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7章:第七十八
彦坚回去的时候差一点连马都没有上去,可见心情有多么沮丧。所谓话无好话,碰到薛弼这样的毒舌,任谁都吃不消。
陈嘉让他带去一句话,想聊聊么?
国战,能哔哔的就不要动手,能谈判的就不要打架。真的把李乾顺逼急了死守兴庆府,不说时日长久,耗费无数,就说这伤亡之巨也不是陈嘉愿意看到的。
陈嘉领军以来真正的恶战就打了两场,一场是对阵方腊,杀到最后陈嘉差一点就要提刀上阵了。
另一场是对阵金军,宗泽老将军替他打的,谈不上伤筋动骨,但是战事激烈程度难以描述,毕竟是当世两大强军的碰撞。
可这两场战役恐怕都比不上兴庆府城下的恶战,这是不死不休的战斗,是打到最后一人的战斗。
宋军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十万人?二十万人?且不说这些伤亡会伤筋动骨,就说战后赔偿就是个天文数字,宋国也许会因此大伤元气。
李乾顺的回复非常迅速,约定三天后在城外二十里处一个山头见面,双方的兵力不得超过一万人。
岳翻有点担心,那座山头距离兴庆府太近,而且周围都是草原,骑兵可以短时间里冲到此处。
“傻子,李乾顺不担心么?放心吧,花荣会安排一切的。”
花荣也伸手在岳翻后脑勺上打了一巴掌,“就这么不相信我?小兔崽子,老子砍人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呢。”
岳翻撅着嘴扶正头盔,没好气道:“我不是担心么?”
岳飞伸腿踹了他一脚,拱手道:“大帅,我带三千人保护你。”
陈嘉摇摇头,“我带亲卫军和陌刀军就行了,呼延大哥的五千重骑兵在两里后待命,你们做好出击准备,李乾顺如果耍诈,我们坚持半个时辰等你们救援。”
岳飞见陈嘉态度坚持,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转眼看向卢俊义。
卢俊义心领神会,低声道:“带上李二娃。”
陈嘉又摇头,“没用的。如果真的要恶战,无人能幸免。”
山岗上,简单的大顶棚下,陈嘉安静坐在椅子上等候李乾顺的到来。
身后站着王也,李存,岳翻,刘锜,吴玠,吴璘,李秋曈,祖安仁,马怀德,董方亭。
薛弼摇着羽毛扇,神清气闲地喝着茶,一副智计在握的样子。
陈嘉实在忍不住,指指天空问:“大哥,这天气你还扇扇子,不怕生病啊?”
薛弼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回答:“诸葛孔明羽扇纶巾不就是这样么?”
“我去,还诸葛孔明。人家舌战群儒,你和李震连彦坚都没有说服,这差距也太大了吧。”
“某不争口舌之利,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这才是我擅长的。”
旁边李秋曈咯咯笑起来,惹得众人纷纷侧目。
陈嘉的嘴巴也毒,看着薛弼如此装逼,心里就一万个不爽。
“薛弼,李秋曈是我的侍卫,没我同意她是不能随便嫁人的,你想好了。”
薛弼顿时跳起来,“凭啥?她是你侍卫没错,又不是你府里的人。”
众人实在忍不住都哈哈大笑起来,李秋曈面飞红霞,低着头恨不能钻到地里去。
“凭啥?就凭我是大元帅。”
“啊呀,仗着官大了不起啊?”
“是啊,官大就是了不起。信不信我给李秋曈另外找人?”
“……天气有点凉,这扇子……不要也罢。”
众人又是大笑,混乱中吴玠大叫:“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兴庆府方向黑压压来了一支骑军,领头的是个穿着明黄龙袍的中年人,三缕长髯洒在胸前,甚是俊朗。
陈嘉微微皱眉,心里腾起一种不好的感觉。l
李乾顺居然穿着龙袍出来,这是在宣示自己的皇权么?
“一字并肩王陈懿言?”
李乾顺背着手站在陈嘉对面,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陈嘉伸手示意他坐下,“大宋兵马大元帅陈懿言,国主请坐。”
李乾顺微微皱眉,复又微笑入座,从容不迫的样子,仿佛没有听懂陈嘉的威胁之言。
“大宋无故犯我国境,杀我国民,抢我牛羊,这可不是天朝上国应有的仁德。”
陈嘉没有理会李乾顺的斥责,只是拿出一瓶酒倒在杯子里,“涵春酒,上国杭州府的名酒,很是稀有的,国主尝尝。”
李乾顺心里腾起一种愤怒,也许在位时间久了,就听不得这种夹枪带棒的讽刺了。
李乾顺身后一个身量高大的大将前出一步,满脸怒容,“大王就是如此做派么?”
陈嘉抬眼瞟了一眼,心里暗暗叫好。身高接近两米了吧,跟铁塔似的。
董方亭也前出一步,阴测测道:“李世辅,谈判桌上没有你说话的份。”
陈嘉心里微微一动,他就是西夏第一猛将李世辅么?董方亭如何认识的?
“我道是谁,原来是董老头,怎么着?给人看家护院了?”
看家护院在这时是一种含有贬义的话,类同看门狗。董方亭是保镖,是贴身护卫,说他是看家护院就是在骂人了。
董方亭呵呵一笑,双手笼在袖子里不屑道:“十年前一仗输的不过瘾么?”
李世辅大怒,伸手就要往腰间探,却被一旁的一个将领拦住,“君前不得无礼。”
此人一伸手,李世辅居然乖乖放手退了回去,这一幕让陈嘉有些好奇,“你是何人?”
那人拱手道:“夏国御前侍卫统领移讹。”
卧槽,此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移讹?
“听说过你的名号。谈判嘛,有些话好说,有些话不好听。唇枪舌剑赢不来的,那就打一架看看实力。李世辅将军不是号称夏国第一猛士么?要不我派个人和他打一场助助兴?”
也不容李乾顺回答,陈嘉招手呼唤道:“杨再兴,天气寒冷,要不要找个人活动一下?”
一员大将从身后的亲卫队中走了出来,躬身拱手道:“某愿意。”
陈嘉指向李世辅,笑道:“就他吧,五十回合拿下他,我算你大功。一百回合拿下他,赏你涵春酒一瓶。”
杨再兴大喜,转身上马提枪跑到山坡下的平原上,长枪朝李世辅一指,大喝:“兀那夏狗,可敢一战!”
李乾顺大怒,“黄口小儿,如何口出恶言?”
陈嘉冷冷道:“骂无好骂,架无好架。年轻人么,随他去吧,来来来,喝酒。”
李乾顺看了一眼酒杯,怒意难消,哼了一声便扭头看向山坡下。
陈嘉一口喝完,一股热力顺着喉咙往下流,直到胃里炸开来,忍不住叫了一声,“好酒。”
李世辅此时已经骑上马提着大枪冲下山坡,“兀那鸟厮,报上名来,爷爷我枪下不死无名之鬼。”
杨再兴被气笑了,“你爷爷我叫杨再兴,听清楚了。”
二人不再废话,两杆枪杀在一起,撞击声砰砰作响,招式大开大合,全无长枪应有的灵动。
“这枪路子和张宪是一路的啊?大枪缺少灵动,这威力就小了一些。”
陈嘉虽然武艺一般,至少也算半个行家了,就这半葫芦的水平让旁边的岳飞直翻白眼。若是其他人说这话,岳飞早就骂上去了,陈嘉小心眼,骂不得。
“你懂个屁,枪是兵器之贼,长于变化莫测,但不代表不能硬桥硬马。武艺到了极致,任何招数都无所谓,只要最合理的就行。”
陈嘉被岳飞骂得差点抬不起头,草泥马,以后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还是假装深沉为好,省的露怯。
李世辅人高马大,比杨再兴足足高处半个头去,但是两人力碰力却占不得丝毫上风。
陈嘉嘴巴欠,看得兴起,又手舞足蹈起来,“过瘾。杨再兴这一枪深得王进大哥的精髓,啊呀呀,回马枪……我去,差一点。不要脸,打不到人打马,咬它,好样的……”
他的精彩解说让对面的李乾顺目瞪口呆,这还有点矜持么?传说中杀人不眨眼的陈阎王,活人无数的活菩萨就这个吊样?
“小心……好样的……可惜,差一点。特么的李世辅你要不要脸,用阴招……干他……我去,再长半尺就好了……”
河东军老人都知道陈嘉的德行,踢球时候大呼小叫的,全河东军都领教过。
薛弼加入不久,平日里陈嘉的温文尔雅那是深入人心的,何曾见过这样癫狂的陈嘉?撇眼看见李乾顺一脸的嫌弃,心里不觉冒火,“李国主,夏国第一也不过如此,杨再兴是我京畿禁军一军都指挥使,天下第几?二十还是三十?刘琦,你知道么?”
刘琦憋着笑,“第七十八。”
第0418章:一人灭一国
杨再兴和李世辅算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转眼百招之后还是奈何不了对方。
时间长了陈嘉也感觉再打下去没啥意思,于是起身招呼道:“别打了,算平手。上来,我请你们喝酒。”
两人勒住马,浑身冒着热气,座下马匹也都呼着白汽,浑身大汗淋漓。
杨再兴跳下马,将长枪缰绳交给亲卫,“把汗擦干,披上棉甲。”
陈嘉见二人浑身冒热气,就知道他们里面肯定汗出如浆了,赶紧吩咐拿两件棉袍给二人换上。
“来来来,大宋著名涵春酒,每年就几百坛。”
陈嘉亲手给二人倒上酒,笑盈盈看着二人一口喝干,这才放声大笑。
“好好好,都是好汉子。一人一瓶,悠着点喝,喝完了要等明年了。”
李世辅也不矫情,拿了一坛交给亲卫,这才拱手致谢。
“过瘾。李国主,我们继续说话。”
李乾顺这个气啊。为啥生气?因为他自称皇帝,宋国皇帝一直没有承认,只承认他是夏国国主,凭空就矮了一截。
陈嘉和薛弼一口一个国主,实际上就是在嘲讽他自认皇帝的糗事。陈嘉是一字并肩王,严格来说比国主的级别还要高。
大家都是谈判高手,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无一不是在斗争。
“大元帅,这架也打了,酒也喝了,四州封地之事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陈嘉含笑道:“李国主,还是叫我一字并肩王吧。”
李乾顺心中不满,却强行压住没有发飙。
前面陈嘉自称大宋兵马大元帅的意思就是我特么带着兵来的,威胁的含义很是浓厚。
现在一个无名小卒打平了夏国第一高手,他又自称一字并肩王,意思就是我比你大一级。
由此可见陈嘉为人狡猾,随时随地占人便宜,没有半点宋朝重臣的风骨和涵养,小人一枚啊。
这也不能怪陈嘉,前世五大流氓做出来的事情哪一桩哪一件不是正义拉满,龌蹉不断?有样学样,老老实实谈判那是傻子。
“李国主请看,这是我大宋重骑兵,浑身淬火钢甲,刀枪不入,所向无敌,曾经二千破一万,损伤不足十数。再看那陌刀军,所向披靡,刀锋之处,神鬼皆灭。”
李乾顺抬眼望去,远处黑压压一片,都是全身覆甲的重骑兵,陌刀军也都骑在马上,矗立在那里宛如刀林,凶悍至极。
旁边一个夏国文臣突然嗤笑道:“曲曲重骑兵陌刀军何足道哉,我夏国勇士百万,连妇孺都能上马引弓,下马持盾。”
“这位很是豪迈啊,请问是何人?”
陈嘉被人顶撞也不为意,只是笑盈盈看着那人。
“夏国中书侍郎李造福。”
“中书侍郎?军事倒也能说个一二。我且问你,妇孺都要拿起刀枪拼命,夏国男儿何在?惭愧否?带甲百万?你看看你夏国的盔甲有几何?刀枪有多少?”
说话间走到岳翻身旁抽出腰刀扔在桌子上,“你看看,这是我大宋军队制式腰刀,锋利否?”
又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扔在桌子上,“你夏国每年税赋几何?有二十千万贯么?你们如今连自己的钱币都要用我们的,还有脸说带甲百万?”
手指向桌子上的吃食,“夏国丰收年不过收谷二千万石,牛羊马不足三百万数。大宋良田八千万亩,人口十二千万,粮食三十千万石,禁军百万,厢军六十万,战时征召,可得兵三百万。”
又掏出短铳扔在桌子上,“这是短铳,三十步内可穿两重重甲。”
又指向亲卫队,“长铳,二百步可穿二重重甲。”
一伸手,岳翻掏出一颗手雷交到他手里,“手雷,三十步到一百步,只要被它炸到,人畜皆亡。”
“如你们还不服气,也行。大宋前年税收十二千万贯,去年二十千万贯,今年突破二十二千万贯没有问题。人口每年增加三百万余,等于你夏国的全部人口,你来说说,五年后大宋应该有多少军队?横山如今尽在我手,也不用我来打你,每年派人烧你良田,毁你粮仓,你说说你能坚持多久?”
一掌拍在桌子上厉声道:“老子每年派人和你打消耗战,就拿你们当练兵的磨刀石,你说说你能坚持多久?五年?十年?党项一族被灭族的那一天,你李造福会后悔么?有脸去见你们的祖宗么?”
“我大宋权贵,家财在百万贯的比比皆是,你李造福也算一国宰相,家里有多少钱?”
伸手亮出自己手上那颗巨大的猫眼石戒指,“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老子随随便便戴着的就是世间少有的珍宝。”
“你们夏国青盐名满天下,这是我天津榷场的雪花盐,比较一下,能比得上么?每年这种雪花盐能产出上百万石。有了雪花盐,谁还要你们的青盐?”
“你随便找一个兵,让他脱下衣服看看,他们穿的什么?铁甲,棉袄,内衬是上好的苏杭丝绸,脚上是皮靴,腰间是牛皮袋,背后背的是牛皮包。”
转头唤来一个士兵,“把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纱布,酒精,糖果,雪花盐,牛肉罐头,干粮……绣花鞋,虎头帽?”
陈嘉眼睛一瞪那士兵,“哪来的?”
士兵手忙脚乱往包里塞东西,磕磕巴巴道:“我……我媳妇……”
陈嘉一脚踢过去,“不怕累死么?以后不准携带与打仗无关的东西。”
陈嘉又招呼一个夏国士兵过来,“衣服脱了,马袋打开看看。”
那士兵还在畏畏缩缩,被岳翻上前拖了过来。
“臭死了,这是啥?羊皮袄?能防刀枪么?”随手拔出匕首一刀下去,黑黢黢臭烘烘的羊皮袄就被戳了个洞。
“里面是啥?居然没有衣服?没钱穿内衣么?包里是啥?弹弓?你特么拿土疙瘩跟我们打仗?这是啥?这也叫弓?树枝上系一根绳子就叫弓?这是箭么?”
陈嘉随手拿着箭矢往岳翻身上戳,就一下,箭头就断了。
“骨头箭?这能射死人?”
“这是啥?你的兵器?棍子上面绑块石头,你特么是猴子么?这刀都生锈了,刀背薄成这样,能砍几个人?都扔掉!”
那士兵几乎要哭了。
“丢脸了?这就委屈了?吴玠,拿一套装备给他穿上。”
吴玠从旁边箱子里翻出一套宋军制式装备给那夏兵穿上,又给了他一套武器,腰刀,弓箭,马鞍。
陈嘉见夏兵穿戴完毕,上去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这才是兵,这才叫勇士。刚才是啥?是乞丐,叫花子,二流子,是刚度。”
挥手让那士兵滚蛋,那家伙畏畏缩缩还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被刘琦一脚踢走。
“中书侍郎是吧?你的勇士就这样与我们打仗?五个打我们一个还是十个打一个?对了,你们仓库里还有多少粮食?还能吃多久?信不信我就耗着不打,活活饿死你们。家里有小妾侍女么?吃完粮食吃她们?吃完她们呢?你这样的文官打仗也不行,干脆也吃了,省得浪费粮食。吃完文官吃谁?小孩?马?最后呢?”
“够了,陈懿言,你是在羞辱我们么?”
一旁的李世辅双眼血红,怒声咆哮,打断了陈嘉的絮叨。
陈嘉转头看着他,冷笑道:“我敬你是条汉子,所以对你很是客气。我希望你不要被愤怒蒙住了双眼,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么?论打仗,你们五十万部队被我死死拖在这方圆几百里内,等待他们的结局是什么?要么死亡,要么投降。他们的家人怎么办?活活饿死?”
转眼看到李乾顺坐在那里脸色阴沉,一言不发,仿佛泥雕一样,心里不由泛起一阵舒爽。
“论勇敢不仅仅你们夏国人有,我们汉人一样有。往前数三百年,我们都是一家人,大唐荣耀八方,何等壮哉。难道你们不想纵横四海,不想睥睨八荒么?非要打生打死,就为了你们心中那点妄念?那点自尊?李世辅,不想跟我去征服天下么?不想做霍去病,苏定方么?王玄策一人灭一国,难道你还不如一个书生么?”
第0419章:毒士贾诩
陈嘉的确能说,也会说,把一众夏国君臣说的面红耳赤,无言以对,可是……人的眼睛在利益面前是瞎的,灵智是被蒙蔽的。
“大元帅,我兴庆府还有二十万雄兵。我可以不把黄河南岸的军队调回来,我就在城里等你。如果你打进城,我就投降任你处置。如果你进不了城,我希望我的封地是四州。”
李乾顺的话让陈嘉很是失望,犹豫良久,终是一声叹息。
“李乾顺,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有见地的雄主,夏国在你的领导下进步很快。可惜,你的眼界胸怀不过如此。那就开战吧,我可以答应你的是如果我打进城,我会保你一世富贵。不过丑话说到前头,如果我军损失太大,我不介意屠城,鸡犬不留。”
复又看着夏国群臣笑道:“希望战后你们都好好活着,天地之大超乎你们的想象,我需要很多人帮我去开拓,去治理。对了,岳翻,给移讹和李造福二位一瓶涵春酒,你们拿回去不要喝,等我进城再与你们痛饮。”
李乾顺突然后悔了,他就不应该来与陈嘉谈判,谈笑间这家伙就在他们君臣之间打下了锲子,谁说离间计不能当面用的?
“李世辅,我送你一副铠甲,大宋最顶级的,多保重,我还希望你能做我的苏定方,王玄策。”
李世辅是军人不错,不代表他没有脑子,这当着李乾顺的面使用离间计,你是认为我们很蠢还是显得你特别高明?
好吧,李世辅的脑子是真的不灵,什么叫心理暗示?什么叫心有罅隙?种子下去,说不定就长大了呢?
李乾顺见李世辅犹豫着不愿意接受,微笑道:“大元帅一片好意,你就收着吧。当年曹孟德不也送关君侯赤兔绿袍么?”
李乾顺的意思就是礼物照拿,忠义依旧。
也不晓得李世辅听没听懂,总之陈嘉不介意,你顽抗到底也好,君臣和睦也罢,有本事就一直好下去,千万别有疑心。
为啥陈嘉如此笃定?李乾顺三岁登基,一直活在梁太后的阴影里,十六岁毒杀了梁皇后才得以正式掌权。外面都说是辽皇毒杀了梁皇后,你们特么是没脑子还是觉得这个事情很合理?
能出手毒杀亲生母亲的人,你说他心智健康?会对下属深信不疑?
陈嘉吃定他回去后就会睡不着,只要怀疑的种子慢慢长大,嘿嘿,也不枉他这番做作了。
回到军营,惠琳听大伙说了白天的事情,看着陈嘉的眼神就不对,“大帅这离间计高明啊。”
陈嘉摆摆手满不在乎道:“谈不上高明。只不过现在他们被困孤城,本来就心神慌乱,加上……加上李乾顺这人疑心病重,说不定就能有奇效。”
夜晚,陈嘉翻来覆去睡不着,实在躺着难受,就合衣坐了起来。
角落里李秋曈点亮了蜡烛,端到桌子上。
陈嘉看着李秋曈婀娜多姿的背影,没好气道:“怎么又是你?不是让你以后别值夜了么?就不怕薛弼这孙子不高兴啊?”
李秋曈切了一声,“你是对你自己没信心还是对我没信心?”
陈嘉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长叹道:“也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混在一起的?薛弼看中你什么?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酸,禁不住你一根小拇指。”
“女人对喜欢的人就会温柔如水的。”
“得,算我放屁。跟我出去转转,查查岗。”
大营里面很安静,除了巡逻兵的脚步声,只有篝火发出的噼啪声,还有……此起彼伏的鼾声。
草原的天空是极美的,银河漫天,星星点点,仿佛很近,又仿佛很远。
李秋曈和李存站在陈嘉身后,看着他仰着头欣赏星空也不言语,就这样默默站着。
许久,方才听到陈嘉自言自语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李存忍不住开口问:“这首词不是几年前你在江宁做的么?”
陈嘉咂咂嘴,“我剽窃人家的。一晃眼八年了,那时候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时光啊,跑得贼快。”
李秋曈捂嘴偷笑,“你说话一点不像个读书人。”
“你是没去朝堂议过事,那家伙,半个月你就能学到全大宋各个地方的方言,全是骂人的话,谁若是在朝堂上拽文会没有朋友的。”
“那你用江宁话骂人?”
“很少。大宋江山美如画,一句卧槽闯天涯。卧槽!”
李秋曈和李存都噗嗤一声笑了。
“明天就要开战了,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一个突兀的声音传来,陈嘉忍不住笑出声,李秋曈绯红了脸。
“薛弼,你个阴魂不散的,要么赶紧把李秋曈娶回家,要么就别老在我帐篷外晃悠,惹急了我叫人在帐篷旁边放几条狗。”
薛弼一点没有不好意思,陈嘉的嘲讽也全当耳旁风,眼睛溜溜转了几圈,嬉笑道:“大帅,如果我出一计,你可否赐我幽州良宅一座?”
“为啥不是京都的?”
“我京都有宅子。”
陈嘉白了他一眼,“说吧,啥计策?”
“离间计。明日派人攻城,只要看见李世辅和移讹的旗帜,就换地方攻城。”
“卧槽……李秋曈,我建议你重新考虑一下,这男人一肚子坏水,别把你卖了还帮他数钱。”
李秋曈两眼眯成了弯月,“男人坏一点好,省的在外面吃亏。”
这女人没救了。不过李秋曈经过这两年的安稳日子,原本蜡黄的脸色也红润有光泽了……不对啊,她为啥红润有光泽了?难道滋养过了?啊呀呀,这对狗男女,够快的啊。
“李乾顺会上当?”
“钉钉子么,一锤锤下去,总能钉到底的。”
“然后呢?”
“每次攻城给他们防守的地方送一些粮食,不能多,够三千人吃一天的。”
“卧槽……还有吗?”
“写信啊,您亲笔写,就叙叙旧,畅想一下未来,许个愿啥的。”
“卧槽……还有么?”
“送礼物啊,给他们家人送,吃的穿的用的。”
“卧槽……还有吗?”
“都头以上的名单送来,我们按照名单送礼物。”
“卧槽……还有吗?”
“找出谁和他俩平时不太对付的,往死里打。”
“卧槽……还有吗?”
“大帅,离间计啊,不是连环计,哪来那么多还有吗?”
“你以后别用羽扇了,你跟诸葛孔明压根两回事,你就做贾诩吧。”
“卧槽,既然你说我是贾诩,那就再免费送你一计。每天写信射进城里,只追首患,余者无罪,杀党项一人,得钱十贯。”
陈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了你妈妈不开花,都说不怕流氓会武术,就怕流氓有文化,古人诚不欺我。”
“我再添把火,攻城之前在外面烤肉,吃饱了再打。他们出城来抢就让他们抢,一里外再送烤肉。”
李震从阴影里走出来,手上居然真的拿着烤肉在啃。
旁边惠琳也在大快朵颐,跟着说道:“城外建一座收留营,放下武器者进入,有吃有喝。”
李秋曈和李存都听呆了,这几个人还是人嘛?就这一会,想出那么多毒计来。
陈嘉想了想,大手一挥,“老子再加一条,杀指挥者当指挥,杀李乾顺者封侯。”
众人齐齐鼓掌,然后有人喊了一声,“走,吃烤肉去。”
于是……于是全营鼾声顿停,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
第0420章:烤肉计
要问烤肉哪家强?肯定就是陈嘉的亲卫军了。
宋军推行到兴庆府城下,夏军并没有派兵出来攻打,这很不符合常理。
没有人会认为守城必须要在城里,当然傻子不算。守城部队具备一定战力的条件下,一定要瞅准敌人的弱点出城打击。偷营也好,袭扰也罢,甚至迂回战术穿插到敌后去打击粮道,袭击屯粮地。
可李乾顺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他有理想,有手段,性格刚毅决断,但是他个性太强,就不太能听的进臣子的建议。用刚愎自用这个词形容他不是很合适,或者自尊心比较强?总之他是一个性格相对比较复杂的人。
你陈嘉不是要攻城么?那就让你来攻,我二十万大军就挤在城墙里,死一个我顶上去一双,按照正常五比一的伤亡率,你不死一百万就别想杀进来。
陈嘉不是心理学大师,半桶水在这时已经很厉害了,所以他压根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如此矫情的人。
老规矩围三缺一,宋军在三面城门都发起挑战,从早上骂到晚上,人家就杵在城墙上看你们表演。骂狠了会有调皮的拉下裤子朝宋军滋水,于是大伙都笑,笑的很嚣张。
到了中午大家也都骂累了,于是有士兵抬着几十头羊在城外烤肉吃。
夏军将士都没有看明白,怎么大中午的就吃饭了?这时候大多数人都是吃早晚两餐的,吃三餐的只有两种人,特别能吃的和特别有钱的。
羊肉被切成小块,用铁钳子串起来在炉火上考,一百多个烤肉架蔚为壮观。羊肉金黄后,撒上盐沫和新香料孜然。肉香四溢,远在城墙上的夏军隐隐约约都闻到了。
看着下面吃着羊肉串的宋军,有人不由自主在吞咽口水,怎么会这么香?没道理啊?
孜然,这个前世人所周知的调料,在这时还只是少数人知道。陈嘉在长安一个胡人的香料铺里发现了,于是将其买空,喜得那波斯老板差点哭出来。后来他真的哭了,因为陈嘉下了一个让他做梦都会哭出来的订单,整整三千块金币。
不正经的宋军从中午一直烤到黄昏,这才意兴阑珊地回营了。路上有没有唱打靶归来没人知道,只知道夏军们在吃晚饭的时候,没有人感觉饭香了。
半夜里,城外射来上千书信,用汉文,西夏文,藏文写的信,大致意思就是想吃肉就出来吃,吃好投降也行,回去也不拦你。
值夜的军官将信收缴上去,李乾顺看了以后嗤之以鼻,什么玩意,区区烤肉骗我们多少人去吃?脑子进水了吧?这陈嘉也号称名将,现在看来就是一个神经病啊。
第二天,宋军又来挑战,夏军依旧置之不理,趴在城墙上看热闹。
这次出来烤肉吃的换了一批人,夏军俘虏。一开始这些俘虏低着头,任由城头夏军辱骂,吃了几口烤肉后就全不顾形象,围着烤炉抢着吃。肉香又特么四溢,城头的鼓噪慢慢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大快朵颐的俘虏。有俘虏扬着手里的烤肉朝城头挥舞,于是招来一片辱骂声。
夜晚,又是上千书信投了上去,军官收集起来交给李乾顺,还是老一套。李乾顺随手将信扔在地上,吩咐以后直接收缴烧了,不要再送过来。
连续十天,烤肉发展到肉夹馍就疙瘩汤。书信开始夹杂着劝降书和俘虏们的平安信。
夏军也不看热闹了,看了心烦,嘴馋了还吃不上,不如不看。
晚上有夏军偷偷溜下城墙投奔宋营,因为全城都知道只要放下武器,他们就能天天吃上饱饭。而在城里的人们,都快忘记吃饱饭是什么感觉了。
半个月后,大批宋国步军到达,同时他们带来一个让人绝望的消息,王枢率领的十五万夏军选择了投降。
李乾顺接到陈嘉的手书,说明王枢投降的事情,要求保护好他们的家人。如果陈嘉进城时候发现他们家人被杀,就会取消保证他富贵的承诺,并不介意屠城。
李乾顺看着陈嘉咄咄逼人的书信,气的几欲疯狂,下令将王枢等投降将领的家属全部抓起来送到城头砍了。
太子李仁爱,太尉李至中,中书相王仁和,中书侍郎李造福,王若水,左谏议大夫王介儒,秘书监梁世显,大将李世辅,李禹,移讹等重臣齐齐苦劝,这才让李乾顺冷静下来。
“王枢该死,十五万大军,居然一仗未打就投降,我党项人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李乾顺骂归骂,心却越来越平静。
李禹的一番话点醒了他,夏军俘虏一定是攻城主力,如果他们知道家小被杀,那还不玩命么?不如留着,让他们投鼠忌器,出工不出力。
夏军俘虏的确到达了兴庆府城下,王枢等夏军将官也都随着部队到了。
俘虏的兵器马匹都被收缴,关在大营里惶惶不可终日。
历史上杀俘虏的事情比比皆是,有时候不杀是不行的,因为粮食,十五万人一天的消耗是极其惊人的。放又不能放,留着养不起,不杀等过年吗?
偏偏陈嘉下达了俘虏释放令,愿意留下的就留下,愿意回兴庆府的欢送。
李乾顺也呆住了,这是闹哪样?把军队还给我?
欣喜之余,却见李禹一脸愁闷。
“李爱卿,难道这里面有什么不妥么?”
李禹出班躬身回答:“陛下,城中粮食本来就不多,再回来十几万人,消耗更是巨大。如今城里人满为患,根本就容纳不下。出去与宋军野战,岂不是正中宋贼下怀?况且回来的人里,是否会有奸细?里应外合岂不是更危险?”
恍如一盆凉水浇下来,李乾顺顿时就明白了,这是陈嘉在给他挖坑啊。
一时间大家都无话可说了,陈嘉愚蠢的将俘虏奉还,结果让他们处于两难境地,这就是阳谋。收不起,不收伤了俘虏的心,等于鼓励他们投靠宋军,攻城更加卖力。
“陈嘉……可恨,可恼……”
李乾顺的愤怒是不会被普通夏军理解的。
当黑压压的俘虏聚集在城下要求进城的时候,所有城门紧闭,将军们亲自坐镇城楼,不许任何人私自开启城门。
俘虏们眼见回城无望,多少人跪在城下哭泣哀求,多少人指着城楼大骂,一边骂一边流泪。
城上的夏军将士鼓噪了一阵,被军官一顿鞭子镇压,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万俘虏一步三回头的抹着泪退了回去。
伤心的不止是城下的俘虏,还有城里的。因为俘虏里有他们的兄弟姐妹,有他们的父亲母亲,有他们的儿子女儿,有他们的街坊邻居,有他们的至交好友。
人们的认识都是片面的,这与学识多少无关,而是与你的思想高度和定位有关。
从夏国朝堂的角度来说,不接纳要好过接纳,可普通士兵不会那么想啊。
你说粮食不够,特么仓库里满仓满谷的粮食当我们瞎子看不见?你说不够吃,你们天天吃得满嘴流油。
你说会有奸细,特么都是自己家人,怎么可能会有奸细?他们投降也是你们当官的怕死啊,掉过头说我们家人是奸细?你特么才是奸细,你家户口本上全是奸细。
也有自诩聪明的看不懂啊,几万生力军加入,打仗不是更有把握么?有帮手不要,这就是昏聩,这就是官僚。
夜晚的兴庆府,到处都有哭泣的声音,特别是在城头上看见自己家人磕头祈求的人,更是痛不欲生。
夏国君臣在明晃晃的大殿里沉默,白天的事情让他们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士兵们的心理波动他们当然很清楚,可这事情没法解释。怎么说?那些个连数数都不会的贱民,你能和他们讲道理?
而城外的俘虏大营里,大家都围坐在一堆堆篝火旁,听着督战队员们在那里宣讲宋军军律,以及他们将来加入宋军的待遇,或者移民到其他地方生活的待遇。
很多人第一次听说这些事情,随着讨论的热情越来越高涨,人们对未来也越来越憧憬。
王枢已经六十了,军武生涯一辈子,还从来没有经历过现在这个场景,心里叹息不已,这陈嘉,是妖孽么?还是神仙?
第0421章:解放奴隶
宋军步军的到来,也就拉开了攻城序幕。
卢俊义,李明觉,王进,李进义,关胜,武松,鲁智深等大将在旗门里面观察城上的动静,时而交头接耳,时而嘻嘻哈哈。
陈嘉举头看看天色,太阳已经露出它红彤彤的笑脸。
“李震,击鼓攻城。”
随着鼓声大作,宋军骑兵前出二里压住阵脚。
刀盾兵举着大盾掩护夏军俘虏运送沙袋填埋护城河。
火铳兵则挥舞铁锹开始挖壕沟,一直挖到护城河边,又开始横向挖掘,通道则用木板盖顶,用土覆盖。
城墙上箭如雨下,大多被盾牌挡住,奇怪的是运土的俘虏居然一个都没有伤到。
夏军军官当然知道怎么回事,夏军射箭高手太多了,也就是他们箭术高超,所以俘虏才不会有伤亡。骂又骂不得,这么多人一起射箭,你去骂谁?说又说不得,没见很多人眼里的恶意么?
于是在城上城下默契配合中,一个上午就将护城河填埋完毕,十几条宽大的道路笔直通向城门和城墙。
陈嘉伸了一个懒腰,与薛弼相视一笑,探头往下喊:“卢大哥,我去睡觉了,下面的事情交给你。”
将令扔下去,卢俊义伸手接住,仰头大笑:“大帅好好睡,养好身体进城喝酒。”
季涛在一旁看着,摇摇头苦笑:“这是在打仗么?一点没有正形。”
陈嘉一把搂住他,“少废话,走,我们睡觉去。”
季涛当场脸就绿了,不会说话就闭嘴……
烤肉的戏码再次上演,不过这一次俘虏们边吃边喊:“都出来吧,我们这里天天能吃饱饭,有烤肉,有肉包子,大白馒头,有好多好吃的。”
有的喊:“快出来,以后我们家会分十头牛,五十只羊。”
有的喊:“出来吧,以后每人二十亩地,咱们一家有吃不完的粮食。”
陈嘉听见呼喊,嘴角微微冷笑,“李乾顺万万没有想到吧?老子解放奴隶的威力会有多大。”
西夏处于半封建半奴隶社会,很多人其实就是族长,家主等富贵人家的奴隶。他们生下来就没有吃过一顿饱饭,所以拥有牛羊田地的吸引力不是一般的大。就算那些良民,这些条件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人家真的投降了你有那么多牛羊?”旁边薛弼就是看不惯陈嘉得意,于是出言讽刺。
陈嘉奇怪的看看他,“没有牛羊我发钱让他们去买啊,你不知道老子从蔡家抄了八千万贯?”
“那是朝堂的。”
“有区别么?”
“……”
城墙上的夏军都沉默,可怕的沉默。尽管军官们声嘶力竭说这些都是骗人的,可……万一是真的呢?
没有轮到去攻城的俘虏们挤在木栅栏里面往城墙方向看,尽管太远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肉香也飘到了这里,让他们垂涎三尺。
“明天会不会轮到我们?”
一个俘虏抱着栅栏贪婪的舔着嘴唇,后面的督战队员接口道:“估计三天后才能轮上,特码的,说得老子也流口水了。”
俘虏们齐齐大笑,回头问:“教官,大宋天天有肉吃么?”
那教官挠挠头,“也不是天天,一个月能吃几次吧。不过大米饭白面馒头管够,天天有肉汤喝。”
“教官家里有多少牛羊?”
“我家种地,没有牛羊。我家有五十多亩地,二十亩水田,三十亩旱田,自家种的粮食吃不完,就卖了换钱。”
俘虏们都转身围住教官,有人问:“分我们牛羊田地的事情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教官哈哈大笑,“骗你们能发财么?我们大元帅说话算话,从未食言。我当初也怀疑来着,结果田地分下来,一分都不少。我参军还可以赚钱,家里还可以免税,最要紧的是没人敢欺负我家,我家是军属呢,有部队保护。”
有机灵的俘虏给教官搬来石头,让他坐下来说。
“教官,头人要抢去怎么办?”
教官阴狠一笑,“你告诉军队,杀他们全家。”
哄的一声,俘虏们都炸窝了。
“听说要送我们去很远的南方,那里是不是很可怕?”
教官咂咂嘴,“可怕个屁,老子没这个好命轮不上。我听说那里才是天堂,每年长三茬庄稼,天天能有鱼肉吃,还有大房子住。”
有俘虏不相信,“怎么可能有这种地方?”
教官转头就喊:“二转子,你来一下。”
一个督战队员跑过来,见所有人都看着他,奇怪问:“你们干嘛?”
教官指指这群俘虏,“你跟他们说说,你家啥情况。”
那队友明白了,腰杆子一挺,“我家在琉球,家里有六十亩地,两个带院子的宅子。”
教官显然不满意他的说话,于是提示:“能天天吃上肉么?”
“三四天吃一次吧,鱼虾鸡蛋什么的可以天天吃。大米饭管够,还有好多水果吃。”
周围发出啊的声音。
“教官,那你还出来当兵?”
队友笑道:“出来当兵好啊,有钱赚,还给家里免税,官府还保护我家。就算我死了,家里有钱拿,有田分,家里的孩子可以免费读书。这么说吧,死了我一个,幸福一大家。”
教官一巴掌拍过去,笑骂:“什么死了死的,少说不吉利的。”
越来越多的俘虏围过来,有队员从挎包里拿出媳妇给自己的东西显摆,有队员讲大海有多美,有队员说自家作坊多赚钱……总之都是俘虏们做梦都想不到的美好。
姚友仲站得笔直,陈嘉正用脚踹他,他却一点都不敢躲。
“牛皮哄哄的,忘记你是干嘛的了?居然撺掇牛皋勾引人家劫粮?还有那个杨再兴,仗着自己武艺好就无法无天了?”
薛弼看不下去了,拉拉陈嘉的袖子,陈嘉回头恶狠狠问:“干嘛?”
薛弼指指旁边低头不语的牛皋,“这个才是主谋。”
牛皋抬起头,张大嘴巴不可思议状,我吊你老母,怪不得叫你贾诩呢。
陈嘉果然将怒火发泄到牛皋身上,“我说你老牛,平时老实憨厚的,现在我才知道浓眉大眼也不是个好东西。你说说,就凭你手下一万人,杨再兴三千人,跟人家二万骑兵打,你是活腻了啊还是昏头了?要不是杨志赶到,要死多少人?”
牛皋使劲低头,恨不得把头塞进裤裆里。
“他们两个年轻,容易冲动。你多大了?快四十了吧?做事还这么不着调?最可气的是你居然谎报军情,看看你报告里怎么写的?偶遇敌人劫粮,幸亏杨再兴和杨志的救援,我特么还信了你的鬼话。”
牛皋心里苦啊,谁特么晓得王枢死不死的把袭击粮队的事情说了出来,陈嘉一咂味道就觉得不对,招来姚友仲一问,真相大白。
坏就坏在陈嘉太狡猾,怎么就咂出味道了呢。
“老牛,我警告你,要再有下一次,你就回幽州种田去。”
章丽莺恰好走过来,拉着陈嘉的手道:“你来看看重开丝绸之路的计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抓紧时间修改。”
一只手在背后乱摇,示意牛皋姚友仲赶紧走人。
牛皋抬眼狠狠瞪了薛弼一眼,手指朝他指了指,转身就跟着姚友仲逃了出去。
薛弼哪是吃亏的人,指着牛皋二人离去的背影就大喊:“大帅,牛皋刚才瞪我,他不知悔改,需要重新教育。”
门外牛皋腿一软,若不是姚友仲手疾眼快扶一把,差点摔一跤。
好你个薛弼,你个毒虫,老子怕了你了。
陈嘉回头看着狼狈逃窜的二人,气不打一出来,“李秋曈,今晚你值夜。”
“啪”手臂被章丽莺狠狠打了一巴掌。
“李秋曈不用值夜,今晚不准任何人值夜,靠近五十丈者杀。”
章丽莺眼睛顿时笑成弯月,“哎呀,夫君打疼了么?让我给你揉揉。”
第0422章:筑城
悠闲的烤肉计划停止了,战争回归了它应该有的样子。
兴庆府六座城门,除了李世辅和移讹把守的城门,其他城门都遭受了强大攻击。特别是太尉李至忠把守的城门,几度被宋军攻上城墙,若不是李至忠采用人海战术,生生把宋军挤下去,说不定就被宋军站稳脚跟了。
火铳兵对城防的威胁极大,子弹在二百步内还是有些准头的,十几把枪对准一个垛口,即使精度再差也给守军造成不可逆的杀伤。
攀登云梯参与进攻的是夏军俘虏,他们不是被宋军胁迫的。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堆堆铜币就堆在那里,只要打上去,不管有没有立足,就有十块铜币。而且他们都穿了宋军的制式铁甲,伤亡率并不高。
甚至还出现了搞笑情节,攻上去的俘虏一看,防守的居然是自己家人,于是呼朋唤友,大家伙顺着梯子滑下来,投奔宋军了。回去一点人数,多出来好多,原来有脑子活络的,跟着一起逃。
搞得陈嘉哭笑不得,你特么都攻上去了,占据一块阵地让后面的人接着上不好吗?非要一起逃下来?
问了之后才知道,里面守军人数太多,城墙上人挤人,压根没有机会立足,一群人冲上来,直接把人挤下城墙。
再说了,上去一次十个铜币,多上去几次不就发财了?
陈嘉被他们这种小农式狡黠搞得哭笑不得。
随着战斗的深入,宋军也开始参与战斗,特别是弓弩手,简直就是狙击手,仗着射程远,精度高,与火铳兵一起形成了精度打击,掩护攻城士兵奋力攀爬。
李至忠年纪本来就大,连续几天高强度作战,让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倦。当知道李世辅和移讹把守的城门居然无人进攻,气得大骂二人勾结宋狗。
昏头昏脑之下说出去的话本来也许没有什么意思,泄愤罢了。架不住有心人去告诉李乾顺,被李乾顺叫去大骂了一通,这么简单的离间计你也看不懂么?
李至忠虽然也后悔说了过头的话,可是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仅仅十日,双方都付出了惨重代价。
夏军占据有利地形,伤亡居然高达二万多,而攻城的一方伤亡不过六千余,主要原因就是弓弩手和火铳实在凶猛。更深的原因没法说,那就是长期吃不饱,士兵体力下降很多,在与敌厮杀时候往往几个人也杀不了一个宋军。
“陛下,不能这么死守了,我们都是骑兵,守城本来就不是我们擅长的,杀出去攻击他们的后军,牵制他们的进攻,让他们首尾难顾。”
李世辅的建议得到了李遇,移讹等将领的支持。派一支队伍跳出去,打击宋军粮道,攻击宋军后军,即便没有好的效果,宋军也要忌惮背后被人捅刀子,无法全心全意攻城。
李乾顺拒绝了。
理由是只要给宋军巨大杀伤,宋军就会回到谈判桌上。出去野战不是正中宋人下怀么?其实他内心深处的想法是害怕军队出去后要么逃跑,要么投降。关在城里,除了个别逃出去的,只能陪着一起拼命。
李世辅和移讹两个人把手的城门无人攻击,现在二人又想带兵出去,这就让李乾顺有点多想,他明明知道这是宋人的离间计,可就忍不住会去想。
高达六千的伤亡让俘虏们开始有些退缩,原来积极报名高达数万人,现在只有一万多人愿意拼命。
这也在陈嘉预料之中,那钱刺激的亢奋终究不会持久的。
“不能减小攻击节奏,特别是李至忠把守的东门,这几天我发现有一些松动,至少有好几次我们的人都攻上去了。”
卢俊义的观察十分仔细,在巡视攻城情况时,他就敏锐发现了这个问题。
“所有城门都有翁城,拿下城门后也未必能攻的进去,先占领城楼,扫清城墙上的敌人,再打翁城。”
陈嘉却摇摇头,“停止进攻。攻城消耗太大,别看敌人伤亡大,真正死亡的也不多,受伤的修养一段时间又可以投入战斗。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修土城,贴近城楼,先干掉他们的坞堡,扫清侧翼威胁。骑兵出去扫荡,把遗留在外的夏国人集中起来送往南方安置。”
李进义惊讶问:“准备打持久战?”
陈嘉点点头,“部队训练不易,轻易死在攻城战里不划算。筑土城就可以减少围城部队,我们后勤压力也会减少不小。”
众将有不同意见,但是陈嘉很是坚决,于是也都作罢。
俘虏被驱赶着去筑城,用沙包垒起来的土城,几乎就要贴在兴庆府城楼上了。夏军用弓箭驱赶,被火铳和弓弩打得不敢抬头,仰射倒是可以威胁到俘虏,却被盾牌兵挡住,一天下来也死不了几个人,顶多一二百个受伤。
随着土城渐成规模,夏军真的急眼了。
“陛下,一旦土城建好,我们就彻底被围困了,到时候想突围都找不到地方。”
李遇,移讹,李世辅等大将都急得跳脚。
李乾顺犹豫了,出城和宋军决战?还是采用他们的计划,派部队攻击宋军后翼?
“陛下,犹豫不得了,二十万大军困守城池就是个死局啊。外面只要有五万骑军,他们就不敢如此肆无忌惮,如果能找到他们的粮草囤积地,说不定就能反败为胜。”
李乾顺看看李至忠,见他也在点头,于是把心一横,“李世辅,我给你五万骑兵,今晚冲出去。”
李世辅大喜,正准备接令,旁边李至忠忽然开口道:“臣推举李遇将军同行,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李乾顺举着将令的手一顿,随即道:“李世辅为主将,李遇为副将,带五万精骑袭扰宋军。”
四更天,正在壕沟里值守的火铳兵突然听见城门开启的吱呀声,吊桥砰地掉下,黑压压的骑兵冲了出来。
“敌袭……”
“砰砰砰”火铳声响成一片,不断有骑兵落马,可是太多了,如潮水一样,火铳兵根本就来不及更换子弹,都头眼睛都红了,“上刺刀,杀!”
“杀”
火铳兵挺着刺刀跳出战壕,义无反顾向敌军冲去。
在土城上值夜的部队也都被惊醒,火铳声,箭矢破空声。
不远处的骑兵也被惊动了,纷纷骑上战马往城门处赶来。
刺刀太短了,骑兵纵马越过,一点亮光闪过,火铳兵纷纷被砍倒在地。
领头的李世辅一拨马头,从尚未完工的土城缺口处冲去,身后骑兵紧紧跟上,土城上的火铳和弩矢根本就阻止不了奔腾的洪流。
“李遇,你带人往西,我去挡住他们骑兵。”
李世辅也不等李遇回答,呼哨一声,就朝阻击过来的宋军骑兵冲去。
“轰”的一声巨响,两队骑兵冲撞在一起。
黑暗中凭着月亮的余光,李世辅连杀三人后与对方主将打在了一起。
“杨再兴?”
一阵巨力传来,从对方主将的大枪上传来山岳般的力量,李明辅立即知道对方是谁了。
“李世辅?这么晚往哪里去?”
“当当当……”兵器接连撞击,双马错蹬,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狼一样的眼神。
等李世辅杀透军阵,头也不回往西逃窜。杨再兴拨马回转,李世辅带着残军已经跑远。
风高月黑,杨再兴也不敢轻易追杀,只是赶到城门土城外,看到星星点点的火把,步军已经将城门外堵的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杨再兴有点生气,居然让如此多的夏军突出去,简直是渎职。
黑暗中走出一人,浑身是血,“敌军冲出来好几万,我们杀了三千多,人数太多了,没留住。”
杨再兴看清那人的脸,赶紧下马敬礼,“武统制,我们在二里外截击他们,没有拦住,被他们跑了。”
武松的盔甲几乎被血染透了,还在滴滴答答滴血,见骑军将领是最近陈嘉眼前的红人杨再兴,随意挥挥手道:“派人通知大营,另外叫增援来,我怕他们想突围。”
第0423章:突围
黎明时分,宋军将兴庆府围得水泄不通,陈嘉阴沉着脸坐在将台上,下面民夫和俘虏正在堵缺口。
“大意了啊,李乾顺居然想到派人突围。李震,命令岳飞李进义各带二万骑兵追击,章雄高迪部巡视黄河,防止李明辅偷渡渡河。将此地情况通知种相,让他小心李明辅突围。通知耶律可多,让他注意保护牛羊群。”
李震借着烛光匆匆写好命令,陈嘉过目后签发。
“大帅莫恼,夏军在外袭扰本来就是应有之义。今日土城完工,兴庆府就是瓮中之鳖。李明辅有种相看着,有黄河阻隔,翻不起什么浪花。至于突出去的四万多人,有岳飞李进义追击,凉他们难有作为。”
大和尚惠琳在一旁安慰,却难消陈嘉心里的懊悔。
让人家不要轻敌,其实最轻敌的就是自己,让陈嘉如何不恼。
一旁薛弼打了一个响指,“大帅,要不来个故技重施?”
陈嘉哑然转头,“说说看。”
旁边胡闳休嘿嘿笑出来,“贾诩的意思是葫芦谷?”
薛弼白了他一眼,“此计策原本就是你出的,你倒说说看,怎么打?”
“关门打狗。”
薛弼一呆,然后仰天大笑,“好好好,果然厉害。”
陈嘉没听懂,正眨巴眼睛思考,却听旁边惠琳也笑,“妙计。”
特么的,这么说来老子智商最差?
“大帅,已经查明,突围出去的是李世辅,杨再兴指挥使与他对战过一场。”
花荣匆匆跑上将台,后面跟着武松,杨志,冉聪和杨再兴。
“大帅,是某等疏忽,让贼兵突围成功。”
武松几人齐齐敬礼,然后都垂手等候发落。
此时武松已经换了新棉袍,不过因为匆忙,手上的血迹还没有洗干净。
“伤亡情况如何?”
“冉聪部五百多人,我部一千三百人,杨再兴部下二百多人,杨志部下十六人,歼敌三千六百人。”
陈嘉微微叹息,挥手道:“此战责任在我,你们辛苦了,赶紧去休息,把受伤的战士都安顿好。今天土城合拢,他们再突围就不成了。”
武松几人见陈嘉没有责怪,心里惦念受伤的部下,也不废话,匆匆敬礼后转身离去。
花荣凑过来悄声道:“我的人已经混进去了,会给追击部队留下标记。”
陈嘉拍拍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这几个家伙有个计策对付逃走的李世辅,你听听。”
花荣朝薛弼等人看看,一撇嘴,“说好的离间计呢?还好意思骗幽州一套宅子。”
薛弼脸皮厚,假装没听到,胡闳休却不放过他,“哎哎哎,他在说你呢。”
薛弼咳嗽一声,“计是好计,人家不上当不能怪我。”
这话真没毛病,谁说用计人家就一定会中计的?
陈嘉一咧嘴,“啧啧啧,这皮厚的,怪不得李秋曈也上当。”
后面王也忍不住笑出来,“大帅,秋瞳姐不在你就乱说,当心贾诩去告状。”
“啥意思?你说薛弼狗仗人势啊?”
“哎呦,我可没这意思。”
薛弼咳嗽一声,伸手阻止他们的调侃,“胡闳休有妙计,你们听听。”
众人这才止住笑看向胡闳休。
“葫芦谷。”
花荣差点跳起来,“又来?打过一次了,李世辅还能上当?”
“李世辅又不知道,就算知道了又如何?他难道会认为我们还会来一次?不过这一次我们换个花样。”
陈嘉眼前一亮,卧槽,好计啊。
黄河边,胡铁成带着部下正在给马洗澡,顺带洗一洗自己的裤衩之类的,一个斥候兵狂奔而来。
“葫芦谷?”胡铁成看着手里的将令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
大巴黎探头过来,被胡铁成一掌推开,“你认识几个字?到现在还是个营头,高家兄弟都要超过你了。”
大巴黎不满道:“他们是汉人!当然识字比我快,我打仗比他们厉害。”
胡铁成没理他,朝远处高托山大喊:“集合所有人,准备出发。”
李世辅赶上大队人马,躲在一处洼地修整。
李遇见他们的马匹很是疲惫,于是叫人把他们的马都换了。
“李统制,接下去怎么办?”
李世辅几口啃完干粮,喝了几口水,这才回答:“此地不宜久留,一直往北,我们的牛羊应该都在草原上,去抢回来。”
李遇点头同意,他们这次出来,随身就带了十几天的干粮,如果不能尽快找到粮食,恐怕就要饿死在草原上了。
一队骑兵冲了过来,见到二人立刻大喊,“宋军追来了,大概有几万骑兵。”
李世辅站起身,拍拍手冷笑道:“我们一人三马,让他们吃屁吧,出发!”
等他们离开了一个时辰,岳飞和李进义才带着宋军赶到洼地。
“他们在此地休息过,马粪都是新鲜的。”
李进义观察一阵后,冷笑道:“跑的够快的,看样子他们一人三马,要追上去可有点麻烦。”
岳飞跳下马,到处看了看,摇摇头道:“不能跟在后面傻追。西面是沙漠和山,南面是黄河,他们骑兵只能往北,估计是冲着羊群去了。”
“有耶律可多五万骑兵看护,他们抢不到羊的。”
岳飞朝北方凝视良久,突然笑出声,“李大哥,如果你是大帅,你在北面如何做?”
李进义想了想,“白马强镇军司有我们的部队驻守,他们不会去攻城。羊群有耶律可多看护,他们也没有机会,那么只有一直往北……”
他突然停住,两眼慢慢放光,“难道葫芦谷再来一次?”
岳飞点头,“极有可能。葫芦谷地形实在太好,也是个藏粮食的好地方,如果是我也会怀疑那里是粮食囤积地。”
李进义想了想,担心道:“就怕他们不熟悉那里的地形,葫芦谷有点偏僻,不是当地人可能不太熟悉。”
“放心吧,我们都想到的事情大帅没道理想不到。我们就跟着夏军后面,看机会上去帮忙就行。”
岳飞是一点都不担心,因为也没啥好担心的。跟在夏军后面,把他们往葫芦谷赶就是了,剩下的事情交给陈嘉处理。
就算陈嘉他们没有想到,夏军到了那里也找不到粮食,对宋军来说也没啥损失。
可是老天爷就是喜欢开玩笑,这次玩笑开的还不小。
辽军的运粮队恰好经过葫芦口,发现这里的地形极好,易守难攻,适合囤积粮食。于是辽军运粮官便将葫芦口改造成了屯粮地。
等王进带着胡铁城,燕青等人到达葫芦口的时候,发现里面居然囤积了大批粮草,葫芦口还被改造成了军寨,当时就懵了。
“这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里面有多少粮食?”胡铁城看着面前恭敬有加的辽军运粮官,差一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五万人半年的。”
卧槽……王进也觉得有些挠头皮了。这么多粮食也没有地方藏啊?现在搬走也来不及,说不定什么时候夏军就找到这里了。
为了勾引夏军过来,皇城司还特意派人假扮夏国牧民去迎夏军,现在人在哪里也吃不准。
王进骨节捏的啪啪作响,想了好一会,才道:“在外面找地方把粮食埋起来,留一部分装样子就行。正好草墩什么留着,我们也不用费心思伪装了。”
燕青突然说道:“我觉得做戏做全套,既然要勾引人家入套,总要付出一点代价。”
王进年纪大,考虑问题太周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可是就心疼这些粮食,总想着损失能少就少一些。
燕青的话给他提了一个醒,假的终究是假的,失败往往就是在一个细节上。如果夏军不着急进去,先派人去察看,那岂不是就要露馅了么?
心里暗叫惭愧,于是下令辽军和燕青部都上山顶埋伏,斥候军守山谷南,陌刀军守山谷北,自己带兵远遁二十里外的山谷里埋伏。
第0424章:攻心为上
土城完成后,兴庆府就成了城中城。土城只是将六个城门包围起来,城里的人如果要逃跑只能吊下城墙,越过护城河,然后……然后就是等着被抓或者被杀,两条腿怎么跑的过四条腿的?
大批部队开始往山区进发,他们的任务就是把贺兰山里躲藏的人都抓出来,这些人经过甄别,将会送到平原地区居住。
陈嘉每天闲着没事,就在将台上喝茶聊天,顺便给李乾顺写写信,比如问候一下,聊聊他治国心得,问问粮食储备,关心一下夏军疾苦,顺便提一提儒家仁德,佛家慈悲啥的。
李乾顺也是个妙人,每信必回,问候陈嘉家小安康,宋军士气,关心一下宋军野外喝风吃沙的疾苦。
每次看李乾顺的回信陈嘉都会暴跳如雷,然后奋笔疾书。大家都是文化人,口不出恶言,要讲道理。于是李乾顺领教了中国文化的博大精深,各地方言中问候家人的词汇都学了个遍。
李乾顺将信给大臣们阅览,王介儒对陈嘉的粗鲁极为不满,“陛下,陈懿言也是读书人,如何如此粗鄙不堪?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一旁李造福苦笑,“陈懿言还算好的,韩琦骂人那才叫厉害。”
老实讲,若不是有王若水,王介儒等汉人解读,其他人根本就看不懂陈嘉的信。就算他们饱读诗书,特别是王若水少年时候游历天下,知识广博,有些话也是看不懂的,比如法克油,碧池之类的。
“大帅啊,你真真闲的慌就去陪陪三夫人,帮着算算账啥的,你这样骂来骂去不痛不痒的有意思么?”
李震很是不满,每天写信,然后跟孩子一样盼着李乾顺回信。你们这是打仗还是述说衷情?
陈嘉用手指点点他,“你啊,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叫心理战,也顺便探听一下情报。”
见李震一脸不服气,陈嘉继续道:“每个人写信时候都会投入情绪,就能大概知道城里的情况。”
李震很夸张的将手一背,那神情的意思就是少特么跟我胡扯淡。
“不信啊?我问你,我们做个对比就晓得了。”
让人将陈嘉,李震,薛弼,慧琳以及其他幕僚的书信都拿来,摊开在桌子上给大家对比。
看了一会,慧琳轻呼道:“有意思。”
陈嘉拿起李震的几封信道:“你们看,一年前李震的信就是稳重二字。再看最近的这一封,明显有些急切,这就是环境对人的影响。一年前每天准时上下班,心态平稳。现在在打仗,每日操心军情,心情就会有些浮躁。”
“李乾顺的回信看似只是为了回信骂我,但是你们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前些天的回信他很高兴,字里行间颇有信心。当我告诉他我准备围剿李世辅的时候,他的回信虽然依旧嚣张,可用词反映出他的不自信。说明什么?说明他怕了,怕我真的把李世辅给灭了。”
李震有些不服气,“这又说明什么?有啥用?”
陈嘉摸摸鼻子嘿嘿冷笑道:“所谓攻心为上,攻城为下。我们这些天天天喊话招降,天天烤肉勾引,天天写信离间,不就是为了攻心么?一成不变之下,突然发生变化,你们猜会发生什么?”
众人摇头,陈嘉继续道:“恐慌。现在夏国人的神经都紧绷着,绝望中抱着幻想,。如果我们突然将李世辅的人头吊在外面,你们觉得他们还会有希望么?绝望之后他们会做什么?我们在城里的蝶子搞点事情后会发生什么?”
“暴乱。”
陈嘉赞许看看薛弼,不愧是毒士,立马就猜到了。
“没错,就是暴乱!内忧外患之下,我不相信李乾顺还能硬挺下去。到现在为止,城里出来投降的人越来越多,屡禁不止甚至放纵的原因是什么?军心散了啊!强行阻止逃跑,那些人就成了隐患,所以城里不得不视若无睹。”
薛弼又问,“可是李世辅的人头在哪?”
陈嘉指指花荣,神秘兮兮道:“他那里有。”
花荣见大伙都看着他,于是也不隐瞒,“前几日巡营,好巧不巧看见一个俘虏与李世辅有点相像,今天我把这事说给大帅听,大帅便有了这个主意。”
薛弼一旁冷笑不已,“夏国上下都是些没卵子的蠢货,空有六十万大军,却死守方寸之地不敢一战。这人头挂出去,怕是恐慌是有的,暴乱就难说了。”
众人都觉得有道理,纷纷嘲笑夏国君臣。
不过他们现在站在强者角度看问题,当然觉得李乾顺太怂。处于李乾顺角度来看,野战有了三年前的教训,横山被占领,如今又缺粮,军心不稳,拖延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决战?人多也是无用的,只有利用城墙阻隔,将战争拖延到宋军退兵才是最好的办法。至于后面的粮食,打不过辽国宋国,旁边两个回鹘还打不过么?去抢就是了。所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陈嘉有些挠头,不想牺牲太过,又想早点结束战争。有人提议让俘虏攻城,黑山城六万俘虏,盐州十五万,总不能都养着看吧?
这些人却是不能动的,因为陈嘉的眼睛已经看到了海对面的那条蚯蚓。去年对日贸易出现明显下滑,老管家张有泉去年辛苦跑了两趟日本,贸易额只有一千三百多万贯,利润下滑到四百万贯,说明日本市场已经趋于饱和。
放一部分西夏人去日本当搅屎棍,拿下石见银山来,还贸易个屁啊,直接挖银子多好。
另外就是骑兵问题,大宋长期缺马,导致骑兵短缺。宋军骑兵为了与夏国骑兵对抗,都是将自己绑在马上,就是因为骑术差距太远的缘故。
要与金国骑兵对决,最好就是骑兵对付骑兵,夏国的兵源就非常重要了。
薛弼见陈嘉一直沉默不语,便知道他在为难,于是宽慰道:“如今夏国大部我们都已经拿下,西平府和兴庆府已经成为孤岛,胜利是早晚的事情。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耗着,也许转机就在明日。”
陈嘉闻言莞尔一笑,也是啊,出兵到现在不过三个多月,战事已经出乎意料的顺利了。出兵前已经做好了一年战期的准备,太过顺利反而让自己有些心浮气躁了。
“得了,那就慢慢耗着,不着急。”
陈嘉的心结一去,整个人都神清气爽。遥看兴庆府城头,见夏军将士们正好奇看着这里,心念一转,就叫薛弼过来,“老薛,离间计是你出的,接下去怎么办你负责,我回去睡觉了。”
薛弼很幽怨,我特么是个参议好不好?幕僚不就是出出主意,陪你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么?正经事情应该安排那些将官做的啊?
陈嘉伸出双手扶住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幽州一个宅子啊,怎么能让这个宅子物超所值呢?想办法,加油,你一定可以的。”
使劲点点头,眼睛里面全是信任和鼓励。
“其他人跟我走,不要妨碍贾诩工作。今天我请客,大家尽兴。”
且不说薛弼在那里暴跳如雷,岳飞今日却撞了大运。
岳飞和李进义直扑白马强镇军司,耶律可多热情接待了他们。
“李世辅?我没有见到他们,没有部队报告有人袭击。”
听了耶律可多的话,岳飞和李进义相顾失笑,“李大哥,看来老天都在眷顾我们。这李世辅不愧是名将,知道打蛇打七寸的道理,应该是去劫粮道了。”
“是啊,我军粮道有三个,环州和延安府都在黄河以南,沿途重兵保护,他们只有袭击黑山城这一路。”
其实宋军的粮道不难判断,进攻西夏的路线就这几路,辽宋联军这一路的粮道只能是黑山城这一路,有沙漠戈壁隔绝,粮道就会被固定下来。
问题在于千里迢迢,粮食的中转储藏地点难找,对于熟悉夏国地理的李世辅来说却不是难事。
第0425章:好多粮食
能囤放大量粮草并且易于防守的地方就那么几个,在夏国斥候的侦缉下,葫芦谷很快被定位了。
大量的车辙印,暴露了葫芦谷是囤粮地的秘密。被抓捕的牧民也交代,葫芦谷有大军驻防,有大量车辆进出。
李世辅和李遇喜出望外,如果能将葫芦谷的粮食夺过来,一能解决部队粮草问题,二能让北方这一路宋辽联军断粮。只要再去找到牛羊群的放牧地,一通冲杀下,辽宋联军除了立即退兵,就只能依靠盐州这一路粮道支撑。
李良辅是什么人?夏国名将!估计现在早就对宋军粮道虎视眈眈了,只要他得到消息封锁黄河,只需封锁一个月,北方宋辽联军只能撤军。从此北方洞开,宋军就有腹背受敌之忧,再也不能长时间围困兴庆府,除了撤退,别无他途。
二人也不废话,率军绕过辽军,直扑葫芦谷。
等他们赶到葫芦谷附近,就看见葫芦谷口静悄悄的。出谷的道路上,车辙印极其密集,显然情报是准确的。
斥候趁着夜色打探,发现了谷里的辽军,山上也有军队驻防。这就更加佐证了葫芦口里囤粮的真实性。
一夜无话,夏军躲在二十里外的山坳里修整一晚。第二天天色未明便出发葫芦谷。一路牵马前行,悄悄行至三里外,这才全体上马。
李遇带着五千前锋首先出击,冲击谷口。
马蹄声划破黎明的宁静,隆隆声让驻守谷口的辽军大惊,慌乱中连盔甲还未穿戴整齐,夏军已经攻到了谷口寨前。
辽军在谷口里面几百米处立下寨门,因为这里正好是山谷最窄处,一共十丈左右的宽度,一座寨门和两座瞭望塔便将谷口堵的严严实实。
瞭望塔上的士兵一边敲锣示警,一边朝奔袭而来的夏军射箭,寥寥数箭根本就拦不住夏军的奔袭。
几根粗大的绳套套住寨门,二十几匹马齐齐后退,用力之下寨门晃晃悠悠倒下,砸在地上发出巨大声音,蓬起漫天尘埃。
“杀……”
李遇一刀将一个辽兵砍倒,血雾中一匹匹骏马蜂蛹而入。过了寨门,里面豁然开朗,无数辽军正从帐篷里跑出来,盔甲歪斜,甚是狼狈。更有甚者,光着身子提着刀,还在帐篷前发呆,仿佛还在梦中未醒。
刀锋略过,一个个辽军未曾举起兵刃便身首两处,在惊呼凄号中,帐篷被马踩踏,人被无情屠戮。
后面的辽军发一声喊,齐齐转身往山谷里逃窜。
李遇眼尖,一座座粮垛映入眼帘,心里狂喜,居然越过还在逃窜的辽军抢先奔到粮垛前,大刀挥出,粮垛被割开,白花花的大米如白雪般流出,淌了一地。
一连砍了几个粮垛,无一不是粮食。看着后面密密麻麻的粮垛,李遇被一种幸福感包围,幸福感让他胸中有一种说不清的难以宣泄的情绪。
“吹号!弟兄们,跟我杀进去,杀光辽狗吃早饭。”
李遇的喊声也激起了夏军的情绪,喊杀声整天,手起刀落间,四处逃窜的辽军一个个做了冤死鬼。偶尔有个别想抵抗的,也被砍成肉泥。
谷外的李世辅听见谷里的号角声,心中惊喜交加,举枪朝山谷一指,“杀进去。”
当即跃马而出,率领大军便冲进了山谷。
李遇一路砍杀,一直杀到山谷北端,看见一座寨门矗立在前方,逃跑的辽军在寨门前挤成一堆,人人奋勇向前,却因为寨门狭小挤作一团,反而无法出去。
李遇勒住马,甩去大刀上的血珠,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人群,嘴角露出残忍的笑容,“射,给我全部射杀。”
箭雨漫天,雨点般落下,辽军纷纷中箭倒地,除了少部分人冲出寨门,大部分被射杀。尸体将山谷铺满,层层叠叠。血水慢慢流淌,从尸体下流出,汇集成河。
山上的辽军向山谷射箭,被夏军将士用兵刃隔开,只有少部分人中箭落马。
李遇冷眼看去,稀稀拉拉的箭雨,显然山顶上的敌军并不是很多。
“你,带人攻上去,全部杀光。”
军官满脸兴奋,带着二千多人分头徒步往山上爬,手中圆盾护住身体,奋力往上攀爬。
山谷中的辽军被屠杀一空,夏军将士纷纷下马检查粮垛,都是大米,白面,黄豆,腊肉,马料,食盐,甚至还有大量的罐头。
欢呼声响彻云霄,他们丝毫不管战斗还在继续,有心急的已经打开罐头大快朵颐起来。
李世辅进入山谷,满谷的粮垛让他片刻失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陈懿言,看你猖狂到几时,哈哈哈哈。”
山坡很是陡峭,爬坡的人除了要躲闪敌人的弓箭,更是要注意脚下,一不留神便会踩空滚下山坡。
李遇冷眼旁观,发现随着士兵越来越接近山顶,箭雨还是稀稀拉拉没有什么变化,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只要攻上山顶,消灭山上的守军,谷里的粮食就算安安稳稳进入他们的口袋里了。
李世辅催马赶过来,抬眼看了一会爬山仰攻的部队,眉头不由微微皱起,“山顶上有多少部队?”
“不会很多,几百人吧。”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按照正常防守,山顶只会放一些警戒人员,谁没事放大部队?估计连站的地方都不够吧。几百人都是李遇往宽松里说了,搞不好就一个百人队,两面山上也就二百人。
李世辅也不再询问,挥手命令部下处理寨门口的尸体,另外派人去修复被打坏的南寨门。
突然一群夏军从北寨门退了回来,领头的一个军官有些惊慌失措,“统制,谷口有大批宋军。”
二人闻言大吃一惊,奔到寨口往外一看,谷口处果然有大批宋军堵在外面。
“这是什么部队?陌刀军?”
二人的心往下一沉,陌刀军的大名他们当然听见过,金国骑兵也奈何不了他们的存在。陌刀军的标志就是重甲长刀,与重甲步兵的差异就在于兵器和体格,陌刀军全军就没有低于一米八的。
“赶紧把寨门关了,两边瞭望塔上人,弓箭手准备。”
李世辅心里很无奈,夏军骑兵不同于宋军,兵器基本上就一把腰刀或者骨朵,加上弓箭。这样的装备除了骨朵有点用,腰刀弓箭基本上就没有任何用处。
胡铁成见寨门关闭,瞭望塔上占满了弓箭手,心中很是不屑。
“大巴黎,你打头阵,高托天你缀后,高托山再后,其他人后军,原地休息。马匹都赶到山谷外去,小巴黎负责保护辅兵和马匹。”
王进给胡铁成的命令就是堵住谷口,不得让一个夏军逃出。三千武装到牙齿的陌刀军,守护不大的谷口不是问题。就算三千陌刀军全军覆没,还有六千辅兵呢。这六千辅兵其实就是陌刀军的替补,损失的陌刀正军都是从辅兵增补的。
李世辅和李遇面面相觑,突然有一种极其不好的感觉。陌刀军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那么这山谷里的粮食就是个陷阱了。
“我去南面看看,你守在这里,务必不能让陌刀军攻进来。”
李世辅的声音有些许颤抖,吩咐完后就翻身上马,往南疾驰而去。
李遇目送他远去,又转头看看两边正在爬山的部队,一股寒意涌来,没来由的打了一个寒战。暗自咬牙,正准备去谷口指挥防御,却听见山梁上突然鼓声雷动,箭矢如雨点般倾泻,攻山的部队顿时遭受巨大重创,中箭者无数,纷纷滚落,又带动后面的人立足不稳,跟着滚下来。
李遇脸色变了,山梁上锦旗如林,红色旗帜飘扬,将旗上一个燕字如针一般刺入李遇眼帘。
第0426章:被擒
李世辅带人将将冲出谷口,就看见谷口外黑压压的敌军早就严阵以待。箭雨漫天,李世辅来不及回转,只得用兵器拨打,只听得身后惨叫声不断,不少士兵被射落马下。
李世辅勒住马,抬头望去,却看见一个熟悉的笑脸,“杨再兴?!”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师傅,大宋禁军北方军团副帅王进。”
杨再兴一脸戏谑,看得李世辅胃直抽,“李世辅,看见我就不想说些什么?”
李世辅心知不妙,本来一点侥幸化为乌有,绝望中一股怒意上冲,大刀指向杨再兴:“我有五万大军,你又能奈我何?”
王进催马前行几步,拱手道:“大元帅颇为欣赏李将军勇武,他让我给你带句话。现在什么局面你应该很清楚,李乾顺不过是最后挣扎,为将来他自己的出路博取筹码。而你们,他的棋子而已。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未来。只要你放下武器,将来还可以带兵,依旧可以驰骋疆场。”
李世辅的心在滴血,难道他是傻子么?难道真的以为他对夏国会尽忠到底?家小啊,老老少少三百余口,都在李乾顺的刀下。
李遇来干嘛的?不就是来监督他的么?只要他有异动,李遇绝对会砍了他接管军队。
正犹豫不定间,后面马蹄声起,李世辅回头一看,却是李遇带着人上来了。
“统制,山上有埋伏,此地不可久留,杀出去吧。”
李世辅心里更是凉到脚底,此刻谷里的夏军都在仓皇出逃,谷里喊杀声震天,显见山谷已经无法停留,此刻唯一的出路便是从王进军阵中杀出去。
王进部除了杨再兴的三千骑兵,还有一万步军步兵和五千火铳兵。如果此时他杀出去,伤亡是一定巨大的,但是还是有逃出去的希望。
王进见出谷的夏军越来越多,李世辅还在犹疑,于是一挥手。
令旗翻滚,军阵缓缓分开,黑压压的一队陌刀兵出现在眼前,一杆将旗高高举起,红旗中黑色的姚字甚是扎眼。这就是姚成率领另外一支陌刀兵,他们成军不久,此战便是他们成军后的第一战,为了围困这支夏军,陈嘉算是花了血本了,六千陌刀军正军全部派给王进。
“李世辅,莫要自误。”
王进的呼喊如根根毒刺扎进耳朵,李世辅没有转头,他知道身后的李遇正看着他。
他唤来众将官吩咐道:“第五军冲击中军,第二军冲击右翼,第三军冲击左翼,第六军作为第二梯队冲击中军,第一军殿后,其他军只要看见那里突破就冲出去。诸位,今日如果冲不出去,这里就是我等埋骨之地,大家想好了。”
众将齐齐低吼,“和宋狗拼了。”
李世辅撇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李遇,心里暗自叹息,也许李乾顺能看在自己拼命的份上,放过自己家小吧。
其实他心里更清楚的是,不管李乾顺是否放过他的家小,在这一场战争里面,他们存活的几率已经很小了。
忍住悲痛,手里的大刀一举,指着前方的宋军大阵吼道:“向死而生,杀杀杀!”
说罢一夹马腹便冲了出去,身后夏军也都呼喊着跟着冲出去。
马蹄隆隆,尘土飞扬,转瞬间便撞上了陌刀军阵,李世辅架开砍来的陌刀,一刀横削,刀刃划在陌刀兵的铁甲上,发出滋滋的尖叫声,却无法伤及敌人分毫。
脑子里根本没有时间思考,第二把陌刀已经到了眼前,来不及躲闪,眼前一道闪光,鲜血喷溅,自己的坐骑的头居然被陌刀一刀砍下,惯性把他从马上摔了下来,砰的一声,重重摔在地上,一时间无法起身。
陌刀带着血丝又砍了过来,李世辅此时刚刚撑起身体,根本就无法闪躲,绝望中朝天大吼:“老子不服。”
“砰”
陌刀被伸出来的狼牙棒崩开,险险擦着他的脸划过,他甚至感受到了冷森的刀寒。
奔跑的马匹撞在陌刀兵身上,发出轰的巨响,人马双双倒地。
李世辅眼前一片红色,等他看清,胃里立刻翻腾不已,原来是一个夏军倒在他面前,严格来说只有半个。
那陌刀兵也横在地上,却好像并没有受伤,只是因为盔甲太重,一时间难以起身。
李世辅抽出手中腰刀,刚想起身,后背被重重一击,瞬间倒下,一匹马从他头上越过,轰一声倒在地上。
前面的陌刀兵在往前移动,陌刀如收割机,不断将夏军连人带马劈做两段。转眼间,李世辅面前便倒下了五六个夏军,而他身后马蹄声不断,他的部下依旧还在拼死往前冲。
“砰砰砰……”
火铳声不断。
“嗖嗖嗖……”
弩矢不断从空中掠过。
“轰轰轰……”
爆炸声不绝于耳。
李世辅无奈闭上眼,刚才他被马匹撞了一下,內腑翻腾,已经没有力气再起身了。索性仰面朝天,看着湛蓝的天空上血雾弥漫,箭矢破空,耳边全是喊杀声,惨叫声,怒骂声,金属碰撞声……
我要死在这里了。
他的眼前恍惚出现了妻子孩子送他出征的情景,真真切切就在眼前。他想伸出手拥抱孩子,却没有丝毫气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在妻子怀里哭泣。
突然间,他听到远处有人大喊,“援军来了,援军来了……”
刚想振奋的心情突然又沉入深渊,因为那是宋狗在叫喊。
绝望中,他努力抓住手中的腰刀,想抬起来放在自己的脖颈上,却怎么也动弹不了。
一个陌刀兵从他身上跨过,然后第二个,第三个……
有几个盾牌兵跑了过来,一个家伙低头看看他,然后起身大叫:“还活着,李世辅被活捉了,李世辅被活捉了……”
呼喊声被周围嘈杂的声音掩盖,两个刀盾兵取出绳子将他捆了起来,嘴里还不断念叨:“卧槽,发财了啊,我的房子,我的娘子,感谢老天爷,感谢王母娘娘……”
他知道的神仙被他感谢了一个遍,直到李世辅被抬上担架,这家伙依旧还在感谢中,你特么知道的神仙有点多啊。
“李世辅被活捉了,李世辅被活捉了……”四周呼喊的声音越来越响,直到最后战场上全是这样的呼喊。
抬担架的士兵低着头看着他傻笑,嘴角的哈喇子流了好长一段。
李世辅绝望地闭上眼睛,心里有些后悔,蛮好立刻死去的。
担架被放下,李世辅睁开眼睛,看见一个将官模样的人正在低头朝他笑,“一会医官就过来,你忍一下。”
抬担架的士兵喜滋滋问:“韩指挥使,这家伙值多少钱?”
那个将官摸了摸颌下浓密的胡须,咧着嘴嘎嘎笑起来,“幽州一套宅子有了。特么的,赶紧收拾完这里赶回兴庆府,要是抓到李乾顺那才是真的发财了。”
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声音,“他是被俺砍下马的,你们别想抢俺功劳。”
李世辅转头看去,一个陌刀兵坐在旁边,头盔已经被摘去,露出了一张年轻稚嫩的脸。
那将官一巴掌呼过去,嘴里骂骂咧咧道:“没人抢你功劳,你是头功。你吃肉,我们喝点汤还不行么。”
那稚嫩的脸闻言莞尔一笑,“我爹妈知道了会高兴成啥样?”
将官没有理他,小屁孩,第一次上战场,居然就立了大功,这运气也没谁了。
一旁辅兵将小屁孩的盔甲卸去,然后用羊毛毯将他裹住,大概是碰到了他的伤处,小屁孩眉头一皱,嘴里发出丝的声音。
旁边辅兵安慰他,“没事,就是肩膀上有淤青,回头擦点药三五天就好了。”
李世辅缓缓闭上眼,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
第0427章:覆灭
夏军的进攻是极其疯狂的,前赴后继,全然不顾伤亡。此刻他们骨子里的血性,让他们忘记了恐惧,脑海里只有往前冲杀的念头。
李遇亲眼目睹李世辅倒下,悲愤至极。他是来监视李世辅的没错,可他内心深处对李良辅和李世辅兄弟二人还是非常佩服的,特别是李世辅,夏军第一战将。西夏人是佩服勇士的,李世辅的悍勇在很多夏军心目中就是神。
双方厮杀在一起,李遇却越来越心冷,在严密的阵型前,轻骑兵几乎就是去送死。
李世辅被活捉的喊声响起一片,几乎所有人都在寻找他的将旗。可惜,什么都没有看到。
李世辅犯了一个军事大忌,身为主将带头冲击,一旦有失,失去指挥的军队再精锐也会成为一盘散沙。
李遇是副将,而且因为李世辅对他比较忌讳,所以攻击前并没有给他什么交待。
此时远处尘土满天,黑压压一大片的骑兵正在杀过来,红旗招展,显然是宋军的援军。
夏军开始崩溃,第一个下马跪倒,有样学样便是一大片,随后蔓延到整个战场。
李遇看着眼前大片跪地求饶的夏军将士,万念俱灰。亲卫们都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身旁几个将官都不敢与他的视线碰触。
李遇长叹一声,举手下令,“传令,全部丢弃兵器下马投降,拒不执行者……”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也无法说出口。
除了极少数发起自杀式攻击外,夏军在李遇的命令下都下马投降了。遍地都是跪伏的夏军,等待宋军前来收拢。
前来支援的是岳飞和李进义,他们循着夏军的马蹄印,加上混入夏军的斥候军留下的记号追踪到此,结果也就赶了个晚集。
杨再兴的部队损失很大,夏军不要命的攻击让他们承受了巨大压力,即便杨再兴勇冠三军,在这种混战中还是不免几处受创。医官将他的袍服剪开,露出里面的伤口。
“杨指挥使,忍着点,我现在帮你处理伤口。”
杨再兴伸手取过一卷纱布塞进嘴里,然后点点头,示意医官继续。
远处王进和岳飞,李进义正在扫视战场,混乱的战场尸体遍野,双方不过半个多时辰的亡命厮杀,都遭受了巨大伤亡。
“不能小觑夏军的战斗力啊,如果他们的装备与我们一样,谁输谁赢真的不一定。”
王进已经是第二次与夏军作战了,第一次主要是和蒙古俘虏作战,这一次才是与夏国精锐作战。坦率说夏国的战斗力更加强大一些,论勇气两者应该都不差。
姚成躺在地上,好在钢甲护身,被压在死马尸体下的他除了左臂骨折,其他地方居然毫发无损。
王进,岳飞和李进义走过来,看见姚成在辅兵的服侍下正在脱钢甲。王进眼尖,发觉他的手臂很不自然,于是关心问:“左手怎么了?”
姚成在河东禁军中一直不是很显眼,开始帮胡铁成训练陌刀兵,后来组建陌刀营,一直留在幽州没有出战过。也是因为如此,他们这一批一直留守幽州的将官相互之间更为熟络。
“没事,被马撞的,估计骨折了,修养几个月就好了。”
短短一句话说完,额头上的汗就渗出来了。
一个医官跑过来,仔细检查一番,笑道:“没事,骨头没断,修养一阵就好了。”
王进这才放下心,脸上的凝重也少许缓解。
岳飞蹲下身子关心问:“姚都指挥使,部队伤亡情况如何?”
医官在给姚成上夹板,他忍着痛回答:“还好,死了一百一十二个,伤了一千六百七十多个。”
三千陌刀兵等于伤亡三分之二,这个伤亡比例有点高,岳飞的脸色都有些变了。
古代一直有一种说法,伤亡一成不乱着为精锐,伤亡二成不乱者为强军,伤亡超过三成不退者,古来少之又少。陌刀兵伤亡超过三分之二,尤自酣战不休,甚至连姚成这个都指挥使都上阵杀敌,可见这支陌刀军有多强悍了。
这里岳飞有些误解,陌刀军死战不退的根本原因有两点,一是他们身负重甲,走路都难,更不要说逃跑了,所以死战不退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信念。
二是他们虽然有伤亡,绝大多数都是轻伤,除非被敌军用刀子伸进甲內屠杀,一般死亡几率极小,这也是陌刀军敢于面对骑兵冲击的原因。
医官总算将姚成的手臂处置停当,拿起药箱又匆匆赶往别处。
辅兵用毯子将他包裹起来,看上去就像一个粽子。
李进义拍拍他的后背,“好样的。这一战你们肯定是首功了。”
姚成一咧嘴,哈哈大笑:“李帅,你却是不晓得,李世辅那厮就是被我们陌刀营干翻的,你看那里,那家伙正躺在担架上呢。”
几人随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有一个夏军大将躺在担架上,旁边有几个步军正在看护。
岳飞大喜,“走,去看看。”
李世辅刚刚见过李遇,李遇的身上一丝战斗痕迹都没有,就下令投降了。心里五味杂陈,早知道李遇是这个想法,自己还拼个卵子,也不用死了那么多弟兄了。
后悔药没有地方买,事已至此,也就认命了。
李遇告诉他伤亡部队超过一万六千,余者皆降,活下来的估计顶多四万人。这个数字让他心如绞痛,都是夏军精锐,一战尽没于此,怎能不心痛。
李遇离开后,他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接下去怎么办?自己一时糊涂,与宋军大战一场,估计宋军损失也不少。这笔账宋军肯定要算,陈嘉就算为了安抚军队也会要了他的命。
死不可怕,就怕家小受牵连,一战葬送五万大军,李乾顺若是晓得了,杀他全族也是题中之义。
“李世辅?我叫岳飞,奉命来追剿你的。”
一个年轻的脸庞出现在眼前,遮住了耀眼刺目的阳光。
恍惚中的李世辅没有任何表示,败军之将受到胜利者的羞辱再正常不过了。
“大元帅说借你项上人头一用,可好?”
心头万马奔腾,却不晓得说什么好。
“拿去便是,啰嗦个球。”
兴庆府城外,一个架子上吊着十几颗人头。每颗人头下面都有巨大的布幡,上面写着人头的名字。
李世辅,李遇……,人头前面用棍子撑着他们的盔甲,一一对应。
李察哥双手扶着城墙,眼里慢慢沁出泪水。
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五万大军突围,想突袭宋军囤粮地扭转战局。本来就是个非常冒险的计划,如今计划破灭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陈嘉是什么人?形容其阴险狡猾绝不为过。谁会疏忽他都不会,怎么可能让你摸到囤粮地?
一个将官匆匆跑来,“晋王,圣上要杀李世辅,李遇他们的全族,大臣们都在相劝,李太尉请您速去。”
李察哥脸色苍白,双腿打颤。
李乾顺这是疯了吗?杀李世辅他们的家小,就不怕西平府的李良辅造反?就不怕寒了兴庆府几十万军民的心?李世辅再怎么说,也是为国捐躯啊。
李察哥匆匆赶到皇宫,就看见大殿里面群臣跪伏,李乾顺尤自在咆哮。看来李世辅的覆灭对他的打击太大了,最后一点希望破灭,留给所有人的就是绝望和疯狂。
李察哥快步走进大殿,二话不说便噗通跪下,“陛下,城里还有几十万军民,我们还可以坚守。”
李乾顺一把将案几上的物件扫落在地,红着双眼咆哮,“坚守,坚守,守到什么时候?真的要如陈嘉说的那样,吃妇孺孩童么?我好恨啊,居然上了陈嘉那贼子的恶当。我好恨啊,天祚帝那个老贼,背弃盟约也就罢了,居然联合宋国来打我,我可是他的女婿啊。”
第0428章:猜忌
陈嘉在大帐里打了一个喷嚏,心里就不免嘟囔,谁特么在背后骂我?!
夜宵是汤饼,也就是宽面条子。
大帐里的所有人都在呼啦啦吃汤饼,咀嚼声响成一片。
陈嘉吃饭很快,这是军伍生涯养成的习惯。快食的习惯并不好,会加重胃的工作量导致胃病。所以陈嘉喜欢吃汤饼,即能迅速吃饱,也能保护胃。
一个亲卫走进来,附在他耳边轻语几句,陈嘉愕然抬头,“快请进来。”
片刻,一个精瘦的汉子被带进来,见到陈嘉后立刻跪下:“移赫拜见大元帅。”
“你宋话说得不错,汉人?”
那汉子摇摇头,“我的父亲是党项人,母亲是汉人。”
陈嘉没有继续追问,这种事情很普遍,也难以启齿。太多汉人女子被掳掠,这是夏人的残暴,也是宋人的耻辱。
那汉子张开嘴,从嘴里掏出一根线,然后慢慢往外拉,最后拉出一个鱼鳔,鱼鳔里面似乎有一封信。
“我哥哥移讹让我带给大帅的。”移赫说话有些困难,显然刚才的动作伤到了他的食道。
亲卫用清水洗干净,拿刀划开鱼鳔,才发现足有三层鱼鳔,可见这封信的重要。
看完信,陈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移赫。
“我大哥说如果大帅担心,明晚他可以先打开城门,然后到军中做人质,只要大军拿下东门,大事成亦。”
“为什么?”
移赫缓缓神,伏地道:“君上前几日要杀李世辅和李遇全族,被众人劝下。这几日皇宫里的侍卫侍女太监已经被杀了十几人,我大哥说君上快要疯了,迟早会杀到他头上,所以干脆献城,以求自保。”
“为何会杀到他头上?”
“李世辅乃夏国第一勇将,其兄李良辅也是夏国有数的大将,兵败被杀,不但不得安抚,反而要诛杀全族,浑然不顾西平府还有李良辅的二十万大军。这不是疯了又是啥?前几日君上殴打皇后娘娘,晋王李察哥进宫劝诫,被斥退。太尉李至忠进劝,被斥退。如今皇后和太子已经被软禁,生死不知。”
移赫突然泪如雨下,伏地大哭,“城中粮食已不足两个月,届时便是人间惨剧。有闻言君上准备六路出击,百姓突前,掩护军队逃跑,我大哥不忍党项族灭,所以派我来向大帅投诚。”
陈嘉示意岳翻扶起他,“你且下去休息,我需要时间商议。”
移赫也晓得陈嘉心里有顾虑,所以也不多言,只是恭恭敬敬行礼,这才跟着岳翻出去。
“刘琦,速去叫卢俊义大哥,关胜大哥,李隐大哥他们过来。”
刘琦答应一声,转身出去。
“诸位也都听到了,有什么想法?”
没有人回答陈嘉的问话,幕僚们似乎还在消化刚才的信息。
人就是这样,临到头了,反而顾虑重重。
顾虑什么?当然是害怕移讹用计啊。历史上诈降的比比皆是,中计的无一不是损失惨重。军队伤亡不是不可接受,可是士气就打没了,这才是最要命的。
将军们陆陆续续赶过来,见大帐里面的气氛有些凝重,也都自觉闭嘴,按照官职大小一一坐下,然后眼观鼻,鼻观心,个个挺身直坐装菩萨。
幕僚们将计算结果交给陈嘉,陈嘉细细看过之后,终于下定决心。
“我准备明晚突袭兴庆府……”
李乾顺睡不着,开战以来他就没有好好睡个囫囵觉,压力实在太大了。
今天因为一个侍女不小心走路声音大了一些,就被他叫人活活打死。他想借着这种刺激缓解压力,可以并没有什么用处。杀人杀多了,那种刺激感早就不见踪影,留下的只是恐惧。恐惧城外的宋军,更恐惧自己的失控。
门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听声音好像是李造福。
“让他进来。”
李乾顺的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推开,烛光下李造福衣冠不整,匆匆走进来趴伏在地,“陛下,有人看见李至忠的亲信出城,不知道原因。”
李乾顺豁然起身,“当真?”
“监督官亲眼所见,去质问太尉,太尉他……矢口否认。”
老实说晚上偷偷溜下城头不是啥稀奇的事情,每天都有几十个,多的一次有三四百人一起逃出城。可李至忠的亲信溜出去,这事情可就不简单了。
李乾顺面色铁青,盯着趴在地上的李造福看了好一阵,才幽幽问:“你可确定?”
“监督官在营房里面没有找到此人,李太尉说不清楚。”
李乾顺信了,其实早在李造福进来说的第一句话,他已经信了。
忠义,正义,善良这些高尚品德,大多数人都是有的。可是当诱惑超出他的控制力,当利益大到他无法拒绝的时候,极少人会坚持这些品德,他们会选择背叛,而且背叛得理直气壮。
如同,在檄文中说了往日,比如帮他们,比如输。
其实说这些没用,长期生活水准不高,自己,百姓。结果让一个做了他们的,为了,叫爸爸,以为做了。
结果一怒之下把,躲在一边看戏,顺手给,让。一面回头向,结果呢?
结果就是,成为这场。
一切都是利益,包括旁边。
李乾顺从三岁开始就在政治中打滚,对李至忠与宋军暗通款曲的行为深信不疑。
“爱卿有何建议?”
李造福没有立即回答,想了一会才道:“李太尉深得军心,应该……应该……不会……,也许是那人私下里的作为。”
李乾顺背手绕着李造福走了一圈,停步冷笑不已,“爱卿做官做久了,开始变圆滑了。如今大敌在前,爱卿若不能与我同心协力,夏国如何坚守下去?”
李造福闻言大惊,以头触地惨声回答:“臣对圣君的忠心天地可鉴。臣……臣以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说完,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李乾顺没有看地上的李造福,而是看着门外的月色,良久才道:“传旨。命李造福为太尉,接替李至忠统领大军。立刻将李至忠以下三族送到天牢,王若水负责审核。”
李造福浑身一抖,手心里已经汗出如浆。
城外大帐內,晚霞的余晖照进来,金黄黄一片。
陈嘉伸着懒腰,听着营地里士兵们嘻嘻哈哈的笑声,眼睛里面满是凝重。
昨晚军议,决定今晚四更攻打兴庆府,虽然有移讹做内应,可是陈嘉并不放心。与一个并不了解的人合作,其风险是巨大的。军议中几乎所有人都愿意冒险,原因就是收益太大,大到无法拒绝。
花荣匆匆走了进来,见陈嘉立在大帐里发呆,立刻走上去附耳说了几句。
陈嘉哈哈大笑起来,幕僚们纷纷抬头看过来。李震见花荣也是一脸喜色,仿佛明白了什么。
“传令,鲁智深,孙立,刘天佑,左联,李进,李忠,扈必先诸营立刻休息,二更起床吃饭,三更城外集结,今晚进城,干他娘的。”
签好命令,陈嘉放下笔,见众人都在看他,不由微微一笑,“暂时保密。”
胡闳休捏着胡子,慢悠悠道:“不问也知道,是不是又有投降的了?!”
陈嘉转头看了一眼季涛,见他正闭目养神,手指却在迅速黏动,心里暗自佩服。季涛此人是个大才,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今日终于开花结果了。
第429章:巷战
四更时分,黑压压一片的兴庆府城门,除了几堆篝火发出微弱的光芒,整座城池恍如噬人的野兽,静悄悄的趴在那里。
鲁智深此刻也是全身盔甲,把身体裹得严严实实。可能不习惯穿盔甲,靠在土城墙上一直在蹭。
索超看看将台上的篝火,见毫无动静,悄声问:“大师,三更天都过去好久了,怎么还没有动静?”
鲁智深停止动作,仔细聆听兴庆府的动静,好一会才叹息:“唉,也不晓得里面的人能力如何?关键时候别玩砸了。”
话音未落,一个斥候军突然冲过来小声传令:“所有人做好准备,城头已经发出讯号,只要城门打开就行动。”
弓弩手,火铳兵弯着腰在往土城上跑。
鲁智深大刀一领,伸手招呼:“一营二营跟我上,三营四营第二梯队,五营负责城楼,其他各营做后备队。”
索超此刻早就跑回自己的部队,指挥部队集合。他负责支援鲁智深部,只要鲁智深杀进城门,他就沿着城墙攻,争取拿下其他城门。
扈必先部是攻城部队总预备队,与陈嘉的亲卫队待在一起。
听到远处鲁智深部开始集结的动静,扈必先立刻把坐在地上休息的士兵赶了起来,“都特么精神点。这几年一仗都没有捞到,啥功劳也没有,这次机会再错过,以后你们都特么回家奶孩子去。”
胡闳休用胳膊碰碰陈嘉,“狗日子的说给你听的。”
陈嘉斜他一眼,“狗日的说得对。”
胡闳休立刻听懂了,双手往袖子里一拢,假装没听到。
旁边几个幕僚都笑出声来,薛弼更是笑得牙花子都露出来了。
城门“吱吱呀呀”被打开了,当先走出一将,“我是兴庆府步跋子营头李修武,奉命迎接皇师入城。”
鲁智深早就已经冲到城门口,见城门洞开,里面有很多举着火把的夏军,脚下全是横七竖八的尸体,当下也不理李修武,回首招呼:“进城,赶紧。”
等鲁智深部占领城楼,索超部沿着城墙进攻的时候,陈嘉也到了城楼上。
“李造福拜见大元帅,拜见鲁国公。”
陈嘉还未说话,季涛已经疾步上去握住李造福的手,眼泪禁不住就下来了。
“老伙计,终于见面了。”
李造福也是老泪纵横,泣不成声,“还以为今生再也回不去了,天见可怜啊,保佑我大宋。”
人家老战友重逢,陈嘉一时也插不上嘴,转头看见一旁站立的李修武,笑问:“你是这老家伙什么人?”
李修武恭恭敬敬行礼回答,“是家父。”
陈嘉点点头,轻声说道:“裂雪严冬几十载,不忘故国大宋魂。”
一旁李造福听到,更是泪如雨下,仿佛几十年的冤屈瞬间爆发,泣不成声。李修武的眼睛也红了,举手给陈嘉行了一个军礼。
陈嘉上去拉下他的手,“该敬礼的是我们,你们父子深入狼穴二十多载,居功至伟。”
说罢举手敬礼。
刘锜厉喝,“全体都有,敬礼!”
隆隆声中,骑兵也进城了,卢俊义冲着城楼上的陈嘉高喊:“大帅,某去抓李乾顺,你有兴趣么?”
陈嘉摆摆手,“卢大哥自去便是,让我偷一下懒。”
卢俊义仰头哈哈大笑,催马前行,手里的鞭子摇了几摇,“等我回来再喝酒。”
一个斥候从旗杆上滑落,跑来禀报:“东门也进去了,信号已经发送过来。”
陈嘉与花荣相视一笑,这移讹,可交。
鲁智深带着一二营一千人顺着街道往前跑,路上的夏军都惊呆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宋军居然出现在城里。
“城破了,放下武器,饶尔不死。”
满城都是宋军拗口的西夏话,滑稽又震撼。
一群夏军冲上街头,引弓射来,鲁智深一举盾牌,“哚哚哚”,箭矢插在盾牌上,插在铁甲上,却未能伤及分毫。
“顽抗者死。”
鲁智深一声怒吼,合身扑上去,盾牌拒开砍来的刀枪,顺手一刀挥去,刀尖划过,鲜血崩现。
往前两步将死人推开,两杆长枪当胸袭来,身子微微一侧让过,腰刀挥舞,长枪应声而断。
另外两杆长枪刺来,鲁智深根本不看,挺刀直冲。那两杆枪还未触及他的盔甲,便被亲卫格开,顺手一刀便割开了喉咙。
“统制,你慢一点,太突前了。”
身后亲卫队长见鲁智深嗷嗷狂叫,一个人杀进人群,身后只有五六个亲卫护住左右,不由大急。
“狗日的赶紧跟上,取了李乾顺狗头下酒。”
鲁智深此时早就杀得兴起,切菜砍瓜般往前冲,哪里还管亲卫队长的话。
“草泥马,这秃驴是要疯啊?”
亲卫队长闻言大怒,一刀砍死一个夏军后回头一看,立马怂了。
来人是秦明,一个比鲁智深脾气更暴躁的家伙,亲卫队长如何敢接口?
秦明也不废话,骑马超过亲卫队,手中狼牙棒挥动,“鲁大师让开,俺来了。”
鲁智深横过大盾将几个夏军砸飞,在亲卫护卫下退到街边,这才看见秦明带着他的亲卫骑马飞驰过来,狼牙棒上还带着血肉,甚是吓人。
亲卫们举盾护住秦明左右,齐齐往前冲。
“秦明你个狗日的,不能换条路啊?”
鲁智深气得破口大骂,见秦明没理他,带着部队杀散了夏军往皇宫方向而去,于是一跺脚,“我们从前面绕过去。”
亲卫队长一把拉住他,“我们的部队都进来了,每个街道都有人在冲。”
别看鲁智深外边粗矿,脑子好着呢,眼珠子转了几转,指指远去的秦明道:“那就跟在他后面,谁先到皇宫也未必能马上冲进去,到时候还不是各凭本事。”
宋军推进很快,黎明前的黑暗很好的掩护了宋军,出来巷战的只有极少数夏国部队,大多数被宋军堵在军营里面出不来。
当太阳散射出第一缕明亮,整个兴庆府已经陷落,除了几个地方的夏军还在负隅顽抗,城市要地基本上已经被宋军占领。
皇城外,秦明伸着胳膊让大夫包扎伤口,卢俊义和鲁智深在一旁观赏。
“这伤口应该是被刀砍的,由上而下,这力道不小。”
鲁智深凑过头去看,点点头道:“好在被盔甲挡住了,否则这条胳膊就没了。”
卢俊义摇摇头,一声叹息:“秦明你的武艺有点欠缺,这刀虽然厉害,也不至于受伤啊,只需斜挡出去,然后狼牙棒这么一转,连打带消就能化解了啊。”
伤口早就不流血了,可秦明的脸红了,被气的。又不敢发飙,这二位的武艺都高过他,打不过也只有干生气了。
“禀报卢帅,有消息说李忠统制阵亡,张桥指挥使阵亡。李孝忠重伤,赵云重伤,王德重伤,索超重伤。大帅命令各部作战时候领军将领不得逞强斗狠,严格执行战场纪律。”
三人都惊呆了,这消息无异是晴天霹雳。自河东军成军起,各部领军大将除了受伤的,就没有伤亡过,哪怕与金国作战,也没有折损过。
今天这是怎么了?李忠的武艺不差,王德,李孝忠,索超更是悍勇,如今却折在兴庆府内。
此刻陈嘉已经暴跳如雷了,李忠是最早追随他的人,作战勇猛,虽然没有立下什么大功,却也兢兢业业,从无差错。
张桥是皇城司派在陈嘉身边的探子,被陈嘉发现后打发去了斥候军,平日里也都恪尽职守,再没有给皇城司交过什么情报。季涛曾经想把张桥撤回去,陈嘉没有同意,没想到今天就死在了兴庆府。
细问之下,陈嘉更是恼怒。李忠,张桥,索超,李孝忠,王德,赵云都不是陈嘉最核心的人员,所以他们为了抢功,居然带头杀敌。这样的将领不在少数,秦明,鲁智深都是如此。
陈嘉不知道说什么好,每个人都希望进步,都想立功,特别是在这场灭国大战中立下大功,为将来的仕途打下基础。
人人奋勇的结果就是带来成军以来最大的伤亡。
第430章:赏无可赏
李乾顺站在城楼上,外面是黑压压一片的宋军,盔甲鲜明,刀枪如林。人数虽多,却寂静无声,仿佛他们都是泥塑似的。
“李造福,朕要灭他九族。”
李乾顺能不恨么?自己瞎了眼,拿李至忠下狱,换李造福掌控军队,结果就是李造福父子献城的结局。
远处有一队人马正缓缓行来,领头的便是大宋全国兵马大元帅陈嘉,他身后跟着一众幕僚,以及……李造福父子。
李乾顺眼睛瞬间血红,陈嘉来到城下也不理,指着李造福破口大骂,“你这贼子,枉我这些年来对你信任有加,你居然背主求荣,良心何在?”
李造福驱马前行几步,拱手道:“大宋皇城司夏国指挥使赵奇拜见陛下。”
“赵奇?”李乾顺懵了。
“二十年前,某奉鲁国公之命化名李造福前来夏国潜伏,任务就是收集夏国情报。这二十年来我心心念念我的故国,为了大宋不得不在夏国忍辱偷生。如今王师已到,不如投降,还能保证皇族的富贵安全。”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没想到皇城司苦心孤诣,二十年前就开始算计我了,可恨我居然还把你以为心腹,却是个大宋谍子,可笑,可悲。”
李乾顺悲凉笑声在广场上回荡,却无人理睬。
“李国主,我们的约定还有效么?如今我进城了,你应该履行你的诺言。我会保证你们一家的安全,也保证你的财产安全。”
陈嘉的话打断了李乾顺的笑声,李乾顺望着城下那张年轻的脸庞,诸多话语如鲠在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夏国投降了,这个消息如风一样传遍世界所有的角落。
汴梁人民欢腾了,上京欢腾了,江宁欢腾了,琉球欢腾了……
汴梁皇宫大殿中,王璞把一份奏折递给赵臻,“陛下,夏国亡了。”
说话间泪水顺着脸颊留下,流过他脸上的沟壑,流过他已经花白的胡须,悄悄落下,在石板上溅起,散开。
章斌元接过奏章在案上铺开,赵臻低头细细阅读,脸上喜色越来越浓。
“好啊,好啊,百年心腹大患今日终于解决了,大元帅威武,不愧是我大宋栋梁,不愧是我大宋军神。”
郑皇太后坐在帘后,脸色阴晴不定。朝堂一片欢呼,大臣们弹冠相庆的场面让她心里一阵烦躁,哪怕她努力装出欢喜的样子,眼眸里却是深深的忧虑。
“陛下,大元帅立下不世奇功,当赏,当大赏。”欧阳澈出班,抑制不住激动道。
大殿里慢慢开始安静,最后落针可闻。欧阳澈也开始后悔,冲动之后怎么说话不动脑子呢?
怎么赏?
陈嘉已经是大宋最顶级的存在,全国兵马大元帅,一字并肩王,再怎么赏?
空气仿佛被凝固,所有人都低头不语,一个个仿忽泥塑一般。
郑皇太后的眼睛湿润了,晶莹的泪珠缓缓滑落。
在三年前她就预感到有今天,赏无可赏之后是什么?黄袍加身?难道祖宗打下的基业今日就此换了主人么?
四年前先帝想利用前太子赵桓的叛军把陈嘉干掉,结果是河东军用壮烈的牺牲换来绝对的胜利。这场动乱非但没有干掉陈嘉,反而让他一飞冲天。
三年前她曾经想动用皇室的高手去刺杀陈嘉,却被陈嘉身边的高手吓阻,无从下手。
她想利用吕颐浩的势力平衡陈嘉,自己却被陈嘉逼得退位,再也无法染指朝政。尽管陈嘉一直在说无意皇权,这话压根没有说服力。帝位不是一个男人的终极梦想么?
陈嘉本来就距离皇位一步之遥,现在又取得了灭国大功,那只能把皇位让给他一个办法了。若是等陈嘉回来,搞不好赵氏一族死无葬身之地。
胡思乱想间,却见王璞轻咳了一声,“陛下,并肩王灭国大功不可不赏,臣斗胆建议,将琉球,琼州,麻衣,保尼赐给他做封地,赐其长子陈灏为靖海伯,次子陈睿为镇海伯,赏金千万贯。陈琦深入疫区带出并肩王悉心扶养有功,赐定边侯,赏金百万贯。此次参与战斗的除论功行赏外,请陛下赏金千万贯,以酬奇功”
朝堂上轰然一片,都忽然清醒过来。既然没法升官就赏他家人啊,赏钱财也行啊。
赵臻微微犯难,皱着眉头问:“王相,大元帅灭国大功,这样赏赐合适么?”
王璞微微一笑,拱手道:“此乃并肩王请赏。他说自己已经赏无可赏,就厚颜给后辈求个前程,给部下求个富贵。”
说罢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封信交给章炳元,老太监接过后抬眼看了一眼,见王璞神色无异,于是转身将信转呈给赵臻。
赵臻将信拆开细细看过,展颜笑道:“我这个姐夫就是个不正经的。母后,姐夫说请您也看看信。”
郑皇太后细细看过之后,心中惊喜交加。陈嘉再次重申自己无需加官晋爵,更无非分之想。只是将自己的功劳转到家眷身上,也算功有所酬。人么,拼死累活不就是为了子孙后代搏个前程么。也许赏赐亲人家眷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即能功有所赏,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封赏圣旨是章炳元送来的,千里迢迢忙着赶路,若不是老家伙常年练武,估计早就累趴下了。
陈嘉看完圣旨,拱手笑道:“叔,辛苦了。”
章炳元心情极好,摆手笑道:“陛下说了,这次带来一千万贯赏金,由你做主分配。此次的战利品一半用于此地战后重建,一半赏赐将士,有功将士升迁一应俱准,至于阵亡将士的抚恤也都按照规定发放。”
一旁等候已久的将领们一声欢呼,声浪差点把屋顶掀翻。
这次灭夏大战,损失其实有点大。阵亡的将士足有一万多人,受伤的高达三万。主要是兴庆府巷战,损失了两员大将李忠和张桥,李孝忠,赵云,王德,索超总算救了回来,估计没有半年也恢复不了。其他如秦明等轻伤的就无法统计了,这帮人也压根不把那些伤当回事。
反过来说,出动六十万大军,死亡的只有一万多,应该算比例很小的了。
战争结束了,就到了论功行赏的时候,众将士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奖赏么?
“鲁国公,要不您来宣读赏赐?”
陈嘉拿出一本册子递给季涛,季涛有点激动,他知道陈嘉的意思。皇城司是特务机构,一直为军方不待见。加上这次作战,皇城司实际上也有督战的任务,就更加不受待见了。赏赐名单由他来宣读,就是为了缓和与军方的关系。
“岳飞,升鲲鹏军团将军,张宪为副,杨沂中,徐福,縻貹,李进,姚成,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陌刀军六千。”
“武松,升玄武军团将军,燕青为副,赵立,李孝忠,诸葛超,施全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
“李明觉,升朱雀军团将军,鲁智深为副,吉庆,袁朗,张仙,蒙卫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
“李进义,升白虎军团将军,秦明为副,左联,马元,富敏,贡祖文,夏玉龙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
“李隐,升青龙军团将军,冉聪为副,左联,山士奇,杨再兴,吉青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
“王禀,升蟠龙军团将军,辛兴宗为副,刘光世,焦安节,杨志,翼景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
“种师中,升帝江军团将军,刘镇为副,何灌,辛企宗,刘元国,曲端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
“王渊,升长石军团将军,姚古为副,折彦质,赵明,辛永宗,辛道宗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
“刘仲武,升凤凰军团将军,折可求为副,辛彦宗,曲奇,王育,吴子厚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
“关胜,升霸下军团将军,杨志为副,卞祥,扈必先,姚平仲,赵云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
“王进,升英招军团将军,章雄为副,刘琦,移讹,吴麟,岳翻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
“呼延绰,升飞廉军团将军,秦明为副,吴玠,梁兴,呼延通,李世辅为都统制,辖骑军一万,步军一万,火铳兵二万,弓弩兵一万。”
“卢俊义为中央军团元帅,史文恭为副帅,瞿五,左联,吕奎,方晞,胡铁成,孙立,牛皋,刘天佑,李拱,花荣,张青,王德,韩世忠,折可存,孙安,史斌,高迪,李崖为都统制。”
“刘延庆为兴庆府镇守使,杨惟忠为盐州镇守使,王玶为西平府镇守使,杨可世为银州镇守使。”
“追封李忠为惠州镇守使,长子李富进亲卫队。追封张桥为灵州兵马副总管,次子张焕进亲卫军,因为年纪尚小,进陈府家学学习至十七岁入伍。死亡将士家中可选一人加入亲卫军。”
第0431章:天授
“涵春酒?味道不错,就是不够烈。”
李乾顺举着空杯子在眼前转,嘴里说着酒,未尝没有其他的意思。
陈嘉示意他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然后替他倒满。
“经常喝醉?”
李乾顺没有回答,只是看着杯子被琥珀色的酒填满,这才轻轻点头,“以前不,这些日子经常喝醉。”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我有个建议,不知道你也没有兴趣。”
陈嘉这一次没有给他倒酒,开玩笑,又不是来抒情的,有正经事要谈。
“你说。”李乾顺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将头搁在上面,眼睛看着殿外碧蓝的天空,心里忽然有一种不真实。
良久不见陈嘉说话,转头见陈嘉规规矩矩坐着,一脸严肃。心里一动,也挺直了身体,“请说。”
“大宋东面是海,海对面有一串岛屿,很大,大概有夏国的一半多一些。不同于夏国大多数土地都是沙漠戈壁,那里的土地肥沃,气候宜人,关键上面有世界上最大的银矿,挖不完的银矿。”
李乾顺的眼神慢慢凝重起来,他当然知道陈嘉不会无聊到给他讲世界地理知识。
“岛上生活的东瀛人说他们自己的语言,写着我们汉字。他们共尊一个皇帝,自称天皇。”
陈嘉举起酒壶又给李乾顺满上,这一次李乾顺没有喝,眼睛看着陈嘉不做声。
“小时候我身体很差,有好几次差一点死去。多亏了我婶娘,每次都把我从阎罗王那里救回来。有天我坐在门口,一个和尚路过,问我讨了一杯水喝。为了报答我,他给了我一本书。不不不,严格来说是一套书。”
“我看完了,读懂了,所以……夏国必须要灭。因为书里写了很多年以后会发生的事情,夏国是被……”
陈嘉指了指北面,“被他们灭掉的,全族十不存一,你的族人从此消失在这个世上。”
李乾顺的脸抽搐了几下,“辽国?还是金国?”
“蒙古人。辽国亡了,金国亡了,大宋……也亡了。”
李乾顺直愣愣挺直身体,半晌没有动弹。许久之后才呼出一口气,“有人跟我说你是天授之人,怪不得你对皇位一点没有兴趣。”
“不知道算不算天授,总之做为人,我不希望百姓被野蛮人吞噬,既然我知道了以后的悲剧,我就想改变它,哪怕改变一点点。”
李乾顺举起酒杯与陈嘉碰了一下,一口喝干,“东瀛人也参与了?”
陈嘉呼出酒气,呵呵笑道:“这次没有,他们为祸中原更烈,三千多万人死在他们屠刀之下。”
见李乾顺瞪大了眼睛,忙补充,“差不多九百年以后的事情。”
“一个小小的东瀛?”
“嗯。也许你不认同,可我们是一家人的事实是不容置疑的。我们身体里面其实流的都是同一个祖先的血。辽国人,蒙古人,吐蕃人,宋人,其实都是同一个祖先。回鹘人,东瀛人,他们不是。所以……”
陈嘉很严肃地看着李乾顺,“所以我希望你去东瀛,杀了他们的天皇。你去称帝也好,立国也罢,我不管,我只想用中原的货物换取岛上的银子。”
李乾顺的身体微微晃动,好一会才稳住,“我不称帝,成为大宋的一个路吧。”
“这样也好,省的子孙将来没个好下场。那就改日本国主吧,不称帝,会祸及子孙的。”
“为什么选我?”
陈嘉舒坦地往椅背上依靠,“两个原因,一来你我同族,都是汉民,只不过常年生活地域差异,才会有了党项的说法。二来你已经给世人证明了你的能力,其实你是个好皇帝,将来更是个好国主。”
“书上写的?”
陈嘉哈哈仰天大笑起来,“你呀你,我要改变未来,书上怎么会有?书上写的你第四代的时候就会亡国亡族,可没有东瀛这一说。”
“好,我答应你。需要立字据么?”
“当然,就八个字,东瀛乃宋国之疆土。这八个字我会刻在昆仑山上,让世人都知道。”
李乾顺带着大批人马离开了兴庆府,跟随他远去的还有儿子李仁爱,李仁孝,李察哥,李至中,王仁和,王若水,王介儒,梁世显,李明辅,李遇……
“就十万老弱妇孺能打下东瀛?”季涛看着远去的队伍,眼里都是忧虑。
“不是还有东瀛人么?那些奴隶心无国家,有钱便是爹。”
陈嘉拍拍他的肩膀,“十万妇孺?那是十万种子。姚友仲会帮助他们的,钱粮兵器火铳,有了这些东西,十万人都是多余的。”
“你真会忽悠,李乾顺怎么会相信你的。”薛弼大摇其头,嘴里啧啧有声。
陈嘉看了他一眼,一字一句说道:“李乾顺信我,他曾经是个皇帝,有这个悟性。而你……”
陈嘉指指他,“到现在还是个单身狗,早就告诉你哪怕脸皮再厚一些,甚至跪下去,李秋曈都会答应你的求婚。可惜啊,愚蠢的自尊心啊,但凡你要是信我跪下去,今天就是你的大喜日子了。”
薛弼懵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身后王也几个人都笑得直不起腰,李秋曈脸色血红,银牙紧咬着朱唇,眼波里面全是恼怒。
陈嘉摇摇头,嘴巴超李存一努,“他说的。”
李存脸色一僵,慌忙看向李秋曈,“秋瞳姐,我不是故意的,那天恰好路过……”
“李存,你个王八蛋,我撕了你的嘴。”
看着李秋曈追杀李存的背影,陈嘉施施然走到薛弼面前,拍拍他肩膀,“贾诩啊,以后信老天不如信我。”
岳翻,刘锜,吴玠,吴璘离开后,亲卫军的将领从下面提拔了三个,又从外面调来一个,他们是十七岁的虞允文,二十二岁的李彦仙,二十五岁的赵修武,也就是李造福的儿子李修武。
至此,陈嘉的名将收集器基本上把前世历史上有名的大将都收拢到了自己麾下。
岳飞,韩世忠,吴玠,吴麟,刘光世,杨沂中,南宋抗金七王收集了六位,张俊在种师中麾下,年纪已经四十了,所以陈嘉也就没有把他收拢过来。此人是个人才,也能打,但是现在收获他的忠心比较难,主要还是受前世影响,觉得此人人品不好。
杨再兴,鏖战小商河,三百人杀了二千金兵,一个万夫长,最后战死。据说身上取下箭头足有三升,可见其勇烈。
王德,那是比韩世忠都凶狠的存在,论武力绝对不在岳飞之下。
刘仲武之子刘琦,历史上不输岳飞的抗金大将,手段极其疯狂,居然在河里下毒,打败了金兀术。
虞允文,被太祖爷爷誉为千古一人的儒将,采石矶大战名震天下。
李彦仙,又名李显忠,独守陕州,城破而亡,忠义乾坤。
赵立,寡兵少民的情况下独守楚州十天,最后壮烈牺牲。
姚平仲豪勇无双,可惜偷袭金营无果,又没有得到李纲支援,所以远遁深山。
姚友仲,汴梁城破死战不退,最后壮烈牺牲。
折可存,勇悍无匹,历史上也算一名大将了。
张宪,牛皋,王贵,杨再兴,梁兴,吉青,吉庆,赵云,徐庆,都是岳家军骨干。
薛弼,胡闳休也是岳家军的智囊,可惜岳家军其他幕僚如孙革,李若虚等人并没有找到,好在第一智囊薛弼已在麾下。
大宋历史上不是没有能打的悍将名臣,岳飞,毕再遇,魏胜,虞允文,孟珙,王坚都是不世出的名将,只要给他们支持,只要给他们权利,金国也好,蒙古也罢,都不是问题。
可惜岳飞现在还没有真正成熟起来,虞允文还是个孩子,毕再遇,魏胜,孟珙,王坚还是个精子。好在抗金七王六王在手,加上卢俊义,李进义,王进,李隐这一批将领已经可以挑大梁了,将来对付金国应该是手拿把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