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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九宫格夫妻     我在明末当海贼txt下载     我在明末当海贼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大仇得报

    风卷起几片落叶,有点凉,但郑芝鹏的心里却是热热的。

    不管他这个英雄大会夹杂了多少私货,要干成多大的事,起码最初的动机,只是为了给徐家施压而已。如今终于要见到仇人了,他又怎么可能会不激动呢?

    却见门外面,又是一副好不壮观的景象,数十人身披重孝,整整齐齐地站了三排,身后还放着一口棺材,一个个全都在用通红的眼神看着自己,为首一老者,却是唯一一个穿着绸缎长袍的,正在用一种特别复杂的目光看着自己。

    “今日是我郑某人宴请宾朋的日子,朋友来了有好酒,不过敌人来了却是只有枪了,不知你们徐家这么多人,在我开宴会的时候抬着棺材过来,却是什么意思。”

    说罢,郑芝鹏身后猛地就窜出一排精壮的汉子,人手一把当今世上最先进的狗锁式燧发枪,咔嚓咔嚓的上弹之声不绝于耳,只要郑芝鹏一声令下,随时可以让徐家这些人血溅当场。

    还是为首那个老者,面对数十管枪口,依旧稳如磐石一般,缓缓的还往前走了几步,抱拳行礼,口中道:“你应该就是郑芝鹏了吧,你我打交道已有数年,却是第一次见面,老夫徐朗,见过郑四将军。”

    郑芝鹏双眼微眯,胸腔里的心脏仿佛跳得都快起来了,握拳的双手也忍不住微微的颤抖。

    “徐……朗……你就是徐朗?”

    “是,我就是徐朗,之前逍遥膏之事,全都是我一人所为,今天来找你,就是为了给你赔罪。”

    郑芝鹏只觉得肚皮里有一团火在烧,而且这团火还直接烧上了喉咙,一张嘴好似就要喷出来一样,气急而笑道:“赔罪?不知徐家主打算用什么来赔罪?”

    “我的命。”

    “一条命就够了么!!我恨不得,让你徐家上下全部死光!”

    老头闻言倒也不慌,好似料定了他会这么说,只是缓缓弯下他老迈的膝盖,直接就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跪了下来。

    “还有我这一张老脸。”

    说罢,徐朗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黑乎乎一团团,惊得郑芝鹏好悬一个踉跄,转瞬就双目充血了起来。

    “逍!遥!膏!”

    “正是此物,万般罪孽皆因老夫与此物而起,今日,还请郑四将军高抬贵手,就让这一切过去吧。”

    说着,徐朗从盒中抓过一团就送进了嘴里,猛嚼了两口就咽下肚里,也不停顿,随手又抓起了第二团,只片刻功夫就将满满一大盒子全都跪着吃完了,还取出酒壶来顺了一口。

    “千错万错,都是老夫的错,老夫已经一肩担着了,听闻,江湖规矩是罪不及家人,郑家虽是倭寇出身,却最讲信义与规矩,而且从不欺压良善,郑四将军此前虽纨绔,却尽是老夫所害,观近些时日郑四将军的所作所为,应是个不让乃兄的英雄人物,求郑四将军,莫做那株连之事。”

    说罢,老头当着自家人与郑家人,以及数百道上的好汉,重重的一个头就磕了上去,磕的额头上破了好大一块,起身之后看起来好像是还要再磕,却不想药力发作,噗的一口白沫吐了出去,整个人就蜷缩在地上抽了起来。

    只见他额头上青筋全部鼓起,嘴巴里白沫不停喷涌,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像只大虾似得就那么弓着,瞪着俩死鱼眼睛死死盯着自己。

    “唉,也罢也罢,我本来也不是随意牵连无辜之人,你安心的去吧,此事到此为止了,日后若你徐家有人要找我报仇,再另行计较便是。”

    徐朗闻言倒也干脆,眼一闭,一仰,人就去了。

    三排徐家戴孝之人,却只有其幼子一人痛哭着扑了上去,恶狠狠地瞪了郑芝鹏一眼,然后给老头收尸,至于旁人,虽面有悲戚之色,却是一个动弹的也无,生怕被郑芝鹏记住,拉着给徐朗一块陪葬。

    郑芝鹏也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趣,猛然间大仇得报,胸口一块大石去了一般,倒也舒爽,只是不知为何却并没如何觉得爽,不过整个人却轻松了不少。

    至于徐家剩下的人,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不仅是徐家,郑芝鹏突然觉得一阵疲惫,就连英雄大会他的兴趣也都已经不大了,反正他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该做的也都已经做完了,那些愿意抱大腿的自然会拥上来,而那些宁为鸡首的,再多说似乎也没什么所谓。

    都是成年人,得与失明明白白的摆出来,自然就会选择了,所谓能言善辩之类的语言艺术,他一直都是不太信的。

    于是,郑芝鹏非常干脆的将之后的事情交给了郑芝燕来处理,自己则回到了卧房,让小蝶和小莲服侍自己更了衣,躺在床上,脑子里居然是空的。

    让两个通房丫鬟脱了外衣上了床来,一手一个的搂着,却又不起什么邪念,纯当作了肉做的抱枕,加之今天着实是没少喝酒,脑子有点晕,就想睡一觉,只是翻来覆去的总是睡睡醒醒,半梦半醒,转眼间都第二天早上了,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是醒了还是压根就没睡。

    整个早晨,他都失魂落魄的。

    郑芝燕找他汇报道:“昨天的会上,愿意跟着咱们干的人倒是不少,不过实力都不大,大多是些小鱼小虾,大势力中只有黑熊寨愿意一块干。”

    郑芝鹏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顺手又拿起一个煮鸡蛋磕在郑芝燕的额头上,一边剥壳一边道:“正常,这年头只要手里有人有刀,稍微低调一点,甚至于只要别干那种杀官造反的事,日子都不会太难过,整个浙-江的官兵加一块也不过六七千之数,南直隶那边虽然不清楚,但我估摸着也强不到哪去,俗话说宁当鸡头不当凤尾,除了真缺钱的,谁愿意头上多出一个爹来管着?至于你说的那个黑熊寨,江湖风评怎么样。”

    “风评还挺不错的,听说全寨以前都是兵,他们的那个寨主就是之前带他们的把总,虽然落草为寇吧,却还挺有原则,只图财不害命,而且不劫贫弱。”

    郑芝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对他们好一点,就当是千金买马骨了,若不是手里实在没有势力可用,我还真不想用这帮散沙,监理之事尽快放下去,就用你这次带来的人,同时管着点,让他们赶紧把我的义从发给我。”

    说罢郑芝鹏一边吃蛋,一边喝粥。

    却见郑芝燕神神秘秘的坐在他的边上,小声道:“四哥为何要收编这些乌合之众呢,你若要用人,咱家自己的人不比那些什么义从要好用的多?四哥,咱俩可是一母同胞,哥六个里咱俩最亲,你这么做……是不是想另起炉灶?”

    郑芝鹏闻言都笑了:“想什么呢,脑子坏掉了不成?赶紧吃饭吧。”

第十六章 前门驱狗,后门引狼

    广-东。

    一座无名小岛上,七八个赤膊精壮的汉子正围坐在一块点着篝火烤肉,硕大的羊腿被烤的滋滋冒油,顶着湿咸的海风也能传出去老远,就连汉子们身上烤出来的汗好像也都成了羊肉味。

    为首之人披头散发,脚踩一破草鞋,手拿一个两尺来长的匕首权当餐刀,熟练地在肉上胡乱割着,看着吓人,却又很是熟练。

    “大哥,这是最后一顿肉了,再不干一票大的,咱们就只能吃咸鱼度日了,兄弟们的士气都很低迷,别再犹豫了。”

    “犹豫什么?”

    “皇太极又托人辗转地给您写信了,说……”

    大汉不耐道:“怎么又提他,你要去给他当狗自去便是,我刘香这辈子什么都敢干,就是特么的不敢当汉奸。”

    说着,大汉手中的匕首倒悬,目露凶光,眼微微一眯,直接就把刚刚说话那厮给震住了。

    边上的龙套连忙打圆场道:“大哥,老六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咱们现在的日子确实是不太好过,总得想想办法才是啊,郑家在江南一带扮着倭寇劫掠富户,打得可都是咱们的旗号,听说朝廷都已经震怒了,各乡县之间盘查的比之以往要严得多,弟兄们几次出手,都是收获寥寥,甚至还多有折损。”

    “妈的,郑芝龙打的好精明的算盘,抗倭的是他,扮倭的还特么是他,老子什么时候去过浙-江?”

    众人沉默不语,其实大体的感觉都差不多,憋屈二字而已,只是平日里实在是对这个昔日大哥骂够了,懒得再张嘴了而已。

    本来,面对熊文灿的围剿他们就已经够上火的了,但既然出来做贼,自然就有这份心理准备,官兵杀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抢不着钱也只能怪自己本事不济。

    可特么从天而降的往下扣屎盆子,这就真有点恶心了,尤其是扣屎之人还是郑家,这特么本来应该是老大哥的,如何能忍?

    这披头散发的大汉自然就是目前大海上最大的倭寇头子刘香了,也是郑芝龙目前除东印度公司之外最大的对手,甚至于其难缠程度比荷兰人还要高上几分。

    最近日子难过,还真是跟郑芝鹏脱不开干系。

    这跟刘香的抢劫模式有关,刘香集团可不是个商业集团,而是个几乎纯粹的抢劫集团,包括刘香本人在内,几乎所有人都是渔民出身,一天不抢劫,就一天没有进项,早晚要坐吃山空的。

    可是现在郑芝鹏在打着他的旗号到处惹事,张秉贞又配合,朝廷不明真相之下自然会不惜工本的剿一阵子,哪怕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是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的,如果真的在浙江发了财也就罢了,问题是他们压根就没去过啊,这锅背的,当真是好不冤枉。

    刘香将手里的带肉腿骨三下五除二的啃了个干净,一边嘬着油乎乎的手指,一边道:“弟兄们,最后一块好肉了,这几个月来没进项,坐吃山空,明天就都得特么的一块吃鱼了,特么的这跟当初当渔民有什么不同?弟兄们愿意跟着我干,说白了不就是为了这么一口肉么。”

    “我刘香,不像郑芝龙那么有文化,讲不出什么大道理,却也看得出,郑芝龙那厮一旦剿灭了钟斌腾出手来,必然会南下来打咱们,我倒是不怕他,毕竟广-东是咱们的地盘,经营多年,惹不起总能找到地方躲,可如此一来,怕是弟兄们就连鱼都未必吃的上了,要我说,与其被郑芝龙和熊文灿软刀子割肉,活活把咱们磨死,不如索性硬气一把,跟他们拼了。”

    龙套又道:“大哥可是要襄助钟斌,共同对付郑家?”

    “净放屁,在福-建跟郑芝龙打仗,你特么嫌自己命长?”

    “那大哥的意思是……”

    “咱们之所以在常年只活跃在广-东一带,不就是因为咱们岸上朋友多么,可如今岸上的朋友越来越少,熊文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何必还在这跟他们耗着?咱有船,往哪走不行?”

    “大哥要去何方?”

    “江浙!郑芝龙不是有个弟弟一直在打着咱们的名号做事么?既然他们做初一,那就别怪咱们做十五,咱们就真的去劫给他看,我特么还说我是郑家的呢,江浙一带的豪绅富户,一定有恨他们入骨之人,不信没有内应。”

    “江浙?这……咱们不熟啊,况且郑芝龙如何能忍咱们北上?那是他的自留地。”

    “哼,你们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江浙的水已经被他那个弟弟给搅得混了,他本就在假冒倭寇,咱们一去,到时候别说百姓了,就连官府怕是也分不清谁是谁,这仗还怎么打?要么就是官府一视同仁,一块打,那无形中那个郑家老四还能分摊咱们的压力,若是想继续浑水摸鱼么,呵呵,我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再说,你以为郑芝龙还像以前那样想去哪就去哪么?人家现在是朝廷的人了,直属于两广总督熊文灿了,他跑浙-江去,算怎么回事儿?熊文灿能让?张秉贞那小庙难道就敢接这么一尊大佛?

    所以我断定,咱们如果去浙-江一带,唯一的对手,就是郑芝龙的那个弟弟,叫……叫郑芝啥来着?”

    …………

    燕京城

    徐本高枯坐在书房里的黄花梨雕花椅子上两个时辰了,面前摆着一张鬼画符一样的画纸,一只手不停的在椅子上挠啊,挠啊,挠的精美的浮雕都模糊了,指甲里全是木屑。

    天色已晚,夫人张氏以为是在为公事烦忧,端着参汤就进来送温暖来了,却见自家老爷既没办公,也没读书写字,俩眼珠子红红的,呆呆的就这么坐着。

    “老爷,夜深了,您喝一碗参汤吧。”

    徐本高跟个木头人似的,没动,没言语,甚至也没看他。

    “老爷,您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咱歇息吧,这天下纷扰,差事哪有做的完的时候,还是身体要紧些。”

    “老爷?老爷?老爷你说话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老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好半天,徐本高才缓缓地转过了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鬼一样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我爹死了。”

    张氏大惊,吓得参汤都掉地上碎了烫伤了脚,都顾不上了,明朝的官员,亲爹死了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家守丧的,自家老爷虽然受陛下器重,却也并没有到那夺情留用的地步。

    “公公他,去年回乡的时候还精神壮硕的很,怎么这才一年多的光景就……”

    “他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人给害死的。”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确定么?”

    “害他的人,是郑芝龙的亲弟弟,郑芝鹏,整个江南的士绅豪族,都知道了,郑家,把我们徐家的脸面摔在了地上,狠狠的又踩了两脚,我爹,是被他活活逼死的,而且死的,极!其!屈!辱!”

    张氏懵了。

    好半天,徐本高好似是在跟她说话,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地道:“你说,我要这绯袍何用啊。”

    说着,徐本高拽着自己的袖口,竟然神经病似的贴了上去,好像要看清楚上面精美的针脚花纹,嘴却咧着呵呵直笑,吓得张氏六神无主,眼泪哗的就喷出来了。

    “老爷您别吓我啊,咱们……咱们上书参他一本吧,那郑芝龙本就是倭寇,行事素来狂妄,他连咱们家都敢欺辱,东南百姓不知要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呢,您如今贵为左都督,又是当事人,只要您上书一封……”

    徐本高表情诡异,似哭似笑地道:“没用,朝廷如今处处打仗,处处缺钱,缺粮,缺兵,已是捉襟见肘,郑家这次的分寸把握的极好,又得了张秉贞相助,陛下不可能为了我,为了区区一个徐家再去把郑芝龙给逼反,别说我空口无凭,就算是铁证如山,陛下也会第一个想办法给他们郑家脱罪,我上书,只会让陛下觉得我不懂事,不识大体,失了圣眷,那就真的再也没机会报仇了。”

    张氏哭着跪在地上,抽泣道:“老爷,您别这样,我……我害怕,您……您要不就哭出来吧。”

    “哭?我不能哭,哭出来我就垮了,我不能哭,要哭也应该是他们郑家哭,是他郑芝龙,郑芝鹏去哭,我怎么能哭呢?夫人放心,我没事的,只是睡不着,你收拾东西吧,明天我就向陛下辞行回乡守孝,亲自去会一会这个郑芝鹏。”

    “老爷您……他们可是倭寇啊,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倭寇……又不是只有他们郑家一家了,夫人,我手僵了,不能提笔,你替我写封信。”

    “好,好,老爷你说。”

    “兄长刘香,弟,本高拜上……”

    “啊!老爷,您这是要……通倭?这……这可是死罪啊!”

    徐本高瞬间双目出血,怒道:“就许倭寇杀我亲爹,不许我给倭寇写特娘的一封信么?”

第十七章 认可

    松江

    郑家庄园

    郑芝鹏将贴身丫鬟,小蝶与小莲倒挂在院中的葡萄架子上嬉闹不止。

    这一个多月来,他过的倒也逍遥,些许闲杂碎务,全都交给了郑芝燕去处理,他倒是图了个清闲,除了整编义从,也就是偶尔装一装急公好义的及时雨,因为坚持必须自己亲自借钱,名声倒是都让他给赚去了。

    “哥,你看谁来了。”

    郑芝鹏吓得一机灵,连忙将人从葡萄架子上放下,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心中不由得暗骂郑芝燕不懂规矩,也不知找个妹子通报一下,谁规定后院就能随便乱溜达了?

    “谁啊谁啊,大晚上的跑我院里来也不打个招呼。”

    “还打什么招呼,四哥你看,谁来了?”

    郑芝鹏愣了一下,瞅着郑芝燕身后的这俩人,脑子里飞快的在记忆碎片中摸索。

    “二……二哥三哥?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快进屋,我给你们沏茶,算了别喝茶了,咱们喝酒吧。”

    来人正是他的亲二哥和亲三哥,郑芝虎和郑芝豹。

    甭管内心里有没有体会到兄弟情谊,样子还是必须要装的,况且他是真的有点受宠若惊了,郑芝豹过来也就罢了,郑芝虎唉,整个郑氏集团的二号人物,甚至是整个大海上的二号人物,郑芝龙的左膀右臂,跺跺脚都是要颤街面的。

    郑芝虎笑道:“大哥那边的仗打完了,钟斌活捉,送给熊文灿邀功去了,本来呢,大哥是想要亲自来看看你的,但是大战之后实在是离不开他,熊文灿也拽着他不肯放人,这不,就让我和你三哥过来看看你,老四啊,你可是让我和大哥对你刮目相看啊。”

    郑芝鹏连忙道:“二哥可别这么夸我,这次的事我这一个多月也反思了,我其实是有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了,当时脑子一根筋的就把事儿给办了,也没听大哥的话,更没顾虑到咱们家跟朝廷的大局,万幸没出什么纰漏,却也是后患无穷,你们只要不怪我我就心满意足了,真的。”

    “四弟你这么说,也未免将我和大哥想的太小气了吧,你背此大仇,行事冲动些也是正常的,何况你又干的很好,连张秉贞都被你拉过来了,这特么的,就连我都想不明白,你怎么做到的?你是不知道,大哥最近逢人就笑,不是因为剿灭了钟斌,而是因为你呀,他对你这次的处置,真是满意极了。”

    郑芝豹也附和道:“不错,很多年没见到大哥这么开心了,你这小子,干的确实是漂亮,我不过是在海面上溜达了一圈,居然就让你折腾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出来,厉害,比你三哥我都厉害。”

    郑芝鹏苦笑道:“三哥,你也取笑我,我这次啊,完全就是借着你的威名搞事而已。”

    郑芝虎笑道:“好了,老四你也别谦虚了,你大哥和我折腾了这么多年,势力也一直都只能在咱们老家和广-东一带,浙-江沿岸,努力了许久却也只能开些铺子,始终找不到发展的契机,反倒是你这么一搞,虽然隐患不可避免,那点听命的乌合之众也确实是难堪大用,但这个契机确是千金难换的。

    世上之事大多都是如此,只要有个口子,就能进而掏个大洞出来,然而事情难,往往就难在如何撕开这道口子,江浙一带是丝绸茶叶瓷器等货物的主产区,咱们郑家若是真拿得下来,战略意义十倍于福-建也不夸张,所以这一次,你是大功臣。”

    说着,郑芝虎随手就是一根雪茄撇了过去,郑芝鹏笑呵呵地接了点燃,也笑道:“大哥是不是还有什么吩咐啊,二哥您说,怎么撕这个口子,这次我保证一定听话,绝不任性了。”

    郑芝虎也笑着点燃雪茄,道:“我和大哥远在你千里之外,也不了解这边的情况,能有什么吩咐啊,大哥说了,从今天起,福-建以北的所有地方,你的话就是他的话,你决定的事儿就是郑家集体决定的,你,全权代表郑家,以后你就是郑家的四当家。

    当然,我也不是光带着这么一张嘴来,人倒是也带了些,但不多,只有四百多人,毕竟咱家使的大半都是福-建人,调来也不合适,我看干脆编入你的义从吧,身边总得有些自己人么,不过除了人之外,我还给你带了三百万两的银子,以及两千杆红毛鬼子用的那种好枪,剩下的你自己搞定,如果日后需要支持,不管是钱还是物,我们也都会尽量满足,若是万一要跟谁动手,你三哥也可以远来支援于你。”

    “嘶~大手笔啊,大哥就这么信任我?”

    郑芝虎还挺诧异,疑惑道:“这话何意啊?大哥信任你不是应该的么?亲兄弟之间哪来的这么一说?”

    郑芝鹏自知失言,连忙打岔给岔过去了,只是说了些以后一定好好干之类的空话。

    “对了,我这次来,也是为了见一见张秉贞,毕竟人家是一省巡抚,封疆大吏,既然跟咱们郑家合作了,光你一个人出面,未免太失礼了,大哥实在过不来,怎么着我也得露一面,不然倒显得咱家不懂事儿了,你明天安排引荐啊,现在快给我说说,这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喜好。”

    郑芝鹏不由自主的就开始琢磨,这特么是不是不放心自己,要控制自己的人脉资源呢?

    随后自嘲的苦笑了一下,暗骂自己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王对王,将对将,这本也是应该的,张秉贞那头若是一直只跟自己这么个老四联系,人家也不能放心啊,就人家那身份,按说都应该郑芝龙亲自来一趟。

第十八章 晨练

    一夜好梦。

    只是没等郑芝鹏睡足,就猛的被一双大手给拎了起来,惊得他手脚一个劲的瞎胡拉,以为是徐家派来的刺客呢,等睁开了眼睛才看出来,这是自己三哥郑芝豹。

    “三哥你干嘛?”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睡!男儿要做大事,首要就是自律!而自律之基,就是早起!一个男人连起床都控制不了,还想控制得了什么?”

    郑芝鹏无语地望了一眼窗外,还特么漆黑漆黑的呢。

    “三哥,夜猫子呀。”

    “你懂什么?朝阳初升这一抹东来之气,最益吐纳修行,你这身体本来就弱,之前又中了毒,稍微会点拳脚的壮汉都打不过,将来如何能做大事?”

    郑芝鹏特想说,什么朝阳初升之类的一点科学依据都没有,况且劳心者制人,做大事并不需要多高明的武功,可是看着郑芝豹那张凶巴巴的脸,果断的就选择了从心。

    来到大院上,发现不仅是自己,几百号义从也都被折腾起来了,除个别少数几人兴奋的双眼放光之外,绝大多数的人都跟郑芝鹏差不多,睡眼稀松的,一点精神头也没有。

    而反观这次郑芝豹亲自带出来送他的四百精兵,已经齐刷刷的站成两排,龙精虎猛的对着他们站的笔直,又穿着一样的偏紧练功服,看着特有气势,也正是因此,才震的那些义从,一个个的虽对早起颇为不满,却没人牢骚。

    郑芝豹大嗓门地喊道:“从今天起,卯时起床练刀,辰时早饭,巳时练习枪械,下午演练阵型,酉时才能休息,听明白没有?”

    轰的一下,院中的义从这下终于绷不住了,嗷嗷的就乱了起来,郑芝豹倒也不客气,直接掏出了短铳朝天上砰的就是一枪。

    “安静!这就是我郑家的规矩,谁不满意,站出来!”

    话音一落,身后的一排武士齐齐上前一步。

    这架势,哪有刺头还敢放肆,就是有那心存不忿者也唯有暂且忍了,甚至就连郑芝鹏也不敢怠慢,规规矩矩的在郑芝豹面前站好了军姿,即使腿伤还未彻底痊愈,却也不敢拄拐了。

    “丑话说在前头,表现不好的,军法伺候,军法伺候还不知收敛的,那就哪来的回哪去,你们家也别再参与什么抗倭同盟了,你们不配!听清楚了么?现在自觉坚持不下去的,不稀罕跟我们郑家合作的,可以站出来了,省的白挨一顿鞭子。”

    郑芝鹏闻言颇为紧张的瞅了他们一眼,见迟迟没人动作,这才暗暗放下心来。

    郑芝豹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又小声对郑芝鹏道:“老四你先入列,跟着他们一块练,以后不管你多忙,每日卯时的练刀,一定要以身作则,否则这队伍你永远带不起来。”

    “是,我明白的三哥。”

    说罢,郑芝鹏一瘸一拐的站在了队列的最前头。

    郑芝豹见此,眼底偷偷闪过一丝怜惜,却又马上硬如钢铁了起来,喊道:“发刀!”

    一声令下,无数的小厮捧着一摞一摞的刀,一路低着头小跑着就从队伍里穿梭而过,郑芝豹继续道:“我不管你们之前有几分武艺,又擅使什么兵刃,不过军队作战不同于江湖比武,讲究整齐有序,因此从今天起,你们的近战兵器统统全都换成刀!这些刀都是东瀛重金所购,虽比不上真正的武士之刀,却也是用的上等好钢,锋利无比,战阵之中,刀法没什么花俏,两招足矣,一个是砍!一个是刺!现在,跟我练起来!”

    说着,郑芝豹外套一脱,露出一身精壮的腱子肉来,口中大喝,腰马合一,猛的就向前一斩:“喝!”

    众义从自然是有样学样的跟着。

    “哈!”这是刺

    众人依然有样学样。

    不过很快众人就发现,这货来来回回真的就只有这两招,不过片刻功夫,郑芝鹏就感觉无聊的要死了。

    这跟他想象中的练武可是太不一样了,与其说是练刀,不如说这是单纯的打磨身体。

    郑芝豹真的只会这两招么?当然不可能,这货作为郑家第一猛将,若是天下有个武功排名的话,差不多也是能进前十的主,然而他却偏偏不教真正的功夫,倒不是敝帚自珍,而是真的没必要。

    军队,真正需要的是纪律性,其实说到底他这一早上砍来刺去的,真不见得上了战场就能有用多少,真的就只是单纯的在打熬身体,所谓刀挥千次自然快,这说法未必靠谱不说,战场上快那么一点也未必有多大的用处,他练的其实更多是这帮义从们的意志和纪律性。

    对此,郑芝鹏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他正愁没人帮他带兵呢,锦衣右卫门虽然武艺高强,但带兵真的不行,甚至连语言都有点没学明白呢,因此这帮义从都集结了将近一个月了,却还是第一次这么正式的操练,只要打下个基础出来,将来郑芝豹走了自然不缺操练他们的人。

    然而不管心里如何欢喜,生理上他却是真的有点坚持不住了。

    虽然他手里的是货真价实的倭国武士刀,只有不到三斤的分量,但练的久了依然感到胳膊有些酸,毕竟前任这小身板子是酒色掏空了的,又刚经历了戒毒,其身体素质其实是很差的。

    更关键的是,他腿上还带着伤呢,这种伤放在二十一世纪都得养上个三俩月的,何况是在明末?开始的时候还好些,但没坚持多大一会就受不了了,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感觉腿上的伤处都崩开了,血正哗哗的顺着裤管在流,可低头一看又啥都没有。

    额头上,锻炼练出来的热汗混着疼痛而生出来的冷汗,小瀑布似得往下流,他的眼睫毛还有点长,结果全都糊上了,几乎都睁不开眼。

    其实谁都知道他的特殊情况,练到这份上,也已经差不多了,毕竟他才是这支义从的真正领导,郑芝豹只是来帮忙的,但他却依然选择咬牙死挺。

    练着练着,额头上的青筋都鼓满了,眼神瞅着跟要杀人似的,异常的凶悍,这份心辛苦谁都看得出来。

    他却不知,加上郑家带来的这四百多人手,所有的义从都看着他呢,正因为他在苦苦的挺着,因此这场枯燥无聊的早操,众人都做的极其认真,没有一个人在心里埋怨。

    你受伤的主子都还在咬牙坚持,你有什么资格放弃?

    郑芝虎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经起了,正抱着膀子站在侧面,看着挥汗如雨的郑芝鹏,欣慰地点头,面上含笑不止。

第十九章 好男儿,当自强

    砍,刺,砍,刺。

    这样单调的动作也不知持续了多久,反正半个时辰之前郑芝鹏就觉得自己快要被练死了,就要坚持不下去了,现在却依然还在撑着。

    心中暗想:“我是将领,是这帮义从的头,谁垮我特么也不能垮,垮了就会被人瞧不起,被人瞧不起以后队伍就没法带,没队伍这辈子就只能做个纨绔,那特么我穿越过来干啥来了?老子要做大事!做大事!!区区小伤算什么,来啊!”

    一边练,他还一边在心里暗唱着男儿当自强,给自己打气。

    练着练着,郑芝鹏的神经已经临近极限,忍不住就把歌给唱出来了,一遍又一遍的,开始是他自己哼唱,渐渐的居然还特么有人学会跟着唱了,到最后所有义从不管会与不会都跟着哼哼唧唧的,齐唱效果奇差,乱七八糟的具难听,却又别有一番荷尔蒙爆炸的感觉。

    毕竟这首男儿当自强用的是将军令中的曲调节选,填词也颇似明末白话,倒也并不如何违和,及至朝阳初升之时,余晖洒在他们的身上,到似是黄飞鸿的片头曲一样。

    也不知又熬了多久,郑芝豹终于喊了停,郑芝鹏勉强听郑芝豹训完最后的话,便整个人一软就躺地上了,因为大汗满身,躺地上的时候还在地上印出来个印,浑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好像造反了一样,不停的抽搐。

    这种锻炼已经不是健身,而是伤身了。

    郑芝豹连忙推开众人跑了过来,当着大家伙的面一把撕开了他的裤子,反正也都是爷们,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见大腿上的伤口果然已经裂开出血了,一个硕大的血圈藏在白色的纱布里透染而出,里裤也已经染红了,进而撕开纱布,血水混这汗水顺流而淌,刀伤狰狞的外翻,好不吓人。

    “四弟好样的,我来给你重新包扎。”

    说罢,郑芝豹便真的取过纱布亲自给郑芝鹏包扎了起来,又趁机贴在他的耳边说道:“打个样就行了,你做的已经很好,不用再练了,真要是练得伤了,你这腿没日子能好”。

    郑芝鹏自然点头答应,强忍着一阵阵迷糊和虚脱,挣扎着在郑芝豹的搀扶下站起,高声道:“我饿了,三哥咱们开饭吧。”

    郑芝豹稍微愣了那么一小下,然后马上也扯着嗓子喊道:“自然是现在开饭了,来人,上饭食!”

    又偷偷贴耳对郑芝鹏道:“你要跟他们一块吃?”

    “吴起为将,与士卒最下者同衣食,我没有经验,之前又颇多恶名,唯有如此,才能速收军心,况且不就是早上这一顿么,我本也不贪这口舌之欲。”

    “好,四弟果然不是池中之物,不过你记住,为将之道,智信仁勇严,缺一不可,一位宽仁反而有损你的威仪。”

    “放心吧三哥,我心里有数。”

    说话间,早饭也已经上来了,七八个人用大木棒子如抬轿子一般的抬着一个水缸似的大木桶鱼贯而来,不一会就整整齐齐地摆了三个在院子里。

    一打开盖子,满满一桶馒头,一桶酱菜,以及一桶红烧猪肉,那肉味一飘,咕噜噜肚子叫的声音此起彼伏,跟一场合奏似的。

    要知道猪肉虽贱,却也是跟羊肉比,这满满一桶分明是管饱的节奏,想来没个二三十两银子是下不来的,一顿早饭就造这么多银子,这伙食怕是已经要上天了,也只有郑家这种财大气粗的家庭能这么养兵。

    当然,可能也是因为今天是第一天训练,调高了伙食水准。

    郑芝豹见郑芝鹏都已经吃上了,自然也不好再去单独吃,便也拿了个馒头夹了两块肉放在碗里,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因为刚刚运动完,胃口倒是还不错。

    一直看着他们的郑芝虎见状,也笑呵呵的取了一双筷子,凑过去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对郑芝鹏大加夸赞,又毫无架子的跟这帮义从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刚刚在自己房内开了小灶吃完的郑芝燕,则好不尴尬的挺着吃饱溜圆的肚子,勉强拿了一个看上去好像稍微小那么一点点的馒头啃了起来。

    不一会功夫,郑家四兄弟就和这些义从们聊开了,郑芝豹虽然练兵时一丝不苟,好像很凶狠严厉的样子,但在休息时却一点也没有架子,张口就是荤段子,句句都不离下三路,效果却出奇的好,很快就和那些刚认识的义从们打成了一片,郑芝鹏默默的看着,默默的学着,只觉得受用无穷。

    却也不知是哪个嘴欠的,突然提出要郑芝鹏教他们早上那首歌,郑芝虎也对此大感兴趣,跟着起哄了起来。

    于是,吃完饭郑芝鹏回屋看书的时候就听外面不断的响起大合唱,各种跑掉难听的要死,却又忍不住轻轻打着拍子,跟着哼唱。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发奋图强做好汉~”

    唱罢,郑芝鹏强忍着疲惫和困倦,打开了武经总要,细细研读了起来。

    好男儿,当自强。

第二十章 卖酒的少年

    在松江修整了几天之后,郑芝鹏便带着三个兄弟回杭州了。

    当然,大部分的义从都不能带走,毕竟上千人拿着武器进城的话,张秉贞非疯了不可,因此只能让他们暂时住在松江城外的庄子里,四兄弟只随身带了两百余人进城。

    领着郑芝虎拜见张秉贞一番,听了一番领导指示,张秉贞这货却是学得贼快,居然跟郑芝虎谈起了浙闽两省抗倭联防的事,看这意思好像是想把熊文灿给跳过去,直接借郑芝鹏之势勾连郑家的意思。

    虽只是试探阶段,说话说得都是半遮半掩,但两家却聊的相当愉快,郑芝鹏自然也是上心的,毕竟这事儿能成的话他在郑家的地位还会再上一台阶,只是他对福-建那边的情况两眼一抹黑,有点插不上话。

    郑芝鹏想着,与其这么靠着,装一个只听不说的乖宝宝,不如干点别的,于是从第二天开始,他就不陪着郑芝虎去见张秉贞了,而是拉着郑芝豹一起,分别去布政使衙门和巡察使衙门大手笔的送礼,就连知府衙门也没拉下,上到布政使下到门房小吏,都有礼物奉上。

    到了晚上,他让郑芝豹去请几个大佬另开一桌请客,他则亲自安排一群衙门里做事的小吏,来郑家的大院里吃饭,亲自和郑芝燕摆了炉子在丫鬟的帮忙下烧烤给他们吃。

    这帮公门里讨生活的,并不如何缺钱,但却缺尊重,至少是缺大人物对他们的尊重,郑芝鹏姿态摆得都这么低了,如何让他们不心怀感激?

    所以虽然肉烤的都有点老了,实在谈不上好吃,这帮人却吃的倍香,一个个的都拍着胸脯表示,以后有用得上他们的地方吱一声,随叫随到。

    郑芝鹏笑着就下场跟他们喝了起来,不大会功夫就差不多摸清了每个人的家庭情况,暗暗的记下,随后便跟他们喝了起来。

    天公不作美,不一会功夫就下起了雨,众人见状要走,郑芝鹏哪里肯依?连忙让小蝶安排客房让他们下榻休息,又派了小厮挨个去他们家里通报情况,顺便弄到了所有人的地址。

    虽然有人觉得不太合适,但毕竟都喝多了脑子都在犯晕,加上郑芝鹏盛情难却,众人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继续边喝边聊。

    郑芝鹏来自后世,说出来的话自然也有意思,越聊越嗨,越喝越多,又一会的功夫,居然把家里的存酒都给喝光了。

    郑芝鹏吩咐下人去买,却见外头居然已经开始下硕大的冰雹了,一时也不忍心折腾下人,正自犹豫,小蝶却跑过来道:“四爷,外面有个挑担叫卖的卖酒的。”

    郑芝鹏闻言看了看窗外的天,颇为惊讶地道:“这鬼天气里挑担卖酒?”

    “是啊,奴见你跟诸位官爷喝酒喝的颇快,刚才便想要替四爷去把酒买来,却正好看见了他,他的酒是城西雪园的,虽算不上名酒,却也在城里颇有口碑,想来也是不错的,就让他在门房候着了。”

    郑芝鹏闻言对这丫鬟更喜爱了,点头道:“有心了,做的不错,那你把他叫上来吧,我尝尝他的酒。”

    不一会,那个卖酒的小贩就上来了,一见面放下两个硕大的酒桶就磕头请安,吉祥话顺嘴就往出甩,逗得他们莞尔一乐。

    是个嘴甜的。

    郑芝鹏仔细打量着他,就见这小贩大约也就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又瘦又小,也就比郑成功稍微大一点有限,却挑着两个几乎到他腰的大酒桶,加一块怕是得有百十来斤,头顶戴着个斗笠,脚下穿着双破鞋,身上的衣服明显比他的人要小上一圈,裤腿已经露小腿了,小脸冻的惨白惨白的,却露出特灿烂的一个笑容。

    不知怎的,郑芝鹏突然有种酸涩之感。

    “你多大?”

    “回四爷,小人今年十四了。”

    “十四……跟老六差不多大了,你这个头长得够小的啊。”

    “是,我这两年都没怎么长个子,我姐说我是被这扁担压的。嘿嘿,个子长得慢了好,省衣服。”

    郑芝鹏忍不住又问道:“为何在这种天气出来卖酒?”

    “回四爷,我们家是开角店卖酒的,俗话说刮风减半下雨全免,碰上这种天气客人都不出门了,那我就只能出来卖酒了呗。”

    郑芝鹏闻言张口欲言,却又没再多说什么,毕竟,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谁家的孩子吃的了这份苦?

    他让这少年个头盛了一杯,尝了一口,微微皱了下眉,一般,酒的味道略有点酸。

    见少年一脸希冀而又紧张地盯着他,郑芝鹏还是动了一点恻隐之心,道:“酒不错,都留下吧。”

    少年人显然是个机灵的,也看出了郑芝鹏是看他可怜才买的酒,连忙跪下磕头道:“小人多谢四爷。”

    郑芝鹏不太习惯别人动不动就给他下跪,连忙亲自把他扶了起来,让他跟小蝶去账房结账去了,他则继续跟那帮小官下吏们喝了起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早上,郑芝鹏和身边的义从们练了会刀,就随便带了几个护卫出门了,昨天喝酒聊天的时候听说布政使惧内,相中个卖唱的头牌却不敢往家领,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正是他的机会,他打算趁着今天有时间把这事替他给办了,买个宅子再把人赎出来给这位大佬养着。

    路上偶然见街角处有人在打架,或者说单纯的打人,被打的好像还是个孩子,仔细一瞧却是昨日送酒的那个小贩。

    这孩子年岁小,身子骨长得又单薄,面对七八个大汉哪里还敢还手,唯有抱头蹲身,一边挨揍一边不停的说着好话,郑芝鹏见状圣母心又有点发作,便让护卫把他给救了。

    那少年噗通一下就又给郑芝鹏跪了:“多谢四爷相救,小人名叫杨旭,我知道四爷身份高贵,小人无以为报,但四爷的大恩大德小人必定永生不忘。”

    郑芝鹏都被逗得笑了,这种人惯于嘴甜,这种话估计说的时候都没过大脑,自然也就没当回事儿,见他被揍的不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那明显已经不合身了的衣服也破了好几块,却一声疼也没叫,只是一个劲的说着好话,便忍不住问道:“他们为什么打你?”

    “其实是我的错,他们几个是安-徽人,平日里靠给一个徽商帮闲过活,后来有一次我接触了那位徽商一次,他见我机灵伶俐,就常常关照我,这就把他们的饭碗给抢了。”

    “你不是卖酒的么,怎么又去给人帮闲了?”

    “天不好的时候卖酒,天好的时候自然就要给人帮闲度日了,今天真是多谢四爷相救了,否则怕是得被他们活活给打死。”

    郑芝鹏也不嫌他身上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声道:“快些回家去吧。”

第二十一章 杨旭

    当天晚上,郑芝鹏与布政使大人相谈甚欢,布政使这下可喜欢他了,那个今天刚赎出来的歌女,殷勤地服侍着二人在新的小院里一直喝到亥时才作罢。

    “郑兄弟啊,我跟你真是相见恨晚,恨晚啊,以后你常来家里坐坐,若有什么用得上老哥的,你尽管开口便是。”

    “如此,就多谢大人。”

    “叫什么大人,叫大哥。”

    “是,大哥。”

    “哈哈哈哈,贤弟啊,大哥还有件事,可能得求着你。”

    “大哥这话就不对了,自家里的事,哪里当的一个求字。”

    “哈哈哈哈,是这样,我的那个内人是个官宦人家的小姐,从来霸道惯了,我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有时候难免有点跋扈,可是我娘却特别喜欢他,今天这事若是让她知道,怕是家宅不宁啊,因此我……”

    “明白的大哥,这宅子是小嫂子的,小嫂子是我的朋友,我自然要安排些科考人手来护卫,保证不相干的闲杂人等进不来,平日里小嫂子衣食住行上有什么需要,自然也当由我来照料。”

    “好兄弟!好兄弟啊!”

    说着,这货还一个劲的用他肥厚肥厚的手掌来拍他的肩膀,郑芝鹏强忍着心中的厌恶陪着笑将他送走,这货却见屋里的一对玉如意不错,顺手就给拿回家了,郑芝鹏简直是哭笑不得,虽听说过这位布政使穷苦书生出身,靠岳丈家里才走到今天,为人喜欢贪小便宜,却不想贪到了这个地步,这格局简直跟后世的乡长都差不多了。

    “怪不得大明药丸,堂堂二品大员一省布政,却是这样的货色。”

    叹罢,郑芝鹏甩了甩脑子,用冷水激了下脸,无视了那女人明显带着勾引意味的眼神,回家去了。

    一路上清风徐徐,走着醒酒倒也舒服,仰头看着天上灿烂的繁星,听着耳边不时传来的歌女卖场之声,想着今天看到的那个卖酒郎的不易,布政使的废物无能,又不由的开始心忧起大明的命运来。

    大明是一定会亡的,就是不知大明没了之后的郑家,又该何去何从。

    想着事,不知不觉就已走到了自己家的家门口,突然间冷不丁的一个身影从角落阴影处蹿了出来,吓了郑芝鹏一跳,几个护卫也紧张的抽出了刀子,若不是来人二话不说噗通就是一跪,估摸着此时该被乱刀砍死了。

    待看清之后郑芝鹏才认出,来人正是之前的那个卖酒郎。

    “你……找我?等了多久了,便是进不去院,也大可在门房候着,可是我家门房不让你进么?”

    郑芝鹏说这话的时候是有点生气的,毕竟他现在为人处世处处都在向杜月笙学习,人家杜老板,甭管谁找上门来,便是压根不认识的要饭的,也是可以在门房坐一坐,喝一杯热水的,自己为此不但反复交代过,还特意将门房的面积扩大了三倍有余,这是拿自己的话当耳旁风了么?

    少年却道:“不不不,四爷已经帮过我两次了,我怎敢再劳烦四爷?是我没敢进您的家门,已经在外面等您两个时辰了。”

    郑芝鹏诧异道:“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么?你先起来说话,我这人其实不喜欢别人跪我。”

    少年闻言起身道:“不敢再劳烦四爷了,是小人感激四爷的恩德,心想着无以为报,回家跟家姐说了此事,家姐特意让我以此酒相送,请您无论如何要收下。”

    郑芝鹏这才发现,少年人的怀里抱着一坛酒。

    “这……”

    郑芝鹏有点懵。

    “我知四爷其实是喝不惯我家的浊酒的,但这酒不一样,这是家姐的女儿红,已经二十三年了,反正家姐也嫁不出去了,家中除此物之外也实在没有能拿得出手的东西,故将此酒送来,以谢四爷对小人的救命之恩。”

    “既是令姐的女儿红,我如何能喝得?快拿回去吧,心意我领了,酒就真不用了。”

    那少年却突然高声道:“四爷是瞧不起小人么?”

    郑芝鹏闻言噗呲一声就笑了,摸了摸他的头道:“行吧,小鬼你既然这么说,那我就收下,到底是你一片心意,不过却不能白收,这有二十两银子……”

    “四爷万万不可,小人家里虽是商人,却也知道什么叫知恩图报,这酒是为了感谢您的救命之恩,哪里能再收您的钱?再说这种东西哪有卖的道理?”

    郑芝鹏心中哭笑不得。

    接过酒,郑芝鹏拍着他的肩膀道:“那好,那就不提钱了,你叫杨旭是吧,以后你就是我郑芝鹏的朋友了。”

    “多谢四爷!”

    说罢,杨旭蹦蹦跳跳特开心的就走了。

    身后的护卫笑道:“四爷可是看上此人了?莫不是想安排他去给布政使那个外室帮闲?”

    郑芝鹏闻言笑道:“你觉得此人如何?”

    “倒是个伶俐的孩子。”

    “伶俐倒是真伶俐,就是有点油滑,而且到底是年岁尚浅,事儿做的也有点刻意了,不够圆润,再看看吧,给你个任务,帮我打听打听这少年的背景来历。”

    “是。”

第二十二章 捕风捉影

    此后,又过了数天。

    郑芝鹏始终没找到合适的,派去布政使小老婆家照料的人选,这期间又碰上了杨旭好几次,倒是也没什么事,每次都是偶遇,杨旭说几句吉祥话,郑芝鹏寒暄两句回应一下,也就没了。

    可是诺大的杭-州城,怎么可能和一个人三天两头的偶遇?

    终于在郑芝鹏第三次见到杨旭的时候,再也忍不住了,问道:“杨旭,我说过从此以后你就是我郑芝鹏的朋友,你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接跟我说就是了,用不着总这么偶遇。”

    “我……四爷,我就是想请您吃个饭,我家是开角店的,虽然档次不高,但是我姐姐做菜的手艺很不错的,吃过的人都说好。”

    “不必了,你有事说事就行了,我真没时间跟你吃饭。”

    “哦,那就没事儿了。”

    说罢,杨旭特失落的就走了。

    郑芝鹏一脸懵逼。

    再之后,郑芝鹏继续三天两头的跟杨旭偶遇,每次问他,他都说想请郑芝鹏去他们家开的角店吃个饭,就是不说有啥事儿。

    “小王,你过来。”

    “四爷。”

    “那天我让你查一查那个叫杨旭的小子的底,你查出来了么?”

    那人闻言噗呲一声就笑了,连忙道:“对不住四爷,我没忍住。”

    “有什么可笑的?”

    “四爷,我已经查出来了,不过我觉得,此人不可大用。”

    “怎么说?”

    “说来也是个可怜的孩子,他父亲本是有钱人家的账房先生,结果五年前兵乱,父母两个都死了,他下面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加上他还有上面的一个姐,六个孩子一下子就无依无靠了,好在他们家临着街,他姐就将房子给改成了角店,养活五个弟弟妹妹,他是长子么,也就出来的早一些,前年就出来赚钱了,好在长了一张会说话的巧嘴,平日里帮闲打杂什么都干,天气不好的时候还会帮他姐卖酒,倒也起码能养活得了自己。”

    郑芝鹏点头道:“很懂事的孩子,那又为什么说他不可大用呢?”

    “因为他姐的名声不太好,而且……您要是用他的话对您的名声也会有影响。”

    “什么意思?说明白点。”

    “他姐杨娘子,长得倒是挺漂亮的,就是人有点……不太检点,好多人背地里都管她叫骚娘子,听说是好多男人的情妇,倒也没人真说的清她男人到底都是谁,反正听说许多人都与她有染。”

    郑芝鹏叹气道:“一个姑娘家开角店,养活五个弟弟妹妹,若是不用点非常手段,他们全家早就都饿死了,也是个可怜人,怪不得那日杨旭说,他姐已经嫁不出去了呢,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何那杨旭就不可用了?”

    “那些传说中与他姐有染的……有您一个。”

    “嗯?啥玩意?”

    “他们那边的市井传闻,说是四爷您和他姐姐有染,毕竟您之前……小人失言,这不是败坏您的名声么?四爷您近些时日的名声刚有所好转,若是此时用了他,那这事儿可就解释不清了,所以小人以为,此子不可用。”

    郑芝鹏愣了一下,然后苦苦的搜寻前身的记忆碎片,好像并没有一个开角店的老板娘,随即自嘲的笑了,这种事摆明了就是扯他的大旗作虎皮么。

    “怪不得他一直说要让我去他们家吃饭呢,原来是想把这谣言给坐实。”

    “是啊四爷,这分明就是算计您,您说的果然没错,这小子虽然伶俐,却太过油滑,咱们不收拾他已经是宽宏大量了,哪里还能用他?”

    郑芝鹏想了想道:“可是最近他们家有人找麻烦,想用我的名头镇场子?”

    “开角店的,哪天没人找麻烦呢。”

    郑芝鹏稍稍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倒是挺钦佩他这个姐姐的,他姐姐既然是个美人,难道还嫁不出去么?甚至于怕是此前连婚约都有了,若是一般女子,拍拍屁股把自己一嫁,聘礼给娘家留下也就是了,可若这么做,她这五个弟弟妹妹怕是就都得流落街头要饭乞讨了,世道艰难,男子做生意尚且不易,何况她一个弱女子呢,若不是实在没有办法,哪个女子愿意给自己名声上多加一个奸夫?咱们家要钱有钱要势有势,若是因为这等小事去与他们家计较,岂不小气么?况且我不是还喝了他姐的女儿红了么,扯平了。”

    “四爷仁义。”

    “你知道他们家角店在哪么,领几个弟兄咱们去喝一杯吧。”

    “四爷您这是?”

    “确实是没别人可用了啊,布政使那个外宅,可是个真搔货,稍微年龄大一点的人我都不放心,若是被勾搭了,到时候咱们好事没做成,反倒容易惹一身骚。”

    “四爷,鸨儿爱钞,姐儿爱俏,那杨旭虽小,长得倒是挺俊,您可能有所不知,现在的姐儿就好这一口鲜肉馄饨。”

    “他不敢的,他的命不光属于他自己,身后还有四个弟弟妹妹和一个为了家人毁了自己一辈子的姐姐,虽然他算计我,也确实油滑,但听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是放心了不少,一家五张嘴等着吃饭,他不敢玩刺激,更不敢背叛我的。”

    “是,那四爷我这就去准备。”

第二十三章 卿本佳人

    杨旭家的小角店开在城西,临近城门拐角的位置上,因为挨着军械监,所以在此处作工的人倒是挺多,虽说世道不太好,但他们家的酒质量在中低端酒类里倒也算高的,称得上物美价廉,因此生意倒是也还算不错,外面支出来一大截摆了几张摊子,忙的时候可以当桌子用招呼客人,平时可以推出来卖个早餐,楼上看起来好像也给加出来一块,矮半截,倒是勉强能当二层使。

    郑芝鹏进店的时候,里面正热闹着呢,吆五喝六的,酒味和汗臭味混在一起,有点难闻,而一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姑娘,正站在柜台前,插着腰妞着膀子,伸出葱白的手指骂人呢。

    “你们都欠我多少酒钱没结了,还赊账啊,算我求你们了行不行,可我一家角店祸害啊,你们去别人家喝去行不行啊,不怕生儿子没屁眼的呀。”

    这应该就是杨旭的姐姐了,该说不说,长得还真挺漂亮的,原以为也就是中上之姿,现在看来中字都可以去掉了,身穿一紧身的褙子,下身一条长裙,倒把胸部的线条给勾勒的挺清晰,稍有点大,骂人时一生气好像都在晃悠。

    这女人有点水平,骂的虽都是粗鄙之语,音调却有点上扬,而且语气略带三分笑意,倒像是半真半假的玩笑之语,让人听了不至于太过于下不来台,只要气量不是太小也不至于恼羞成怒,再加上她这口音好像还带着点苏-州味,不是有那么句话么,宁听苏-州人吵架,不听宁-波人说话,嗓音又脆,倒是不招其他客人反感。

    只是这伙人明显是无赖惯了的,打趣着道:“我们都是光棍,谁跟我们生孩子啊,要不老板娘你给我们生一个?”

    女子骂道:“呸,一帮没廉耻的混货,老娘的便宜都敢占,等月底你们结了工钱要是还不还,老娘找人打下你们下截来。”

    有个瘦瘦小小的汉子闻言爬在桌上表情猥琐的嗅了一口道:“要说你家这酒香,可没有老板娘您的脂粉香,老板娘您可是越来越漂亮了,我若还不出钱来,您招我做个上门赘婿,给你作工还账如何?”

    说着,竟还伸出手来去摸她的手,女子躲过,显然也是恼了,倒也不敢动大怒,只是拿起了算盘说轻不轻说重不重的砸在那人脑袋上,骂道:“滚,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东西。”

    几个无赖汉嬉笑着回身欲走,却冷不丁的被几个大汉给拦下来了,正是小王等几个护卫,二话不说就是一计猛拳,三下五除二的就把这些无赖汉全都给放倒了。

    这自然是郑芝鹏下令出手了,他之前见杨旭辛苦,觉得生活不易,此时看来他的这个姐,怕是比他还要辛苦的多。

    小王等人将人扔在地上,请示道:“四爷,您看怎么处理?”

    “身上带钱了么?带了的话把钱还上就走吧。”

    几个无赖汉知道碰到了硬茬,连忙不停的磕起了头。郑芝鹏平静地道:“我这人不喜欢别人向我下跪磕头,我就问你们,有钱么,有钱的话把钱还了。”

    “没……没带钱。”

    “没带钱还敢出来喝酒,就是喝霸王酒了?小王,每人砍一根手指。”

    “是。”

    郑芝鹏这些护卫可都是这次郑芝豹给带来的精锐,都是杀惯了人的,闻言一点犹豫都没有就出了刀,这帮无赖汉还没等反应过来,手指就没了,有个倒霉蛋可能反应比较快,乱动,整个手腕子都给砍下来了,鲜血呲呲往外喷,特吓人,吓得整个角店的人都懵了,谁也不敢动。

    “大爷可否留下个名号来,弟兄们也好知道这次是栽在什么人手里。”

    郑芝鹏忍着笑意道:“我叫郑芝鹏,怎么,想找我报仇?”

    几个无赖瞬间就懵了,本就因为疼痛和失血有些惨白的脸色唰的就紫了,有个二货还哆哆嗦嗦的不断在地上又磕起了头,嘴里大声喊着饶命,一抬头才发现,身边的小伙伴全都二话不说的低着头连滚带爬的跑了。

    “你还不滚?”

    “我……我这就滚,这就滚。”

    说罢,这货真的就脑袋往地上一磕,熊猫似的团成团滚了,逗得郑芝鹏直笑。

    招了招手,对着女子道:“老板娘,我都坐这半天了,怎么不招呼客人呢?”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强作镇定,身体略略颤抖的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四爷您吃点什么?”

    就这么一句话的功夫,全酒楼的客人好像同一时间都吃完了饭似得,纷纷起身走了,却在临走时把钱都给留下了,有多没少,很快就一个闲杂人等也不剩了。

    其实杨大娘子有许多传闻中的男人,都知道半真半假,却谁也不知道谁是假,不过大家普遍还是都认为,郑芝鹏这个传说中的姘头是最假的几个之一,毕竟这身份地位的差距有点大了。

    却特么没想到,这煞星居然是真的,这不是有病么,你都傍上这位爷了,还开特么什么破角店啊!

    郑芝鹏胳膊拄着下巴,颇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敢打自己旗号的美貌老板娘,发现这女子不但漂亮,眉宇间还带着一股英气,暗想,这花名传的不亏。

    女子倒是很忐忑,毕竟到底有没有一腿,她自己心里还能没点数么,这正主找上门来,她一时真有点手足无措了,总不可能是来喝酒的吧。

    目前来说,郑芝鹏的名声在杭-州还是有一点争议的,毕竟他最近虽然积极学习杜老板,但前身造下那么多的恶,总得有一段时间让旁人忘却,再说,杜老板的名声在普通老百姓的眼睛里难道就比富家恶少慈祥么?

    “别紧张,没别的意思,见了这种混账压不住火而已,杨旭在么?我是来找他的。”

    “您认识小旭?”

    “他没跟你说过?”

    女子略带懵逼地摇了摇头,心里更忐忑了。

    两个人尴尬的坐了一会,杨旭终于出现了,见到郑芝鹏,大喜过望,道了一声四爷您真的来了啊,然后就转身去飞快的拿了几碟子小菜,两坛酒招呼着,对着他姐道:“姐,四爷都来了,你下厨做几道拿手菜去啊。”

    女子更懵,她现在整个人都是木的,脑子里一片空白,闻言条件反射的就站起来,转身进厨房了。

    杨旭见他姐转身离开了,马上就跪地上道:“四爷我知错了,您既然不请自来,想来一定是都知道了,这两天我也反思了许多,我的手段太急了,我不应该设计您,我……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求您高抬贵手,不要迁怒于家姐,我做的这些她什么都不知道。”

    郑芝鹏点头道:“你先起来,你知道我不喜欢别人跪我的,你说你姐不知情,这我倒是信的,你姐处事比你老辣多了,我也相信她做事不会这么急躁和没分寸,只是你姐既然什么都不知道,那你那天送我的女儿红是哪来的?”

    杨旭老实道:“是我从隔壁偷来的,是老张头给他女儿准备的女儿红,也有十六年了,后天他闺女就出嫁,酒提前起出来了,我就在半夜趁他们睡觉给偷梁换柱了,是真的女儿红。”

    “人家嫁女儿的酒,你都敢偷?还是偷了送给我?我特么还给喝了?”

    “那老张头见我们家没大人,从小欺负我们,占了我们家不少便宜,我偷他家一坛酒只能算利息。”

    说罢,杨旭紧张的咽了口吐沫,好似一个等待处置的罪犯。

    郑芝鹏眯起眼睛,沉默了好一会。

    突然一阵香风吹过,一抬眼原来是他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坛酒,一打开满屋飘香,飞快地给郑芝鹏和自己都倒上,媚眼含情地笑道:“四爷,我弟弟不懂事,这是我的女儿红,二十二年了,敬您一杯。”。

第二十四章 临时起意

    不得不说,这位杨家大娘子真的是很会做事的人呢,而且非常善于利用自己是女子,还是美女的优势。

    一个巧笑嫣兮的妹子,把自己的女儿红拿出来请你喝,多大的火也发不出来了,况且郑芝鹏本来火也不算很大。

    只是这酒么,这时候喝不喝好像都不太合适了。

    咱又不是差这一口酒的人,上次那一坛若不是杨旭硬塞给自己,又看在他们一片心意的份上自己也不会收的,现在既然都这样了,哪能再去喝人家的女儿红?

    可是不喝吧,似乎也不合适,这姐们干活有点太利索了,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人家就给开开了,不喝反而才浪费了,况且不喝的话人家心里也安不下来。

    正想着呢,犹豫着呢,就见杨大娘子端起碗来咚咚咚就把自己那一碗给喝了,一口气都不带停的,放下了碗来,一张俏脸霎时间染上了一层红晕,动作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下就更软了起来,更增几分风情,可偏偏郑芝鹏却觉得这女子脸上的英气反而更盛了几分,一时不由呆了一下。

    这一呆,那杨大娘子却是不停,二话不说就又是一碗倒出来,都没缓口气的就喝了,然后又抢过先前给郑芝鹏倒的那碗,一仰脖也给干了。

    一分钟不到的功夫,这女人三碗老酒已经进肚了,放下酒碗的时候酒红已经蔓延到了脖子上了,估摸着再往下还有,可惜是看不到了。

    “妾一介女流,都已经连喝了三碗了,郑家四爷诺大的名头,怎的这般扭捏?莫不是个小肚鸡肠,连二两黄酒都装不下的小气鬼?”

    说罢,女子冲他抛了个媚眼,又给郑芝鹏倒了一碗酒,用的还是之前的那个碗,她刚刚用过的那个,碗口处还有一圈唇印,再看其人,端着碗,水蛇似的半醉半醒的扭着身子,撅着小嘴似嗔似娇。

    有点香艳的画面,但郑芝鹏却有点想笑,还有点略感心酸。

    “身不得,男儿列,心却比,男儿烈,今日得识杨大娘子,方知巾帼不让须眉,请娘子正坐,郑某并非见色起意之辈,愿真心与杨大娘子作知己之交。”

    说罢,郑芝鹏饮了碗中之酒,许是酒劲上头了,直接砰的一下就将自己的宝刀给拍在了桌上,口中道:“郑某对娘子绝无半点轻慢,更不敢有非分之图,此乃郑某随身这佩刀,今日既饮娘子之美酒,便将此刀赠与娘子了,若今后再有魑魅魍魉之人欺辱娘子,娘子大可以此刀斩之。”

    杨大娘子愣了一下,随即眼泪喷涌而出。

    郑芝鹏说这种话,她是信的,因为并没有骗她的必要,若是非分之图,哪里用得上这么麻烦,她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勾勾手指也就上床了。

    却不想自己孤苦数载,第一个给自己尊敬的居然是这般遥不可及的大人物,当即正坐,却是再无半点魅态。

    “妾,谢过郑四爷看重,再敬四爷一碗,然宝刀贵重,实不敢收。”

    郑芝鹏笑着也喝了酒,又道:“倒也并不是白白送你,却有一事想和姑娘商议。”

    “四爷吩咐便是”

    “也是刚刚临时想到的,我平日所接触的,大多还是财势双全的人物,然而市井草莽之中其实也卧虎藏龙,英杰豪侠之客并不在少,我的意思是,投资姑娘的角店,将面积再扩大一些,用以招揽江湖群豪,姑娘不必给我分润,但遇上豪侠江湖客,亦或是有本事的人,麻烦帮我接济一二,兼且帮我打听着消息,也就是了。”

    杨家娘子反应也是快的,便道:“四爷是让妾身帮四爷打探消息,传播义名,拉拢人才,便如梁山上的朱贵一般?”

    “正是,我以为娘子之才,并不输于朱贵。”

    杨大娘子郑重一礼道:“承蒙信重,妾无以为报,必实心用事,以报恩德。”

    杨旭在桌上听得都懵了。

    四爷不是兴师问罪的么?怎么又变成收编投资了呢?看上我姐了?随即心中苦笑,暗骂自己蠢笨。

    郑芝鹏又聊了一些扩大角店的事,又说了许多来自于后世的想法,比如地下拍卖会之类的,杨大娘子一一牢记,心中自然是震撼莫名,只觉得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层出不穷,细思却又大多都可行。

    直到天色都已渐渐晚了,郑芝鹏才停下话头,打算回家,临走时又摸了摸杨旭的脑袋,笑道:“你这孩子却也伶俐,本来这次来是想给你介绍一个差事的,但你姐毕竟是女子,许多事靠他一个人也着实忙不过来,你还是留下来帮她吧,倒也是好用的,只是你油滑太过,未免失了下乘,人不能太直,但若太滑,而又外露,就很难成什么大事了,多跟你姐再学两年吧。”

    杨旭整个人都是懵的,只得道:“谢四爷教诲。”

    郑芝鹏笑笑,起身告辞,杨大娘子却起身道:“四爷坐了一下午了,想来身体应是疲乏,若不嫌弃,何不随妾去后院居所暂歇一二?”

    郑芝鹏闻言笑道:“不必了,我既看中娘子,当娘子挚友知己,又怎么会挟恩图报呢。”

    “妾再谢四爷看重,然妾本就是风尘中人,四爷倒也无需怜惜太过。”

    “从今天起,你不是了,你是我郑芝鹏的伙伴,朋友,郑某又怎会做轻慢朋友之事呢?”

    言罢,郑芝鹏抱拳施礼,左手大拇指高高向上扬起,微笑着走了,而杨大娘子却又一次红了眼圈。

    回家的路上,小王又欠了吧唧的来问道:“四爷,您不是说来找那杨旭去布政使那外宅家帮闲么?怎的就变成开酒楼了?那布政使那边岂不是还没有人交代?”

    郑芝鹏笑道:“布政使那边,本就只是一招闲棋,张秉贞那头老狐狸,老谋深算的很,这一省大权轮到布政使手上都还不知能剩下多少,又不知有多少会漏到外室,重要性比之这个市井中的酒楼,不知差了多少。”

    “可是四爷,咱们家不也有酒楼么,何必要找个外人,还是个女子?小人实在想不明白。”

    “咱家的那些掌柜,我总共才见过几面,于我之间有甚恩义可言,如何就会比这外人更可信了?又凭什么保证他们就会实心用事呢,至于女子之身,其实除了受欺负一点,反而更占优势,我把佩刀都给留下了,我倒是真想看看,还有没有人敢这么不拿我当回事。”

第二十五章 来者不善

    一晃眼,一个多月过去了,郑芝虎和郑芝豹都走了,只留下郑芝燕一个,算是跟在他身边帮忙做事,顺便历练自己,而郑芝鹏本人也已经变成了个彻头彻尾的大忙人,成天奔波于松江和杭-州两地,有时候睡醒之后,要先看一眼卧室的摆设才能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在哪。

    现在他的腿已经大体无碍了,所以只要在松江,他都会坚持和义从们一起训练,而杭-州则有意思了,其实杭-州真正牵绊他的应该是张秉贞才对,但他有事没事却特喜欢往杨家的角店跑,将那简直当成了个休闲娱乐的场所。

    倒不是贪图杨家娘子美色,而是单纯的喜欢那个地方,现如今杨家的角店是一边扩建一边营业,郑芝鹏的佩刀就高高的挂在柜台的后面,特显眼,所以渐渐的,普通百姓倒是不怎么愿意去那喝酒了,反倒是江湖客,却是越来越多,明明角店在城西,但哪怕城南的江湖人也都习惯去那吃饭喝酒。

    郑芝鹏觉得,跟这帮江湖客接触起来,比之跟张秉贞那帮官僚要舒服多了,也有用多了,那帮官老爷都是高屋建瓴的,可自己一个二十一世纪硕士,那些高大上的东西未必就比他们差了,反倒是类似于一些市井中生存的法门,对他却更有用处,包括各县各乡的民俗见闻,也远比那些官员嘴里冰冷的数字要有用,而这些江湖客可能也都觉得郑芝鹏跟他们聊天是抬举他们,都是知无不言。

    这一日,郑芝鹏正在角店里跟一帮江-西来的商人聊天吹牛,郑芝燕却突然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颇为儒雅的中年男人。

    “四哥,这位徐大人来家里找您,我怕怠慢了贵客,就给引到这来了。”

    “徐?徐大人是……”

    中年人拱手施礼道:“谈不上大人了,家严丧亡,回乡丁忧,已经是单纯的白身了,郑公子,自我介绍一下,徐本高,家父徐朗。”

    郑芝鹏明显是愣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尽去,又看向郑芝燕,郑芝燕摊开双手,耸了下肩膀,做了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没什么可说的了,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俩人基本就没有什么和解的可能性。

    来者不善啊。

    “杨大娘子,楼上的雅座可建好了?”

    “回四爷,已经建的差不多了,只是没正式用。”

    “甚好,麻烦将雅座收拾出来,我与徐大人有事相谈。”

    徐本高却伸手打断道:“不必了,这次来只是有些许公务要询问郑公子,问完就走。”

    郑芝鹏死死地盯着他,却见此人脸上平静,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倒像真是来办公事的一般,更看不出此人深浅了。

    “徐大人……不是回乡丁忧的么?怎么还有公务?”

    “唉,国家正值多事之秋,便是回乡,又怎么能不心忧国事呢?陛下也知我忠贞,故虽在孝中,却也担了个督察御史的职责,奏疏,还是可以直达御前的。”

    郑芝鹏深吸一口气,脑子里飞速的在转,说实在的他已经有点慌了,却还是尽量保持冷静道:“既如此,却不知徐大人不去纠察百官,来找我有何贵干?”

    “郑公子说笑了,郑公子虽是郑家人,却也是这浙-江巡按使衙门的把总,难道不算是浙-江百官之一么?”

    “迟到,早退,缺勤,我全都占了,徐大人不用纠察了,直接上报个巡察使大人或者张部堂吧,若是徐大人觉得他们包庇我,就尽管把折子往御前送就是了。”

    徐本高儒雅一笑道:“郑公子误会了,郑公子既是郑游击之弟,又怎能真的跟普通把总一样接受考勤呢,其实我向来都是主张开海的,令兄虽是倭寇出身,但世道都已经坏成这个样子了,只要他抱有一腔爱国之心,能切实的有利于浙-江之稳定,些许陈年旧事,又何必抓着不放呢。”

    郑芝鹏又深吸一口气,喝了一杯酒,索性道:“我不是官僚,没徐大人那么深的城府,装不下去了,你也别装了,我看着都累,到底想怎么样,划下道来,我接着就是。”

    徐本高还是那副死德行,面上带笑心平气和地道:“郑公子,我在跟你谈公务,私仇的事,咱们日后再说也不迟,郑公子的这个把总官职虽小,但责任却是颇重,是浙-江抗倭大业中最重要的一环之一,事关一省甚至数省的百姓福祉,徐某人自幼读孔孟圣贤之道,公私分明四字,还是懂的,我是想来问问,郑公子的抗倭乡勇是如何规划的?郑家可有在此处安排人手?可有布防图?陛下听闻江南重燃倭患,很是重视啊,这也是我丁忧这两年的重中之重。”

    “抗倭布防?”

    郑芝鹏自然不知徐本高的目的何在,却也更不可能信他所谓的公私分明,所以凡是敌人想要的,那就绝对不能给就是了,于是冷笑着拒绝道:“此乃军机要害之物,除了张部堂,我谁都不能给。”

    徐本高却好整以暇地道:“郑公子,本官在丁忧之前好歹是左都督,论级别,张秉贞也就是跟我平级,又正管监察,这图我便是管张秉贞亲自去要,他也必须得给我,所以郑公子,咱们还是痛快一点吧。”

    郑芝鹏更懵了,却依然嘴硬道:“没有,我郑家倭寇出身,起于草莽,打仗向来没什么章法,想怎么打就怎么打,所以一应布防全都没有图。”

    徐本高点头道:“原来如此,倒也理解,只是郑公子,既然已经招安为朝廷做事了,以前的这些毛病还是要改的,我打算过几天就下松江各县去巡查一下,看看各乡乡勇到底是真的在训练,还是在空耗国帑,毕竟是家乡所在么,如果只要松江一带的防御,不知郑公子这图几天能画完?总不能让本官,把所有沿海甚至沿河的乡镇都走一遍吧。”

    “…………”

    “郑公子?”

    “我要先问过张部堂的意思,才能答复你。”

    徐本高点头道:“应该的,正好我也有事要见他,咱们一道去如何?”

    “我还有事,晚上再去。”

    徐本高笑着道:“好,那我就等着郑公子的图了。”

第二十六章 阴谋

    徐本高走后,郑芝燕一圈一圈的转:“这人不能留,摆明了就是来报仇的,尤其是刚才我面对他的时候,感觉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一样。”

    郑芝鹏苦笑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若说他不想报仇,鬼都不信,若他刚才骂我一顿大打一架那还好说,可现在这样,八成是有什么阴谋成竹在胸了,可人家是丁忧前的二品大员啊!咱难道还真能做了他?回乡的二品大员若是都不明不白的死了,朝廷的脸往哪放?严查到底的话万一把你查出来,事就闹大了,再说这种人哪里是这么好杀的?”

    “那怎么办?”

    “唉~兵来将挡吧,好在毕竟是个丁忧的二品,我先去找张秉贞商议一下再说,只是我没想明白,他这阴谋到底是冲着哪来的,真要到图穷匕见的时候,怕是就已经晚了。”

    “那……给他一张假的呢?”

    “不可能,人家是丁忧前的督察院的头,给张假的,一旦出了什么篓子连张秉贞都吃不了兜着走,或许这就是他的目的?应该不是,不会这么浅,到底在图什么呢……”

    一阵香风飘过,却是杨大娘子坐在了边上,口中道:“我前日听了个小道消息,只是谣传不知真假,也就没报给您,不知与此有没有关系。”

    “说来听听。”

    “前日有一桌广-东来贩马的商人,喝酒吹牛的时候提到,刘香最近有些异动,可能要北上,我又旁敲侧击的问了两句,他也是听别人喝酒吹牛的时候说的,却是难说真假了。”

    郑芝燕当即道:“这不可能,钟斌还在的时候他都不敢和他合兵,如今钟斌都灭了,如何还敢北上?不谦虚的说,没人能在福-建沿海跟我们郑家作战,来多少灭多少。”

    郑芝鹏却思量了起来,良久才道:“谁说刘香北上,就一定是要劫掠福-建?若是他再往北一点,劫掠江浙呢?杨姑娘你也是这个意思吧。”

    杨娘子点头道:“我不懂海上的事,不知有没有这个可能。”

    郑芝燕愣了一下,道:“这……劫掠江浙的话,应该更不可能吧,南-京尚有一支满建制的水师,虽然战斗力也就一般,但总是有的,若是再把大哥给引来,岸上与海上夹击,他岂不是自寻死路?再说他们都是广-东人,连路都不认识,语言也不通,他能劫掠谁去?这不是找死么?”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徐本高和他有所勾结呢。”

    郑芝燕腾的就站起来了:“二品大员通倭?这怎么可能?他疯了不成?再说这是他老家,他通倭对他有什么好处?”

    郑芝鹏缓缓道:“仇恨,本就使人疯狂,你说这么干对他没好处?干掉我给他爹报仇难道还不够么?进一步把大哥也给干掉,难道不够么?”

    郑芝燕一屁股坐椅子上,彻底的懵了,口中道:“若他真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为,那咱们……”

    “先要海防图,转手送给刘香,然后刘香冒充咱们家的旗号上岸,跟他们徐家里应外合,先劫掠松江,怕是几天的功夫就能把松江城给打下来,人家满载而归,朝廷都未必能反应的过来,到时候,我就死定了。

    我之前让咱们家的人冒充了他,现在人家若是冒充咱们,又一路势如破竹的话,根本就说不清楚,总不能说他们是钟斌余孽吧,钟斌全盛时也就两万多人,刘香可是有四五万人之多,这屎盆子扣脑袋上咱们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搞不好大哥招安以来这么多年所做的努力全部白费,扣个谋反的帽子给他。”

    郑芝燕艰难的咽了口口水,小脸煞白,小手冰凉。

    “就算大哥没事,可总得跟抗倭剿匪吧,你说刘香来江浙是客境作战,可大哥难道就不是么?大哥的底气,无非是他已经招安,可以随时得到岸上官府的支援和支持,还可以与南-京水师配合,可那徐本高此前可是管督察院的,只是守孝回家又不是夺职撵回来的,若以监管、纠察之名查探南直隶兵马甚至于咱们郑家的动向,你说南-京隶那帮坐冷板凳的,会不会拒绝他?

    这些消息若是都传给了刘香,必要时他再拖一拖朝廷这边的行军,那特么大哥比之刘香的优势到底在哪?要知道刘香虽然兵力、火力、财力都不及大哥,但他们常年劫掠,远比咱家的兄弟善战,真要是单纯的硬碰硬,鹿死谁手可就不好说了,恐怕胜了也是惨胜。

    就算打出了惨胜的局面,宝岛的荷兰人难道就是吃素的?甚至于一个没有了强横实力的郑芝龙,朝廷还能不能容?此人,在陷我郑家于死地!”

    杨娘子听了也有点吓傻了,小声道:“天下竟然有如此狠毒之人,为了报仇,先引贼人屠戮了自己的老家?”

    “徐家有碉楼,在华亭县俨然是城中之城,到时候就说倭寇急切间打不下来便是,此举足以保他们全家平安,至于同城百姓,或许在他心里远不如给他亲爹报仇重要吧。”

    郑芝燕道:“这……这都是臆测,应该不止于此吧。”

    郑芝鹏摇头道:“越琢磨,越觉得应该就是如此,否则他为何非要布防图?还是松江一带的,况且此事就算只有半分可能,也得当做十分去应对才是,走吧,去见张秉贞。”

    说罢,郑芝鹏拉着郑芝燕抬腿就走。

    走到一半才回过头,抱拳给杨大娘子行了个礼:“多谢娘子,此事若为真,非娘子我郑家怕是都要因此而亡了。”

    “四爷千万不可如此,这是妾应做的,您投资,本就是为了这些江湖上的小道消息,若不是今日那人来了想起,这消息就不报与您知晓了,说来,应该是妾的失职,是妾要请四爷不要怪罪才是。”

    “好,那就不跟娘子客套了。”

    “四爷慢走。”

    郑芝鹏也确实已经没有跟她再多客套的心思了,简单这么聊了两句之后,便出门骑马,火急火燎的去巡抚衙门寻张秉贞去了。

第二十七章 应对

    巡抚衙门。

    张秉贞听了郑芝鹏的汇报,也是后怕不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部堂大人,此事虽只是凭空臆测,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是您举荐的,松江若真被刘香打着我郑家的旗号给屠了,您也会受到牵连,况且刘香若是以后真在江浙一带劫掠,怕是也不用等那七省总里了,设个两省总督也是正常。

    而徐本高的级别毕竟在那,又正好人在松江守孝,到时候未必就不能被夺情起复,到时候,他管着您,管着抗倭,不但您的官职不保,我郑家不保,怕是就连这江南数省之百姓,也要遭殃了,真要是让刘香因此做大,他们俩学我大哥和熊文灿,一纸降表,谁也没办法。”

    张秉贞闻言深深的吸了口气,阴沉着脸,对郑芝鹏怒目而视:“都是你做的好事!惹谁不好非得去惹徐家,现在本官都被你连累了!就算你那些臆测是假,他也已经把我恨上了,等他回京后官复原职,本官这个巡抚也当不安稳了。”

    郑芝鹏的情绪到时已经平复许多了,此时倒是比突闻噩耗的张秉贞还要稳,轻轻喝了口茶,又点了跟雪茄,道:“不管是不是我连累了您,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所以部堂大人,您于我,于郑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所以无论如何,也要让这个徐本高,在两年之内死在这,至少此时,您才是一省之首。”

    张秉贞惊的连忙四下回头,发现一应丫鬟仆人早就远远的撵开了,这才虎着脸道:“这种话当你没说,我也没听过。”

    “明白,没有万全把握之前,绝不让部堂大人为此心忧。”

    “你……算了,此事暂且不提,就说近日之祸,若你的臆测果然属实,要如何是好?”

    “需要大人配合。”

    张秉贞不无悲哀地叹了口气道:“我只是浙-江的巡抚,松江虽近,我所能做的却也有限,难道你敢给他一张假图不成?他要下乡考察是真,瞒不住的,到时候无论真假你都要先吃一顿折辱。”

    “是,而且现在跟我大哥写信求援也已经来不及了,说不定那刘香已经在海外某个小岛上等着了,只能暂且让我郑家假冒刘香的那些人先把身份换回来,然而你我都尚且觉得此事不敢置信,那刘香难道就会对徐本高无条件的信任么?会不会怀疑这是个引他上岸的圈套?

    所以假如此事为真,那刘香起码第一波上岸不会派太多的大部队,怎么也要试探一下,我们何不将计就计,以此离间此二人?此时此刻,已是敌在明,我在暗了,是咱们在设计他们。”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冒充徐家,打个伏击先灭刘香的先头部队,使其疑神疑鬼不敢来犯是吧,你是想把这李代桃僵之术给使得尽了,此计倒是可行,只是那徐本高现在虽然回乡守孝,却还定了个监察御史,也是难办,浙-江一省的任何军事调动,都不可能瞒得住他。”

    “我也知道,只是这两个月来,咱们不是已经开始训练乡兵了么,咱们这的乡兵毕竟也是当年的戚将军留下来的种子,虽然时过境迁,可难道就没有带着底子的了么?您可知哪些乡勇,可能会善战?我想请部堂大人一纸调令,越过布政使衙门和巡察使衙门,把人先调到浙江来。”

    “善战乡勇……可以从当年戚家军调教过的乡镇里找找,只是乡勇打刘香,是不是有点以卵击石呢?”

    “我还有差不多一千人的义从,没别的办法了,拼一把试试吧。”

    张秉贞闻言思索了一会,终究还是点了点头,随即便取来纸笔写下了手令。

    不得不说张秉贞这人官得虽然也就那么回事儿,这能力却真是不错,浙-江一省那些乡民善战抱团,他居然都能记得门清,既不用问也不用查。

    “别人办此事我不放心,手令给你,你去叫人吧。”

    “是,此乃我自己的身家性命,请部堂大人放心,不敢说必胜,却一定实心用事。”

    张秉贞也只是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道:“去吧。”

    …………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郑芝鹏便让郑芝燕拿着张秉贞的手令去调乡兵去了,让他们大部队在城外县里扎下,由郑家亲自花巨资给他们安排地方,领头的则到时候去杨家角店寻他。

    郑芝鹏则去了杨家的角店,又送了一笔巨资,吩咐道:“扩建的速度要加快了,我已经让人假扮于我,回松江了,所以这段时间我必须消失,以迷惑徐家耳目,劳烦娘子替我遮掩则个,若是碰巧被人发现,怕是只能解释说我在你这幽会了,要是有损了娘子清名,还望见谅。”

    杨娘子苦笑道:“整个杭-州城,谁不知妾是你的女人,倒是妾之前的那些姘头,现在都不敢再来了呢。只是妾这里地方小,您要隐藏身份的话也不好让您住客房,您给的那些钱全都用于扩充店面了,后院居所实在是有些简陋狭小,怕是要委屈四爷了。”

    “生死关头,哪还顾得上什么简陋狭小,如此就麻烦娘子了。”

    “如此,四爷您跟我来。”

    说着,郑芝鹏就被领去了后院,入眼一看,霎时间就惊了,因为他想过会简陋,却没想到会简陋到这个地步。

    院子里除了一个石磨和一口大缸之外屁的东西都没有,两间破土房好像都还漏风。

    “我……我给你的钱,陆陆续续也有大几千两了吧,这都一月有余了,怎的不修缮修缮局所?”

    “四爷给妾的银两是用来扩建角店用的,哪里敢花在我等居所上?本想着,等将来角店扩成,赚了钱,再来改善的,却不想您居然要屈尊来住,只是现在却又已经不好再大动干戈,惹外人进后院了。”

    郑芝鹏闻言哭笑不得,这女人原则性倒是真挺强,你哪怕拿出十两来也好啊。

    杨娘子将人引入那间小房道:“这是妾的闺房,隔壁那间是妾五个弟弟妹妹的居所,您就住这吧。”

    “唉,也只有如此了。”

第二十八章 藏身

    默默的掏出一根雪茄点了,郑芝鹏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这个小屋。

    屋子很小,也并不是特别干净,不过到底是女儿家的闺房,东西摆放的倒是挺利索的,有个破了半边门还缺个锁的柜子,里面装满了女子衣物,郑芝鹏甚至还很清楚地看见那一摞衣服上面的那个几个肚兜。

    床则有点小,而且好像还缺了个角,用不知什么东西垫着,躺上去有点晃悠,而且伸不开腿。

    真有点后悔,为啥要在这地方藏着,那徐家又不是杭州本地势力,哪用得着小心到这个地步,况且就算是非藏不可,难道还没有能藏身的地方了么?怎么就鬼迷心窍的跑这藏着了呢。

    不一会,便听门外敲了敲门,郑芝鹏喊了一声进,却是杨旭来了,身后还背了一个硕大的包裹,口中道:“知道四爷一定住不惯,特意给四爷买了一些生活用品,都是全新的,也不知何不何您用。”

    说罢打开包裹,倒果然都是全新的必需品,比如尿壶什么的,这种小物件,用人家的也确实是不合适,见郑芝鹏在抽雪茄,他还连忙将一个干净的新痰盂拿出来,当做烟灰缸放在郑芝鹏的脚边。

    见他站在边上似是有点拘谨,郑芝鹏笑着让他坐下,随口跟他聊了起来:“最近一直没怎么注意你,你现在都帮你姐负责一些什么?还给人帮闲么?”

    杨旭道:“不了,我现在主抓扩建装修,我姐负责具体经营,我三弟今年也十二了,倒是能帮我姐给点了跑个堂什么的,最近一直都招着人呢,只是这年头能信得过的不多。”

    郑芝鹏道:“怎么也修缮修缮你们自己住的房子。”

    “谁能知道您要来啊,托您的福,虽然您给我们投资的钱我们不敢动,但好歹这两个月来生意好做了许多,只是我们哥姐六个一人换了一身新衣服,姐姐又买了点珠钗首饰充门面,自然也就没在房子上动钱,我们都是住习惯了的,好钢自然要用在刀刃上,先充了面子再说里子不是,再说过几个月我们肯定要盖新房子的,这老房子就没动。”

    郑芝鹏点头,表示理解,却问道:“你们六个孩子,就是挤在这么两间房里长大的是吧,也是怪可怜的。”

    “房子不过是睡觉的地方,有张床其实也就是了,倒也并不觉得苦,其实杭-州城里上无半片砖瓦的人多了,我倒是挺知足,就是小时候总受气,委屈有点咽不下。”

    说着,小杨旭眼神中居然有一抹凶光闪过,好像还有一点泪花。

    随即却又展颜一笑道:“不过现在好了,有四爷您给我们撑腰,那些曾经欺负过我们的,现在全都怕我们怕的跟狗似得,从小到大,印象中姐姐几年加起来也没有这俩月笑得次数多,我说那种发自心底的笑,不是那种逢场作戏。”

    郑芝鹏也是闲着无聊,便问道:“装修扩建这种事,你还处理得来么?”

    “还行吧,刚干的时候倒是被骗了几次,不过我手脚勤奋,啥活都亲自干一干,其中门道也就能摸的差不多了,您是不知道,扩建这种事,一刻不在现场盯着都不行,不但不给你出活,还总是莫名其妙的丢一些耗材。”

    两人又聊了一会,杨旭略有点忐忑地道:“四爷,您抽的这种烟……好抽么?”

    “干嘛?想抽?”

    “想尝尝”

    “你才多大啊,再过些年吧,其实这东西对身体并不好。”

    “哦……”

    不一会,这货又瞪着大眼睛试探着的问道:“四爷,这种烟,杭-州城里有卖的么?我到处找都没看见过。”

    “你要干嘛?”

    “嘿嘿,就问问。”

    “好像确实是没有,这东西是那帮红毛鬼子传进来的,他们那抽这东西的其实也不多,跟咱们大明也没有形成规模贸易,流到岸上的很少,大多是作为搭头流进来的,我郑家毕竟是干这东西的,所以倒是有一些,别的地方么,确实倒是不多。”

    “哦~”

    见杨旭俩眼珠子滴溜溜的不停乱转,一看就是在动鬼心思,郑芝鹏笑着就用手指头怼了他脑袋一下道:“又琢磨什么呢,是不是还想卖这东西啊。”

    杨旭埋头傻乐道:“四爷就是四爷,啥都瞒不住四爷。”

    “滚蛋,我自己都还不够抽呢,哪有多余的给你,要卖自己想办法去。”

    “哦~”

    “行了,滚去监工吧,我还用不着你来陪我。”

    “哦,对了四爷,我从工地上拿点料回来吧,我知道您为了隐秘起见最好这段时间不见外人,可我们兄妹六人总可以搭把手,至少把这漏风的墙给补上。”

    郑芝鹏想了想,倒也觉得应该如此,他也怕万一下个雨啊什么的这破房子漏水,便点头了。

    果然过了一会,杨旭就拎来大桶小桶的黄泥和几大捆的茅草,招呼着自家弟弟妹妹就干了起来。

    郑芝鹏本来在屋里心安理得的正抽着雪茄,可是没多大一会心里就有点不得劲了,毕竟杨旭今年也才十三四岁,他的弟弟妹妹能有多大?那八九岁的小姑娘,用嫩生生的小手在外面干活,他在屋里抽烟,这……有点说不过去呀。

    毕竟穿越过来的时候尚短,主观意识上他还是一个现代人,加之他现在又没什么事儿,便也就出了门,从孩子手里也接过一份活,就跟他们一起干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杨旭他们自然是百般的不干,却拗不过郑芝鹏坚持,无奈之下也就只好由他了,渐渐的,郑芝鹏居然跟他几个弟弟妹妹也勉强熟络起来了,至少几个小崽子不再怕他了。

    当然,这种活两辈子加一块郑芝鹏也没干过,他干错了又没人敢说他,以至于这房子补的就更慢了,明明是一个时辰就能干完的活,却愣是干到了晚上,累得腰酸背痛的,他却还有点洋洋得意。

    杨大娘子回来后笑道:“四爷您长衫上都是泥,脱下来妾帮您洗一下吧。”

    郑芝鹏想都没想地道:“好啊”

    然后三下五除二就给脱了,然后,不但杨大娘子愣了,郑芝鹏自己也愣了,因为他没穿里衣,是光着膀子的。

    毕竟现在天虽已渐凉,但顶多也就是初秋,郑芝鹏虽然知道明朝人一般都是穿里衣的,却实在嫌热,所以……

    杨大娘子倒也不是没见过光膀子的爷们,只是郑芝鹏这么一脱,却觉得一片白花花的直刺眼睛,羞的霎时间脸就红了。

第二十九章 穿越者福利

    闲言少叙,一晃眼四天的时间就过去了,大约申时十分,陆陆续续的各乡的乡勇团练就到了杨家角店。

    角店这种地方,人来人往的,倒是并不怎么引人瞩目,因此郑芝鹏让杨娘子开了个单间,安排众人一次落座,就跟他们喝上了。

    众人都多少少都有些紧张,这也是正常的,毕竟郑芝鹏跟他们的身份差距就已经有些巨大了,而且虽然不清楚具体干啥,但总是打仗却是没跑的。

    还是那身粗布的杜老板套装,站起来端着一碗酒,笑着道:“诸位,你们今天能来,不管怎么说,都要感谢你们给我和部堂大人这个面子,我先敬诸位一杯吧。”

    说罢,郑芝鹏当先一饮而尽,众人自然也不可能推脱。

    却见坐在他边上的一壮汉放下酒杯后直截了当地道:“四爷,我们都是粗人,有些话我就替诸位兄弟问了,这次部堂大人相邀,到底是让我们打谁?我等不过是乡勇而已,就算做过些简单的军事训练,也不过是为了抵抗倭寇,保全乡民而已,若是对外征战,便是我等有心报国,却也实在无力啊,为何放着朝廷正规的军队、军户不用,却反而用我等?”

    众人不语,但看神色明显也都是这个意思,郑芝鹏倒是早有预料,答道:“找诸位来,自然是为了抗倭,不过此次既是为官府做事,却也是为我郑家做事,官府如何奖惩姑且不提,我郑家做事,我郑芝鹏做事,什么时候亏待过弟兄?一定不会让你们白忙活的,今日凡是跟诸位来的弟兄,每人先发一两银子,算作见面礼,打仗的钱另算,如何?”

    还是那个大汉道:“四爷和郑家的仁义,我等自然不会怀疑,也相信财货二字,自然不会短缺我等,实话讲,若非这次拿着部堂大人首领召唤我等的乃是六爷,我等可能连来都不会来,这是我等手下乡勇,俱是有家有口之人,若是有所折损,我等回乡要如何与他们的妻儿老小交代?”

    “如有战损,按我郑家自家兄弟的抚恤价钱算,伤残五十两,阵亡一百两,如何?要知道朝廷正式的兵可只有四两,而且几年都不一定领得到,我郑芝鹏说话算话。”

    那人叹气道:“唉,可是再多的钱,总有花完的一天,我等都是有家有田之人,又不是活不下去的流民,脑袋绑在腰上玩命,总是有些……”

    郑芝鹏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要知道他的条件已经非常丰厚了,现在又不是太平盛世,莫说乡民,便是站在杭-州墙头上喊一嗓子,一百两银子一条命,怕是排队卖命的人都能堵到苏-州去。

    “当然,我等也知道,这年月一百零银子卖一条命,已经是赚到了,自然不敢跟四爷狮子大开口,只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不知我等可否高攀,跟四爷交个朋友?”

    “哦?如何交个朋友?”

    “四爷若是拿我等当朋友,我等为四爷莫说去打倭寇,便是刀山火海,上了又能如何?

    所谓见面礼或是一应财货,甚至丧葬抚恤,我看就都免了吧,毕竟四爷虽豪富,那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只是我等都是沿海的乡民,土地不甚肥沃,甚至一大半都是盐碱地,收成实在有限,近年来朝廷又加派三饷,着实已是无力承担,郑家的生意货通天下,能不能照料我等一番,也让我等过上好日子?能不能让部堂大人通融一下,不要再征我等三饷了?毕竟我们帮朝廷打了仗,也算是半个兵了吧。”

    众人闻言又是一顿连连点头,郑芝鹏以探寻的眼光望过去,其他人虽都有点胆怯,却很明显都是这个意思,俨然是要以此人马首是瞻了。

    郑芝鹏这才仔细地打量起此人来,别的不说,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实在不像是一个乡里面种地练兵的农民,倒像是个识文断字的。

    却见此人浓眉大眼,一副憨厚老实的面相,但细细端详之下却又有几分文雅和英气,穿着虽是粗布短衫,却好像又隐隐跟周围人有点格格不入。

    “敢问阁下名姓,可有官职在身?”

    那人抱了个拳,一脸谦卑地道“回四爷的话,小人姓阎,贱名应元,倒也没有官职在身,只是读过两年书,通州人士,因逃兵祸而全家南迁,现在勉强在下面莲花乡作了个教习先生,勉强算是个吏吧。”

    郑芝鹏听罢脑子嗡的一下,愣住了。

    “四爷?四爷?”

    郑芝鹏一把上前握住了他的手道:“你叫阎应元?通州人,现在在做个小吏?”

    阎应元一脸懵逼,吞咽一口口水道:“是……是啊,怎么了四爷?”

    郑芝鹏马上就拿起了酒壶,亲自给他斟满了一碗酒,口中道:“阎兄万万莫要推辞,兄弟敬您一碗”

    惊得他和满桌子龙套全都有点手足无措,一时间推让也不是,不推让也不是,整的都有点尴尬了。

    郑芝鹏却不管了,他现在满脑子就一个声音:是他,是他,就是他,阎应元啊!

    穿越者果然都是自带福利的么?

    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的阎应元啊!

    于后世而言,这是个值得建碑立庙,磕一个的人物。

    当然,仅以此时而言,此人实在谈不上什么人物,即使十几年后,也不过是个区区典史而已,比之郑芝鹏的身份,说是天地之差也不为过,所以郑芝鹏突然间这么一搞,整的他一下子就紧张了。

    喝干了一碗酒,见郑芝鹏还要给他再倒,吓得连忙抢过了酒壶,站起来给郑芝鹏斟了,口中道:“四爷,我就是一乡下的粗人,若是所说的有什么不妥之处,您尽管说来就是,您高屋建瓴,一定不是我的粗论可以比的。”

    “阎兄客气了,您说的不错,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是真的觉得阎兄说得好,说得太好了。”

    说罢,郑芝鹏又与阎应元互相谦让着重新坐下,虽然明知道此时的表现已经明显不妥了,但猛的见到偶像,这激动的心和颤抖的手实在是停不下来啊。

    脑子里就一个想法:这是老天爷赐给我这个穿越者的福利,无论如何,此人必须要为我所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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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明末当海贼介绍:
我叫郑芝鹏,是海贼王郑芝龙的弟弟。
大哥居然要降清?脑子进水了么?
来来来,我来教教你海贼王应该是怎么当的。
听说欧洲的奶牛不错,弟兄们,盘她!我在明末当海贼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在明末当海贼,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在明末当海贼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