鼓声震天,将在城楼里酣睡的人们惊醒,一个哨兵跑进来汇报:“敌人在集结。”
抛石机将一块块石头扔上城头,砸的墙体都在颤抖。藏兵洞里震落的灰尘将躲在里面的士兵们扑得满头满脸。
王锴吐了几口唾沫,勉强吐出嘴里的灰,回头大叫:“一会石头停止了先别急着上去,小心敌人使诈。”
刘贵才躲在城垛后面,透过盾牌的缝隙观察敌阵。只见抛石机开始更换稻草球,心里暗道不好。
“准备灭火,特别是城楼里,别给烧了。”
一个都头答应着,猫着腰指挥士兵下城去担水。
火球腾空而起,带着浓烟滚滚向城头扑来,砸在城墙上变成一团火星四处飞射。城楼里不可避免的也被砸到了,士兵们赶紧将水泼在火苗上。
燃烧后被水浇灭的刺鼻味道弥漫在空气中,很多人受不了刺激在不停咳嗽。
“进攻了,敌人进攻了。”
哨兵大声喊叫起来。
刘贵才从垛口探出头,果然,密密麻麻的夏国军队开始向城堡冲锋。
尖利的哨声响起,藏兵洞里的士兵们迅速跑向城头,却听刘贵才大叫:“回去,回去。”
正当士兵们有些愕然间,一块块石头从天空中飞过来,狠狠砸在墙头上。
慌乱中士兵们纷纷逃进藏兵洞,不住咒骂:“西夏狗太坏了,居然虚晃一枪。”
好在刘贵才警醒,抛石机的偷袭没有造成伤亡。
当哨声再次响起,士兵们站上墙头,夏军的士兵已经跑到了土坡下面,正沿着坡道往上爬。
“弩手瞄准射击,弓箭手二百步,放!”
随着一声梆子响起,天空中腾起一片乌云,迅速朝人群砸落,尽管夏军迅速举盾,但是这种骑兵手盾面积太小,很多人还是被射中,发出一声声凄厉喊叫。
弩手躲在垛口后面,专门瞄准身穿铠甲的夏军射击,他们知道但凡有资格披甲的,都是军官。
普通的铁甲在二百步内很难防御弩矢的伤害,当场就有十几个躲避不及的军官应声倒下。
“火铳兵,二百步瞄准射击,隔断他们。”
王锴的战斗经验太丰富了,守城军队最怕的是攻城部队源源不断,打击敌军后续部队,是进攻层次间断,这样就能打乱攻城部队的连续攻击力。
夏军在遭受巨大伤亡后,还是顽强地将云梯架了起来,士兵们举着手盾拼命攀爬,快速爬上墙头,占据一席之地,这才是攻城的最佳手段。
“嗖嗖嗖……”
棱堡上的射击孔里,一只只夺命羽箭射了出来,云梯上的夏兵举着盾,能防住头顶,却防不住侧面。
“噗噗噗……”
箭矢入体的声音不断,云梯上的夏兵不断跌落,把下面扶着梯子的士兵也砸得晕头转向。
“掩护射击……”
有夏军军官指挥弓箭手向两边棱堡射击,可惜射击口都不大,很好的掩护了里面的弓箭手,除了个别箭矢射进去,绝大多数箭矢撞在石壁上纷纷掉落。
仅仅半柱香功夫,倒伏在城下的夏军就有几百人,而夏军甚至连一半的云梯都上不去。
李察哥脸色铁青,整个战斗过程他看得清清楚楚。棱堡的巨大作用尽收眼底。这样的城堡不要说伤亡巨大,就是十万人统统填进去,也未必有机会攻破城池。
两边的寨子也有人在攻打,可是因为地势的原因,投入的部队不可能很多,所以攻击力度压根形不成多大威胁。
“收兵。”
李察哥一声令下,转头就走。
回到军帐后,心里阵阵烦闷。刚才的试探结果,正如之前预料的,攻打极其艰难,即便最后拿下来,也要付出惨痛代价。
神堂堡呢?只是拿下安边城有啥用?孤城外悬,压根起不到桥头堡的作用。如果神堂堡也是这样难啃,他十万大军尽埋骨这里估计都未必能拿下来。时日一久,宋军来援,鹿死谁手就不好说了。
李良辅走进大帐,见他一脸沉闷,于是开口劝解道:“安边城城小兵寡,只要抛石车日以继日攻打,时日一久,必然拿下。援兵倒也无需忧虑,地方就就这点大,他们来十万人也不用惧怕。”
“神堂堡出兵呢?如果他们偷袭我方后路,后果不堪设想。”
李良辅躬身拱手道:“某愿领军一支,去看住他们,晋王安心攻城即可。”
第0390章:山海经
刘贵才撬开了一个罐头,这是天津罐头厂生产的牛肉罐头。保质期很短,冬天不过三个月,夏天才二周,不过这已经是很好的行军口粮了。
大饼就罐头,这是很新潮的吃法。
刘贵才将撬开的罐头推给王锴,“吃一口,还不知道夏狗下午还打不打呢。”
王锴接过大饼,用小刀挖出牛肉涂抹在大饼上,然后一口咬上去,汁水横流。
“就一个上午,他们死了六百多人,你觉得他们还有胆子继续攻打?猜猜看,接下去他们会怎么做。”
王锴嘴里塞满了食物,讲话有点含糊不清,不过刘贵才还是一字不落听清楚了。
“抛石机,只有这招了,日夜不停攻打,或者抛土包填山坡,总之还是有办法的。”
王锴很满意,这军校出来的就是不一样,随便想想就有招。虽然这几招耗时,可时间不值钱啊,夏国军队冬季来临之前可有好几个月呢。
“那我们怎么应付?”
刘贵才吞下最后一块饼,然后提起水壶润润口,这才笑道:“让他们抛呗,反正我们城墙牢固,要摧毁没有几个月他也办不到。”
王锴停住手,想了一下,苦笑着摇摇头,“若是趁着夜色搞他们几次,估计天冷了他们也不见得能办到。”
“嗐,这里打烂了,大不了我们退到清平关去。一座空城让给他们,他们也站不住脚。”
旁边一个参军也伸出匕首挖了一块牛肉涂在大饼上,接口嘲笑道:“我早就说了,在他们驻营的地方埋火药,晚上这么一炸,我们再一冲,就不信他们不败。”
“我记得经略说过,拿下横山之后,等于夏国脖子上面套了一根绳子,想要他们的命很容易。不过我们西军编练不久,缺少磨刀石,夏军大小正合适。”
其他人也都赞成刘贵才的话,西军将三十五岁以上的和十六岁以下的士兵淘汰后,新招了大批新兵,这些兵可都没有见过血,要提升战斗力,就必须要经历实战。
“大元帅还说啥了?”
王锴有些好奇,他没有见过陈嘉,不过陈嘉的大名在西军那是人尽皆知的,都仰慕的不得了。
“他说我们的敌人终究还是在北面,几千年来匈奴打跑了出来个柔然,柔然之后是突厥,到现在的女真,打一批又出来一批,所以消灭他们才是我们的终极目标。”
王锴不由微微变色,“啥意思?统统杀光?”
“卧槽,经略可没有这么说。他的意思是武力是政策的延续,归根结底还是要把他们变成大宋人。你不晓得吧,远古时代,他们和我们其实是一个民族,只是因为地理的原因,他们变成了游牧民族,我们变成了农民。”
“这话……怎么听着不靠谱呢?我们能和他们一个民族?”
王锴脑子嗡嗡的,第一次听说有这回事。
刘贵才挠挠头,不好意思说道:“我也不是很明白,不过我相信经略说的就是对的。”
其实陈嘉早在一年前就在报纸上发表过类似观点,包括北方的那些游牧民族,回鹘,吐蕃,黑汗其实都是同一祖先。
这个观点曾经掀起轩然大波,很多人坚决反对这些观点。为此陈嘉把世界人种分为三大人种,那就是白,黑,黄。而这白人和黑人其实在唐朝时期就大批存在过,所以倒是没人提出异议。
渐渐的,黄种人有共祖的理论开始有越来越多的人接受。特别是陈嘉拿出山海经一通胡扯之后,相信的人就更多了。
为啥相信的人多了?就是因为没人能把山海经如陈嘉那样掰扯得更明白,更清楚。周穆王西行寻找黄帝遗迹,拜访西王母的传说,几乎没有人能讲清楚,唯独陈嘉说得明明白白,还画出了地理图。
没有人有切实证据反驳这套说法,当时在京都也有回鹘诸国的大使,他们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陈嘉的地理图的正确性。
王锴说到底还是个将军,他对文人那些东西是不清楚的,现在听刘贵才说这些,尽管心里存疑,却也没有本事反驳。
那个参军吃完大饼后,拍拍手笑道:“大元帅把那些文人说得哑口无言,我记得当时还有很多人反驳的,到最后一个质疑的人都没了。”
王锴白了一下他,“你在旁边听的?”
“看报纸啊,统制啊,说了多少回了,多看看报纸,有好处的。”
王锴被他一呛声,倒也没好意思反驳,他难道会告诉他老子识字不多么?
几人在藏兵洞里等到天黑,夏军也没有再次攻打的意思,王锴就明白了,这些孙子准备打持久战了。
“让人在城墙上放沙包,把防撞网挂起来,另外组织人警戒,特别是晚上,别让人家偷袭了。”
王锴识字不多,可是这打仗的经验丰富,他的命令十分正确,参军们也都没有异议,坚决执行就是了。
夏军采取的策略果然是土包填城这一招。
抛石机不断将沙包投到城墙下,慢慢堆积起来。弓箭兵在沙包垒起的掩体里面,封锁了城门,防止宋军出来搬沙包。
还有更多的士兵民夫去远处砍伐树木,制作沙包。他们要做更多的抛石机。因为抛石机使用强度一上去,就很容易损坏,必须要有新的抛石机顶上去。
沙包是用草编制的,然后装上土,用抛石机抛到城墙下。城墙下的沟壑肉眼可见地在被填平,城里的宋军居然毫不在意,天天躲在城墙上看戏。
“晋王,有点不太对劲啊,宋军居然熟视无睹,不会有什么阴谋诡计吧。”一个偏将忍不住凑过来,一脸的担忧。
李察哥也感觉很是怪异,宋军这也太老实了吧,你白天不敢出击,晚上出来烧烧抛石机啥的难道也不会?怕我埋伏?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卓罗和南军司和神堂堡方向都没有动静,斥候倒是发现七百里瀚海里面有宋军斥候的活动痕迹,看人数也不过一二百人,成不了气候。
其他几个方向都没有动静,这里的宋军又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完全没有以往各种袭扰,四处出击的作战方式。
越是这样,李察哥的心里就越是不安。西军可不是一般的部队,那是和夏国打了近百年的军队,号称大宋最强军的存在,挨打不还手绝对不是他们的风格。
西军在夏国人心里,绝对是一支残暴的军队,杀俘掠民的事情没少干。特别是近几年,夏国被西军打得节节败退,横山被西军占领后,战场的攻防态势早就易手了。
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是自己,会怎么来应对?难道……
他心里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不会是去偷袭李良辅了吧?神堂堡方向只有三万人,若是他们集中优势兵力围剿李良辅,然后再全力攻打我的侧翼……
可是李良辅可不是个庸碌之辈,要想偷袭歼灭他可不容易,真当三万大军是摆着看的么?何况李良辅手里有一千铁鹞子,这可是无敌的存在,至少能打垮宋军二三万的战斗力。
或者去攻打王枢?更不可能了啊。他手下军队也有十万,和自己的军力不相上下,又是佯攻,打不过还守不住么?
李察哥失眠了,往往迷迷糊糊睡过去,又被些许声响惊醒,他总觉得宋人正躲在哪一个角落里窥视他,仿佛一条隐在黑暗里的毒蛇,随时扑上来取他的性命。
十几日后,宋军依旧毫无动静,任凭沙包越来越高,也不出城偷袭,也不烧抛石机,就这么干看着。
李察哥的心情也是越来越坏,直到他接到李乾顺的军令,这才恍惚知道宋军如此作为的原因了,那就是夏国缺粮!贺兰山脚下的大批农田被焚毁,今年秋季歉收已成定局。
第0391章:继承大统
陈嘉在冬季来临之前,带着一家老小回到了汴梁。郑皇太后并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被陈嘉留在麻衣岛,而是一同回到了京都。
老太太有些羞愧,这是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决计不会知道陈嘉的心思,如果囚禁老太太能带来巨大好处,陈嘉绝对会让她此生再也回不到中原。
可囚禁老太太的后果是弊大于利呢?陈嘉立马会堂堂正正把老太太安然无恙送回来。开玩笑,老子是生意人,这笔账是断的清楚的。
老太太是幕后黑手的可能性很大,主要就是她的身份在大宋太过崇高,贵族富豪们想对付陈嘉,就会围绕在老太太身边。
陈嘉可不愿意除掉了老太太,让那些黑恶势力转入地下,看不见的敌人才是最可怕的。就老太太这点政治智慧和手段,拿捏她还是稳稳的,与其和看不见的敌人搏生死,不如慢慢转化老太太,从而反过来压制黑恶势力更有利。
陈嘉现在的敌人很多,金,夏,辽这些是明面上的,暗地里那些保守势力更是恨他入骨。大宋原来的那种士人风骨早就在王安石之后消失殆尽,新党旧党相互之间的倾轧已经可以用血腥来描述了。
党争激烈的时候已经不是路线之争,而是仇恨。刑不上士大夫的规矩一旦被打破,彼此之间就是生死相残。
王安石蔡京对于皇权来说应该是好宰相,他们扛着改革大旗推行新政,结果搞得民不聊生,天怒人怨。为啥?出发点错了!他们改革的目的不是为了百姓,而是为了减轻三冗,冗兵,冗官,冗费。
欧阳修司马光他们呢?所谓保守派其实就是按照旧例,闭着眼睛过日子。眼睛总有睁开的时候,看到这些触目惊心的数字,不管是哪一个皇帝都会心惊肉跳的,继续闭眼的结果就是破产,然后大宋被一片起义的怒潮淹没。
黄巢起义可没过去多少年呢,血淋淋的现实让昏庸到极致的皇帝也害怕的。王安石因为改革倒下去,保守派司马光恨不得砍他脑袋。蔡京披着保守派的外衣爬上高位,露出改革派的獠牙。
这就是陈嘉为什么不动蔡京的原因,比起朱勔,王黼,蔡京算好的,只是改革方法错了。蔡京的方法很简单,就是印钱发钱,鼓励百姓消费,用刺激消费来提高税收。
是不是很熟悉的配方?美丽国的瞌睡乔伙同美联储就是这么干的。他们的做法与蔡京如出一撤,都是大量发行货币,让货币贬值,促进消费,以减轻政府财政赤字。
消费上去了,物价特么也上去了,结果百姓一算账,亏了。房价上涨一个点,货币贬值带来的利好就被吃的个干干净净,甚至倒贴。
所以别以为自己有多聪明,我们现在玩的东西古人都玩腻了。啥叫烁古通今?为啥要读历史?就是要我们从里面吸取经验教训。
陈嘉也算是改革派,不过他改革的目的是让百姓先富起来,对于房价的管控却是非常严厉的。特别是大宋富裕的地方,如琉球,幽州,百姓购房是有条件的,不是你有钱就能买房子,人口基数是买房的先决条件。
钱财不流向房地产的结果,就是大量财富流向市场,流向土地,恰恰土地买卖又是陈嘉的打击对象。开玩笑,土地兼并的毒瘤没本事如太祖一样彻底割掉,挖掉一块的事情总是要干的。
没有去处的财富最后只能流向消费市场,于是各种奢侈品的价格被哄抬起来。比如章丽媛的包,比如各种香料,比如牛马等大型牲畜。
于是辽国,夏国,金国这些北方游牧民族国家也都受益,大量的牛马进入中原,从而提升了百姓劳作的效率,方便了人和货物的流动,从而刺激了经济活动的增加。
陈嘉的方法是通过不断扩张,减轻土地兼并的现状,分流人口,减少社会不稳定因素,用海外的廉价商品,提升百姓的生活质量。这一套实际上也是美丽国以前的那一套,区别在于陈嘉刚开始玩,美丽国就快要玩砸了。
陈嘉刚回到京都,安边城那边的消息便过来了。
夏军退兵了,原因是夏国粮食吃紧,李乾顺要求百姓自救,到山里,土里去找寻吃的。
而王璞也一改平日的儒雅,露出他吃人的本来面目。边境榷场关闭,不准任何商品流到夏国。辽国也被迫关闭与夏国间的榷场,不关也行,只要发现一粒粮食流入夏国,宋国将会减少甚至关闭两国的榷场。
辽国吓坏了,这谁能保证?于是关闭榷场后,还派军队严防死守,不让任何商品流进夏国。
吐蕃和回鹘同样收到了大宋朝堂的照会,如果发现该国有资敌行为,大宋将会采取相应制裁措施。你们的牛马羊,棉花等将不会再进入宋国市场。
于是夏国被彻底孤立了,海量的棉花无人收购,他们又没有能力将棉花纺织成布匹。粮食本来种的面积就少,被大宋斥候军一把火,把贺兰山下的产粮区烧了个七七八八。给李乾顺只有三条路,要么举手投降,要么拼死和大宋干个你死我活,或者吃完粮食吃牛羊,吃完牛羊吃妇孺,熬到明年秋收。
陈嘉带了很多礼物给衙门里的官吏,人手一份,美名曰手礼。特别是香蕉,那可是稀罕物,官员们都舍不得吃,准备带回家给家人尝鲜。
陈嘉见状索性叫家里送来几百斤,放在衙门里敞开吃,这下就轰动了,王璞福王他们文官也不上班了,都涌进来抢香蕉。
书房里福王等一众大员围成一圈,讨论夏国策略,直到此时吕颐浩等人才知道断粮这种绝户计居然是陈嘉多年以前就在布置。
“我原本的目标是辽国和金国,夏国吐蕃和回鹘属于顺一手的,没想到最先发动的却是夏国。”
陈嘉的话没人相信,辽国至今还有四成的土地种粮食,大片草原养殖牛马羊。金国人口少,粮食本来就不是大问题,夏国耕地面积本来就少,你说不是针对夏国谁信?
“懿言,接下去如何做?”
福王很兴奋,如果在他有生之年能把夏国拿回来,这功劳就算去见列祖列宗他也能昂着头了。
“等,等他们饿殍遍野,等他们百姓造反,等他们人心涣散。给西边多运些粮食去,只要放下武器来投奔的,统统接纳,打散了送去江南,琉球,幽州,麻衣岛,琼州,只要他们不聚在一起,二代以后这些人就是正经汉人了。”
朱胜非犹疑问:“开销太大了吧?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
陈嘉点点头表示认可,“眼前看的确是得不偿失。不过从长远看,减少边塞羌族人口,转移汉族过去,百年后这些地区就如同我大宋其他地方一样,稳如磐石,总体上还是合算的。现在要命的是我们汉人人口太少,南面有广袤的土地需要人口,北面需要人口,西面一样需要人口。私奴问题必须要解决,百姓生育率一定要上去,我们需要海量的人口去填充这些地方。”
吕颐浩大吃一惊,“西面?懿言的意思是……”
“没错,吐蕃,回鹘,大理,安南,真腊,占城,辽国,金国,这些地方我都要。即便将来守不住,能多留给子孙一个借口也好。”
福王没听懂,“啥意思?什么借口?”
“岳父,我问你啊,西域是谁的?”
福王眼睛眨呀眨,“回鹘和吐蕃的啊。”
“我朝继承唐代大统,唐代的土地应该是我们的土地。”
“吐蕃可不是大唐的啊。”
陈嘉笑笑道:“以后就是了。我们现在越来越强大,开疆拓土就是我们的责任。按照历史规律,三百年就要改朝换代,我们才一百年,我们现在占领的土地,将来就算失去了,我们的后代也会想办法拿回来。”
“懿言啊,可不能学汉武帝穷兵黩武。”朱胜非一脸惊异,他现在很是担心陈嘉脑子发热,稍微有了一点成绩就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我查阅过户部资料,太祖时期全国只有三千多万人口,而今人口超过十千万,百年间翻了近三倍,我们现在土地够用么?流民到处都是,怎么办?只有两条路,压缩地主富豪手里的土地,现在够了百年之后还是不够。剩下一条路只有开疆拓土,去抢来更多的土地,二百年后即便人口达到四十千万,我们依然有足够的土地养活百姓。只要百姓有地种,谁会造反?如今我大宋兵强马壮,此时不去开疆拓土,还要等将来子孙们再去拼命么?”
书房里寂静一片,所有人都被陈嘉的话震撼到了,一时间估计也难以消化。
第0392章:黄河鬼棺
陈嘉的眼光看到百年之后,这让朝堂上下很是佩服。
陈嘉也很佩服一个人,那就是秦桧。这孙子当年把八万新军留在西军,结果出人意料的的好。
陈嘉进京时候,西军因为有八万新军的存在,不敢轻举妄动。
军队改革之后,西军淘汰了大量老弱病残,又招收了大量的新兵,这八万新军现在成了西军的中坚力量,转眼间等于陈嘉掌控了西军。
论急智,秦桧和陈嘉实际上在同一个水准上。陈嘉比他强的地方是有千年的见识,擅长布大局。秦桧比陈嘉厉害的地方在于善于经营,所谓厚黑学高手,如今他已经隐隐约约成了吕颐浩一党的核心了。吕颐浩已经年近六十,也没有几年可以蹦哒。朱胜非能力是有,比不上秦桧,所以十年之内,吕党大旗非秦桧莫属。
黄河建筑队突然传来消息,他们在清淤的时候居然发现了一具鬼棺。鬼棺下面居然连着铁链,铁链下面连着一块巨大的石牛。
所有人都吓得不敢再工作,建筑队的管事也将此事报了上来。消息传到陈嘉耳朵里,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
陈嘉心里没底,虽然说他不迷信,可是也架不住心慌啊。这世上科学解释不了的怪事多了去了,万一的确有那啥……于是将家僧家道都叫了过来,想听听他们怎么说。
惠琳和惠威倒是没有什么表态,陈仁书和王也的表情紧张起来,仿佛那个鬼棺来历他们知道一样。
“马上叫张真人和我父亲他们过来一起去。”
陈仁书这句话把陈嘉也吓到了。
这家伙除了给百姓看病,平时也会做一些法事啊之类的。陈嘉观摩过,挺邪乎的。比如符纸凌空自燃,纸上出现红色血手印之类的,记忆里前世有人破解过这种所谓法术,其实和一些化学反应有关系。
可王也靠谱啊,除了练武,几乎没见过他展示什么道家功法之类的。他居然也变颜色了,说明这棺材有点那个啥。一股凉气冲上脑门,嗖嗖的,仿佛有人在后脑勺吹冷气。
张三丰,陈云科,陈楠以及陈琦和柳如风都来了。陈琦还带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石牛上面有刻字,是一种他们没见过的文字,其实更像一种花纹。
花纹已经拓印下来了,摊在桌子上给大家看,却没有一个人能看懂。
陈嘉的眼睛活,分明看到几个老道眼眸在收缩,显然他们一定看出了什么,却一个都不肯说。
陈嘉也不好强迫他们说出来,只是心里更加惊异,什么事情会让这几个老道闭口不言?要知道这几位已经是除了龙虎山那几个以外最牛逼的道士了,这张三丰的身手甚至可以说绝步天下,今天居然也神秘兮兮的?
“要不去看看?”
陈嘉试探问这几个老家伙,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陈楠盯了陈嘉一眼,然后回头与陈云科道:“无量寿佛,避无可避,索性去看看也好。”
陈云科也是看了陈嘉一眼,微微摇头:“若是天数倒也罢了,就怕……”
陈楠低眉思索了半晌才道:“听闻大帅手里有一把名剑叫秀霸剑?”
陈嘉一惊,秀霸剑是杨婧赠送与他的,记得当年王薇嘱咐他收好,以后再与他说这把剑的事情。好几年过去了,王薇再也没有提起此事,陈嘉也不喜欢佩剑,于是这把剑就一直放在书房里,差点都忘记了。
章丽媛在书架上捧出一个盒子,看上去盒子很是古朴,颜色有点乌黑,显然很有年头了。
打开盒子,一把青铜剑静静躺在里面,剑身的花纹清晰可见,靠近把手的地方用篆书刻着秀霸二字。这两字陈嘉是看不懂的,还是王薇告诉他才没有闹笑话,明明看上去叫李霸才对么。
陈楠有些感慨,看着盒子里的长剑微微吁了一口气,这才凝重道:“大帅,在去之前我与你讲一个故事。”
陈嘉抬手示意他继续。
“道祖治水甚是疲惫,于是将黄河锁在凤凰山脚下,自己与同伴下棋。谁知同伴棋艺高超,这一下就下了好久。道祖突然想起黄河还在凤凰山脚下,抬眼一看,黄河居然绕行潼关向东流去。道祖大怒,生起烘炉,在膝盖上打造了一把大铁鞭鞭打黄河,黄河被打之后,乖乖恢复旧道,老老实实向东流去。此鞭就叫做打河鞭。”
陈嘉心里话,跟我闹呢?李耳是人不是神,还打河鞭,怎么不说打边炉啊?
心里嘀咕,脸上还是很认真听讲的样子。
“这秀霸剑你可知道来历?”
陈嘉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王薇本来要说的,时间一长估计也忘记了。
“秀霸剑乃是光武皇帝的佩剑,光武帝就是因为拥有了这把剑,才拥有了天下。”
书房里所有人都变了颜色,这句话比核武更吓人,等于指着陈嘉鼻子说你将成为皇帝。
陈嘉的心里咯噔了一下,缓了缓神道:“这与黄河鬼棺有啥关系?”
“那不是鬼棺,而是装打河鞭的盒子。自从道祖出关以后,打河鞭也失去了消息。传说谁拥有了打河鞭,谁就有控制江河的本领,而这秀霸剑,就是开启盒子的钥匙。”
我尼玛,老子怎么说都是红旗下成长的理科硕士,要是相信你们这套鬼话,劳资也不用活了。
秀霸剑是刘秀佩剑没错,但是说谁有了秀霸剑就能拥有天下,这话谁信?刘邦斩杀白蛇不还是吕雉编撰出来的?不就是造势么?不就是为了聚拢人心么?
至于这打河鞭就更扯淡了,李耳啥时候当过治水的官了?大禹治水还用了十三年呢,要跟神话似的,还这么辛苦干嘛?手指头点点就好了。
“你怎么知道盒子里装的是打河鞭?”
陈楠举起手中的拓印纸扬了扬,“它说的。”
“这些是文字?不是花纹么?”
张三丰在一旁轻叹一口气,“这是一种远古文字,相传是黄帝流传下来的。现在能看懂一些的人没有几个,陈泥丸,太极先生应该都看得懂,贫道只是略知一二。”
这话陈嘉有点相信的,不就是仓颉造字么?他虽然没见过仓颉创造的字,不过这些花纹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一些端倪,应该就是上古流传的文字。
“那你们啥意思?认为我拥有了秀霸剑就拥有天下了?有了打河鞭就有了改天换地的本领了?拜托几位,我从来不相信这些,我相信人定胜天,我相信只有天下人共同努力才会改天换地。皇位我没有兴趣,这天下我一样没有兴趣,我只想踏踏实实为百姓做点事,让我们的子子孙孙能平平安安繁衍下去。”
“无量寿佛,贫道失言了。”陈泥丸恭恭敬敬给陈嘉行礼,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学样给陈嘉施礼。
“陈真人,太极先生,张真人,我们带着秀霸剑去看看。黄河每年都有怪事发生,也许这一次也不例外。”
众人骑马来到黄河边,现场早就被陈琦派人封锁起来,围观者都被赶到二里地外。
黄河岸边一个如同棺材一样的盒子静静放在那里,盒子底部伸出一根极其粗壮的铁链,与一块牛形石头相连。
众人围着盒子看了一会,三个老道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凝重到陈楠将陈嘉扒拉到自己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旁边站着两个浑身还湿漉漉的民夫在那里打颤,显然不是冻的,而是心里害怕,被官兵看住,又不敢逃跑。
陈嘉好奇问:“二叔,就是他们二个发现的?他们是渔民?”
陈琦在他耳边悄悄说道:“他们是捞尸人,就是他们第一个发现的。”
卧槽,捞尸人?黄河上最特么神秘的一个职业,天天和黄河里尸体打交道的人啊。
第0393章:打河鞭
陈楠口中打河鞭的盒子和棺材极其相像。不不不,应该说就是一个棺材。黑沉沉的湿漉漉的表面,让这个盒子更加显得诡异,恐怖。
拓印下来的文字是刻在石牛身上的,此刻看上去不是很明显,显然太长时间埋在河底,也许被侵蚀了。好在纹路还是非常完整,所以拓印下来的图案还是很清楚,没有什么模糊的地方。
陈楠的手情不自禁微微发颤,颌下的白须无风自动,显然此刻他的内心是极其不平静的。
突然间,张三丰踏前一步,蹲下身子仔细聆听了一会,脸色巨变,疾步退了回来,“里面有活物。”
短短五个字,陈嘉的头发都支愣起来了。你个牛鼻子老道,能不能别吓人?这里面还能有活物?妖怪么?
但是张三丰的话是可信的,他的武功最高,耳力也应该冠绝众人。陈嘉也感觉到身边的二叔陈琦也在微微发抖,这种恐惧也传染了其他人,惠威惠琳踏前一步,把陈嘉挡在身后。岳翻和刘琦甚至举着大盾挤了进来,全不顾陈嘉的白眼。身后李秋曈,王也等人也都抽出了兵刃。董方亭的兵刃也拿出来了,居然是一对鸳鸯子母环。
身后的动静让陈云科回头看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说,又回头盯着棺材打量,所有人里面,也只有他和张三丰镇定自若,全没有陈楠道长那么失态。
“陈泥丸,要不要打开看看?”陈云科突然悄声问。
陈楠转头与陈云科对视一眼,眼神里面有些恐惧,又有些期盼,总之十分复杂。
旁边张三丰突然伸手打开了剑盒,取出秀霸剑,大家伙的眼光不由自主朝他看去,然后都瞪大了眼睛。
秀霸剑居然在阳光的照射下浑身散发着一种金色短芒,仿佛突然有了生命似的。
陈嘉禁不住眨眨眼,仔细再看,光芒消失了,只是静静地被张三丰握在手里,什么异样都没有。但是看着其他人惊诧的表情,陈嘉相信不是自己的错觉,应该是所有人都看见了。
“大帅,拿着,盒子上面有个黑色条纹,把剑插进去,然后赶紧回来。”张三丰把剑塞到陈嘉手里,语气略有紧张,倒还平稳。
陈嘉深深吸了一口气,举起秀霸剑仔细看了看,没有任何异样,也许是角度问题吧,刚才产生了视觉误差。
陈楠将惠威惠琳二人拨开,表情很是严肃道:“插进去后不要停留,赶紧退回来。”
陈嘉心里的恐惧感越来越强烈,若不是他也是从尸山血海里面淌过来的,他绝对没有勇气迈步。
强行压抑着内心的慌乱,秀霸剑的剑尖对准那条被泥沙堵塞的条纹,双臂用力往下一插,只听得咔嚓一声,秀霸剑轻易就插到了底,只留下剑柄还留在外面。
随之那黑色木棺也发出难听的叽叽声,一股股黑色液体突然从棺材间隙中缓缓流了出来,顺着棺木流向地面。
陈嘉还在发愣,却被张三丰一把拖回,道袍开始鼓荡,仿佛一个气球似的,微微胀起来。
陈楠和陈云科都抽出了他们的剑,桃木剑,平时做法事骗钱的专用道具。
陈嘉不由翻翻白眼,要是棺材里真的有什么妖魔鬼怪,就你们这木头剑能解决?发射激光还是剑气?
心里嘀咕,却见张三丰也抽出了长剑,手捏剑诀,长剑指向棺材。
黑色液体慢慢停止了溢出,棺材还是纹丝不动,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三个老道的额头都都出了汗,特别是陈楠,背后的道袍都湿透了,也许三人中就他不会武功的原因吧。
张三丰踏前一步,缓缓伸出长剑,剑尖抵住棺材上部,微微用力,只听咔擦一声,棺材上部移动了半分。再用力,上部和下部错开,露出了一个口子。
极目望去,里面全是河水,啥也看不见。
张三丰定了定神,长剑刺出,棺材盖子连带秀霸剑一起跌到地上,发出轰的巨响。
一个白色影子冲天而起,张三丰长剑舞动,与白色影子接触了好几次,发出叮叮叮的金属撞击声,连连后退几部,这才稳住身形。
众人定睛一看,都不由自主惊呼起来,一条通体白色的巨蟒正吐着红信,毫无生气的眼睛凝视着众人。
这条白色巨蟒甚是粗壮,昂起的头足有牛头那么大,脖子稍细,浑身带着鳞片,闪烁着金属质感。
最奇特的是,它的头顶居然有两个凸起,仿佛是两只角一样,如果长出叉叉,都要怀疑是龙了。
这时候的陈嘉腿在发软,若不是靠在惠威身上,说不定就倒下去了。旁边的二叔更是不堪,一屁股坐在地上,口中还在喃喃自语:“白蛇,白蛇,女娲,女娲……”
陈楠和陈云科此时出手了,漫天黄符飘舞,在空中燃烧起来,桃木剑齐出,那白蛇的头突然往后一缩,仿佛看到了什么让它恐惧的事情。
蛇头回缩的一瞬间,张三丰动了,一缕清亮闪烁,叮叮叮几声与蛇头相碰,白蛇忽的暴起,直起的身子足有一丈高。本来乌黑的眼睛突然变得血红,蛇信吐得更快了。
惠威惠琳把陈嘉往身后一扔,口中咛唱佛音,两柄禅杖化作龙形,分左右向蛇头袭去,金华大盛,天地间仿佛都披上了金衣。
那白蛇猛地后缩,避开禅杖,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咬,却见一道乌光射出,投入口中,紧接着两道黄灿灿的剑光射来,刺向蛇眼。
白蛇避过袭击,颈部鳞片炸起,一片片竖立,快速抖动,发出哗哗的声音,甚是吓人。
陈嘉惊魂未定,正紧张看着前面的争斗,身边突然窜出一人,一根黒索射出,将昂首吐信的蛇颈裹住,瞬间收紧。
董方亭出手了,这位号称峨眉山第一高手的家伙,平时就老实的跟一农民似的,全无存在感,此时出手便缠住了白蛇。
董方亭一击而中,正预收紧绳索,却听陈楠大叫:“困住它,莫要下杀手。”
董方亭闻言又射出一根绳索,将白蛇头颈绑住,一根交给李存,二人分左右拉紧,一时间白蛇苦苦挣扎,却难动分毫。
陈楠乘机上前,手中黄符抛出,化作火云在蛇头周围燃烧。
“缚龙术。”陈楠口中大叫,更多黄符抛出,瞬间火焰飞舞,空气中全是刺鼻的味道。
陈云科也没有闲着,挑木剑挑出,一剑拍在白蛇身上,把蛇身又拍回棺材。
张三丰此时却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在地上,道袍已经被汗水湿透。
马怀德和祖安仁正想上前搀扶,王也伸手拦住,“不要动他,真人是脱力,调息一会就好了。”
余者皆惊,刚才道长与白蛇争斗,也不过瞬间,结果就脱力了?张三丰此刻说是天下第一高手都不为过,他都只能支撑片刻,可想这白蛇有多大气力了。
大伙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白蛇剧烈晃动之下,董方亭和李存眼看吃不住劲,被拉得东倒西歪,惠威和惠琳扔掉禅杖,帮着拉绳索,还是吃不住劲。后面又奔出十几个亲卫,大家伙齐齐用力,这才勉强稳住白蛇。
“大帅,拔出秀霸剑对着它,让它看着你。”
陈楠的招呼让惊魂未定的陈嘉清醒过来,虽然还是惧怕,仍旧奔到棺材盖子旁拔出秀霸剑,剑尖指向白蛇,手还是不由自主在颤抖。
陈楠口中念念有词,更多黄符抛出,燃烧。
陈云科拿出一块黄绢覆盖在棺材上,黄娟迅速被浸透,变成血色。
说来也怪,当黄娟彻底变成红布的时候,那白蛇的眼睛慢慢恢复到黑色,尽管还是毫无生气,却没有先前血红眼色吓人了。
陈楠也停手不动,只是扶着膝盖大口喘息,显然前面的一系列动作消耗了他大量精力。
陈云科却好像没有太大消耗,他收回桃木剑,与陈嘉并肩而立,手捏神通,口中念念有词。
陈嘉心中惶惧,却是听不见陈云科在念叨啥东西,也许听了多是也听不懂。
第0394章:幻化成龙
白蛇忽然不再挣扎,而是死死盯住陈嘉手里的秀霸剑,死寂的双眼眼帘下垂,仿佛已经臣服似的。
“大家小心,拉紧绳索不要放松。”陈楠的话让有些松懈的众人忽然又紧张起来,手里决计不敢放松半分。李秋曈和王也护在陈嘉左右,额头上汗液直流,显然也是紧张到不行。
这时候大家才有空仔细打量这条白蛇,头大如牛,红色信子足有三尺多长,浑身的鳞甲如同鱼鳞一般密密麻麻,就如同鱼鳞甲胄一般。身子在棺材里没有出来,所以看不出有多长,不过按照这体型来看,分明这棺材压根就装不下才对。
陈嘉举着秀霸剑的手终于不抖了,毕竟也是尸山血海走出来的,要说胆量还是有的。只不过他打小就怕蛇,所以咋一眼看见蛇他就吓得腿软,早知道应该穿上钢甲过来。
陈云科又拿出一幅黄绢覆在棺材上,这一次却没有变红,浸水的黄绢只是颜色暗了一些。
陈楠移步过来,盯着白蛇看了一会,方才吩咐道:“让大家退后五十丈,大帅最后退,秀霸剑不要放下。”
陈嘉依言命令众人退后,放开绳索后的白蛇眼帘似乎抬起了一些,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陈嘉,纹丝不动。
麻着胆子,陈嘉在王也和李秋曈的保护下,缓缓后退到五十丈外,背后凉飕飕的,已经被冷汗浸透,却没有人笑话他。
“大帅,休息一下,现在应该安全了。”
陈楠说完这句话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气。陈嘉看看远处纹丝不动的白蛇,心有余悸问道:“这白蛇怎么会在棺材……盒子里?”
陈楠眼皮子缓缓闭上,悠然道:“它不是白蛇,而是打河鞭幻化的蛟龙。看头上的角,距离成龙已经不远了。”
妈了个巴子,骗鬼呢?这明明就是白化病的蟒蛇么,说什么打河鞭,还幻化成龙?
陈嘉没再理会他,转头又问陈云科:“太极先生怎么看?大家伙就这么僵持着?”
“啊哟,这事你别问我,陈真人知道的比我多。我现在用符镇住它的身体,至于后面怎么办,还是要问他的。”
陈嘉一听,知道这老道不老实,眼珠一转,悄声问:“要不扔几个手雷过去炸死它?”
陈楠微闭的双眼突然睁开,急切道:“万万不可。蛟龙初现,脾气暴躁一些是正常的,现在它知道我们不好对付,所以老实多了。大帅啊,送几头牛过去,先喂饱它。只要它吃饱了,我好与它说话。”
陈嘉呆住了,特么不装逼会死么?还与它对话,要不是张三丰,你早就进它肚子里了。
当下也不好意思反驳,于是吩咐岳翻照做。另外让陈琦驱散围观的人群,警戒线拉到五里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亲卫们也都将火铳子弹装好,手雷的盖子纷纷拿掉,做好了攻击准备。大盾也都抬了过来,竖在前面,防止白蛇突然窜过来。
大家一通忙活,那白蛇似乎睡着了,头慢慢缩了回去,最后只留了一颗硕大的头颅在外面,眼帘还是闭着,仿佛睡着了。
“不会冬眠了吧?”
陈嘉有点吃不准了,又问陈楠。
“不是冬眠,而是……而是它看见了你手里的秀霸剑。”
卧槽?啥意思?我这把剑是它的克星?
“秀霸剑是天命剑,只有有缘人持有,它才会显示它的神通。”
少特么扯淡,一把青铜剑而已,若不是光武帝刘秀的佩剑,搞不好连名字都没有。
古人喜欢搞天命这一套,刘邦起义的时候就一把腰刀,非要说成斩蛇的赤霞剑,宋太祖赵匡胤的武器被说成盘龙棍。这秀霸剑也是如此,不就是普通的青铜剑么?后来被说成秀霸剑,这名字一听就是后人加上去的,刘秀称霸剑呗。
陈楠的神神叨叨听的陈嘉不耐烦,什么蛟龙?不就是一条得了白化病的巨蟒么?至于为啥现在这么老实……不懂,但是不代表就是神意。
“这秀霸剑乃是光武帝草莽谋生时候所得,也是因为得了这把剑,光武帝才能成就一番大业。”
你大爷,刘秀若叫刘吉,这剑就叫吉霸剑。
“道祖这条打河鞭乃是神物,它只有看见神器才会平静。”
最后这句话让陈嘉彻底无语了,神器……女人的十大名器你知道么老道?想来你应该不知道的,老子……其实也不知道。
岳翻带人牵来十头牛,那些牛的眼睛都被蒙住,应该是小岳翻怕这些牛看见白蛇害怕,不敢过去给它吃。
“这牛……要不要把角去掉?到时候把这白……神物的肚子划破了?”
陈楠白了陈嘉一眼,也没吭声,只是吩咐人将牛赶过去。
这特么谁敢赶牛?要是白蛇觉得人的味道更好呢?或者人家喜欢来个人夹牛,双重滋味万般享受呢?
没人赶牛,牛似乎也闻到了白蛇的味道,一个个腿在打颤,死活不肯过去。
陈云科叹了一口气,掏出几张黄符,在上面画了一些鬼画符贴在牛额上,于是……奇迹出现了。
那些牛立刻安静下来,跟傻子一样往棺材方向走过去。
这招把陈嘉惊到了,有这么厉害的功夫,当初完颜都渠打擂台的时候,你还请啥张三丰?在他额头贴张黄符,你一个可以打他一百个。
极其诡异的一幕出现了,白蛇睁开眼看到了眼前的牛,却似乎毫无兴趣,眼睛一闭,又睡着了。剩下十头傻乎乎的牛在风里凌乱,啥意思?看不上我们么?一定要洗干净才吃么?
不要说牛不爽,陈嘉也不爽啊,你特么倒是吃一头啊,吃饱了我们才好动手啊,大家伙陪你在这里晒太阳算怎么回事?
穿上全身重甲,手持陌刀的陈嘉,此时心中胆气顿生,甚至有与白蛇大干一场的冲动,在自己传奇一生里再添一笔浓墨重彩。古有刘邦斩蛇,今有陈嘉杀蟒,听上去是不是霸气多了?!
身后吴玠和吴璘二人也是身穿重甲,手里举着陌刀,一付跃跃欲试的样子,“大帅,我们二百人上去干它一个,它再厉害也招架不住吧?”
“你们两个是莽夫么?先弄点砒霜给它吃,再让它尝尝火铳和手雷的滋味,最后再上去砍死它不好么?”
吴玠兄弟顿时拜服,想学全陈嘉那种阴损,他们哥俩还有漫长的路要走。
陈嘉这边说得热闹,陈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帅,赶紧撤退,所有人都退到二十里外去,赶紧。”
“怎么了?这妖……神物要发飙?”
陈楠没有理会他,转头就呼叫众人赶紧离开。陈云科也是一脸紧张,不断催促周围的人赶紧走。
陈嘉被众人扶上马,一路南窜,直到跑到京都城里,陈楠老道这才停下来。
“大帅,封锁四周,二十里内人畜皆不可近,估计晚一会就会下暴雨了。”
陈嘉没有调侃他,而是忠实照做,因为他看出陈楠是认真的。晴空万里的天气,他说要下暴雨,显然他不会开这种玩笑。
一群人守在城楼上,朝黄河方向眺望,距离太远,啥都看不见。可是陈楠老道凝重的样子却不像开玩笑,于是大伙也都老老实实坐在城楼晒太阳。
白蛇周围二十里地全部被清空,所有人,所有船只都不准进入这个范围。
守备军也都出动了,齐思亮亲自带人封锁,可谓围了个水泄不通。
陈嘉左右无聊,于是喊来慧琳和李震,一起商讨事情。
第0395章:遇嘉化龙
陈嘉和慧琳李震围着西夏地图讨论明年的军事活动,他们分别提出了两条,主要还是围绕着西夏东南部与大宋交界的部分,陈嘉的脑海里一直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那就是大迂回。
前世解放战争就是采用了大迂回战术,将老蒋三百万部队绝大多数留在了大陆,如果有上百万部队流窜到台湾,解放初期大陆绝对不会那么安心打抗美援朝了。
失地存人,人地皆存。既然是国战,那就一定要把他们的有生力量全部消灭,而不是打成击溃战,让他们有死灰复燃的机会。
“我的想法是,派一万到二万的骑兵从蒙古草原直接插到贺兰山下,从西向东驱赶他们的牧民到兴庆府,河东军从麟州方向进攻兴庆府,西军从湟州方向进攻,横山一线交给西军防守。三路大军夹击兴庆府,把他们绝对力量全部围困在这里,如何?”
陈嘉的想法很大胆,慧琳和李震一时也都沉默下来。
在中国历史长河里,大多数战争都是集中优势兵力分儿击之,很少出现驱赶敌军集中在一起大决战的。
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不好说哪一种战法更优秀,只能算计双方军力,战斗力,后勤保障,地利,天时,甚至政治环境等等诸多因素都要考虑进去。
三路大军中插到贺兰山的部队是最危险的,搞不好就会被围困起来被人歼灭。西夏采用的是全民皆兵制度,男女老少有一个算一个都能上马打仗,这就给大军出了个难题。
总不能见人就杀吧?可是你放过这些百姓,后果也许就是他们在你背后捅刀子,这对深入敌后的部队是极其危险的。
三人提出了三种方案,各自有不同的优缺点。只要有方案拿出来,大家就可以拾遗补缺,完善计划,最后还要看老天爷给不给好脸,多少战争最后就输在一个不起眼的小事上。
突然间四周一片寂静,陈嘉三人感觉不对,都抬头看去,不由得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夜空中忽然乌云密布,大风将廊下的灯笼吹得剧烈摇晃起来,雨点毫无预兆打落下来,屋顶瓦片发出啪啪啪的响声。
只不过瞬间,整个京都都被暴雨笼罩,半空中腾起一片迷雾,原本灯火阑珊的京都,顿时变得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大帅,速速将秀霸剑拿出来,岳翻,岳翻,摆香案,快点。”
一直枯坐的陈楠仿佛打了强心剂,满眼都是兴奋。陈云科更是怪异,他将自己的头发打散,然后穿上了一件胸前绣着太极,后背绣着八卦的道服。
城楼里一阵忙乱,好在人多,香案等物件迅速摆好,秀霸剑也摆上了香案,看上去好像要给秀霸剑做法?
风大雨急,雷电交加,这天气在入秋季节是极其罕见的,甚至大家都要担心地里的庄家了,可不能淹了啊。
“大帅,站到前面去,快点。”
陈嘉闻言眼珠子都瞪出来了,陈楠啊陈楠,老子把你当佛供着,你倒好,让我出去淋雨,也不怕我被雷劈了?
陈楠着急忙慌在换道袍,一抬头见陈嘉没有挪窝,边朝张三丰使了个眼色。
张三丰几步过来,一把拎着陈嘉后衣领,就把他给提了出去,口中还不停道歉:“得罪啊,得罪。大帅莫怕,贫道就站在你身后保护你。”
陈嘉心里那个气啊,老子那是怕么?老子是犹豫要不要撑把伞好不好。
空中一道闪电闪过,有人惊呼起来,“龙……”
陈嘉心头一震,抬头看去,果然闪电余光中,天空上初现了一条白蛇……不,白色的龙……
“哞………”空中传来有点像牛的叫声,响彻天地,混在雷声中,又好像是打雷的余音。
雨水几乎模糊了陈嘉的眼睛,他努力睁大,想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闪电闪过,空中除了雨幕和乌云再无其他。
“幻觉,幻觉,张真人,你说是不是幻觉?你看到了么?你看到了什么?”
除了雨声打雷声,身后寂静无声,陈嘉心里一颤,猛然回头,却见城楼里的人都已经拜服在地……
第二日,京都城便流传一句话:“汉祖一怒斩白蛇,遇见陈嘉化龙去。”
陈嘉不知道,他正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湿毛巾。
赵福金端着一碗药汤走进来,见陈嘉嘴里正在咒骂陈楠张三丰,于是抿嘴一笑,“好了,跟孩子似的,赶紧把药喝了,发一身汗就好了。”
“谁配的药?”
“成神医,他说了,就是淋雨受了寒气,一剂药就好了。”
忍着苦一口喝干药剂,嘴巴里面塞了颗糖,这才惬意躺下,“这陈楠回来了没有?深更半夜非要去找白蛇,还借了我的秀霸剑去,奶奶的,浓眉大眼的,原来也不是个好人。”
门被推开,赵琳,王薇,章丽莺姐妹走了进来,奇怪的是她们的脸色都很严肃,陈嘉惊异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官家出宫了,要来看望你。”
陈嘉诧异,这小舅子吃错药了?自己不过略有风寒,需要这么大阵仗跑出来看我?皇帝出宫可不是小事,需要净街清人,御林军还要在路边警卫,上万人忙前忙后的,实属扰民。
赵琳晓得他回家睡到现在,外面发生的事情并不清楚,于是道:“昨晚陈楠道长他们去了白蛇幻化成龙的地方,盒子里面留下一条通体金色的铁鞭,还有一张白色蟒皮。陈道长说铁鞭是道家神物,千年不出尚有孽气,所以他要炼化后才能用。蟒皮也是难得的宝贝,陈云科道长会做成内甲。”
其实昨晚雷电交加之下,陈嘉的确看见了半空中白龙飞舞的影子,但在他这种无神论者的理智认为,总觉得是幻觉。或者是一种海市蜃楼?把在河边褪皮的白蛇投射到了天上?
内心深处陈嘉是有点信仰崩塌的,莫名其妙的白蛇,石牛身上的文字,陈楠的预测,突入其来的暴雨,惊人的幻象……林林总总都无法用科学解释,但是用神学一说都通了,只是通得有点难以接受。
至于为什么让陈嘉站出去淋雨,陈楠没有解释,只是将陈嘉赶回府,自己和陈云科张三丰几人冒雨去找白蛇。
“夫君……”一旁王薇终于忍不住开口,“今早下人去集市买菜,全城都在说一句话,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下。”
王薇的脸色很是奇怪,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
“你说吧,什么话?”
王薇咬咬牙,“汉祖一怒斩白蛇,遇见陈嘉化龙去。”
陈嘉心里一沉,这特么可不是什么好话。与汉高祖刘邦并列,还说刘邦不过杀一条白蛇就坐了天下,遇嘉化龙更是了不得,做皇帝都是小意思,那是要成仙啊。
这群躲在暗处的王八蛋们,真正手段高明,一句话就把陈嘉顶在杠头上。不造反是不可能的了,因为皇家已经不可能放过他,别说宫里那位老太太,就是赵臻也不可能放过他了。
“哐当……”屋里的寂静被打破,大家转头看去,只见赵福金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手中的药碗跌在地上分成几瓣。
陈嘉心里发怵,脑海里突然闪进一句话,“大郎,吃药药。”
肚子突然感觉一种抽筋似的疼痛,我丢他老母,不会给药里下了什么砒霜啊,牵机散之类的东西吧……
一时间浑身汗毛竖了起来,汗水滚滚而出,将内衣湿透,“快,快,我要上厕所,叫成神医来……”
“太极先生和陈真人也喊来,赶紧的。”
屋子里的几个女人瞬间变了颜色,她们都是聪明人,看到地上的药碗,再看陈嘉苍白的脸色,汗出如浆的样子,怎么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章丽媛转身就哭着跑了出去,赵琳银牙紧咬,怒目圆睁,“赵福金,若是夫君有恙,我诛你九族~~”
脑子坏了?你和赵福金都没有出三服……
第0396章:赵臻让位
陈楠是第一个赶到的,陈嘉坐在马桶上艰难排便,老头捏着鼻子给他把脉,“太臭了啊,这这这,少吃荤多吃素啊………好臭。”
陈嘉也是尴尬,谁特么知道成神医的药里面带着腹泻排汗功能,最重要的是……正好那句话说出来,赵福金打碎碗,自己正好腹痛……,这个顺序不就是武松他哥的剧情么?给谁谁不怕?
赵琳几人也尴尬,赵福金哭成一团,却没人去安慰,为啥?没这个脸!
多纯洁的一个少妇,生生被你们怀疑成了杀人犯,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陈嘉完事后,赶紧走过去,捧起赵福金如梨花带雨的脸,惭愧道:“都是夫君混蛋,冤枉我家小宝贝了,我认错也认罚……”
赵福金哭得浑身打颤,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说出话来,“你……你……洗手了没有?”
陈嘉一呆,好像是没有吧……
哽咽的赵福金看清陈嘉的尴尬,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臭死了,还摸人家脸……”
赵福金是个好女人,真的好。她并没有责怪众人对她的误解,只是担心自己丈夫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陈嘉取而代之坐上皇帝宝座,这种可能性早就被很多人无限放大。
陈嘉上位的条件比赵匡胤好多了。全国军队握在手里,亲信遍布朝堂,财富冠绝天下,民间威信一时无二,四周强国无不惧服,现在加上天授,不做皇帝才是怪事。
所有人只是想看陈嘉以怎样的方式坐上皇位,一步一血?还是将赵氏圈养?赵匡胤黄袍加身,对于柴家就是圈养,陈嘉大概率应该也会这样做。这是几乎所有人的共识。
坐在塌前的赵臻也是如此认为的,所以看着斜靠在床榻上的陈嘉,他心里很是复杂,但并不十分害怕。
陈嘉此时的注意力集中在门口两个年纪很大的太监身上,因为张三丰,陈云科,董方亭三人衣服鼓荡,无风自动,按照陈嘉的理解就是他们对面的这二位应该是绝顶高手。
传说中内侍高手啊,今天终于看见了。能让张三丰三人如此模样的,可想而知他们的武力值有多厉害了。
“不是说有三个么?今天怎么才来了两个?”
陈嘉这句话是问赵臻的,从赵臻踏入房间的那一刻,张三丰三人就将这两个太监堵在了门口,王也和李秋曈站在床榻旁,岳翻刘琦率领亲卫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
赵臻回头淡淡看了一眼,“父皇留给我的,另外一个在宫里保护母后。”
陈嘉微微点头,然后视线转移到桌子上的盘子上,里面是皇帝的九宝玉玺。
九宝玉玺就是皇权的象征,是皇帝使用皇权的凭证。
交出九宝玉玺,就是交出了皇权。
“郑皇太后让你来的?”
赵臻点头,“有德者居之,姐夫是天授之人,凡人违抗不得,否则会受天罚。”
陈嘉示意李秋曈将托盘端过来,然后一块块拿起来欣赏了一番,这才微笑道:“今天才算开了眼,的确精美,入手温润,好玉。”
那两个太监中有一个眼神突然凌厉起来,只是碍于身前三大高手,这才没有强行出手。
陈嘉眼睛仿佛在欣赏九宝玉玺,实际上余光一直在扫视屋中人的动静。
示意李秋曈将九宝玉玺放回桌子上,这才对赵臻笑道:“是不是很不甘心?”
赵臻脸色一变,眼睛便看向一旁的姐姐赵福金,却见姐姐正拿白眼横陈嘉。
“别看她,她不是皇帝,让位的主意也不是她出的。”
赵臻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抖,“我……我是自愿的,有德者居之……只求,只求……”
十三岁的孩子,此刻内心估计被恐惧占满了吧。一个应对不好,也许就是血溅五步的下场。皇位在此刻真的没有什么留恋的,对于生存的渴望已经压倒了一切。
陈嘉突然提高声音,“吴玠,把打河鞭拿来。”
门外吴玠应了一声,过了一会端着一个长条形盒子走进来,进门时候还故意挤了一下门口的太监。
陈嘉从盒子里面拿出一条三尺多长,通体金黄的金属鞭。入手温润,全无金属的冰冷,也不知道是什么金属打造的。陈楠说是金丝铁木,不过陈嘉看来应该是某种金属制成的,或者里面夹杂了铜或者金的成分,所以才会通体金黄,但绝对不是纯金打造的。
“把手伸出来,老子今天以你姐夫的身份要教训你。”
赵臻没搞清状况,打河鞭拿出来的一瞬间,他早就吓得浑身战栗了。
陈嘉用打河鞭打了几下自己的手掌心,生疼生疼的。
一个太监突然暴怒,“贼子安敢对陛下下毒手。”
说话间房间里拳脚相击,瞬间发出几十下沉闷的声音。
两个太监被张三丰三人打出了卧室,停住身形后作势欲扑,却被外面的亲卫用火铳指住了脑袋。
陈嘉冷脸看着那两个太监,“你们的武功的确厉害,能比火铳更厉害么?老老实实呆着,否则你们的脑袋就会开花。”
转头见赵臻的手拢在袖子里,居然没有伸出来,不由大怒,“把手伸出来,难道做错事连受惩罚的勇气都没有了么?”
赵臻手刚伸出来,便被陈嘉一把抓住,摊开掌心便是一鞭。
一声脆响,赵臻疼得浑身打颤,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哭出来,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转了。
“害怕么?怕什么?谁告诉你我会做这个皇帝的?谁告诉你此刻要小心和我说话,否则会有生命危险的?赵臻,我以前怎么和你们说的?我对皇位没有兴趣,为什么你们不相信我?一句歌谣就把你吓破了胆,巴巴的就把祖宗百年基业交给他人手里?你的胆气呢?这一鞭就是教训你不相信我。”
“啪”的一声,“这第二鞭,便是让你记住,君王也要有君王的责任。上要为天下黎明百姓操心,下要爱护自己的族人。远小人,近贤臣,纳忠言,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
又是啪的一声,“这第三鞭,便是要让你记住,挺起你汉家儿郎的脊梁,哪怕刀斧加身也决不投降。你强则民强,民强则国强。千古艰难唯一死,死都不怕,世上还有谁敢欺辱你,世上还有谁敢欺辱我国?”
三鞭下去,赵臻的手掌已经肿了起来,眼泪无声滑落,却不敢出声。
陈嘉将打河鞭放入盒中,示意吴玠将打河鞭与九宝玉玺放在一起。
“赵臻,打河鞭我送与你,更名打君鞭,希望你看到它便要想到今天的疼。今日便回去吧,莫要把这狗屁皇位看太重。百姓服你信你爱到你,你才有皇位。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不用我再重复了,好好做你的皇帝,姐夫帮你去打江山。”
赵臻走的时候没有再哭,只是给陈嘉深深施礼,便扬长而去。
赵福金却放声大哭,扶在床榻旁差点就晕了过去,若不是碧月手疾眼快,说不定就倒在地上了。可怜的赵福金,也不晓得最近她心理压力有多大。
赵琳也是如释重负,又恢复了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样子,满院子骂这个骂那个的。
王薇和章丽莺似乎略有失望,但是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本来就是嘛,皇宫里有啥好的?一入宫门深似海,没有自由的生活有什么可以羡慕的。
张三丰似乎受了一点伤,按照陈云科的说法,那两个太监的武功超出他与董方亭,全靠张三丰一己之力才把他们逼退。不过那两个太监更惨,估计要在床上躺一段日子。
陈楠静静看了陈嘉一会,突然悄声道:“原本你是早幺的面相,我一直奇怪你怎么活到今天的。如今看来,逆天改命的事情还真的有。”
陈嘉……
这王八蛋是在暗示什么?
第0397章:帮耕
陈嘉鞭打赵榛的事情迅速传了出去,是不是陈嘉在背后推动没人知道,总之大宋上下所有人都知道了。
有人很失望,有人很欣赏,大多数人都很震惊。没人怀疑陈嘉作秀,因为没有必要,这件事只说明陈嘉是真的对皇位没有兴趣。
也没人再说那句歌谣了,编撰歌谣的人是不是很失望没人知道,所有人对此都忌讳莫深,渐渐的就成了传说。
陈嘉被授予一字并肩王,成为大宋排名第一的异姓王。全国兵马大元帅不是实职,真正的实职是枢密院枢密使,尚书省左侍郎。琉球,琼州,麻衣,保尼被划为封地,被陈嘉上书退回。
此刻的陈嘉风头一时无二,已经是大宋第一人,权柄滔天。
大宋皇帝赵榛也得了贤名,一个虚心求教的名声让他忽然在大宋有了存在感,而原先站在前台的郑皇太后因此被他的光芒所掩盖。
大宋从此刻起已经走出了赵佶的影响,福王,王璞,李纲,吕颐浩,陈嘉,朱胜非,梁几道,种师道,季涛组成了大宋最高决策层,一种全新的执政方式开始启动,那就是集体投票决策,少数服从多数。
而秦桧,宋炳忠,张孝纯,王希志,李邈,王禀,卢俊义,范宗尹作为第二梯队也在朝堂开始展露头角。
金秋时节,大宋所有人都全力以赴抢播种小麦,朝堂上下也开始放假,官员们都自发到农田里面劳作。这个传统在唐代以后被取消,陈嘉在幽州开始重新执行,现在这股风气也刮到了朝堂。
陈嘉一家老小分配的是距离京都三十多里的一个农庄,这个农庄不大,一百多户人家,有耕牛的有十多家,其他基本还是以人力劳作,甚是辛苦。
陈府上下几百口子的到来,把农庄惊得鸡飞狗跳。好在来之前管家石头早就和农民们嘱咐过,所以惊而不乱。大家都离陈家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贵人。
陈嘉直起腰,用汗巾抹了一把脸,旁边岳翻立马把水壶递过来,“大王,喝水。”
陈嘉横了他一眼,“什么狗屁大王?我又不是老虎。还是叫大帅,你跟其他人说一下,别瞎起哄。”
岳翻没理他,背起拉牵继续往前走,后面王也赶紧扶着犁跟上。
“牲畜还是太少了,一百多户十几头牛,累死球了。”
旁边李存抹着汗走来讨水喝,看着岳翻几乎要趴在地上的样子,大发感慨。
“是啊,每家一头也不现实,最好是三家一头,每次三家合伙种地,这样也能帮助一下那些困难户。”
陈嘉帮种的是一家军属,两个儿子都在京畿禁军服役,没有办法回来种地。家里只有两个小女孩和三个老人家,二十亩地的工作量对他们来说的确太大了。
三千亲卫被分散在周围十多里,帮助困难户抢种粮食,所以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劳作的身影,倒是有一种兴旺的意境。
大儿子陈灏已经有了大人模样,他负责给耕田的人端茶倒水,跑得甚是勤快。
老二陈睿带着弟弟陈星和两个妹妹,与农家几个孩子玩游戏,俨然老大的样子。旁边李秋曈带着几个侍女看护着,跟老母鸡似的。
几个老婆坐在遮阳伞下喝茶吃水果,很是悠闲。陈嘉不愿意她们下地干活,舍不得啊,水灵灵的美妞,晒坏了回家怎么用?
还有几个贵妇模样的人也围着自家老婆唠嗑,其中就有秦桧的那个王夫人。
陈嘉眼睛眯了眯,特么的,秦桧远在三十多里外的农庄,自家男人不好好服侍,居然跑到这里来和我家婆娘打得火热,这情商……要不是老子早就晓得你们夫妇的真面目,说不得也会被你们骗了。
范宗尹的夫人也在,大着个肚子,唯唯诺诺的,不太说话,风头全被那王夫人抢走了。
陈嘉倒是很欣赏范宗尹的这个老婆,模样端正,行事说话得体,不亏是大家闺秀出身。听赵福金说过,这女人现在在韩王学堂教学,很是用心。
家有贤妻万事兴。秦桧能力再强,娶了这个王夫人后,生生从一个抗金派堕落到一个投降派,这王夫人功劳不可谓不大。
王氏,哼哼。
陈嘉脑海里突然跳出赵福金被刺的事情,这后面估计这王家也逃不掉干系。五姓七望这些世家门阀,虽然在黄巢手里遭受重创,可基本盘还在。这些年休养生息,这些人也在慢慢恢复元气。
加上有宋以来新晋的新贵,组成了大宋贵族集团。这些人对陈嘉绝无好感,只因陈嘉势大隐忍而已。
你们忍,陈嘉却不会忍。等着吧,等我收拾掉金国,回过头就会来收拾你们这些毒瘤。开玩笑,历代朝堂更迭,根本原因就是土地兼并,这些贵族生生活成了吸血鬼,无止境的贪欲才造成了人间动荡。
李存顺着陈嘉的目光看去,见孩子们玩得甚是开心,于是笑道:“过些日子我把家也搬来,让我儿也去家里的学堂读书。”
李存说的家里学堂主要是王薇,章丽媛和慧琳在教授,基本上都是陈嘉的孩子和河东军派系的孩子。
陈嘉收回目光,回头问李存,“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存摇摇头,“我在你身边挺好的,打仗我不擅长,也受不了军纪约束。”
陈嘉被气笑了,“你个王八蛋,就不想为孩子谋个好出身?”
“要去我也去九哥那里,他们行动队干的事情合我胃口。”
“付九?”陈嘉摇摇头,“算了,太危险了。而且你是有家室的人,做这工作不合适。算了,你喜欢做保镖就做吧,将来我再看看有什么好去处。”
行动队成立初期六十多人,现在已经牺牲十几个了。包括当年加入的铁定心他们五个,个个都受过伤,赵汉齐的指头断了两根,好在不影响生活。
李存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再说话。其实他心里真的想去付九那里,也许浪荡江湖久了,就喜欢那种刺激的生活。
人多力量大,三天没日没夜的劳作,总算把土地都耕完,劳作强度相当大,把岳翻这样的棒劳力都累得够呛。
“民间的耕牛还是太少了,耕作效率低下,百姓的能力有限,即便有更多的土地也力不从心。我提议幽州金铺开一个贷款买牛的项目,适当收些利息就好。”
范宗尹的提议得到了朝堂广泛赞同,这次帮耕活动除了几个老家伙,绝大多数官员都参与了。他们接触到农村的实际情况,对劳动有了正确的认知。
“还有农民的屋舍,绝大多数都是茅草屋,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这样的生活环境也容易生病。我建议朝堂拨款,给贫困户免费修缮房屋。”
陈嘉抬眼看看慷慨激昂的秦桧,心里微微一晒,特么的,大奸臣这副正义面孔倒是很迷惑人心的。
“我反对。天下屋舍十有八九都是茅舍,且不说能不能帮到他们,就说这拨款,到底有多少落到他们头上?只不过多了一项贪污的路子。”
秦桧讶然回头,却是一个不知名的御史小吏,心头不爽,便朝李纲看去。
李纲站在那里没有做声,低帘垂目,仿佛睡着了一样。
龙椅上的赵榛也去农庄帮耕,对他们所说的情况也算了解,心里盘算了一下道:“民以食为天。朕觉得是不是应该平抑粮价,把现在一千五百文压到一千文以内,这样百姓能买到更多的粮食,也就有余钱修缮房屋了。”
唉……陈嘉心里微微叹息,看来这经济学这小家伙没学好啊,谁说粮食降价就好的?现在九成百姓是农民,粮价低了是好事还是坏事?
第0398章:改革官制
“臣以为不妥,粮贱则伤民。如今粮价的确有些过高,适当平抑一点是对的,但是压到千文就太多了。臣以为一千二百文最为适合。”说话的是张孝纯,他现在也算陈嘉集团第二梯队的人物,将来很有希望做宰辅,所以他的意见没人敢不认真听。
赵榛倒也不恼火,他知道自己的幼稚,张孝纯在一定程度上对他予以肯定,已经让他很开心了。
宋炳忠站出来拱手道:“天下二十四路,路路粮价不相同。广西南路粮价最低只有三百文,主要是些山货,稻米则在七百文左右。之所以便宜是因为山路奇险,运输困难。江南东路粮价在一千文,新粮上市会跌到七百文。秦凤路的粮价在六百文到一千文不等,河北东西路粮价在一千二百文到一千五百文,京畿附近几路,粮价在一千五百文左右,黍米,小麦则在八百文左右。琉球的稻米价在六百文左右。粮食品种不同,价格不同,道路艰难的地区,米价也不同。”
陈嘉很开心,这才是好官员。你特么至少了解清楚情况再对症下药,别拍脑袋好不好?京畿地区粮价贵了,为啥贵?运输困难啊。地少人多,需要从外地大量买粮,路上的运输损耗,粮价能不上去么?
为啥陈嘉不趁机大刀阔斧打击土地兼并?田地真的交到农民手里,农民就能过上好日子了?劳力,财力等等因素,都在限制农民,绝对不是简单有了田地就能解决一切的。
杜甫一首茅屋为秋风所破歌,好像是在为广大百姓呐喊。呐喊很容易,真正解决问题可不是光呐喊就能解决的。
赵榛看看陈嘉,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心里就在打鼓,搞不清陈嘉什么态度。
“陛下,老臣以为应当修路,让天下高山深壑变坦途,百姓的产出可以运出来卖高价,城市百姓也有便宜粮食吃,朝堂只要灾年放粮平抑粮价,丰年收粮避免谷贱伤农。市场粮价自然会更合理。”
陈嘉猛地抬头,见说话的是梁几道,心里不由击节叫好。国家干嘛用的?调节市场,监督市场,你管头管脚,出台的政策就会有区域性的水土不服,好好的良政也会便恶政。
国家出面修路,让百姓出行更方便,百姓自然会有更多的出路,物资损耗减少,自然物价会更便宜。
“臣附议。建议将路政纳入考核内容,督促各县州官员努力修路。”
几个官员出来附和,显然梁几道的说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
“还有水利,也要纳入考核内容。”
范宗尹不错,举一反三,这个建议也很好。
始终闭目养神的王璞轻轻咳嗽了几声,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朝堂立刻安静下来。王璞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威信,当年蔡京老儿也不过如此吧。
“陛下,这些年我朝弊病有三样,冗官,冗兵,冗费。历任相公为此禅精竭虑,却一直没有解决的好办法。如今冗费依旧,因为税收大幅度提高,这方面情况好转了很多,冗兵问题在去年军制改革后也改善许多,这冗官至今没有改善。”
老家伙扫视了朝堂众人的表情,见所有人都支楞着耳朵倾听,于是缓缓道:“臣建议各路各府各县都开办官办学堂,分流一部分官员去做教授。军队增加文化参军,主要负责教授士兵识字。官员升迁不再遵循旧例定时升迁,而是由吏部考核,功绩在甲等以上者才可升迁。省部以上官员,恩萌名额为一人,不再增加。”
朝堂顿时炸了锅,陈嘉也惊讶起来。
这不是范仲淹那一套么?范仲淹啥结局你不知道?平时挺慈祥的一个人,露出獠牙比谁都狠。
陈嘉得罪豪强贵族还只是土地问题,打翻了人家饭碗,因此老婆就被行刺。你王璞这是掘人祖坟啊,那帮人砍死你的心都有了,你做好准备了么?
大宋的官制有点奇葩,文官三年一升迁,武官五年一升迁。位子不够怎么办?那就封俸禄官,光拿钱不管事。
科举考试录取的人数多,因为大宋扬文抑武,杨家将这样的将门后代也都去读书了。文化人一多,录取数量跟不上可不行。
多年下来,光拿俸禄不干活的越来越多。苦逼的是,大宋还提倡高薪养廉,官员俸禄奇高,这就给朝堂增加了太大的负担。
除了正经科举的,还有一种官叫恩萌官,高官别的官员可以推荐自家儿子亲戚做官,人数不限。于是官员的后代不管多少,七大姑八大姨都出了不少恩萌官,又多了一群吃闲饭的。
解决冗官问题,这办法是好办法,从根本上限制了推荐官的无度增加,又给裁撤官员有了去处,开源节流都做到位了,这冗官没多少年便能见效。
可是学官那叫官么?
如同前世事业单位,虽然在体制内,也有官级,可真不是正经官员。
王璞的建议如同掀起了巨浪,朝堂上下反对声音此起彼伏。他们心里很清楚,范仲淹前车之鉴,王璞这一套最后也逃不掉被清算。
福王也害怕了,范仲淹的下场他太清楚了,现在朝堂上还能看见老范的后代么?
这种压力王璞早有预见,双手笼在袖子里也不吱声,任由官员们上窜下跳,只是冷眼旁观。
吕颐浩和朱胜非面面相觑,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个好办法,可是……
秦桧眯着眼偷偷瞄陈嘉,见他沉静如水,双手摆在身前闭目打盹,心里那个着急啊!到底啥意思?我是反对啊还是支持?
“臣附议。”
“臣附议。”
两个附议的声音透过嘈杂的人群,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陈嘉微微惊讶,因为出来附议的居然是吕颐浩和朱胜非。
心里不由一叹,这两人说到底还是好官,至少是有底线的。政见不同,不代表他们本人品德有瑕疵。
秦桧眼珠一转,立马出班道:“臣附议。”
李纲,宗泽,张孝纯,范宗尹,宋炳忠等三十余位重臣都出班附议,朝堂上其他人立刻鸦雀无声,闭嘴垂目数蚂蚁。
王璞微微一笑,再次拱手道:“臣建议连续五年未能授予实职的都充实到学馆去,他们中间如果有愿意去军队的,则调往军队担任文化参军。”
“臣附议……”
没啥好说的,朝堂上有一个算一个,都成了大宋豪门权贵的掘墓人。
这大把年纪了,好好日子不要过,非要搞风搞雨,唉~~
陈嘉紧紧抿住嘴,开始闭目养神。
突然有人拉他袖子,睁眼一看,居然是季涛。
“不同意王相的说法?”
陈嘉指指自己的鼻子,“鲁国公,我是武将,不参与政事。”
季涛嘴角微微上翘,似笑非笑看着他,“你岳父对你不错。”
陈嘉无奈道,“老头看我已经是众矢之的,就想帮我吸引火力,其实没必要。我呀,就是一把刀鞘里的刀,谁活得不耐烦了尽管来试试。”
季涛伸出大拇指,“好汉!对了,跟你说件事,当年埋在你身边的人我要调回来。这事你可不能怪我,我也是奉命而行。”
“……算了吧,他们已经习惯自己的岗位了,只要恢复正常身份就好。明年春就要对西夏动手,鲁国公要抓紧时间布置一下。”
“放心吧。夏国皇宫里面都有我的人,保证不误事。对了,打夏国能不能带上我?很想看你如何打仗的。”
陈嘉看看他斑白的两鬓,点头道:“请你在兴庆府喝酒。”
第0399章:大迂回战略
王璞改制的事情晚上就传遍了整个京都,有多少人在家愤怒不清楚,陈嘉只晓得此时军队绝对不能出事。
守卫京都的军事力量一共有四个,一个是三千御林军,属于皇家卫队,主要守卫皇宫和内城。
第二支军队便是陈嘉的三千亲卫队,负责北城的防卫。
第三支是二万京都守备队,负责东西南三面城墙的守卫。
第四支是齐思亮麾下的三千治安部队。
京畿禁军分布在大名府,相州,郑州,应天府和颍昌府五个地方,也就是说京都周围二百里范围内有三十五万大军驻守。
大宋五大军事集团,驻扎长城的十五万长城兵团,驻扎在幽州附近的十五万北方军团,驻扎在京都周围的三十五万中央军团,大宋西北边境的三十万西军军团,驻扎在登州,琉球的五万海洋舰队。
陈嘉给王禀,李明觉,田筑,李俊,阮小二等人去了急报,让他们切实掌握军队,以应对朝堂改制带来的动荡。
种师道也给各地厢军将领发布了相同内容的命令,只要军队不乱,那些人即便搞点事情也不怕翻出啥浪花。
京畿禁军必须要去看看,一年了,陈嘉还没有到军营视察过,还不知道现在军队的实际情况。
相州大营门口,十个哨兵在烈日下挺身而立,汗水已经湿透了内衣,他们依旧纹丝不动。
远处突然奔来几匹马,看装束是斥候军的人。
“一柱香后会有一千骑兵到达此地,请通知岳统领。”
领头的斥候说完,盯着哨兵都头,“重复。”
“一柱香后会有一千骑兵到达此地,请通知岳统领。”
都头准确无误重复,虽然地方口音很重,还是一字不差。
领头的斥候军行了一个军礼,拨转马头,一声胡哨,几个人便扬鞭而去,腾起的灰尘扬起老高。
陈嘉带着一千亲卫军到达大营门口,岳飞带着众将已经在大营门口迎接了。
陈嘉跳下马,和众将行了军礼,这才笑道:“好久不见了,诸位可好?”
岳飞,张宪,李崖,武松,赵立等十几个熟悉的脸,都洋溢着热情的笑容。
陈嘉走在最前头,眼睛不断扫视周围正在训练的士兵,军容整齐,声音洪亮,喊杀声中带着一股煞气。
“新式火铳训练的怎么样了?”
岳飞紧走一步回答:“非常好,最差的二百步也能十中六。”
一群人走进议事厅坐下后,李震直接将地图挂到墙上,众人立刻收敛笑声,齐齐看向地图。
“开春时分,我们就要去攻打夏国了。此战开战即是终战,我要在兴庆府请客吃饭。”
众将都沉默不语,脸上可都泛起笑容。军人,不打仗还活着干嘛?
“李震,将你的计划说一下吧。”
“因为我们的封锁,夏国现在极度缺粮。据探子回报,李乾顺已经开始派军队到民间搜刮粮食牲畜,百姓苦不堪言。短短三个月,逃到兰州湟州方向的牧民不下五万人。李乾顺已经开始定量发放粮食,据说兴庆府所有可以食用的东西都已经开始军管,预计明年开春,他们就要靠杀牲畜度日了。”
议事厅里的所有人都惊到了,夏国的事情他们听说了一些,却没有想到到了这个程度。
“我计划湟州,会州,环州,银州,麟州,五路并进。西军十万,湟州和会州方向拿下卓啰和南军司和西寿保泰军司后沿着长城一路北上。京畿禁军二十万从环州一路攻下静塞军司后,与湟州会州两路军在西平府汇合,攻打兴庆府。北方军团十万从银州麟州两路牵制嘉宁,祥祐,左厢等部队。另外请辽军出击牵制黑山威福军司。好处在于多路进攻,敌人只能四散抵抗,容易让我们组织优势兵力逐一歼灭。”
众将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同意这个战法。夏国军力总共决计不会超过六十万,正真核心有战斗力的也就二十多万。处处抵抗处处漏风,这就是兵寡的难处。
“慧琳,你来说说。”
一个和尚接过李震手里的棍子,没有废话,直接指着地图开讲。
“兵法云围三缺一,打仗除了打军队战力,数量,后勤,其中最重要的是士气。军队士气一散,就算是百战雄师也就不堪一击了。所以我的作战计划就是围绕着打击敌人士气来的。”
众将以前从来没有见过慧琳,更是好奇一个和尚居然懂军事。
“由于长期缺粮,所以夏国百姓现在最为困苦。我的计划是北方军团前出麟州直取夏州,西军西进攻击盐州,中央禁军攻击韦州,给夏国施加强大的军事压力。而湟州兰州一线,则布置粮食接引点,接引没有活路的夏国人到兰州。失去百姓支持的夏军会有何反应?要么派部队拦截杀戮,要么就放任自由。拦截的后果是他们依旧没有粮食给这些百姓,落在手里最后还是死路一条。放任自由呢?夏军的家属都到兰州了,士兵还有心思战斗么?再辅以宣传,拉拢,离间,号召夏军阵前起义,再强大的军队最后也只能是分崩离析。”
众将齐齐鼓掌,他们打仗也打了不少了,军校里面学习的战例也很多,这个计划其实就是韩信的十面埋伏的改进版,心理战的实际运用。
陈嘉抬手让大家安静,然后走到地图前道:“现在说说我的计划。”
于是陈嘉把自己的大迂回战略讲述了一遍,众人都是大吃一惊。
三种计划李震的最为稳妥,步步为营,即便战争失利也不会有太大变数。
慧琳的计划很是轻松,只是僵持时日长久,对敌人是一种折磨,对大宋后勤补给能力未必不是一种考验。
陈嘉的计划比较冒险,将敌人绝大多数兵力驱赶在一起,事实上变相增加了敌人的战斗力。可是在缺粮的前提下,敌人反而更无法长久坚持。好处在于能一次性解决所有敌军主要力量,而不用将来再一仗仗去打了。
众将顿时有点左右为难,老成持重者比较支持李震的战法,他们认为国战不可轻敌,需要稳扎稳打。
更多的人趋向采用慧琳的战法,心战一向是战争手段中最上乘的技巧。至于粮食,现在大宋缺粮么?现在汴梁通往兰州的水泥大道已经修了一多半,粮食损耗与过去不可同日而语,打持久战大宋完全有这个底气。
陈嘉的战法很新颖,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仔细分析下来,大迂回战术的精髓就是通过大范围运动,攻击敌人后方,形成两面或者三面夹击态势,切断敌军所有退路。好处在于能一次性解决敌人绝大部分有生力量,坏处在于对领军大将要求太高了,在没有即时通讯的年代,远隔千里的部队之间配合作战默契,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陈嘉的战法很是凶历,把兵法里面避实就虚,迂回包抄的战术动作上升到了一个极大空间里去了,端的是气势磅礴。
历史上大迂回战术只有两个人用过,一个是蒙哥。元军攻打南宋,鉴于南宋军队依靠地理,给元军造成了极大伤亡后,转攻大理,从南宋背后配合正面部队实施两面夹击。结果蒙哥在襄阳城下被一炮轰死,元军不得不撤退回到草原抢皇位去了。
另一个就是太祖。解放军强攻长江,蒋军想退守大西南,妄图用多山的地利与解放军周旋。太祖命令一路正面强攻武汉,切断了四川与云南之间的联系,一路从福建,广东,广西后掉头攻打云南,切断了蒋军逃往缅甸的退路。另一路直接攻击四川,切断蒋军西逃川藏高原的退路。结果把蒋军二百多万部队围在中原,无处可逃。
历史上迂回穿插的案例很多,但是上升到这么大范围,这还是第一次。
第0400章:驱虎吞狼
陈嘉的计划不管好坏,首先就让所有人开了眼界,他们这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如此战法。
陈嘉的战术水平到底如何不好说,但是从他与辽国打草谷的第一仗开始,就给世人展现了不同的战法。
利用地利来了个关门打狗,收拾了辽国八万军队。
借斥候军的特战能力,短时间打下了杭州。
利用地形将绕道二百多里,将方腊几十万部队围困在诸暨这个弹丸之地,一举消灭了方腊主力。
与金国的战争虽然不分胜负,可是利用坞堡城寨,迫使金国无法发挥骑军的战斗力,最后只能黯然退军。
也许陈嘉不是一个最好的统帅,但绝对是当今一流的战术战略高手。他的长处在于他清楚彼此的差距,至少不会妄自尊大,也不会妄自菲薄。前世对这段时期的总结实在太多了,随便几条用出来都会对局势产生巨大影响。
有时候陈嘉也自嘲自己打仗不行,就靠三宝,火铳军,斥候军,陌刀军。
也就是这三个军种,让河东军具备了与当世任何强军都有一拼的能力。
大宋弓弩本来就是无敌天下的利器,但是弓弩手需要很多年的训练。而火铳这种远距离杀伤性武器,兵源的要求也没有弓弩手那么高,训练三个月就能上战场,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后备军力,这一点就比当世任何军种强大太多了。
斥候这个军种是早就存在的,可是没有一个人如同陈嘉这样重视,并且赋予了其他更多的战斗技能。特种作战的思维,第一次让世人感受到了其威力。
陌刀军对于轻骑兵的碾压,在唐朝时期就已经被证明了。因为昂贵的费用,让这个兵种最后慢慢消失在历史长河里。如今凭着钢铁制造的发展,让这个兵种又焕发了战斗力,在敌人眼里,陌刀军就是无敌的存在。
重甲骑兵的出现,对于陌刀军是一个毁灭性打击,好在重甲骑兵比陌刀军更费钱,就金国的三千铁浮屠,夏国的三千铁鹞子,有的是手段对付他们,也因此陌刀军依旧是其他兵种面前的无敌存在。
众将讨论了一天,吃饭时候也没有停止过争论,绝大多数人还是偏向慧琳的计划。好在岳飞坚决站在陈嘉这一边,他认为既然是国战,一次性解决问题是最好的战法,况且……咱家又不是没有这个条件。
后续几天,其他驻军的将领也都闻讯赶来,讨论强度上升了不少。白天大家争论得脸红脖子粗,晚上痛饮美酒,又拼了个你死我活。
卢俊义,关胜,李隐,岳飞这几个战术素养最高的将领最后都站到陈嘉这一边。大迂回战术的结果实在太诱人,任何一个谋略高手都不可能视若无睹。
会议讨论得非常详细,详细到每一支运粮队伍何时出发,运多少,运到哪里都有了详细策划。
幕僚们根据将领们的建议,制作了一个巨大的沙盘。众人就在沙盘上不断演练,战火一度燃烧到了回鹘和辽国境内,不可谓不激烈了。
方方面面的情况都在细化,可是有一个问题出来后,所有人都懵了。
李乾顺如果坚持不投降,甚至城破以后不惜一切代价打巷战怎么办?
谁都知道巷战是怎么回事。那种惨烈不是能用语言能够描述的,若硬要说,那就是一寸土,一寸血。
在陈嘉的影响下,宋军几乎绝大多数将领都不愿意花费巨大代价去打巷战。
“筑城!在兴庆府周围筑城,干脆就围住他们。围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围到他们投降。”
李震的建议就是一个字,围。在兴庆府周围造十个坞堡,坞堡之间用壕沟连接。敌人突围,想越过坞堡和壕沟,必定要付出惨痛代价。即便突出去了,大宋的骑兵是摆样子看的么?
慧琳的解决方法也是围,不过是围三缺一。
“放开南面,让他们进入七百里瀚海,有横山一线的坞堡防守,他们在几百里没有人烟的区域内能存活多久?”
岳飞的建议也是围,不过放开北面,让他们进入辽国境内,让他们与辽国军队,蒙古十八部落去打生打死。
李隐更坏,同样是围,不过是放开回鹘方向,让夏国军队进入回鹘,然后宋军跟在后面……
草泥马,就特么没一个好人。
陈嘉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白天大家讨论的计划。初期采用李震的步步为营,中期采用慧琳的围三缺一,后期采用陈嘉的大迂回,不过这次大迂回的区域把回鹘也包进去了。
驱狼吞虎,让夏军打前锋,驱使他们去攻打回鹘,然后宋军跟上捡便宜。这一仗搞不好连回鹘也能拿下了。
回鹘有没有可能与夏军联手呢?可能性不大。回鹘实际上是有很多个王国组成的,结构松散,彼此之间矛盾重重。
还记得耶律达实吧?就是这个人带着几千残兵,跑到回鹘境内一通乱搞,结果建立了西辽,疆土面积远超大宋。
搞不搞?耶律达实能干的事情没有理由自己干不了。可是北方的辽国和金国怎么办?主力西进以后,自己还有力量与这两个国家平衡么?
况且历史是无法假设的,耶律达实几千人能干的事情,不代表他陈嘉几万人就能干好的。
陈嘉失眠了……
屋外哨兵巡逻的脚步声特别清晰,还隐隐听到有人在低声说话。
陈嘉实在是躺不下去,于是起来披上衣服,角落里李存突然站起,“大帅,睡不着么?”
陈嘉点亮油灯,示意李存坐过来,“其他人呢?”
李存提着剑走过来坐下,“马怀德在屋顶上,吴玠和刘锜带着人在院子外面守着呢。”
陈嘉到了一杯水递给李存,“白天的议论你也听了,有什么感想?”
“我?大帅,我就一个护卫,哪懂这些。”
李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见陈嘉不依不饶看着他,于是斟酌了一下才道:“我爹以前和我说过,千年以来中原最麻烦的就是北面草原上那些人。如果可能的话,大帅不如取了夏国以后先灭掉那些人。”
陈嘉点头表示同意,大唐之所以要打通西域,主要还是因为丝绸之路。如今海运昌盛,丝绸之路早就名存实亡,西域的价值早就不如唐朝时期了。
北方草原上,再过几十年就会出来个成吉思汗,这位老兄才是个大麻烦,若不解决蒙古问题,将来面对他可比面对金国麻烦的多。
陈嘉脑子为之一清,贪婪差点蒙住了他的心智。西域是个好地方,可这块地方民族问题繁杂,历来就没有什么很强大的国家出现。如果要取西域,什么时候都可以,不一定现在啊。
可是北上蒙古大草原,辽国就会跳起来,现在这里可是辽国的地盘。
再想想吧,西夏已经是碗里的饭,想多些,想细些不会有坏处的。
“李存,听说你儿子很调皮啊,二夫人找我告了几次状了。”
李存的脸突然就红了,唯唯诺诺道:“惭愧,我离家很早,没有好好教育……”
陈嘉摆摆手,“你误会了。男孩子调皮很正常,我的意思是你儿子也许更适合军校。二夫人说了,他更喜欢练武,对文化课排斥心很重。既然他喜欢武,那就让他做他喜欢的事情。”
“这个……”李存犹豫了。
在陈府家学里读书,与陈灏陈睿他们一起玩耍,长大以后感情必然亲近,这也是普通人成为贵族的一个捷径啊。
陈嘉见他犹豫,以为他舍不得孩子离开。毕竟他时常离家闯荡江湖,和孩子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如今好不容易一家团聚,安安稳稳过上了小日子,也许就舍不得孩子离开了。
“陈灏今年也六岁了,我打算把他送到军校去,五天回家一次。你儿子与陈灏交好,两个人一起去也有个伴,你以为如何?”
李存绷紧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笑道:“大帅这样说了自然是好的。想我李家也是将门出身,将来在军队发展也正好。”
第0401章:示威
陈嘉还在相州大营滞留的时候,汴梁出了大事。
几百个太学生走上街头,抗议王璞的官制改革。正所谓不患寡,患不均。官制改革直接触动了读书人的利益,首先科举录取名额减少,就让这些读书人跳脚了。本来就是万马奔腾独木桥,你还抽调几根桥板,这不是要大伙好看么?
人就是如此,说到三冗问题个个义愤填膺,轮到自己头上,那就万般不愿意了。
太学生刚在皇宫门前静坐*威,那些闲置的官员也都加入了队伍。他们虽然没有实职,至少还有入职的希望。现在倒好,大家一起去做教书匠,虽然还是朝堂的人,可毕竟官和吏是有区别的。
吏是什么?官员的下属,具体办事跑腿的,能升迁的机会很是渺小,哪能和官相提并论么?
静坐示*的人数短短几日就高达三四千人,皇宫门口被挤的满满当当。御林军如临大敌,宫门紧闭,刀枪出鞘,严防死守,就怕人群失控攻击皇宫。
官员们被堵在外面,无法进入朝堂正常办公。福王王璞等首辅的家门口也都人满为患,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现在齐思亮的脑袋一个比两个大,这些人说不得也碰不得,守备军只能维护一下秩序,防止他们冲击皇宫和首辅们的家。期间有士兵被殴打,也只能息事宁人,送回去养伤,连回嘴都不敢,关键你也说不过这些人。
等陈嘉知道消息,匆匆赶回的时候,连陈府也被人围住了,这些人主要诉求就是田地的事情。有传言陈嘉准备划定每户拥有田亩数的上限,那些田地过多的人家势必损失惨重,这些人能不急么?
陈嘉带着亲卫到了家门口,看见有数百人将陈府围的水泄不通,几个下人守着大门,脸上全是惶急。好在陈嘉凶名在外,这些人只是堵门,倒没有其他过激行为。
陈嘉看着堵门的这些人,穿衣打扮都是些穷苦百姓,几乎看不到穿锦衣绸缎的人物,不由得被气笑了。
这些人上门申诉田地政策,你家有多少田地?需要你们来堵我家?连像样的衣服都没有,你跟我抗议限制田地数量?关键劳资压根还没说这事呢。
陈嘉的马车最终被人拦在家门口,有几个妇女孩子躺在地上嚎啕大哭,哭诉的大意就是若限制田地就会饿死之类的。
特么的,惯的你们,拿了人家多少钱?就敢出来撒野?莫不是怕某的刀不快么?你们倒是去打听打听,死在我手里的冤魂有多少?缺你们这几个?
陈嘉是真的生气,赵福金遇刺案,最后拿朱勔一家三族开的刀。总以为会消停几天,这帮人居然趁着学潮给陈嘉下绊子,婶婶忍叔叔也忍不了了啊。
“王也,绕道后门。”
陈府前身是公主府,占地面积高达五十多亩,果然后门无人堵门,一行人这才顺利进府。
孔璠低着头,一脸歉意垂首而立,陈嘉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顺手拍拍他肩膀,“孔老大跟你说什么了?”
孔璠低着头道:“伯父还不知道这里的事情,不过我知道这些人是谁雇来的,我和他们去理论……惭愧。”
陈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了几口碧月端来的热茶,这才慢条斯理问:“他们是想与我开战?想过后果么?”
孔璠身体一颤,急声回答:“他们没有开战的意思,只是想表达一下他们的不满。”
旁边碧月递上热毛巾,插嘴道:“都堵了两天了,连府里出去买菜都被堵回来。少爷,若是他们有理,决计不会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大夫人说了,三天时间还不散,以后也不用走了,统统送山里挖矿去。”
陈嘉差点笑出声,母老虎不讲理的样子其实蛮可爱的。对付这些拿钱办事的人,不用客气,让他们知道有些钱拿了会烫手。
“行了,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文老啊,他们来做宰辅一样也会和我一样做这事的。土地兼并是个大毒瘤,这就是为什么三百年就要更迭朝代的根本原因。想想五姓七望今何在?若想子子孙孙安安稳稳传承下去,就不要反对土地*革。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们这些家族,读书人多,运气好每代都有进士,三代出个宰辅,富贵延绵不是问题。可再来一个黄巢呢?看看方腊做了什么?如果还想不明白,那以后就不用明白了。”
陈嘉的话很直白,很清楚,实际上也是最后通牒。他心里很清楚,土地改*不沾血是不可能的,至于用多少人的血,那就要看这些人有多少觉悟了。
孔璠额头上全是汗,跟了陈嘉这么久,脾气性格早就摸的透透的。如果陈嘉上蹿下跳气急败坏,不要紧,发发脾气就过去了。如果他若无其事,只是出声警告,那就代表屠刀早就高高举起,静待时机罢了。
诡异的是,陈嘉回府很多人都看见了,只要不是瞎子,那么多骑兵绕道,怎么会看不见呢?但是这些人就是没看见,只是安静坐在陈府门口,有惫懒的居然躺在青石板上晒太阳。
第三天,陈嘉没有客气,你们不给我脸,就不要怪我无情了。
亲卫军直接将家门口的示*者全部逮捕,然后就是满城搜捕示威者的家人,幕后黑手。亲卫军的动作惊动了皇宫门口静坐的示*者,顿时激起民愤。
太学生打头开始发动暴乱,四处打*抢。
齐思亮的守备军也出动了,将所有参与静坐*威的人全数抓捕,包括他们的家人。家人不在京都的,直接发文各地官府抓人,直系亲属全部抓捕,漏一个就要追究当地官府罪责。
孔璠的叔叔,孔家当家人孔端友匆匆赶到京都,在孔璠的引荐下第一次见到了陌生又熟悉的陈嘉。
“前因后果想必孔先生已经清楚了。坦率说,土地改*不是因为我个人,也不是因为我代表的某些人的利益,而是这个国家,天下的百姓。为了大宋,某杀一人也是杀,杀百万人也是杀,并无本质区别。土地兼并的毒瘤不除,大宋也逃不过三百年的宿命,我不下毒手这坎就过不去。”
陈嘉并没有对孔家表示出多大的兴趣和尊重,在他心里,孔家其实也是土地兼并的罪魁祸首。
只不过这孔端友是个比较识趣的,早早将孔璠送来,并且把孔家名下的隐民隐田都交了出来。还分了家,把孔家四十万亩土地都分配给了孔家族中子弟,算是比较积极配合的典型。
孔端友见陈嘉说话毫不客气,反而松了一口气。至少说明陈嘉愿意坦诚相对,说明自己处置的还算得当。
“大帅,某也是受人所托。他们也是一时糊涂,眼界小,真没有和大帅对着干的意思。大帅也莫要与他们一般见识,他们答应田产全部分配下去,另外他们也愿意缴纳罚金。”
陈嘉嘿嘿冷笑,“孔老先生,公主遇刺的事情,我给你面子拿朱勔开刀。没想到他们居然还不领情,得寸进尺。况且土地*革尚未出台,他们就着急出来对付我。早就说过,莫要嫌我刀锋不利,既然刀子已经举起来,怎么可能收回去?羞刀难入鞘的道理不懂么?”
孔端友和孔璠脸色苍白,他们知道会有严重后果,却没曾想陈嘉居然真的要杀人。
“大帅,我大哥带着相州知府韩肖胄求见。”
岳翻的话让书房里的几人都有了反应。
陈嘉是奇怪,孔端友是惊喜,孔璠是忧虑。
岳飞大步跨进书房,第一时间单膝跪地,拱手赔罪:“鹏举违反军规,擅自离开驻地,请大帅责罚。”
陈嘉没有接他话茬,只是打量他身后的那个中年人韩肖胄。
这个人也许名声不显,他的曾祖父韩琦,祖父韩忠彦,以及他的堂弟韩侂胄却是大大有名。
韩琦三代为相,好水川一战的大败让韩琦名闻天下,当然不是啥好名声。韩琦与范仲淹齐名,算是保守派里面的标志性人物。
韩忠彦是韩琦的长子,曾经是赵佶麾下宰相。
韩家在大宋是顶级的权贵人家,岳飞少年时候在韩家打过工,还帮韩家击退过土匪,算是有些香火情。
韩侂胄也是一朝宰相,岳飞冤案还是他一力平反,终身以岳飞为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