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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楚秦一鹤     长平长平txt下载     长平长平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章 强攻

    赵公子话音未落,阵中两人出阵道:“吾等愿往骂之!”

    赵公子道:“许!”

    两人走到台地边,指定对岸的秦军,一唱一和,脏话、坏话、俏皮话连环而出,直骂了一刻方止,赵军这边忍不住地笑和叫好。

    秦军那边也不示弱,同样过来几名士兵,指着这边的赵军大声叫嚣,这边只是听不懂。赵公子看了觉得无趣,便问道:“有善秦音者乎?”

    不多时叫过来几名士卒,赵成就让他们将秦音翻译成赵音。翻译了几句后,赵成也大致能把秦音与赵音对应上,听懂对面的话了,无外是怯懦、无胆、小儿一类的话。他让这几名士卒过去,把前面的两名士卒换下来,用秦音那两人的话重新说一遍。这几名士卒虽然说得不如那两人好笑、逗乐,但用秦音说,倒是让对面的秦军士卒也听懂了,竟然也引起了秦军士兵的笑声。

    受赵军的启发,秦人也换上了能通赵音的士卒,用赵音向这边叫骂,引来赵军一片嘘声。在这场嘴斗中,秦军也没有占到便宜,怏怏而退。

    在天快黑下来的时候,赵军看见对面山上有大批秦军赶到。赵公子立即向廉颇报告。廉颇向他指示,查清到底来了多少人。

    整个夜晚,秦军阵地上喧嚣声不息,似乎有无数人在忙碌着。赵公子也不敢大意,派了士兵潜过河去巡哨。得到的消息是,秦军正在安营。

    第二天天明,几乎不用仔细探查,就能了解秦军的数量:八座大营,共四千人。这八座大营,已经把洺水对岸的山头填得满满的。廉颇放心了,秦军已经不大可能再增加兵力了,这里已经没有容纳更多兵力的余地。

    新到的援军似乎增加了秦军的信心。随后的几天,秦军每天以数个营的兵力,发动了连续不断的进攻。顶在一线的赵成自然难以应付,在他身后的廉颇接过了指挥权,指挥后面的各营依次投入战斗。这些营都观摩了赵成的战斗,在此基础上有了自己的心得,而且不像赵成,出击的两个营都是奇兵,他们至少能有半个营的方阵,战斗力也较赵成的部队强大,出击以后每每取得不小的战果;而如果久战不下时,廉颇让赵成的中营出击,也能迅速扭转战局,击退秦军。赵军阵地固若金汤!

    数日过后,秦军的各营都参与了渡河的战斗,与赵军直接交了手。虽然并不得手,好在伤亡不大,各营的战斗力还保持完好。等各营全都参与完战斗,王陵把他们招集到一起,讨论下一步行动方案。大家经过数天的战斗,多认为以营兵力为主的冲锋,几乎没有可能打破赵军的防御;必须集中起全军的力量,来一次总攻,以击败全部赵军为目标,才有可能打破目前的僵局。其中,最为稳妥的方案是,把全军的精锐集中赶来,组成一个七八百人的精锐营发起进攻,争取牢固占领滩头后,后续部队过河,陆续参战;而最为冒险的方案是,全军从赵军不设防的山地先过了河,再从山地向赵军发起进攻。在这之间,不同组合的方案总有五六种。王陵最终选择了最为稳妥的方案,并将全军的弓箭兵全都加强给这支部队。委派了一名善战的公大夫具体指挥。

    公大夫在领受了任务后,长时间站在山上,久久眺望着对面的赵军阵势和对岸的地势。

    冲击赵军滩头最困难的地方在于登岸以后,要攀登一个近一人高的台地。这片台地没有砌台阶,只是由邑民在长期挑水的过程中,形成了若干缓坡。台地在水流的冲刷下,变得十分陡峭,虽然不能说难以逾越,但要想在强敌压迫下,带着盾牌、长矛等武器翻上去,十分不易。沿着挑水人的缓坡上去,是明智的选择。

    找到了卡脖子的关节,剩下的任务是如何克服它。如果能够把整片地域都变成缓坡……

    公大夫眼前一亮,立即找王陵陈述了自己的想法。王陵听了公大夫的建议,虽然也觉得管用,但是太慢:光是备齐五百只铁臿就要耗费许多时间。然而旁边的一名大夫却道:“何必铁臿,但得柲木足矣!”

    王陵叹气道:“汝等自为之,吾不能矣!”公大夫立即请这名大夫准备一百秦卒,卸去戈戟头,只留柲杆,明天就用这个修出一道缓坡来。

    心里有了主意,公大夫放了心,又仔细盘算了一会,点军的鼓声响了。

    这一次,秦军各营依然依次皆起,下到山下,一个营率先跳下水中,向对岸挺进。他们步伐矫健,生龙活虎,与前几日的秦军大不相同。廉颇看了,心里都觉一震,不由得望向首当其冲的赵成。

    赵成似乎对这个营的质变毫无察觉,对下面人道:“彼只一营,无足虑也。且攻之可也。”指挥左右两个营迎了上去。

    但这一次,秦军速度比赵军快了一步,当赵军赶到时,秦军盾牌兵和长矛兵已经全部登上台地,布好了刺猬阵,赵军企图绕到秦军的两翼,却见水中一阵弓箭射来,倒下了一批。而身后的士卒并不着急上岸,而是用手足的大棒,猛力击打岸边台地,大片的土块、石块滑落到水中。

    有弓箭掩护两翼,刺猬阵一点点向前蚕食,压迫着两个营的赵军步步后退,偶尔有赵军被长矛挑起,发出凄厉的惨叫。赵成见前面相持不下,立即催动中营发动。看见中营开始启动,公大夫一声令下,全军后退,纷纷跳下台地向河中而去,河中的弓箭后控弦而待,赵军不敢过于迫近,眼睁睁地看着秦军回去。

    等秦军离开后,赵成才发现,河边的地形已经发生了改变,原来陡峭的台地平白生出无数坡来。虽然这些坡还不够平缓,但比起台地来却是平易了不少。如果……

    秦军的进攻还没有结束,赵成的想法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外露。他刚刚回来,还没有完全整好队,第二个营又下了水,冲杀过来。立在河中的弓箭兵并没有后撤,就在河中接应进攻的部队,帮助他们清理绕出两翼的赵军。

    站在身后的廉颇自然一眼就看出,立在水中的弓箭兵是秦军中的全部弓箭力量。他眉头一跳,立即下令赵成后方的一个千人将准备突前。

    这名千人一直是仅次于赵成进行出击的部队,这次廉颇下令他出击,他还以为也不过如几天前一样,暂时代理赵成突击而已。遂再次整理了一下队伍,待命出击。

    但这一次,廉颇并没有立即接管部队的指挥,仍然由赵成指挥手下的两个营,向秦军反击而去。由于已经有了些坡度,秦军登岸的速度快了不少,阵形也更加整齐,也赶在赵军到达前布好刺猬阵。当赵成指挥中营前进时,廉颇下令千人将也跟着出击,让他从已经被秦军修整得更加平缓的坡道上,冲入河中,追击秦军,尽量杀伤敌军的弓箭兵。

    看见赵军中营启动,秦军公大夫下令撤退。秦军全部退回河中,缓缓退回河对岸。而这时,一千赵军,一半是方阵,一半是奇兵,突然杀出,就顺着坡道追下来。秦军弓箭兵立即射箭阻击,但这支赵军有盾牌,举起后,秦军弓箭的杀伤力下降,而赵军方阵内也射出数十支箭来,射中了一些弓箭兵。而且赵军的奇兵也很快就要杀到弓箭兵身边,弓箭兵也不敢立在水中,立即向岸边撤退。赵军得胜而归。

    这天,秦军又按目前的方式发动了两次进攻,引诱赵军追击了两次,终于把赵军一侧岸边的台地修理、践踏成了坡。公大夫计谋得逞,请示王陵收兵回营。

    转天下雨,秦军的弓弦被打湿,无法支援前面作战。但公大夫依然指挥了几次步兵突袭,趁着雨天泥泞,把坡再踩得平缓一些。

    连续几天的大雨,阻断了秦军的大规模行动,只有少数几个营出来踩一踩赵军的河岸,赵军稍加反击,立即退回。等到天色再次放晴时,秦军策划已久的强攻终于要付诸实施了。

    雨后天寒,山谷中更是寒风砭骨。双方的士兵顶着寒风,出营列阵。赵军稍好,他们不值勤的部队夜里可以躲在乡邑的茅舍中遮风避雨,但秦军则不然,他们必须在雨天中露宿,顶着刺骨的寒风。

    从上党出发已经十余天了,他们一直没有得到休整和补给,甚至连房舍都很少进入。到达皮牢后,他们更是连日露宿,昼间还要作战,无论是心理还是生理都极为疲劳。这种疲劳,在连续三天的雨天冲刷下,显得更加明显,不少人就此病倒,其中就包括编入了突击队的精锐秦士。

    公大夫对即将投入战斗的秦军道:“汝等皆吾锐士。吾军久困于此,无片草遮身。前则有房舍,可供安歇。得之与否,皆在吾等!”这支秦军虽然冻得啬啬发抖,但却高声回应道:“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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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强攻不遂

    完成了战前动员后,公大夫带着这一营,以及配属给他的弓箭兵,率先出发。其余秦军跟在后面。到了河边,不顾河水已经冰冷刺骨,秦军士兵们跳入水中,向对岸快速推进。

    没有了台地的阻碍,秦军迅速上岸,列好阵形,与赶来的赵军战到一处。这一次与前几天不同,秦军既不再固守阵地,更不是稍触即退,而是强硬地向赵军冲来。先冲上来的赵军奇兵向两翼旋转,试图让开坚固的正面,但立即被后面的弓箭射回。赵军只得且战且退。赵成见状,立即将中营投入战斗。他让弓箭兵向水路的秦军弓箭兵射击,方阵则走侧面,侧击秦军。尽管赵军占据着多种优势,但交手之下,还是赵军的阵势首先被击溃。这群赵军没有经历过阵地被击溃后的训练,一时慌了手脚,往后奔逃,连带着奇兵也溃退下来。

第15章 兵曹入邯郸

    王陵目前只是五大夫,虽然有消息说可能晋爵庶长或左右更,但毕竟没有正式任命。他只领受了有限的任务:讨伐邯郸,也就是说,王陵只要能攻入邯郸近郊三十里范围内,望得见邯郸城,略略劫掠一番就算完成了任务,与夺取上党全郡完全无法相提并论。如果完成这样的任务还要再征集一次炒粟……

    王陵的确觉得自己太丢人了,但他又的确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打破目前的困境。他已经与公乘、公大夫们商议了不知多少次,他们也没有太好的计策,只是大骂当前的地形、地势,过于欺人;而赵军又当起了缩头乌龟,绝对不过河来攻击秦军。

    不过,有位公大夫的话也提醒了他:“日久天寒,此水必冻。俟其时而攻之,必能克也!”王陵深以为然。

    由于赵军在洺水一线挡住了秦军,打了几个小胜仗,邯郸城内完全感受不到战争的氛围,酒肆歌坊,人来车往,热闹非常。惟一能够让人略略感受到一丝寒意的,就是秦公子子楚的宅院。赵人没有任何理由就在宅院周围放出了巡哨,每天绕着宅院不停巡逻。不过他们既不进门,也不干涉这家人的进出,但将有意前来拜访的客人们无形地挡在了门外。赵人见此阵势,哪里还敢上门,门前早已可以罗雀。就算子楚的随从们出门,也都加了小心。

    但子楚每天依然固定时间起床,操练后早餐,然后和吕不韦一起乘车前往集市,照看吕氏和秦氏的店铺。目前这两家店铺已经完全合为一体,从秦国来的玉石、丹砂,河东来的盐,甚至上党的山货,都是他们独家垄断的行业,货运千里,价高百倍。不仅在邯郸,赵国各地都开了大大小小的网点,形成一个周密的商业网。每天无数的信息,伴随着货物和金钱,集了又散,散了又集。而在中央坐镇的,就是子楚和吕不韦。

    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吕不韦就适应了角色的转换,从一个经营货物的商人,转化成经营信息情报的间谍。他像安排生意一样,安排着各地打探消息的人员,为他们设计身份,开设网点,建立人脉,并及时传回消息。

    赵王城是和邯郸城相互独立的,按理吕不韦根本进不王城。但王城里的人也要吃喝拉撒,那些奴仆们成为吕不韦照顾的对象。他只观察了几天,就明了了赵王城所需,以及他们的供应渠道。他从那些被人看不上眼的中下层家保入手,很快就与这些赵王城的奴仆们拉上了关系。于是他们主人们的一举一动,甚至晚上谁临幸了哪个妾室,吕不韦都一清二楚。

    陈四那边已经把子楚这边当成了重要的情报来源,定时派人获取情报。由于吕不韦本来就有商人的身份,他的商业活动遍布邯郸的多个行业,涉及不同社会阶层,秦国那边可以灵活地派各种身份的人过来,过来的人也可以很方便地和他们联系上。

    进入十一月,由于秦军在武安皮牢前线攻势受挫,陈四那边派人过来,希望取得赵军作战的情报,以指导武安一线的战事。秦国派来的人中,领队的竟然是十年前随太子(当时还是公子缯)隐居邯郸的前穰侯的兵曹。

    子楚当年也曾承其父公子缯潜伏在邯郸,当年他仪仗着年少个子小,东跑西颠地办了不少交通员的工作。这支潜伏在邯郸的公子缯团队为秦军阏与之战出力不小,兵曹是这支团队的实际指挥者。

    所谓兵曹,就是协助穰侯处理军事事务的秘书。当初赵公子郚谎称用赵的济上三城换取被秦攻占的太原三城,穰侯情知有诈,但又舍不下这么合意的城池交换,乘公子缯入质邯郸的机会,派自己的兵曹跟随前来,目的就是为谈判破裂,秦赵大战预作准备。而兵曹也的确在那几个月中,在邯郸拉到了许多暗线,获得了不少情报。穰侯罢相,被要求返回封地,他的办事机构也随之解散,一些人随穰侯前往陶邑,兵曹则留在咸阳,先是协助司马靳处理秦军的训练和兵器制造,后又转入相府,协助张禄处理与赵国的战争。上党之战中,张禄与武安君白起之间的联系,就主要由军曹在负责。张禄和白起之间私人关系不是很好,但有军曹在其中协调,工作起来还基本顺畅。

    当陈四表示需要加强对邯郸的情报后,张禄又把兵曹派到子楚这里。

    十一月中旬,一队秦国使团押送着秦王、太子赏赐子楚的货品,进入邯郸。虽然秦赵两国目前在武安郊外作战,但双方还都没有撕破脸,赵国依礼接待了秦国使团,使团向赵王传达了秦王的问候,赵王也请使团转达对秦王的问候。双方默契地不谈论目前在武安的战争。使团表示,自己的使命是向为质于邯郸的公子子楚运送寒衣和薪炭,赵王也就命大夫李昭代表赵王同往慰问。

    十月中旬战事起后,子楚门前冷落,只有巡逻的赵军时时走过。突然之间,从王城开来了大批车队,为首的两乘车上,一边是赵国大夫,一边是秦国大夫,两人并驾缓行,相谈甚欢,身后则有大量的辎车,载着无数货物。这群人有意从邯郸南城门进入,纵穿整个邯郸城,来到子楚的府邸前。早有行人通知了子楚,以及门外值勤的巡逻士兵。士兵们立即收兵回营,子楚则大开仪门,十名随从左右列队,子楚当头,傧相和吕不韦分列左右。

    就在仪门内,秦国使者宣布了秦王的赏赐,赵大夫李昭也宣布了赵王的赏赐,各十二乘。

    随着辎车隆隆开进仪门,赵王派大夫赏赐子楚的消息,顿时引起邯郸城内一片哗然……

    秦国给子楚的例行冬季补给,还在数十里外的黄河渡口,包括全套的寒衣和数千斤薪炭,整整运了十天才运完。

    随使团同来的兵曹,公开身份是太子给子楚派来的师傅,随行的五人则都宣称是太子的家臣。兵曹很认真地传达了太子口谕,要子楚在邯郸期间“朝乾夕惕,勿令一日虚过也!”子楚则恭敬地应喏。

    从第二天起,早餐后子楚不再立即出门照看商务,而是要进入暖阁内“听讲”,等师傅的课目结束后才能出门。师傅的讲课严肃庄重,所有随从、家臣,包括傧相和吕不韦都一起参与,只有前后院各留一人侍候。

    暖阁内,兵曹坐西席,子楚、傧相坐东席,其余随从和新来的家臣坐在下边,吕不韦则立于子楚身后。

    兵曹看到这种坐立格局,心里有些不解,但觉得这是子楚的家事,自己不便干涉,也就听之任之,直接道:“秦与赵战于武安皮牢,相持甚急。王陵五大夫屡战不胜,王乃命臣等佐公子,相助五大夫。”

    子楚道:“谨喏!敢问何以助之?”

    兵曹道:“咸阳但知王陵兵不胜,而未知其故。是以当先知赵军虚实,赵将何人。”

    子楚遂问吕不韦道:“吕保其当之?”

    吕不韦道:“喏!旦日可得其略!”

    傧相道:“愿闻秦军之所战,及王之所欲也。”

    兵曹遂详细地介绍了咸阳所了解的情况。特别指出,由于长平之战后,武安君白起重病不起,秦国的军事由王龁主持,司马靳为副。

    子楚道:“王陵者,久而未闻其功,奈何以其主兵?”

    兵曹道:“自武安君为将,穰侯为相,至今垂四十载。凡战无不胜,而秦无他掌兵者。其后起者,盖王龁、司马靳、王陵数人而已。今王龁为左庶长,掌兵事。司马靳盖以五大夫掌国尉,今乃与蒙骜入郢、南阳,以备楚也。王陵守上党,故令掌兵。”

    傧相道:“陵五大夫兵几何?当出何地?”

    兵曹道:“上党征兵三万伐邯郸,得其和议而止。”

    听说王陵只有三万兵,席下顿时一片唏嘘。

    傧相道:“奈何只得兵三万?”

    兵曹道:“岁初者,王龁引兵三万入武安,乃得其志。故王陵亦得兵三万也!”

    傧相道:“去岁冬,长平初败,赵人胆寒,又无备,乃得遂其志。今经岁,民气皆复,粮秣亦足,士卒得养,三万焉为!”

    兵曹道:“今必得其实以上,未可意度之!”

    于是众人遂把需要探听的情报进行了分类,确定了打探的方向。邯郸方面,由吕不韦依托商业网络,探听赵军的动向;武安方面,由吕不韦协助兵曹渗透进前线;再派随从中最年青的王翦,绕行滏口,争取进入秦军大营,与王陵面议。各各议妥,大家分头行事。

    “讲课”已罢,子楚与吕不韦乘车前往集市,照看生意。新旧家臣搭当,或出樵采,或出采购。

    先行赶往集市的吕不韦很快就打听到今天要往武安的业务:邯郸将运送一批箭矢弓弩,前往武安,征用邯郸商贾车队百乘。这正是天赐良机!吕不韦当即自告奋勇,出了十乘车。等家臣们赶到时,吕不韦不着痕迹地把兵曹带来的人安插了两个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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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增兵再战

    十乘车通常要三十名随员,一人驾车,一人护货,一人料理牲口。在三十人中安插进两个新人,并不会引人注目。吕氏有自己的车铺,招齐人手,备好车,往指定的地点集中。三十人中,除了两名家臣,还安插了五名秦人。

    午后,百乘辎车出了邯郸,转往王城,从城东门进入。负责武库的赵公子人手不足,便让这些车乘直接进入武库,打开仓库,让车夫们自行搬运成捆的箭矢。

    箭矢以一百支为一捆,用草绳束缚。百乘辎车,每乘都装了二十捆,共二十万支箭。牛皮绳固定好,上覆簑盖,出武库,转到南门集中。等百乘车使者集中到南门时,已经快晡时了。带队的几名赵公子小声商议几句,然后一摆手,道:“各于此地就食,食毕而行。”他们就走到一旁,找了个避风处坐下,取出自己的糇粮吃起来。车夫们闻令,也各自取出自己的糇粮。

    吕氏车铺的三十人聚在一起,从车上取出糇粮,各自分食。负责喂牲口的,也就手取出草料和水给牲口食用。两名新来的家臣表现十分积极,主动干脏活累活,忙前忙后,跑个不停。

    吃完简单的晚餐,赵公子下令各车启程。时值隆冬,彤云密布,朔风呼啸,太阳也早早地往山下走。走出不到二十里,天就黑了下来。赵公子下令各车集中到一处驿站中,晚上在那里过夜。

    夜里下起了小雪,次日出来,白茫茫一片。众人就在驿站里升火炊了粥,趁着暖意,驱车上路。

    经过一天的赶路,他们终于进入了一个山口,这里已经有临时构筑的亭隘,邑民们手执兵器,在亭隘上执勤。一名赵公子手持节符过去交涉,不久亭隘打开,将众人放入。

    诸赵公子轻车熟路,把这支车队带到一处宅院前。宅院的主人已经在门前守候,见赵公子们过来,当即迎入。宅院很小,自然不可能都住在这里,早有人过来十乘一组分散到其他宅院中。

    吕氏车队正好十乘,本来可以集中住在一个宅院中,但大家很有默契地有意分散到不同的宅院里。在那些宅院,吕氏的人也非常活跃,不时下灶帮厨,又嘘寒问暖,还帮着喂牲口、盛粥,很得众人的欢心。偶尔问一些有的没的问题,大家也都愿意尽自己所知,敞开了回答。

    第三天行程结束时,车队终于进入了武安城。

    到达武安城下时,车队里的秦人都是一脸震惊:城外四门都被军营挤满了,每门至少十个营!这些军营有些还是空的,应该还有部队没有到达。这意味着,武安已经决定在这里集结两万部队,用于未来的某个军事行动。不用想,这肯定是针对皮牢的秦军的。

    赵军将集结两万部队,对付王陵的五千人!这个呼之欲出的结论出现在每个人的心中,秦人们默默地交换着眼色,恨不得一步赶回邯郸,把这一消息传递出去。

    赵公子把车队带到武安城内,停在十字街头。旁边城主府内出来了五个人,每个人叫上二十乘车,分向各门而去。出城门后,领队的大声说道:“营得二乘,皆入其中。”他带着头两乘车进入一座军营中,在全营的中央指挥车夫将箭矢卸下。然后是旁边的军营……依次而进,把二十乘车上的箭矢全都卸完。多数军营都是有人的,少数没有人,也就卸在空地上。

    城内还留下二十乘箭矢,被全都卸在城主府后面的空场中,堆起了一座小山。

    卸完箭矢车队被直接带出城外,分散进入若干个宅院内。那里已经准备好晚餐,只等他们就食。

    次日清晨,空着的车队被诸赵公子引出武安山口,赵公子宣布车队解散,各自返回。这意味着他们在返回的路上不会再有食物供给。各车似乎见怪不怪,各自驾车离去。吕氏车铺的十乘车聚在一起,也准备出发。这时,赵公子过来道:“敢请是吕氏车行?”

    为首的立即过来行礼,道:“然也!”

    赵公子道:“吾等无车,敢请借尊驾畜力而归,可乎?”

    为首的车夫道:“公子戏耳!庶等平日巴望不到!惟车不洁,公子勿怪!”

    赵公子道:“无妨!”

    五名赵公子一齐上了一乘车,或抱膝,或垂膝,甚至有躺下的,各自放开身心,谈论着这一趟差事。两名家臣不动声色地靠过来,把原来跟着的车夫替下,静静地听他们的议论。

    几名公子把车队带到那家距离邯郸不到二十里的驿站,住了一天。第二天从驿站搬出来上百石粟,用筐驮在车上,往邯郸而去。这五位公子依次让他们把家停在自己家的宅院前,把属于自己粟搬进家去。最后一名公子家住王城内,他只让一乘车进了城,到家门口,把粟搬进去,还得把这乘车给送出来。其他九乘车都在王城门外等着。而那两名家臣已经不显山不露水地悄然离开,前往邯郸城外。

    在邯郸城外,家臣找到了出来樵采的子楚府随从,随着他们一起进了城,走进公子府中。他们立即把武安动员了两万大军的消息报告了兵曹。而兵曹则通报了一个更加令人吃惊的消息:准备经滏口进入皮牢的王翦发现,邺城附近也在集结兵力!吕不韦没有费太大劲就查访出,目前在武安一线指挥作战的,正是上卿廉颇!很明显,王陵的窘迫已经完全被廉颇识破,廉颇准备给王陵来一个大的!

    王陵的处境亟亟可危,但子楚这边却爱莫能助:现在惟一的破解之道就是命令王陵退兵,而这个命令必须从咸阳发出,否则全军以北论!

    兵曹当机立断,写了一篇长长的书卷,连夜缝在一件寒衣中,交给子楚和吕不韦,让他们明天立即交给返回咸阳的商人。再派一人指示被堵在滏口之外的王翦,让他想办法进入皮牢,向王陵报告此事,提醒他作好应变准备。

    打扮成商人的信使到达洛阳时,已经是十一月底了。他把装有书信的寒衣交给了下一站信使,由他转送到咸阳,自己只在洛阳出货、备货,然后乘船回邯郸。洛阳的信使五天后到达咸阳,上交了那件寒衣。陈四从寒衣中取出了兵曹亲笔撰写的长卷,思忖片刻,立刻来见张禄。

    张禄的须发已经完全白了,身体也佝偻得更加厉害,已经完全成了一名老人。他从陈四手中接过书信,从书案上找到相应的地图,打开来看。兵曹其实对邯郸周围的地理并不熟悉,所叙述的事实也并不精确,加之书信乃匆匆写就,张禄只能从中大概知道,大约武安有两万赵军,邺城还有一两万人,准备对付王陵手下的秦军。张禄知道,王陵带往邯郸的应该有三万人,赵军集结三四万人,也只与秦军兵力相当,并不构成严重威胁,兵曹为什么如此紧张呢?张禄找来郑安平,郑安平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说王陵在皮牢受阻,当面的赵军可能就有三四万,现在再集结三四万,就有近十万众了,完全有可能威胁到上党。因此,兵曹才建议让王陵撤兵,守卫上党。

    张禄对郑安平的解释并不满意。他想了想,带着书信去找王龁。

    王龁对皮牢一带的地形还比较熟悉,立即抓住了问题的要点:“上党道狭,吾军连营向敌,首尾难顾。现赵人以少兵袭其首,以大军斩其中,吾军败矣!”

    张禄问道:“何以当之?”

    王龁道:“诸军依次而退,返回上党,来年再战!”

    张禄道:“赵人欺吾,不献六城,是以伐之。今城未入而兵退,奈何?”

    王龁道:“吾入其郊,固伐之。知可而进,知不可而退,法也!”

    张禄再三摇头,表示不能接受。赵国明明说好,将献六城以和。现在六城未得,自然和议不算。但如果让赵国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过去了,秦国的威严何在?长平一战后,各诸侯国纷纷异动,就是打了秦赵两国两败俱伤,各国准备从秦国收复失地的打算。如果秦国稍一示弱,诸侯必起!那样一来,局面将难以维持。所以这一次,一定要把赵国的气焰打下去,让赵为自己的背信弃义付出代价,才能够震慑住诸侯!

    王龁听了张禄慷慨陈词,于坐中一礼道:“君之言是也。然臣苦无其计,愿更议之!”

    张禄无奈出来,回到府中,沉吟不决。郑安平道:“不若待王陵败报至时,再作打算!”

    张禄道:“未可!今诸侯异心,而不敢动者,惧吾之力也。但得一败,而力疲之态现之,一国呼之,天下必相与而合纵,秦之势去矣!”

    郑安平道:“然则,今战又不胜,退又不可,奈何?”

    芒未道:“不若增兵以伐之!”

    张禄眼前一亮,道:“可详言之!”

    芒未道:“赵以十万之兵御我,秦三万之兵,势不若也。必也增兵十万,与赵决于邯郸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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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访白起

    赵军增兵十万,我也增兵十万,这似乎是个思路。但这么一来,讨伐邯郸就不仅仅是讨伐了,而是成了灭国之战。整个国家的重心都要随之转移!

    无论如何,芒未的话的确提醒了张禄:如果以有限的兵力讨伐邯郸不能达到目标,那么加大兵力,与赵人决战,也许是一条解决问题的道路。

    张禄随即问郑安平道:“增兵十万,可乎?”

    郑安平道:“关中刑徒,散在各县,筑路修城。十月未得其征。若拣其精壮,或得十万!”

    他又问郑安平道:“关中器具,足可支否?”

    郑安平道:“十万之师,犹可备也。”

    张禄又问道:“关中之粮,足以支否?”

    芒未回答道:“关中今岁,未闻灾祸,粮足支也。”

    张禄遂独坐堂中,面对着一幅幅图表,沉思起来。郑安平等人见状,不敢打扰,各自分散到一边,处理自己的工作。

    整整一个晚上,张禄都陷入了沉思中,对旁人不理不睬。家人端上饭食,他也不吃。众人熬不过,留下几名书吏侍候,其他人都去睡觉了。

    张禄还未完全从沉思中醒来,就到了上朝的时间了。张禄只得在家人的协助下换上朝服,洁了面,整了冠带,上车往章台宫而去。散朝后,张禄留下来,向秦王报告了邯郸那边报来的情报:赵军将调大军对付王陵!

    秦王问道:“王陵战经月,而不得进,何也?”

    张禄道:“闻武安乃廉颇亲至,王陵非其敌也。”

    秦王道:“其将替之乎?”

    张禄道:“王陵无过,何得替之!臣有一计,愿复举大兵,以武安君领之,以伐邯郸。则王陵之短自掩矣!”

    秦王道:“复举兵几何?”

    张禄道:“若以武安君领之,非十万不得其用也!”

    秦王沉吟道:“复举十万之众……时值隆冬,春将至也,若不得归,恐误农时!”

    张禄道:“方今诸侯,战国者七,燕齐两伤,无足论也;楚、韩、魏皆臣服。抗秦者,惟赵耳!赵以力完,数欺我。渑池之会,誓不为下;阏与一战,稍逞其勇,诸侯即动,皆愿与盟。韩献上党与秦,而阴与之赵;楚、魏明与秦善,暗与赵合,此无他,盖以赵力能与秦抗,而不为之下;数欺秦,而力不屈!上党虽歼群丑,而赵志意不夺,背信弃义,坚不为下。秦之伐邯郸也,犹敢以兵抗之,复欲以大军击之!若赵不服,天下必以赵为秦敌也,各怀二心,而秦势去矣!是故必服赵也!今赵将起大军,秦亦当起大军。今与赵战于邯郸,可免他日战于函谷、咸阳也。”

    秦王道:“凡战,但以不误农时为根本。君于深冬起大兵,能保春耕无失乎?”

    张禄道:“秦与赵战于邯郸城下,赵人必不能耕。若赵欲顺农时,当与秦和。若未之和也,关中虽失,邯郸所失倍矣!”

    秦王有些不解道:“必也与赵争乎春乎?各就农亩,秋后复战,不亦可乎?”

    张禄道:“赵之失于上党也,凡四十万,皆赵之精壮。赵何以必置之死地耶?非战不善也,粮不足也!去岁无粮,今岁被兵,春后无耕,邯郸必饥。赵王必不出此。秦但连战事,赵必为城下之盟也!”

    秦王沉思了片刻,道:“君之计是矣!惟自上党以归,武安君久病,未知其瘥否。”

    张禄道:“邯郸之伐,承上党之胜,臣当往访而咨之!”复驱车至于武安君府。

    武安君府府门还用白麻布遮盖,显示其有家丧:白起的长子白伯九月间战死在上党。

    张禄上前叩门,早有家臣出来,见是张禄亲至,先迎到塾房,再入后宅通报。少时,白起的次子白仲身着丧服,伏拜于塾房之外,道:“臣等不祥之身,不敢辱君侯之下见。”

    张禄出来道:“非敢间于君侯之悲也。然国有疑难,朝中无可寄托者,敢请夺情!”

    白仲道:“臣兄之丧也,家父行惟持杖,愿以勿罪!”

    张禄道:“岂敢!”

    白仲引张禄来到正堂,见白起一身丧服,手持一根木杖,立于阶前相迎。张禄参见,白仲以客礼引入堂中。

    张禄道:“伯大夫之逝也,犹有荣焉,愿君侯稍节之。”

    白起道:“大丈夫死战,死得其所也!葬之沟渠,与众秦人齐,亦得其归也。父为长子服斩衰,礼也!年老体弱,不胜久矣!”

    张禄道:“臣以愚妄,觍为国相。今赵虽失于长平,而犹猖獗。五大夫王陵举众而伐之,甚不得意。”

    白起道:“陵通战法,而不知兵,非其人也。以司马靳易之,则可也。”

    张禄道:“今赵人复集十万之众而将攻之,如之奈何?”

    白起道:“陵有兵几何?”

    张禄道:“上党之徒三万耳!”

    白起道:“上党之兵,皆战之余,未得归乡。心身俱疲,难以为用。虽曰三万,实不足用。”

    张禄道:“上党地狭,五大夫独以兵五千直出武安,余者犹在黎城、赵城。”

    白起道:“陵之计是也。狭隘之处,兵多无益,但以五千人犯之,其力必厚,其持必久,而赵反难措手。但相持三二月,赵必屈矣!”

    张禄道:“臣计秦复以大兵临之,其可乎?”

    白起道:“未可。邯郸,赵之都也,未易之攻也。秦少兵则无益,多兵则国中空,为诸侯所乘,其祸非小。”

    张禄道:“但起兵十万,掠于赵野。赵以春至,必与和也。”

    白起道:“赵与秦,山河远隔,非如韩魏,近在咫尺。进则不便,退亦为难。昔者中更胡阳出武安,入邯郸郊,战不利,无以归秦,赖君之力乃得归。此易为见也。”

    张禄道:“邯郸诚未易攻也。然赵背信,不予六城,不伐则威不立,诸侯二心。必以伐之,君其为将!”

    白起道:“臣老病,身复有不祥,未足入军。君其另择之!”

    张禄道:“长平之胜也,君言即伐邯郸,臣未之悟,未之听也。此臣之罪。今者从君之命,复起大军,君其率之!”

    白起道:“非如君言。左庶长龁亲引军出武安,为赵所阻。足见臣所谓邯郸易下,非所论也。长平虽败,而赵力未屈,而秦力未复。当今之计,惟以小卒频出邯郸为胜。关中刑徒,尽移之上党。俟上党力完,邯郸力绌,乃一举而攻之。——此或在十年后,臣未之得见也。”

    张禄道:“王陵败在须臾,而君乃为十岁之计,于事何补?君其计之当前!”

    白起道:“上党地狭,兵多无用。赵军十万来犯,可令王陵择其隘地,以保上党。至春,赵军必退。”

    张禄道:“然赵之背信奈何?”

    白起道:“至秋复起兵伐之。”

    张禄摇头道:“非其计也。必也,与赵盟之邯郸城下,乃能定诸侯之心。”

    白起道:“依君之计,奈何?”

    张禄道:“今当复起十万之师,出邯郸郊,以扬秦威,以慑诸侯。赵为春耕计,必盟也!”

    白起道:“君之所计,在赵力屈志弱。然赵王,非弱者,而赵人力未之屈。秦十万之众,顿于坚城之下,进则无路,退亦无门,诸侯大至,君将何以善其后?”

    张禄道:“昔者,穰侯往启封,袖手而观三月,而魏王献城。何者?恐绝商路也,恐误农时也。今邯郸亦然。若扼其商路,农不得耕,彼必盟也。”

    白起道:“非其计也!君之所计,所恃在彼而不在我,非所计也。吾计赵王必不与盟,而多方周旋。吾军进退两难,师老兵疲,终为赵所败!”

    张禄道:“战于邯郸之下,良田荒芜,转为疆场,农舍为空,乡里为墟,非十年未易复也。邯郸,赵之腹心;而遇此难,宁愈于献城而盟乎?凡智者皆得其计也。”

    白起道:“邯郸残破,数矣,而赵犹巍然!残邯郸以屈赵人,非所计也。赵人性直而易斗,若遇大力,必无所屈。吾以十万之师临之,彼必斗至两伤而犹不止也。此诸侯之所愿,君其计之!”

    张禄道:“吾固知赵不为诸侯与秦死战!但献六城,可免邯郸之祸,孰重孰轻,此愚者亦能察也,而况智者乎?”

    白起道:“若以邯郸陷秦师十万,赵所愿也,诸侯之所愿也。诸侯必救之,而秦必败也。”

    张禄道:“以君所计,诸侯救至者,当在何时?”

    白起道:“必也秋后!”

    张禄道:“邯郸其枵腹战至秋后,颗粒无收,而待诸侯之援乎?何其愚也!但献六城,可免邯郸之祸,民安居而耕于亩,士无所而用其心,商通四方,财达天下,何其逸也!此之不顾,宁闭门守城,田园荒芜,士民被创,集市无兴。然后得诸侯之援乎?其中轻重郑判然,虽愚者亦得察也。”

    白起道:“君其智者,观天下之士皆智。其奈赵王之愚何?若赵王憨愚,必抗秦军,君其有计出之乎?”

第18章 追加征兵

    张禄武安君府一行,不欢而散。两人的分歧之点在于,张禄认为,赵国必不肯让国之根本邯郸深陷战乱,一定会在春耕之前谋求和议,只要秦国不提出其他苛刻条件,只让赵国履行献六城的诺言,和议的可能是很大的。而白起则认为,以赵人的天性,他一定会跟秦国玩命,而不是献六城。赵国拿邯郸跟诸侯玩命,今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历史上,邯郸曾多次被攻破,又多次重建,在赵人已经是常态!如果张禄认为这是一种愚蠢的行为,那就算赵人是一帮蠢人吧,反正他们不会低头服软!

    张禄回到相府,陷入深深的沉思中。赵人有可能像武安君白起所说的那样,不顾一切地与秦人玩命吗?还是会如自己估计的,做出明智的选择?想来想去,张禄还是决定,将宝押在赵人是一群通事理,明得失的人一边。

第19章 皮牢突围

    就在秦军抵挡不住困意,就地倒下入睡时,四面山下发出一阵阵秦音:“降者免死!”“降者免死!”“降者免死!”……

    同样连续几天没有睡好觉的王陵,只能强打精神,四处巡视,安抚军心,激励士气。但最终连他也支撑不住了,回到大帐,一头倒下,睡着了。

    凌晨的聚军鼓再次响起时,能够站起来列队的士兵已经不足半数,冒寒入睡的结果,是大批士兵冻僵,虽然还能勉强活动,但已经不能站立了。

    王陵被冻得半僵,勉强站起来,也不敢剧烈活动。而公乘已经完全起不来了。营地里,还勉强能活动的人,扶持着半活动的人,在营地里跑步,让他们恢复体温;而那些完全失去活动能力的,也就只能放弃了。

    四周山下传来粟粥的香味,那是赵军在早炊。

    所有还能活动的军官找到王陵,表示目前已经无力突入武安,必须突围出去,进入简子城设防,以免保护上党的安全。

    王陵本来还有些犹豫,但看到营地里已经一半起不了身的官兵,也只能下了决心。他把还能作战的士兵都集中起来,边官带兵,已经不足二千人。王陵的亲营本来可以有一千人,但多数都在咸阳,留在上党的只有三百来人,经过战争和冻饿,目前能够作战的也不足二百人。其他军官的亲营或几十人,或十几人,勉强能把军官们都抬走。

    公乘已经不能行动了,王陵命令他留下来,率领留在阵地上的士兵向赵军投降,因为赵军已经宣布了降者免死。奉命投降,最严厉的惩罚将会落到主将身上,而士兵,特别是他们的家眷不会受到严厉的惩罚。听到王陵的这一命令,全体在场的军官失声痛哭!

    道路是明确的,目标就在前方,但要达到目标,则需要付出惊人的努力。王陵率领各军官的亲营五六百人走在队伍最前面,后面是还能拿得动兵器的秦军士兵。

    没有鼓声,王陵他们踏着晨曦,迎着寒风向下山的道路前进。

    当他们前进到距离赵军营栅不到二里时,听到赵军营中鼓声大作。显然,王陵的突然行动出乎赵军意外。

    王陵当即指挥部队加快步伐,小跑来到赵军营前,发现赵军正在列队。秦军一声呐喊冲了上去,很快杀散了尚未成行列的赵军,稍稍整了整队,又扑向下一个营栅。

    一个时辰后,这支部队终于杀透三座营栅,突出了赵军的包围,冲出谷地,上了一座山坡。翻过山去,就是秦军的临时大本营简子城。

    由于这个方向远离赵军大本营,赵军昨夜最后才前进到这里,还未来得及立稳脚跟,营栅、沟垒都不完善;而王陵的突然行动又出乎他们的意料,多数营地还在早餐,就被匆匆叫出来列阵,战斗力大打折扣。但即便如此,由各级军官的亲营组成的前营已是人人带伤,个个精疲力竭。王陵自己全身多处受伤,不少还是箭伤;一只胳膊被箭贯通,完全失去活动能力,已经挥不了长矛,只能用一只手握长剑迎敌。

    王陵站在山坡上让前营整队,掩护后营。

    后营士兵本来素质就较差,光是这一个时辰的急冲锋,就不是人人跟得上的,再加上赵军缓过劲来以后的侧击和堵截,损失惨重,能够跑出赵军营地,来到王陵旗下的,竟然只有五百来人。

    王陵匆匆清点了人员、器械,便看见赵军营中混乱已经结束,各营赵军已经开始整队,看样子是要向自己发起进攻。王陵命令后营先行上山,自己率领前营断后。

    不过赵军的动作也十分缓慢,王陵眼看着秦军后营已经上到半山腰了,赵军才列好阵,而且还磨磨蹭蹭不愿出动。

    王陵不再等待,指挥前营缓缓后退。每退后一二百步,就要回头看一看赵军的动向。但一直等到前营也撤到半山腰,后营已经开始下山时,赵军仍然没有追击的意思。

    王陵心中一松,看来赵军没有追击自己的意图,大约短时间内也不会向上党方向进攻。但当他看见前面的山梁时,留在山上的秦军官兵的命运又会如何呢?当然,他自己由于临阵脱逃,并下令士兵投降,已经犯了灭族的大罪!

    黄昏时分,王陵指挥部队进入简子城。简子城是一座被废弃的城池,城内并无居民,只在城外有不足百户农家。拿这里当基地,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让王陵意外的是,他竟然在这里遇上了李冰派来运送炒粟的运输队三千人。

    李冰当初挑选士卒时,就发现士卒们的心理状态有很大差异,那些没有参与长平之战的士卒,心态还算正常;而那些参与了长平之战的士卒,则常常表现出厌战的情绪。为此,李冰所选的三万人是分成三个队,前军一万人意志相对坚定,随王陵进攻武安;而后军一万人多是有心理阴影的士卒,李冰让他们负责往前线运输粮秣、器械;中军一万人则分驻于黎城和漳水沿线,既为前军的接应,又掩护交通线,以及上党的接近地。前军最精锐的五千人已经全军覆没,驻于简子城的,是前军剩余的五千人。

    如果单纯驻守简子城,五千人足够。但王陵还想着反攻皮牢,最好能把失去的态势再恢复回来,所以见了这三千运输队,就令他们留在简子城,承担防御任务。而简子城的五千人,不用说,自然是准备用于反击。当天夜间,王陵令书吏书写了一封长信,李冰通报。李冰接报后,立即以王陵的名义写了正式文书,一百上报咸阳,一面通报河东。如果没有河东的协助,仅凭上党的力量,连自保都难。

    与之同时,李冰也给王陵回了信,告诉王陵,关中已经征兵十万,不日就将直指邯郸城下。要王陵不要轻举妄动,等待咸阳的指令。

    于是,一连数天,王陵都忍着伤痛巡视防线,督促营垒、沟壕的修建,尽量把简子城周围建设得坚固无比。而派往皮牢的哨探报告,皮牢的赵军并没有继续出动的迹象。

    随后,咸阳的命令传来。秦王命左庶长王龁为将军,统领以及关中刑徒,向邯郸进攻;河东、上党两郡统归王龁管制。上党守王陵战不利,降为士伍,待罪军中。

    王陵惊诧于定罪如此之轻,悄悄一打听,原来李冰把王陵的报告改动了文字,只含糊地说“亡五校”士卒,没有说他们是投降了还是阵亡了。而且王陵也只是逃回了简子城,理论上还在赵国的势力范围作战,并未退回上党,也没有定临阵脱逃之罪。当然,身为大将,一下子损失五校士卒,也是了不得的大罪,直接被一撸到底,成了没有任何爵位的士伍。

    王陵领罪后,指挥权暂时移交给了所剩的另一名公乘,那名公乘则把王陵带在身边,以备咨询,并没有让王陵到前线去挖战壕。

    又过了几天,上党方面传来消息,将军王龁已经在上党设立大帐,关中援军将源源赶往邯郸,令简子城的守军坚守阵地,待命出击,为全军开道。

    十二月的皮牢寒风砭骨,两国的军士饱受煎熬。但邯郸城内却热闹非常,暖意融融——赵国的新年即将来临!

    邯郸城内已经得到确切消息,秦军已经被挡在洺水对岸,不得寸进;赵军完全掌握着战争的主动权。得到廉颇的战报,赵王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赵国本来有多位上卿,但蔺相如在长平之战后已经去世,虞卿则不知所终,上卿只剩下廉颇一人。在赵国君臣心目中,廉颇就是赵国的柱石,是赵国不败的象征。现在廉颇终于不负众望,把秦军挡在武安郊外,邯郸不闻战鼓之声,只有太平景象,赵王十分满意。

    辅佐赵王的仍然是平原君和平阳君兄弟,而平原君年龄更长,又素有贤名,门下广收门客,地位更在平阳君之上。兄弟俩就住在王城之内,与赵王宫屋宇相连,叔侄三人时不时聚在一起,议论国事就如同拉家常,闲聊天。

    得到廉颇的军报,平原君和平阳君都到赵王宫中贺喜。赵王道:“寡人得先王之荫,上卿之劳,阻秦人于武安郊外,幸不失六城!”

    平原君道:“若非王乾纲独断,群臣汹汹,六城几将不保!”

    赵王道:“秦军孤军深入,进退无路。但俟廉卿大军一出,必成覆灭之势。秦军遭此惨败,无数年不得复也!”

    平原君道:“若墨秦军前部,复当进军上党,以报长平之役!”

    一直没有出声的平阳君终于发言道:“未可!……皮牢秦军不过五千,才十之一耳。纵灭之,无以动其根本,若贸然而击上党,恐为所乘。不如安守武安,彼出则击之,退则守之。以逸待劳,方可不败!”

    平原君道:“秦军前部,盖其精锐也。精锐已失,余者难救。不若乘虚进逼上党,以观其兵,以威秦人。”

    平阳君道:“吾恐秦人不足威,反陷吾军也!”

第20章 邯郸惊变

    新年将至,赵王得到廉颇已经完全守住武安,秦军已经无所作为的报告,心情为之一振。辅政的平原君和平阳君兄弟俩也入宫与赵王闲话。闲聊中,平原君建议,如果赵军反击得手,可以兵锋直指上党;而平阳君则认为,这么做十分冒险,可能为秦军所乘。见两人要发生争执,赵王急忙打圆场道:“姑俟战事何如耳,未可先定也!”两人均拱手道:“大王明断!”

    赵王复道:“时值新春,万物复始,人人喜庆,家家团圆。惟吾壮士卧冰踏雪,以斗强敌。寡人不忍,欲以劳之。君其有意乎?”

    平原君道:“王之所言,诚圣贤也。臣即当备酒肉以劳军。”

    平阳君道:“今战于武安者,不下三万,斗酒斤肉,其数非小。恐公帑为空!”

    赵王道:“寡人宫中或有余者,愿以助之!”

    平原君道:“非其道也!君忧臣辱,君辱臣死!焉有君失其前,而臣后之?愿君勿忧,臣必备办整齐,上下欢悦!”

    赵王道:“先威后固训导寡人曰,苟无岁,何以有民?苟无民,何以有君?是故民为本而君为末也!愿二君常思固本之策,本强则末自安也!”

    二人皆伏拜道:“谨奉教!”

    正月来临时,劳军的酒肉被送进军营,卒有酒一斗,肉一斤;士酒一石,肉十斤;大夫酒十石,肉百斤;卿酒百石,肉千斤。皆由贵赵公子押运,解往军中。军中一片欢腾!

    赵军在武安方向,洺水岸边有六千。后方的午汲、武安各有五千人。邯郸没有征兵,但邺城却也征兵一万,集中在滏口。无论是滏口还是武安,都是群山环绕之下的一片盆地,与周围的地域只有一些有限的孔道相联,这里发生的事,很难被外界所知。王陵的巡哨根本到不了这里,对这里的情况一无所知。后来陈四派兵曹到邯郸,布置探听消息,这才打听出赵军其实已经准备了反击的兵力,要将王陵所部一锅端了。

    兵曹本来派了王翦到王陵军中报信,但王翦并不熟悉滏口的地形,而进山的道路全部被赵军封锁,王翦无功而返,王陵事先并未得到赵军态势的情报,才咬着牙在皮牢坚持。

    劳军之后,领军的诸赵公子谁有出息,谁没出息,就十分明显了。那些以战事为己任的赵公子,通常会把自己得到的酒肉与下级分享;而没什么责任心的,则把劳军之品运回家中。

    廉颇自然是前者,他所得的酒百石,肉千斤全都放在营地中,那天战斗开始前,廉颇将这些酒分给了突击集团的士卒,每人一大碗,为战斗的顺利进行增力不少。

    王陵于凌晨率军突围,有些出乎廉颇的意料。他那天正常地吃过早餐,率领士兵出营列阵,就听到山那边传来喊杀声。虽然距离较远,声音听不真切,但其含义清晰明了:秦军下山突围了。

    廉颇带是命令一直战斗在第一线的赵公子成带着自己的三个营,过河攻击秦军营栅。经过一个来月的战斗,赵成的三个营各损失了上百人,还在营中作战的,也多数受过伤。现在,他们都已经成为经验丰富的老兵了,战斗力与初战时不可同日而语。兵力虽然减少了,但战斗力反而更加强大。

    裂开的冰面又重新被冻结。没有秦军的阻拦,三个营不费力地就踏上了对岸的土地,赵成心中泛起一种不真实感:这就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要占领的土地吗?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行前,廉颇已经提醒赵成,秦军可能已经下山向西突围。一路上山,赵军未遇抵抗,显然被廉颇说中了。但赵成不敢大意,一直保持着严整的阵形,作好随时应战的准备。当他来到秦军营栅前百步距离时,终于松了一口气:秦军看来是不会出来抵抗了!他命令左营的奇兵进入秦军查看,剩下两营在营地外以为接应。

    不多久,两名赵兵领着几名秦兵,用两根木棍穿着两件上衣做成一副担架,抬着一个似乎是重病的人出来,到赵成身前放下担架。担架上的人挣扎坐起,从怀中掏出一支节符,道:“秦理公乘夏氏明,奉命率士卒降赵将军!”

    赵成接过节符,问道:“秦军下山决营,卿奈何独降?”

    公乘夏明道:“秦将军率能战者决营而出,余无能为也,愿降赵将军!”

    赵成冷笑道:“能战者皆亡,而无能者独降,公乘好算计!”

    夏明道:“但冻饿耳,若得温食,则尽起矣!”

    赵成道:“可令降者坐于一营。”他亲自进入最近的营地中,那里已经被赵军控制。公乘入营后,让抬自己出去的秦军分到各营传令,所有秦军皆往前营聚集。赵成也悄悄派人拿着公乘的节符,下山报告廉颇。

    廉颇率领另一营上山后,就看见冻得僵硬的秦军,相互搀扶着,往前营而来。而前营中也已经坐了好几百人。廉颇转身对身边的千人将道:“命人汲水烧汤,与赵人解寒……加姜!”

    千人将一愣,道:“为秦人?”

    廉颇道:“然也!”

    千人将不再多问当即派人下山担水。秦营中并无鬲鼎等物,千人将还派人去各营中收集大鼎。

    营中还能动的秦人都被要求去捡拾柴草,然后都往山下河边集中。又在河边挖出灶来,把柴草堆上。等赵军把大鼎等物盛满水抬上河岸,大约已经是正午前后。千人将让秦人自行推举人前来烧汤;姜汁终于煎好后,再由秦人自行舀到碗中,各人上前啜饮。刚煎开的姜汤十分烫嘴,十个人一只碗轮流啜饮,十人饮完后,还可以再来添补。待到二十只大鼎中的姜汤饮尽,已经过了一个时辰。留在山顶上的赵成所部已经将秦军营栅以数拆除,死在山上的秦军,包括还剩一口气,但已经失去行动能力的秦军数百人,都被赵成他们架了起来,就用秦军营栅的栅栏点火,全部阬杀。

    在河边处理投降的秦军时,山那边也不断有军使过来传递消息:秦军在第一道营栅前,被斩首若干级,余者逃遁;秦军在第二道营栅前,被斩首若干级,余者逃遁;秦军在第三道营栅前,被斩首若干级,余者逃遁。廉颇听到这些将失败当胜利的军报,也不说破,一律加以慰勉,让他们好生搜捕残余秦军,勿令亡失。

    与秦人按首级计功不同,赵人的习俗是将俘虏分到各家为臣仆,所以能生俘尽量生俘,而不是加以斩杀。这一次得秦人战俘二千余人,斩首二千级,战果之胜,竟超出了阏与之战!军报报到王城,赵王大喜,就要将这一喜报通报全国。突然,楼昌匆匆进来,向赵王报道:“臣闻秦于关中起兵十万,将伐邯郸!”

    犹如兜头一盆凉水,让兴冲冲的赵王从兴奋的顶峰跌落下来。十万秦军?将伐邯郸?赵王问道:“何以知之?”

    楼昌道:“秦人行文各县,刑徒当道,人皆知之?”

    赵王道:“何日行文?”

    楼昌道:“闻在月前。”

    赵王道:“奈何今日方报?”

    楼昌道:“咸阳距邯郸,山川千里。自上党之役后,赵人少与秦人来往,消息不通,是故迟也。”

    赵王怒道:“上党之役,秦公子入邯郸,寡人礼遇之!奈何少与秦人来往?楼氏与秦交好久矣,亦未得之耶?”

    楼昌道:“族父缓,因谏善秦,为人所诅,待罪家中,未敢出也。今日朝中,但言秦善者,举朝皆目视之。是以避秦如避祸也。”

    赵王道:“楼缓公为国奔走,虽老而不息。卿其劳之!寡人亦当遣使入咸阳,以通好也!”楼昌礼辞而退。

    赵王急匆匆请来平原君和平阳君,问道:“秦将伐邯郸,君其知之?”

    二人大惊道:“王何以知之?”

    赵王道:“得之于楼昌也!”

    平原君道:“楼昌素通秦,其言或虚。”

    赵王道:“秦于月前即行文各县,刑徒当道,必无虚也。君其察之,而乃计之!”

    平原君道:“秦人之用兵也,每于十月起,至正月而退。不误农时也。未闻正月用兵者!”

    平阳君道:“秦人苛法,触法者众,而刑徒遍野,道路衣赭。至冬用兵,以免其罪,而复其民于南亩也。正月用兵奈何?”

    平原君道:“彼十万众,千里修阻,而至邯郸,进则不能,退又无路,是自陷死路也。彼必不出此。如王陵者数千人,乘虚劫掠,则庶几矣。”

    赵王道:“君言是也。然未可易之,必察其动向可也。”

    二人皆应喏。

    出来后,二人皆长叹不已。从十二月起,由于新年将至,各地的商旅都闭门歇业,商路不通,也就意味着情报来源断绝。直到今天,邯郸商户依然没有多少开业者。

    两人派人去邯郸市集探听,可有商户出上党、洛阳、安邑等处?回来报告说,只有吕氏商行有人往洛阳。吕氏背后是秦公子子楚,人人皆知。二人不敢派人进入。又问可有那边的商旅入邯郸,结果还真找到一人,最近从咸阳回来的,竟然也是吕氏的生意。没办法,二人只得召见这名刚从咸阳回来的商旅,探听咸阳的近况。

第21章 李玑求和

    从咸阳来的商人如实回答了信使的问题:秦人的确征召了大批刑徒,作战的目标也指明就是邯郸。由于消息来源单一,而且都是亲近秦国的人透露的,是否可靠还不敢说。但苦无其他情报来源加以印证,二人也只得姑信其有,匆忙商议对策;一面紧急派出间谍,向上党、河东、咸阳方面打探消息。

    就在二人议而不决之时,前线廉颇急派军使来报,上党方面出现秦军调动的迹象:上党长子有秦军大帐。

    在几乎全歼皮牢秦军后,廉颇审慎地没有继续进兵,而是派出明暗巡哨向上党方面哨探。赵人对上党一带十分熟悉,尽管王陵完全控制了上党的接近地,但翻山越岭的地方是不可能控制的。这些猎户行走的地方就成了赵人渗透的孔隙。三五成群的赵人作本地人打扮,探亲访友一般出入山道周围,触角一直深入到黎城、上党。

    自长平之战后,上党的韩人几乎被屠戮一空,上党驻扎的都是秦人刑徒,或曰军队,除了训练,就是耕地,日常生活必需的物资都必须从外界获得,还有普通人居住的黎城是他们与外界联系不多的渠道之一。由于黎城也在秦军的控制之下,这里虽然居住的是本地居民,但与秦军的关系也算融洽,但与韩人、赵人也有天然的联系,毕竟这里曾是韩国的土地,也是邯郸赵人联络太原最便捷的通道。廉颇派出与黎城有关系的人,很容易就打听到上党方面的情境——昨天、前天还有人被叫到上党去呢!只不过,由于王陵切断了上党大道,这些巡哨必须绕道或翻山越岭来回,要花很多时间,打听到的消息也都是几天前的。

    得到廉颇的军报,平原君和平阳君不再有任何侥幸心理,立即入宫,向赵王报告。紧急措施分成几个部分:第一,武安兵员全部征召,以固守武安为第一要务;第二,邯郸各乡里加紧组织训练,随时准备参战;第三,立即派使者飞驶咸阳,争取与秦王议和;第四,迅速联系子楚,让他报告咸阳,赵王并无与秦争斗的意图,愿意无条件地与秦结盟。

    赵王脸色铁青,两眼发直,几乎是下意识地道:“准!”然后补充了一句,道:“令廉卿总揽邯郸战事,君等佐之!”

    二人应喏而退。到了外面,立即派出军使,召回廉颇;又派人请来楼昌,咨询向秦派出使者之事,以及拜访子楚之事。

    楼昌住得不远,立即就来了。平原君和平阳君亲自迎出殿外,令楼昌受宠若惊。入殿后,二人也没有让楼昌在下位就坐,而是坚持让他坐了西席。特殊的礼仪,让楼昌感到今天的会面应该十分重要!

    就坐后,平原君寒喧道:“吾自咸阳归也,得楼公训教,至今未敢忘也。国事匆忙,忽忽数月,未闻楼公之教,楼公其健乎!”

    楼昌道:“族父自冬日,颇加喘嗽,饮食减,日才三五升,起则持杖矣!”

    平原君安慰道:“楼公寿,必无他矣!”

    楼昌道:“感君上吉言,臣必报于族父!”

    平原君道:“昔者,楼公奔走秦赵,两国安睦,如兄弟。自楼公归隐,秦与赵竟兵戎相见,思之令人痛心!”

    楼昌道:“族父时时提及,颇念先王之恩及明德!昔武王助秦王即位,至今为天下雄主;文王继之,多与秦善;前有蔺卿入秦之使,复有双王渑池之会。虽互不相下,而不失其盟也。然自公子缯之使于邯郸也,为郑朱所谴,遂有阏与之事,长平之役,遂不可收拾!臣心焦而无计,固不愿兄弟相争,而令诸侯得其利也。”

    平原君道:“公子缯之入邯郸也,欲取赵之三城。此三城固取于赵地,然亦费钱粮而得之,焉得一言而与人。故使郑朱谴之。秦人不忿,遂有阏与之祸。韩献上党于赵,孤主留之,平阳君主弃之。至今思之,固孤之过也。秦王不恕,孤当身往咸阳,以息王怒。王降雷霆,赵蒙训诫,已知罪也。今复闻秦王犹未恕之,再起大兵,孤等不胜战栗惶恐,固待罪也,而未知其过!”

    楼昌道:“公子子楚见在邯郸,彼或解君上之惑!”

    平原君道:“卿其为孤咨之!”

    楼昌道:“臣为赵人目为国贼,焉敢往!……纵往,所言其可信于赵廷?愿君上遣腹心之臣,专礼往拜之,以情动之,以理服之。乃得其情!”

    二君觉得楼昌所言有理,又闲话了几句,楼昌辞去。

    平原君问平阳君道:“何人可当其任?”

    平阳君想了一会儿,道:“司寇李玑可也。昔秦公子之入邯郸也,随从不过十众,为赵人所鄙,粮秣皆不足予。李玑以己粮秣相赠,复与之使于武安,武安秦军乃退。今玑为司寇,为王所重;复与子楚有旧。或其选也!”

    平原君道:“善。”

    第二天,赵国行人来到秦公子子楚的府前,叩响大门。子楚随从出来,行人道:“司寇李玑愿拜见公子,无以为见,臣乃先之!”

    随从自然不敢随便处理,将行人请进塾房,自己入内报告。

    子楚与吕不韦已经出门巡视自己的生意,府内由傧相和兵曹主事。傧相的身份依然是子楚的冢宰,而兵曹的身份则是子楚的师傅。听到随从报告,两人知道其中有大事发生,遂一同来到塾房,与行人见面。

    行人说明来意。傧相道:“敝公子与司寇素无往来,令以何事?但司寇有命,敝公子自当登门领教!”

    行人道:“岁前,司寇与公子同往武安,多得公子之助,幸不辱使命,司寇常怀恩戴德。惟归后,左徒司寇,事务劳碌,久不得见。时值新春,万物复始,司寇思念旧游,愿见公子!”

    傧相和兵曹见行人说得恳切,似乎没有恶意,遂回应道:“庶等不知司寇乃李大夫。公子初至邯郸时,若无李大夫相助,吾等皆无余矣!大夫之恩未报,焉敢辱大夫下临。目下公子不在府内,庶等愿告公子,领命登门拜访!”

    行人道:“如此,敢请公子旦日在家稍候,李大夫午后必至!”

    傧相道:“辱大夫之驾,罪何如之!必专于门下待罪。”

    约好时间,行人离开。两人匆匆进入暖阁中,商议应对之策。经过一番议论,两人最终决定以最隆重的礼仪迎接李玑的到来。在子楚回来之前,傧相即命一帮随从准备羊酒果蔬之品,并在仪门上以绢结彩。门前阶下,撒布细土,填低就高。如此大张旗鼓的准备,很快就被人察觉,有贵人到访子楚府的消息在邯郸城内迅速传开。众人都要看,这位敢冒大不韪来访子楚的到底是哪位公子!连在子楚府邸周围巡逻的士兵都被惊动了。

    准备了一夜,次日,子楚府杀猪宰羊,好不热闹。随从们到郊外,捡拾了更多的薪草,担回来更多的水。午后,浓郁的肉香从子楚府升起,布满周围的街巷,连城头上的士兵都能闻得到。

    午时刚过,子楚等结束整齐,皆于门外迎候。不时走过的商家和赵军巡哨,通过时都加快了脚步。有相识地大胆过来问道:“贵府将迎何客?”

    随从们乐呵呵地回答道:“司寇李玑!”

    听到这一回答,众人都是一愣:李玑不是应该对子楚来回监视吗,怎么还过来拜访呢?这岂不是猫鼠共谋吗?愈发惊异不已。

    令众人没有想到的是,李玑也是大张旗鼓:前面是自己的革车,后面则有十二乘辎车,满载赠与子楚的礼物,从邯郸南门而入,横穿邯郸,来到子楚府前。

    子楚等人已经在门外迎候,双方经过一套繁琐的礼仪,才终于登堂入室。双方的见礼自然被邯郸人看在眼里,那冗长的会面过程,无疑彰显着双方对对方的敬重。

    进入堂中,双方东西而坐。随从们立即将烹好的酒肉菜果摆了上来,两人频频举爵,相互酬唱!若非在邯郸城内,庭中几乎要摆乐舞!

    几番唱酬之后,双方终于进入主题。李玑首先回顾了秦赵之间的友好历史,包括后来为人所共知的完璧归赵和渑池会,随即话锋一转,道:“奈弊国所奉不周,得罪于大国,先降罚于阏与,复阬赵于长平,数入邯郸,朝野皆惊。平原君胜待罪于咸阳,赵王斩魏齐之首,逐虞卿以为和,犹不足赎也。今臣不知所之,乃登门求之于公子。赵何罪于大国,屡降天威。但有可赎之道,赵不敢辞!”

    子楚久居邯郸,对咸阳之事一无所知,哪里敢随便说话。随着李玑的话,回顾了秦赵之间的友好历史,并抱怨道:“昔蔺卿数欺敝王于秦廷,自知死罪,而王犹恕之,令之归赵。渑池会上,蔺卿无礼,数迫于王,而王未之罪之。何者?秦赵,兄弟也。武王之恩,未敢忘也。”

    李玑道:“秦赵之交数百年,今为小人所忌,诸侯所谋,深陷战祸。凡吾智者,皆知其不可。然则将何道而解之?”

第22章 固若金汤

    子楚没有正面回答李玑的话,而是继续回忆道:“复有公子郚者,远赴咸阳,愿以身质,以济上三城,易太原三城。俟秦归赵三城,而赵终不还秦之三城。背信弃义,莫之为甚也。乃有阏与之伐也。”

    李玑有些意外道:“公子郚?何事也?”

    子楚问道:“赵公子郚,何所出也?”

    李玑想了想,道:“以臣之所知,并不知公子郚何人也。”

    子楚也有些诧异,问道:“公子郚持节使于秦,宁无王命?”

    李玑道:“公子且言其状。”

    这下也把子楚给难住了。当年子楚刚满十三岁,诸事还未能参与,哪里知道公子郚的情境。只能含糊其辞道:“臣闻诸故老,有赵公子郚者,使于秦。愿以聊、摄、令庐三城,易蔺、离石、祁三城。时穰侯以秦赵,兄弟也,不虞有他,遂移蔺、离石、祁于赵,而终不得聊、摄、令庐。遣公子缯入邯郸以责之,而未能见王,但为郑朱所谴!”

    李玑听了子楚的叙述,沉默了一阵,道:“非臣敢虚言掩饰,以臣之所言,实不闻公子郚其人,亦不闻有使秦之事。以使使秦,臣或有未知。然以城易城,事非细也。纵臣不当议,亦当有闻。然则……。公子郚事负重任,必非远族偏门可当,然……”

    李玑吞吞吐吐的两句话,却把子楚也给弄含糊了:难道公子郚就是个骗子?秦赵相争十年,都是被一个骗子给忽悠的?但是……子楚道:“秦固不知公子郚,谁家之子也。然节符、玉帛,一应无误,必为赵王所使无疑!”

    李玑自然也感到问题古怪,但他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便转换话题道:“臣之至也,亦贺公子喜得麟儿!”

    子楚宛然一笑,道:“赵姬所产,不过数日,念官司皆歇,未得上报,意无人知也。不意竟惊动大夫!”

    李玑道:“赵姬者,楼氏女也。臣与楼氏,素通音讯。故知之也!”

    子楚遂对傧相道:“既大夫动问,可抱小儿拜见!”

    傧相礼辞,出了后门。少时,三名仆妇拥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来到堂下。身旁的傧相高声道:“小儿谨拜见李大夫!”

    李玑在子楚的引导下,到了后门。妇人将婴儿抱上台阶,让李玑观看。这婴儿双目紧闭,还在睡觉。李玑相了相,道:“隆准,长目,尊贵之相也!可贺,可贺!”对子楚一躬到地。

    待妇人将公子抱回后宅,众人重又回到堂上,子楚道:“犬子之出也,犹未得名。敢请大夫赐之!”

    李玑再辞不准,沉思片刻,道:“真天赐之名也。公子诞于正月,可名‘正’。身正,行正,意正,思正……凡得正者,无不福也!”

    子楚再拜而谢道:“谢大夫赐名,小儿当名赵正!愿为秦赵之亲!”

    两人相视而笑。又频频饮酒、吃肉,兴尽而辞!

    从那天起,子楚与李玑隔三岔五地见上一面。李玑来见子楚还好,出入王城并无障碍。而李玑住在王城中,子楚想从邯郸城去探访,必须经过多道程序。后来,李玑从赵王那里请来一只节符,赠予子楚,凭此节符,可以随意进出王城。

    李玑与子楚见面后不久,赵王派出的使臣也出发前往咸阳。平原君主持道辞、拜庙,还特别邀请子楚参与仪式,表示对秦王的尊重,以及这番使命,意义不一般。

    赵使离开后,子楚与李玑又见了几次面,双方都表示了友好的态度。在最后一次见面时,李玑非正式地跟子楚说,他认真地查了赵氏的玉牒,至少在赵王近亲,有资格著名玉牒上的人中,没有一个叫郚的,而且也不闻有贵公子殁命的消息。——李玑已经从子楚那里得知,公子郚最后是因为翻船,死在黄河险滩中。

    两点都对不上,很明显,公子郚只是个子虚乌有的人物,很可能是一个骗子。但这事却无法明说,你去跟秦王说你被个江湖骗子骗了,秦王的脸往哪搁?人问你,赵王的节符从何而来?你能回答说,我们没有保管好,被偷走了?这种事情,只能当事人心里清楚,明面上还要找别的理由遮掩过去。

    子楚看上去十分相信李玑的调查,毕竟人家是司寇,查案子那是本行。他问李玑:”可知何人所为?“

    李玑摇头道:”十年已过,事皆陈迹。纵有所遗,何得存也!“两人都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一面李玑与子楚频频会面,一面武安方面频频传回消息,大批秦军向上党集中,并向黎城、简子城,甚至皮牢方向开进。而赵使这时也才刚刚走到洛阳,估计还要三天才能到达咸阳。进入咸阳后,还不知道要花几天才能见到正主,传达上赵王的意见。

    赵军收复皮牢,全歼占领皮牢的秦军,武安的局势基本安定。廉颇向武安令李崇面授防御机宜,就返回邯郸,为迎战秦军主力作准备。

    武安是从太行山下山后,进入邯郸前的一外盆地,廉颇认为,武安只要有三万军队,完全有能力抵御秦军的进攻,因为太行山道狭窄,兵多了基本摆不下。万一武安顶不住,廉颇准备在武安山口,沿洺水和滏水设立了一道防线。这道防线的设立需要动员邯郸的力量。但廉颇在朝堂上提起这事时,引起了大臣们的异议。大家都认为,现在正月过半,马上就要进入春耕,正是农家最忙碌的时节,这时抽调人力,会严重耽误今年的收成。廉颇威胁道:”秦军十万,非虚恫也。猝然临之,而无所备,必受其殃!“

    但大家都认为,秦人难道就不要春耕了?他们只会虚声恫吓,不会真的用兵。你看秦人,兵至上党就停下来,只派出少量部队前出到黎城、简子城,只有哨探到达皮牢。这说明秦军真实的意图只是恫吓,并非真心想作战。否则,以秦人的作风,只需要十天,就会兵临武安城下,哪里会磨磨蹭蹭到现在,还蜷缩在上党!总之,任廉颇说破嘴皮,赵臣就是不同意立即征兵。

    但形势比人强。几天后,武安令李崇连续来报,上党、黎城、简子城驻扎的秦军已经开始依次向武安方向前进。不几天,李崇就报告说皮牢的南面和西面均有大批秦军安营,估计两个方向共有一万人。而一天路程之外的简子城,已经进驻了三四万秦军,还有五万秦军屯于黎城。上党秦军已全部开进!

    这一下,赵国的大臣们不敢再用春耕说事了。他们纷纷催促平原君,迅速与秦展开和谈,只要秦人的条件不算苛刻,就直接与秦媾和算了。总之,以不误农时这原则。但另一方面,他们也同意了在邯郸征兵一万,以为预备!

    于是在邯郸城外,武安入口处,两处五千人的营垒开始修建。由于这两处营地距离邯郸还远,邯郸城内多数人还没有感觉到威胁,那些听到风声的,也只是说”但备秦人耳!“似乎没当回事。毕竟,武安的防线固若金汤!

    这一天,子楚府中再次宾客盈门:子楚的儿子赵正已经满月,子楚府中大宴宾客。

    经过李玑的数次来访,还有子楚被允许自由进出王城,诸赵公子对子楚的排斥有了缓解。

    头一天,子楚宴请的是楼氏、李氏,甚至平原君这样与子楚有往来的王城里的贵人,楼氏派了公子来,李氏和平原君都只派了家臣来贺喜!

    第二天,邀请的是邯郸城内的诸赵公子。这些人顶着赵公子的名,其实生活不易。听闻有人宴请,迫不及待地就来了。送的礼物或一珠,或一圈,或一花,或一具,勉强算是个物件。然后准备着大吃一顿。

    子楚自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与诸公子见面,接受了众人的贺仪,自有随从将他们领到庭中的席间,每人一鼎一簋,另加一爵酒、一小篮蔬果。子楚只于阶上与众人酬了酒,就转身离开了,留下这群公子狼吞虎咽,有相识的还会相互打招呼。众人颇以受到子楚公子的邀请为荣。

    席间,诸公子还聊起了武安秦军的动向,以及武安、邯郸赵军的动向,旁若无人,高谈阔论。这一切自然都随从、兵曹和傧相听在耳里。其实,子楚这里也很难得到咸阳的消息,主要来自于吕氏的商人。今天获得的消息,虽然只是一鳞半爪,但均发自真心,没有成心做伪的成分,稍加参合,就能够拼凑出双方的动向来。

    在这些赵公子看来,秦军加大的力量,准备在皮牢、武安一线展开大战,以报日前失败之仇。目前集中到皮牢的秦军已达万人之多,而驻守皮牢的赵军则达三万人,另有二万武安士卒正在集结中。赵公子一致认为,以秦军之力,决无可能打破皮牢、武安一线赵军的防御。更何况,为防万一,上卿廉颇还在洺水和滏水一线,布置了第二道防线,秦军就算突破了武安,也无力突向邯郸。邯郸可谓万无一失!

第23章 再陷武安

    就在诸赵公子高声议论前线战事之时,一名年资较高的公子悠悠地道:“汝等所言,皆非其道!”

    众人一愣,转头望去,但见此公子满脸皱纹,须发斑白。有认识的恭敬问道:“父何以言之?”

    那位公子道:“汝知其时耶?时值春耕!十万之众,乃千万亩,若失农时,所失乃十万万石粮。秦王赵王皆非愚者,焉得无算!但稍假言辞,秦必退矣!武安、邯郸并皆无事也!”

    一些年轻的公子听了,皆奉承道:“父之言,诚吾等未能及也。”

    那位公子道:“汝等年幼,少知世事。世间事,不过利也。秦王征十万兵,战于千里之外,所失甚多,赵亦如之,而所得者才几何?不若各自罢兵,归于农亩为利!”

    然而另一名年龄较长的公子则道:“吾闻秦王怒赵之欺己也,必取六城而后已。赵王固守家业,寸土之不弃,而况六城耶!战虽不利,而必死战也!何者?必欲威加诸侯也!”

    前一公子道:“兄之言或是。然智者之谋,必杂以利害。威加诸侯固其利也,失粮十万万石其害也,孰轻孰重,得无判然?”

    后一公子则道:“为人所欺,虽一匹夫犹自斗也,而况御万众之君乎?此事断不得善了!兄其观之。”

    一人见两人就要争执起来,连忙打圆场道:“此皆肉食者谋者,吾等何间焉!今稍得肉,便思议于庙堂者乎?”引得众人皆笑。

    待众人转移话题后,那人便坐在前一公子身边,拱手道:“依兄之见,兵当何日得解?”

    那公子道:“今论月虽才二月,按季已至仲春,百蛰翻身,春雷乍动,已至开耕之时。秦王以十万众出于武安,进不得食,退亦无门,其利何在?依吾之见,但得秦使入邯郸,战便休矣!”

    那人问道:“秦使将何时入邯郸?”

    那公子道:“吾赵使已入咸阳,秦使自当不日即入邯郸。”

    那人道:“公子高见!”

    虽然只有一鼎一簋一爵,但众人仍然从正午直吃到夕阳西下,才叙礼而别。

    次日凌晨,王城和邯郸城各门鼓声四起,刚刚打开的城门迅速关闭。市坊紧闭,街衢上陡然增加了巡逻的士兵,有人高声宣布禁令:“秦人已至武安,邯郸禁足;各家整顿干戈,以备城守!”

    毫无防备的邯郸城,立时陷入绝望之中。

    王龁进入上党后,十万秦军源源开进上党,上党田野顿时遍布营地。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一支万人的选卒,乘着夜色和混乱的掩护,悄然向北进发。为首的乃是十年前曾经与王龁一起抢占阏与的公乘无伤。现在他已经因战功升为五大夫。王龁给他的任务是绕道阏与,突击武安。

    由于皮牢已经被赵军重兵防御,在隘口强攻,得不偿失。王龁记起当年自己曾经跟随胡阳从阏与到达过武安,那条路说起来十分偏僻,但并不难走,就是要花很长的时间,绕很长的路。王龁向无伤仔细交待了行进的路线,告诉他们尽量不要惊动沿途的赵军,并于半个月后的二月初下山,直扑武安。自己将在皮牢发动猛烈的攻势,牵制皮牢和武安赵军,配合他的行动。

    随后十来天,王龁稳步地向前线调集部队。于半个月后约定时间,向皮牢发起进攻。

    皮牢赵军三万人,在歼灭了王陵所部四千余人后,就得到秦军将要大举进犯的消息。廉颇着急回邯郸整顿防御,武安的部署全都交给了武安令李崇。而李崇只顾得动员武安的剩余力量,根本没有往前线查看,只命令在皮牢的三万人就地筑垒,转入防御。

    当王龁率领前部一万人分两路到达皮牢时,见到的就是漫山遍野沿着山脊和山道设营的赵军。

    王龁只派出一支偏师牵制山上的赵军,自己亲自指挥主力,沿着洺水一个营垒、一个营垒地攻击前进。位于山后,曾经为堵截王陵立下战功的邺城部队,完全陷入无用武之地。王龁采用梯次攻击的策略,一次派出四个营,交替向赵军冲锋,一般从早上打到下午,就能打下一个营栅来。五天来,王龁已经拿下了五座营栅。王龁并不派兵占领这些营栅,把里面的战利品搬空后,一把火把营栅烧掉。

    就在王龁拿下第五座营栅的当夜,巡哨报告说,赵军营中正在列队,而且比较匆忙,似乎有撤退的迹象。王龁大喜,认为应该是无伤已经从山上打下来了。立即命令全军擂鼓列阵,连夜向当面之敌发起进攻。

    洺水沿岸的赵军还算有秩序地进行了抵抗,但很快就撤退了。山上的赵军既受到秦军的压迫,又迫于山路难行,很快就失去阵形,变成了溃散。秦军由于天黑,山道难行,也难于保持阵形,只得不紧不慢地在后面跟着,虽然一个接一个地占领赵军的营栅,却没有多少战果。山后的赵军既未受到秦军的压迫,道路也相对好走,倒也阵形不失。但他们的山道是通向滏口、邺城方向的,到不了武安。

    王龁的部队跟得很紧,经过一夜的行军、作战,在天亮时跟随赵军渡过洺水,进入了武安,直逼午汲城下。

    王龁指挥部队擂鼓进兵的同时,军使也连夜赶到简子城和黎城,命令后续部队迅速跟上。次日天明时分,秦军大部队也向皮牢开进。

    三万秦军,一万退回了滏口,一万溃散,一万在渡过洺水时被秦军追上,无心恋战,仓皇而逃。午汲城立即关闭,士卒上城守御,王龁率领的主力立即包围了午汲城,并派出巡哨与北边的无伤部取得联系。一个时辰后,负责牵制山上赵军的秦军也渡过洺水,加固了对午汲的包围,是时分出两千士卒去斩杀赵军的残兵败将。

    无伤所部历经高山深沟,于十来天前到达阏与城外五十里的山口。他们没有惊动阏与城内的赵军,而是休息一天后,乘夜色下山。下山后,他们还在密林中休息了一天白天,于黄昏时突然发起进攻,几乎未经抵抗,就占领了沿途的小城邑,把居民们都驱赶出来。一时间人喊马叫牛鸣,正不知秦军有多少兵力,武安全境一片混乱。武安令李崇立即下令各城关闭。武安城外集结了新动员的两万士卒,全部退入武安城内。那些没来得及关闭城门的城邑,被秦军攻破;勉强关上城门的,也把邑民留在城外,城内只有少数守御的士兵,犹如狂风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无伤心狠手毒,下令士兵进入城邑后,见人就杀;而他们一但逃出城邑,除非抵抗,否则不杀。一座城也不过用了一两百士兵,就把里面的人赶尽杀绝。未能攻克的城池,无伤也只放了一百人加以监视,全部主力跟在逃命的人流后面,一路向武安城杀来。

    由于精壮邑民几乎全都被动员,逃亡的邑民多是老弱妇孺,虽然跑得气喘吁吁,人声鼎沸,声势浩大,其实跑得并不快。无伤就这么着跟在逃亡的邑民身后,前进的速度也不算快。但有这群邑民打头阵并带路,无伤的任务减轻了很多,众多城邑不战而下,自己也不用花时间去探路。部队损失极小,战果辉煌!天亮后,无伤跟着逃亡的邑民来到武安城下。邑民们就在城下向城上哀求开城,身后赵军以密集阵形,步步压迫。终于,武安城四周挤满了老弱妇孺,而他们的外围则是全副武装的秦军。秦军与赵军隔着老弱相望,却无法交战。

    很快,王龁的军使就找到了无伤,两边迅速建立起相互联络。王龁命令无伤,只要监视各城无异动即可,大军估计今夜可至。

    王龁连续派出军使催促秦军进兵。黄昏时,简子城的前锋精锐到达洺水岸边。王龁不许他们休息,令他们迅速增援无伤,包围那些孤立的城邑。同时,王龁下令,凡自愿开城的,一律不加杀伤!

    简子城的中军于半夜到达,后军押着辎重于天亮时到达。目前简子城内只剩下守军千人,但黎城的前锋已经抵达简子城下。

    各军源源开进,被包围的小城邑或主动开城,或被秦军强力攻占。主动开城的,秦军一般派驻一个营,由邑民供应饮食。被攻占的,所有男人全部杀光。如山的首级,这里那里冲天的火光,女人、孩子尖声的哭叫,武安陷入一片恐怖之中。

    三天后,武安境内所有的小城邑全都被秦军攻克,一百余座城邑,共安排了一百多个营,近五万余人入驻。四万士兵分别包围了武安城和午汲城。另一万士兵分成两支,分别向南北两侧攻城略地。南边到达滏口,部队停了下来。王龁就派这五千人驻守在这里,掩护武安的南面。而北面的搜寻更出人意料,在洺水出山口处,竟然有一座巍然的大城,周围人说此城名易阳,乃是一座王城!

第24章 赵使咸阳

    在武安发现了王城,这让王龁心惊肉跳,同时也充满了希冀。惊恐的是,这里如果有王城,那么驻守的兵力一定雄厚,必须要认真对待;希冀的是,如果攻破了易阳城……

    王龁没有急于向武安的几座大城:午汲、武安、易阳……发动进攻,对午汲和武安,他采取包围的态势,对易阳及其周围的几座城池,则仅仅派兵监视,只要他们不出来,自己也不过去。他的主要精力放在清剿从皮牢撤下来的赵军身上。但这很不容易,因为从皮牢撤退的赵军,其实就是武安邑民,他们一旦放下武器,就和一般邑民毫无区别。但如此庞大的力量,如果不加以摧毁,总如锋芒在背,令人不安。

    一连十天,清剿工作毫无进展。最后还是上党尉李冰提醒道:“彼既无兵,则无兵矣,又何害焉?但安其民可也。”王龁遂留下李冰在武安安民,让王陵回上党,代理上党守,主持上党的政务,直到新的上党守到来。

    李冰以王龁的名义,发布安民令:“秦之入武安也,盖吊民伐罪。凡吾邑民,勿助赵虐者,可尽归之,必无伤也。”令军中通赵音者,以及少数未跑出去的武安邑民四处宣布,陆陆续续,那些藏在野外、猥集于大城之下的邑民,开始回家。

    回家的手续很简单:只要本城中有邑民证明,这人是这家的,而且家中没有藏武器,或交出武器,就可以回来。当然,必须负责邑中所屯秦兵的餐饮、住宿。经过十几天野地冻饿,不少老弱横死,能够回家,大家都有劫后余生之感。

    李冰的这一着看上去十分有效。不过十来天,野外、城外的邑民几乎一空,散在各家的邑民也几乎对秦军构不成威胁,反而成为秦军的劳力。当然,最精壮的劳力目前都在武安的几座大城里,秦军暂时还只能将他们包围起来,无力杀伤。无论如何,武安的局面算是控制住了,王龁只要对付那几座大城就可以了。

    初步在武安立住脚后,王龁开始思考下一步行动。他派军使飞报咸阳,表示秦军已经完全占领武安,请示进一步指示。在等待咸阳的指令时,王龁跑遍了武安的山山水水,对武安的地形、交通、人力、物力等项有了全盘的了解,并加固了武安的防线。但对那几座大城,依然采取围而不打的策略。他觉得,秦赵之间很快就会有和议达成,保障部队能依和议安全撤回关中才是当务之急。

    赵使正月十五从邯郸出发,一程程行来,到达咸阳时已经是二月初了。他按常规于早朝后进入咸阳宫,向典客府行人通报了自己到达的消息,呈上赵王的节符和玉帛。

    日晡时,有典客府行人前来拜访,归还了节符和玉帛,询问他的来意,以及希望会见的人员,答应尽力安排。

    过了两天,行人乘车来到馆驿,请使臣前往相府,但说,由于秦相应侯张禄忙于政务,一时脱不开身,如有所言,可与门下无名交流。使臣见此情形,便知自己的使命恐怕是难于完成了。但行人来请,又不能拒绝,只得上车,前往相府,回邯郸时便可报称拜访了相府。

    称名无名的芒未将使臣请入塾房,分宾主而坐,行人就在芒未的下首坐下。

    芒未自然是先回顾了两国友好交往的历史,以及由于赵国背信弃义,而招致战火的现实,最后道:“今秦无他,愿以十万之师,申其请于赵王,王其听之!”

    使臣也依据常规,回顾了两国友好历史,着重指出秦屡屡无帮犯赵的事实:“昔者无故而伐阏与,遂至邯郸城下。韩献上党诸城于赵,而秦强取之。今乃复陈重兵于邯郸,以挟敝王。敝邑曾不知何所得罪于大国?何以赎之?”

    芒未道:“初者,平原君入于咸阳,愿献六城以和。今平原君归于邯郸矣,而秦之六城安在耶?是以讨之!”

    使臣道:“臣之出邯郸也,未闻敝王有献城之诏。赵虽偏僻,所有城池或承之于先王,或得之于战伐,未敢轻弃。上党十七城,大国尽收之,而犹不足耶,而欲复得小城?”

    芒未道:“臣闻,若夫君子,驷不及舌,信也。平原君面诺敝邑之王,王故索之,非无故也。与上党何干?”

    两人唇枪舌剑,斗了大半天,不过就是轱辘话来回说。最后两人都说累了,芒未道:“贵使之入秦也,敢未游历。臣无状,敢为东道,而为君牵马。”

    使臣也有些累了,茫然而应道:“岂敢劳累先生!”

    芒未于是让西厩中备车。行人见会谈结束,也就与两人辞别。芒未驾上车,与使臣一同沿渭水河边,缓缓而行。

    赵使随口问道:“先生之音,非秦也,敢问其处?”

    芒未笑道:“臣幼在大梁,曾历于楚,复归于秦,是以非秦音也。”

    赵使道:“先生之游广矣。若至邯郸,臣当为前导。”

    芒未道:“秦军见在邯郸,君其导乎?”赵使大惊,不敢作声。

    芒未道:“敢问贵使,秦军之出于邯郸也,邯郸田园荒芜,所失不愈于六城耶?奈何固守六城,而欲弃邯郸耶?”

    赵使道:“臣亦闻,一夫不耕,或受之饥;ー女不织,或受之寒。今秦以十万之众出邯郸,关中受饥者几何?又岂六城之所偿耶?”

    芒未道:“山东诸侯皆望秦赵相争,于中取利。秦固不与赵争也,但得其诺,无不可也。”

    赵使道:“赵王岂不知山东诸侯皆望秦赵争耶?然割地求和,非所愿也。若不割地,他者犹可。”

    芒未道:“非敢固求其地,盖赵之诺也,焉得失信?”

    赵使道:“平原君为王所禁,君上为脱困厄,应口许之,盖保其性命,焉得为凭?秦王以君上为友而召之,至而禁之,能为信乎?”

    芒未道:“臣敢秘语与子,应侯与武安君不睦。秦军在外,武安君无所措力,必为应侯所灭;若秦军早归,武安君则安矣!”

    赵使道:“武安君之安与灭,孰利于诸侯?”

    芒未道:“两虎相争,与诸侯利也。愿赵早献六城,秦军早归,应侯与武安君不相能,不相下,秦政必乱,必有可乘也。”

    赵使有些诧异地望向芒未道:“应侯非汝君乎?奈何为不君谋,而欲其败也?”

    芒未道:“武安君无罪而不得其死,虽臣亦心惊也!故愿吾主之谋不成。”

    赵使道:“武安君,世号人屠。所屠山东之卒,曾以百万。山东诸侯,无不愿武安君早亡!若应侯能杀之,吾等皆愿助之。”

    芒未长叹一声,道:“浅识之徒,未足与谋也!”

    其实,赵使未必不知道,让应侯与武安君内斗,对诸侯更有利。但这事乃从芒未口中道出,未必不是秦人一计。作为赵使,他只能一口咬定,献城的事绝对不能做。至于武安君是死是活,等他回去报告赵王,另行定夺。

    芒未沿渭水河边直驰到渭水桥头,下车过了桥,就是赵使住宿的馆驿。芒未将赵使送进馆驿,自己独自驾车回相府。

    郑安平、陈四、芒未三人都在咸阳郊外有自己的府邸,还娶了妻,生了子。但那里距离咸阳太远,来回一趟乘车也要花一个时辰。张禄拜相封应侯后,就在咸阳城内拥有一座宽敞的府邸,张禄又没有多少家人,郑安平、陈四、芒未三人就在相府中,各自占据了一个小院,把家眷接到咸阳居住。妇人们在乡里的亲眷,多有借着这层关系,在相府里当上家臣、僮仆、妾妇的。张禄身体残疾,虽然当上秦相,被封应侯,却也未再娶妻。郑安平、陈四、芒未三个男人协助张禄处理政事,而他们的夫人则为张禄处理家务,算是半个当家的。小奴尤其展现出理家的才能,把张禄的府邸打点得整整齐齐。张禄暗暗称奇,觉得这一女人必有隐情。

    盖聂早已成人。长平之战时,盖聂曾为秦王的贴身侍卫,曾经参与挫败过几起刺杀事件,叙功晋爵为不更,再往上一步就能成为大夫。目前,他被派往剑士营中,管理着十名剑士。盖聂天生习武的料子,又等名师指点,武艺超群,营中剑士没有不服的。

    回到相府,芒未向张禄报告了与赵使会谈的情况。听说赵使没有丝毫松口的意思,张禄感叹道:“邯郸战事,未能定也。”

    芒未有些困惑地问道:“邯郸之战,久则为利欤,暂则为利欤?”

    张禄道:“久则有道,暂亦有道,惟道不同耳。今知其久,当出久之道也!”

    芒未道:“久之道奈何?”

    张禄道:“必也掠于邯郸之野,而绝其收。外联诸侯,令其勿救也。”

    芒未道:“秦军十万,久困坚城之下,得勿危乎?”

    张禄道:“邯郸粮多,十万之众,若无大战,其勿危也!”

    芒未道:“若无大战,屯兵邯郸何谓也?”

    张禄道:“但掠之而令无获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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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整军经武

    在接待赵使的第二天,相府得到河东转来的王龁军报:王龁所部已经完全占领武安,只有若干大城还未攻占;邯郸若无大军集结,秦军无忧。在与太子、秦王商议后,张禄让芒未拟了一份教令:“邯郸必战。龁除保武安外,当以偏师远袭邯郸,勿令赵人稍息也;并熟筹掠其野。”同时,教令河东,随时准备接应邯郸之军;任命皮绾署上党守,任命郑安平署河东丞。

    五大夫司马靳和客卿蒙骜受命巡查南郡和南阳郡的防御,经过数个月,已经大体整理完成,于二月初回到咸阳复旦复命。张禄认为司马靳与白起有两代人的关系,嘱他去探望白起,如果可能,劝白起复出带兵攻略邯郸。司马靳去了一趟,回来说,白起旧头疾复发,稍用心思即头痛难忍;又悲于其子之丧,恐难带兵。张禄问道:“大夫其往邯郸乎?”

第26章 定计决战

    被任命为代理南阳尉的叶掾,在巡查方城的空闲,见到一群商人路过,便叫过来询问情况。那商人道:“微庶等自大梁来,将往宛城。”

    叶掾道:“吾观商众百余,皆出大梁者乎?”

    旁边两名商人立即应声道:“微庶乃郑商。”“微庶乃陈商。”说的也都是官话。

    叶掾似乎很有闲心,也很有好奇心,问道:“一梁、一郑、一陈,相隔数百里,以何结伴而行。”

    为首的那名梁商道:“微庶等顺鸿沟而下,可至于陈。乃得与陈兄同行。至隐阳,得见郑兄,遂乃结伴。”

    叶掾道:“此前汝等皆无所识乎?”

    三人道:“但行商耳,素不相识。”

    叶掾道:“既无所识,而乃同行,得无所惧?”

    梁商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吾等千里逐利,若无兄弟相助,朋友相帮,焉得为也。”另外两人也是连连点头。

    叶掾道:“梁王其无恙乎?”

    梁商道:“微庶等日逐饮食,非巨商大贾所比,焉知王事!”

    叶掾道:“虽未目睹,或耳闻之。”

    梁商道:“闻秦王遣大军击邯郸,平原君遗书梁王,欲以为救。邯郸商路值遇兵灾,多有梁商踊跃而动矣。”

    叶掾很有兴趣地问道:“战乱之起也,百业不兴,何梁商独动耶?”

    陈商道:“岂独梁商,陈商亦有动者。”郑商也在一旁边点头。看来能看出其中商机不止梁商一家。

    那名梁商解释道:“兵之起也必有灾,必有祸,此所谓兵祸、兵灾也。能救灾祸,必得其价。向闻秦人入邯郸者,竟十万,非少时所能断绝也。兵构祸连,其灾必大,其用必众,而得待其价也。”

    叶掾道:“皆言商人见利忘义,诚哉斯言也。彼被兵灾,不思急救,而于中取利,岂不痛心?”

    那些商人都是人精,见叶掾如此说,都是一番义愤填膺表情道:“诚如大夫所言。世所谓奸商者,盖此也。吾等小本,道千里而求衣食,虽无大利,可得心安!”

    叶掾道:“既有平原君书至,梁王得无救乎?”

    梁商道:“时值春耕,农皆归田,商皆在道,焉得救!”

    叶掾道:“此言是也。不误农时,国之本也。焉得因兵而废之!”

    郑商道:“吾观邯郸之灾,未得了结。秦人十万居于野,邯郸焉得耕耶?春不得耕,秋焉得获?百万之户,无噍类矣!”

    那名陈商倒反过来问叶掾道:“大夫之观秦赵,可和于春乎?”

    叶掾不答,反问陈商道:“先生之意何如?”

    陈商道:“王皆智者,复有良臣,必知不误农时,国之本也。当于数日内解兵,以归于农。故欲就中取利,恐成空耳!”

    叶掾道:“先生之言,诚老成之见也。秦赵构兵,非两国之福也,乃天下之所愿也!”

    三名商人一起问道:“何谓也?”

    叶掾道:“天下诸侯,无不望秦赵相争,两败俱伤,而后于中取利也。就如彼奸商,亦望之矣。彼之奸计,焉得逞也!”

    三名商人一起拱手道:“大夫之言,诚至矣!”

    叶掾复问郑商道:“韩王其无恙乎?”

    郑商道:“秦赵之争,实由韩之上党起。韩人瑟瑟,不可终日,惟待罪耳!”

    叶掾道:“赵人其使于韩耶?”

    郑商道:“未之闻也。”

    叶掾道:“汝亦知上党之事乎?其状何如?”

    郑商道:“闻秦将伐韩也,韩王惧,乃献上党以和。而上党守拒不从命,誓守上党。王乃令冯亭理上党,冯亭乃献上党于赵,以拒秦兵。王闻之,亦无之如何矣。遂有上党之祸也。”

    梁商道:“吾闻之市井,韩王与冯亭谋数日,乃出上党,献上党于赵,而令两雄相斗。若无韩王之允,冯亭安敢献之!”

    陈商道:“非如是也。上党之于赵也,乃其母脐也。有上党,赵乃壹也;无上党,赵分为二。纵冯亭不献上党于赵,赵亦必取之!焉知非赵强夺之,而冯亭无所措耶?”

    郑商亦点头道:“诚如是言,诚如是言!赵觊觎上党,非止一日。一旦献于秦,非赵所能忍,必相争也。所谓献城于赵者,不过因其势耳!”

    叶掾转向陈商道:“闻楚十年生息,皆复旧观,将兵指故国,有乎?”

    陈商面色一变,急道:“绝无此事!……微庶闻楚王自秦归也,深念秦公主及二子,视姬妾如无物。群臣进艳,而王无睹。至今三年,未幸一女,未产一子。诚国之厄也!”

    叶掾似有些意外地道:“果有此事?”

    陈商道:“国内遍传,未知真实。”

    叶掾道:“诸侯与秦敌者,赵之外,惟楚耳!赵复请援于陈乎?”

    陈商道:“未之闻也。”

    叶掾道:“春申君其无恙乎?”

    陈商道:“春申君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楚事一决于君。今春申君广招门客,以与平原、信陵相抗也。”

    叶掾道:“复得门客三千乎?”

    陈商道:“然也!”

    叶掾道:“三公子皆得门客三千,岂天下智士成千累万哉!但得其名,未见其实耳!”三名商人自然唯唯喏喏,不敢多说什么。

    叶掾似自言,又似对三人言道:“若春时罢兵,则罢矣;否则,当至邯郸城下也。”

    叶掾在方城急切地等待邯郸的消息,而邯郸则陷入了激烈的争论中。

    在咸阳得到王龁的战报后,与赵使的谈判几近破裂。秦人必索六城,而赵使坚决不松口。最后只能请秦王遣使往邯郸,面呈赵王。

    赵使一改赴咸阳的磨蹭,几乎以最快的速度,只用了十天就返回了邯郸,报告使秦的结果。

    听到秦王提出的议和条件,赵臣立即分成两派,一派认为条件不算苛刻,可以接受;一派认为,此议一开,秦必年年勒索,永无止境,不如直接拒绝,以绝后患。朝臣议论纷纷,但赵王始终未决。

    朝罢,赵王与平原君、平阳君,上卿廉颇共同议事。赵王道:“今秦军十万,坐困武安,若其不得出,六城不入可也。”

    廉颇道:“武安虽险,秦已据之。今臣已得军二万,据洺水以拒之,或相拒二三月,难持久也。”

    赵王道:“邯郸亦起军十万而守之,可乎?”

    廉颇道:“若邯郸起军十万,臣敢保邯郸不失,未得拒秦于武安之外也。何则,无山川之险也。若十万赵军与秦相斗于城下,赵人残破之余,恐非秦人之敌也。”

    赵王道:“吾起兵二十万以拒之,可乎?”

    平原君道:“长平之役也,殁邯郸精壮十五万。今邯郸城外,户少十五万,耕之不足。复征精壮二十万,则邯郸三失其亩,明春必饥也。”

    赵王道:“若得保邯郸安宁,寡人岂计岁获之失也!”

    平阳君道:“农者,国之本也。邯郸,国之都也。邯郸失耕,社稷之害,宗庙不安,万民饥寒,必有死者相籍于道也。愿王计之。六城之失,固非小也,然愿谋其大者!”

    赵王道:“寡人所患,今日秦至则割六城,明日秦至复割几城。宁不割至邯郸耶?”

    平阳君道:“今赵新败,力气未充。但得休养,士卒复充,岂容秦猖獗!”

    赵王道:“上党已失,邯郸,鱼肉也,岂休养之所有哉!必一战而惊秦心,令其断念于邯郸,乃得休息!”

    廉颇道:“王之言是也。自上党至邯郸,虽经行山道,而易行无险,军数日而至邯郸。其三五而至,时时示警,未若一战而克之!臣愿得赵卒十万,与秦周旋于城下。愿王请诸侯之兵,而击之外。破秦必矣!”

    平原君道:“诸侯兵纵至,亦当在秋后,其能当之?”

    廉颇道:“臣愿以死战之,必勿令邯郸失也。”

    平阳君道:“诸侯能救者,才几何?”

    平原君道:“魏最近,与赵亲,若请之,救必至也。楚最强,虽远,亦当请。楚人深恨秦人,亦当至也。燕人与赵有隙,愿遣使以固之,勿令乘虚。齐人但自保,亦以使结之,勿令动也。韩人……若归之以上党,其亦当至。”

    赵王道:“凡救赵者,赵亦助之复得其故地,不敢自利!”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廉颇道:“赵人久战之余,焉得复战?”

    赵王道:“吾赵独战秦,其失几何?助诸侯战秦,其得失若何焉!卿其详计之!赵纵驱秦离于邯郸,秦力犹完,明岁或再至。若助诸侯复其失地,诸侯四出,秦地日蹙,邯郸久安,其得失复几何哉?”

    平原君道:“王意既决,臣当遣使入诸侯,预以为计。”

    赵王道:“发兵十万,即由廉卿总领,攻伐战取,一任卿意,寡人无所间也。”

    廉颇道:“秦人若欲入邯郸,必先断吾头!”

    平阳君道:“邯郸战祸,田园荒芜,来年之饥,当预为之备。”

    赵王道:“此无虑也。但遣军入诸侯与秦战,则食可得也。”

    平阳君道:“邯郸战起,愿王暂移驾他城,以避秦锋!”

    赵王道:“寡人高卧宫中,看诸卿破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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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武安斗法

    在赵王的坚持下,众赵臣确立了与秦死战的决心。但听到赵王决定再发兵十万,众臣心中又是一惊——长平的惨祸给赵人的心理阴影太深了。

    本来约定要来邯郸的秦使并没有来。但赵王还是频频遣使拜访子楚,表达愿与秦交好的意愿:只要秦军撤退,赵军决不追击,并愿意与秦盟好!子楚也没有拒绝,只说向咸阳报告。但子楚提出要亲自到武安与王龁商议,却被赵使一口回绝!

    邯郸的战事被限制于武安一隅,邯郸周围依然是一副春耕大忙景象。随着天气转暖,商贾也开始活跃起来。吕氏商行在整个冬天,都只维持着与洛阳的商道,其实是与咸阳沟通。现在也向各商业中心派出商队,往返运货。但现在,出武安,直往上党、河东的道路不通了,秦赵双方都断绝了这条商道。吕不韦灵机一动,建议子楚让赵国恢复上党的商路,这样太行山的山货和河东的盐就可以出山了。

    子楚自然是去找李玑,先私下谈谈看。不过傧相去了一趟,李玑避而不见。子楚一行都感到事情可能严重了。赵王使臣来的时候,子楚也向赵使提出通武安商道的建议。过几天,赵使回来说,赵王同意了,但仅限于赵王颁发特别节符的商队。

    有了赵王的应允,吕不韦立即开始组织起来。他说动了邯郸首富郭氏商铺为首,拉了一大群大大小小的商贾,组成了一支数百人的大商队,把自己吕氏商铺的人员安插其中。由郭氏出面向赵王申请,很快就获得批准。数百乘车浩浩荡荡向太行山进发。通过赵军的防线后,吕氏商铺的人出面与秦军联络。派出的人自然是子楚的心腹,王龁可以信任的人。几人连夜密谈,相互交流得到的情报,各自获益。经过两天密谈,王龁下令开放商道。于是数百乘大车沿着一条指定的道路向山里驶去。

    赵国商队得以通过秦军的驻地,这一消息自然迅速在邯郸传开,于是秦赵必然媾和的传言又盛起来。

    然而,十多天后,情况发生转变,秦军开始围攻午汲。午汲只有五千士卒,王龁派了三万人从三面围攻,只留下与武安城相对的东门,很明显是要逼午汲守军撤退。

    李崇秘密与王龁沟通,希望能与去年那般达成一个互不侵犯的君子协定。王龁态度强硬,说武安全境必须全部克服,但作为让步,可以允许赵军撤出被围攻的城池。李崇急向邯郸请示,放弃午汲。但邯郸没有回应。十天后,李崇当机立断,下令午汲驻军撤退,把全部辎重都留给秦军,换取全军安全进入武安。但向邯郸报告:午汲经苦战,为秦军攻克;守城士卒除伤亡者外,已退入武安。这一次,邯郸反应迅速,遣使严厉斥责李崇!但使者未能通过秦军的防线……

    入山一个月后,太行商队满载而归,车上载满了山货和盐。商队顺利地通过了正在交战的秦赵双方防线,进入邯郸。商队解散后,各家势力均把自己派进商队的内线请到自己的宅中,详细询问沿途所见,以及秦、赵两军的对峙情况。

    去的时候似乎还风平浪静,归来时却是惊涛骇浪,这是所有商人传递出来的消息。吕氏商铺的商人更传达了惊人的消息:秦相已经下令河东、上党,准备支持王龁作战一年!听到这一消息,子楚就像掉进了冰窟窿,从心底凉了出来:自己终于被放弃了!

    当太行商队离开武安后,王龁即下令包围武安城。

    武安城本有一千本地士卒,王陵奔袭皮牢时,武安第一次动员,除全军攻击王陵外,还留下五千人驻守武安。秦军增兵的消息传来,武安再次动员二万人。这二万人还未来得及进入阵地,武安即遭到来自阏与和皮牢两方面的夹击,武安防御全线崩溃,秦军大举拥入武安。集结在武安城外的新动员的二万人顺势进入武安。午汲在王龁和李崇的默契下和平解决后,午汲的五千也进入武安,目前武安已经有士卒三万余人,已经与全部居民的人数差不多了。三万人防守一座万户规模的城池,显然是大材小用。但无疑也给王龁攻城制造了障碍。

    王龁包围了武安城后,也十分耐心地在城外制造各种攻城器械,并没有马上发动攻势。李崇也每天上城,巡查城防情况,但也没有派出部队进行反击,听任王龁从容准备攻城。

    而这时,武安全境的春耕,倒也没有耽误,回到家的邑民们,虽说是老弱,但也在秦军的允许下尽力耕耘,但毕竟力不从心。于是到晚上,便有不少老人、妇人在武安城外呼儿唤夫,让他们出来耕地,如果晚了,误了收成,全家一定会饿死的。不少士卒听到自己父亲和妻子的呼唤,暗暗垂泪,厌战情绪在城中悄然蔓延。李崇见此情景,除了加强巡查,严守四门外,也无可奈何。

    过了几天,就有士卒在其他士卒的帮助下,缒城回家的。开始一天十几个人,发展到几十人,甚至成建制地逃亡:上城的值守的那天夜里,作为赵公子的百人将被手下捆住,口里塞上破布,然后整个队有序地缒城而出,迅速消失在黑夜中;他们使用的绳索就留在城墙上,随风摇曳。

    李崇下令,将各城门用于城内外交通之用的皮索全都没收。但这只能暂时阻止赵军逃亡,并不能阻止每天夜里武安父老的呼唤。只经过几天消停,赵军士卒就找到了破解之策:他们结伴成伙,每人脱下自己的衣裳,结成一条绳索,成群结队地下城。守城的士卒呢,也就装着看不见,等他们下去了,还贴心地把衣服抛下去还给他们,然后,……一切事都没有发生。

    武安城中的士卒都是武安邑民,父老的呼唤和耕耘自己的田地,是无可救药的诱惑!李崇让一群失去了下属的赵公子带着一群士卒组成巡查队,昼夜在城上巡查,以便及时发现逃兵。但很快,巡查队也加入了放水的行列,毕竟都是自己的乡亲,谁肯撕破脸皮?少数强硬不肯让步、不能事理的士卒,尸身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城下……

    只用了一个月,武安城内的士卒就少了一半,只剩下不足两万人。他们虽然没有逃亡,但也明显不愿意作战。看着秦军在城外从容地制造攻城器械,那些万人将们都急了,要求李崇赶紧想办法。李崇让万人将指挥几百人出城骚扰秦军,秦军反而大声呼喊:“弃汝之兵,回乡耕地!弃汝之兵,回乡耕地!”好些士兵竟然真的抛弃了自己的武器,走出队列,旁边的同伴也不阻止,后面督战的百人将、五百人将也不敢斩杀,只得收兵了事。于是那些万人将也不敢再劝李崇主动出击了。

    午汲被攻克,是邯郸收到的武安最后的消息。从那天以后,武安和邯郸之间的联系就被完全切断。王龁也沿洺水修筑了连绵的防线,对抓到的赵军巡哨毫不手软,一律斩首。自然,廉颇也还以颜色,加大力量与秦军巡哨的周旋,抓住秦军巡哨也一律斩首。

    赵王让廉颇征集十万士卒,名额下派到各地,却是邯郸远郊的城池名额多,近处的城邑名额少,征来的兵大都在邯郸城几十上百里外,要走上好几天才能抵达。有人建议廉颇就在邯郸近处征兵,廉颇道:“邯郸城下,皆亲贵也,以是为难。邂逅秦军出,犹可为战,是不征而有其卒也。”

    由于兵源较远,又值暮春,各地士卒磨磨蹭蹭,直到秦军开始包围午汲时,十万士卒才陆续到齐。廉颇将他们编组成队列,指定了带兵的诸赵公子;不足的,就由乡邑中的长老担任。长平二十万、武安近五万,带兵的都是赵公子,再出现十万士卒,连邯郸的赵公子都发生了短缺。除了王城的卫军一万人外,王城的其他赵公子全部被抽空,连邯郸城内血缘较近的赵公子也被抽调入军领兵。王城的赵公子还好,平时还会在王城卫军挂名训练,行军打仗算不得能手,也都还熟悉;邯郸城的赵公子何时带过兵,打过仗,不闻金鼓之声已经数世了,突然被征招到军中,全是两眼一抹黑。

    相比起长平的邯郸兵,现在的邯郸兵不仅体力不如,各级干部的配置也十分薄弱,战斗力大打折扣。但就算是这样的赵军,也是十分宝贵的,他们被征发后,他们的家庭几乎同时陷入了绝望之中,抱头痛哭者比比皆是。

    带领着这样一支军队,廉颇自然不会贸然将部队投入战斗,而是从武安至邯郸,层层设防。为了避免干扰春耕,他们没有大肆营建沟垒,而是利用邯郸城外的邑里和小城,派兵驻守,尽量不干扰邑民的农业活动。但要求他们,一旦战事发动,必须全力投入防御作战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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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平长平介绍:
公元前275年,穰侯魏冉率秦军进逼大梁,他不知道,大梁之中一个残病之人将会改变他的命运。
公元前270年,一个叫张禄的神秘人物成为秦王客卿。
公元前266年,张禄成为秦相,魏冉被逐出咸阳。
公元前260年,秦赵战于长平,赵军被坑45万。
公元前259年,秦军包围赵都邯郸,未来的始皇帝赵政生于围城之中。
公元前256年,秦灭周。冬月,未来的汉高祖刘邦生于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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