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 很不错
结丹对一名修士而言意义重大,单论重要程度,它甚至比之后走海、神满两个境界都重要得多。
走海境和神满境只是让人强大,而如何结丹,则一定程度上永久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
云楚天此番乃是完美结丹,丹田气海中的气流凝化为圆融一粒,毫无瑕疵。
这听上去没什么了不起的,但事实上从古至今,能够完美结丹的人并不多,那与天赋无关,与时间、境遇以及运气有关。
真正的完美结丹,就是在对的时间想着对的事情,然后达到了对的结果。
天时、地利、人和缺一样都不行,它甚至比起迦叶家洞心菩提点化的金刚体魄还要稀有,稀有得多。
一个人是否完美结丹,肉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起码,昨日大展神威的龙虎山年轻道士不是,军部大佬的爱子不是,纯阳七剑里的娇俏姑娘也不是。
“这家伙……有点东西啊!”
直至见到今天的云楚天出招,张不二才正儿八经显露出了足够的尊重与相当的惊讶,亦或,此刻,他才将这个排名远远落后于自己的新人当成了以后的对手。
毕竟完美结丹,只要不夭折,日后是一定能超越走海境的,神满境只是起步,板上钉钉有望冲击天人大长生去划破虚空。
这样的人,自然是这些顶尖天才天定的对手。
仿佛做什么都没干劲的年轻道士,此时双目战意盎然,好像随时会忍不住冲上去跟云楚天打一架。
就连见惯了人族与妖族两道绝顶天才的妖王花影容,也是幽幽点头,赞赏一句“很不错”。
打从昨晚见面,她都没夸过吴凡乃至身边的道士不错,到了云楚天这里,直接就是很不错,足以说明问题。
“给你个建议。”
张维轻轻在吴凡腰上拍了一下,用只有彼此两人能听见的微小音量说道:“你最好找机会弄死他,趁着他实力完全成长起来以前,否则日后你一定会被他压得抬不起头!你想活得好,用些极龌龊的手段也在所不惜!当然,站在私心的角度,我还是不希望你对他动手的,因为我真的很期待,将来在人类修行者的巅峰与他相遇,跟他追星逐月!”
说到底,这名道士就是个道痴,只对修行相关的事物感兴趣,所以他显得很认真,甚至动了脑子再想这件事的以后。
贪财只是个意外。
吴凡看着他脸上的肃穆郑重,看着花影容脸上的欣赏,再看着同桌女生们的忧愁担忧,忽然笑了。
“我不会动他。”
“你说什么?”
“我说没必要阻拦他向道的巅峰攀登。”
“呃……这么跟你聊吧,我张不二能当作对手的人很少,能认定为朋友的人更少,你算一个,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吧,反正朋友比对手更重要。所以如果你要杀他,告诉我一声,我会帮你。目前来看,我想取他的命还很容易,再过个一年半载就说不定了,人一旦开了窍,进步速度那是一日千里。”
年轻道士说话的时候一直目光不移地看着台上,给的也是最真心的建议。
吴凡笑得也是由衷:“不必。”
他也看着台上,与原先的风榜十九交战的云楚天还称不上强大,但比起昨天当中出糗潦草落败,一日一夜间的差距,的确可说是千里之别。
此时的神狼会少主,已经初具强者气象。
“我很想看看他将来能走到什么样的高度,有这样一个人时时刻刻跟我作对,的确是非常麻烦,但想想也比以前有趣多了。”
吴凡说道,“老跟个自己都看不上的人斗来斗去,太跌份,倘若有朝一日他真能踏上万千修行者的顶点,那我便在那里跟他决一死战!怕?不存在的!我始终不认为他能胜过我。”
这番话他说得比水都平淡,却惊得大大咧咧的道士一阵愕然。
片刻后,张维重重在他肩头一拍:“不错,我辈求道者,就该有这份当仁不让敢为天下先的气度!你小子是真不错!”
花影容一双眉目辗转由台上到台下,在吴凡身上流连须臾时间,微笑道:“的确是真不错。”
真不错和很不错到底哪一个更不错?
那并不重要。
……
云楚天撑开的力场还是吴凡曾见识过的那种,只对境界低于自身的有强烈压制作用,而他这次的对手境界与他持平,居然也在遍布方台的力场中步履维艰。
“他似乎开始改修功法了。”
吴凡轻声道。
“很正常。”同样见过这道力场的吕紫说道,“当今主流修行都是如此,结丹之前先修一门速成的功法,结丹后再换一门。他以前的功法纯属于下三流,连明确的属性都不具备,结丹境为神满境打根基,他家里又还稍有些底蕴,换一门更好更契合自己的功法也不奇怪。倒是他力场中的韵味,好像结丹前与结丹后的功法是相互配套的,这倒颇有意思。”
张维一语道破:“想必是吕家失传的【春秋大典】的简化版,古籍记载,西晋末年吕家日薄西山,怕家学断掉传承,便将家传功法散布天下,那个时期出现了许多此类功法的仿本,流传到后世的也不少。”
“吕家?”
吴凡的传承中并没有相关记忆,这份传承对地球上的过往修行历史一直就很片面,对域外的倒比较详尽清楚。
“是另一个吕家,大秦名相吕不韦的后裔。”吕紫轻声解释道。
“厉害么?那个什么春秋大典。”吴茵茵问道,小姑娘可没有臭道士那么高大的眼光格局,只在意自己的哥哥遇上这种对头赢面大不大。
吕紫摇摇头看向张维,她对古时轶事显然研究不多,而这道士浪荡的外表下,却是个爱读书的人。
张不二说道:“先秦诸子百家,九成都有涉猎炼气,姓吕的经商出身半路出家,成就造诣在那帮人里并不出色。春秋大典算是别出心裁,外人模仿,想来好不到哪里去,但我一直坚信,功法好不好,得看由什么人来修炼,才情惊艳者,可以化腐朽为神奇,天资庸碌者,守明珠而蒙尘。”
吴茵茵撅着嘴,对后面几句话很不爱听,争执道:“我只知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小妹妹,修行一道的变数很多的,天赋、气运、选择往往都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你只盯着一门功法优劣,太局限了。”张不二展现出难得的好脾气,循循善诱语气温和。
吴茵茵当然不买账,置气道:“你这人真不会讲话!”
年轻道士一脸汗,愈发笃定了以往的执念,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天下之大,只大道不语,然可亲可近。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天才横出,百花齐放
两天来终于有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足足打了七十多分钟上百个回合,虽然俩人都没有什么惊艳的绝招,剑光刀锋来往之间,却也引得场下叫好连连,可谓酣畅淋漓。
初破境的云楚天战力似乎平平无奇,胜在完美结丹的真气雄浑深厚,恰好他的对手也走平实路线,法力对决中多是兵刃交锋,实实在在毫无花俏。
但观众们并不会因此轻视这两人,根基稍浅的,恐怕接上两招手都会抖。
最后双方战至力竭,都耗尽了真气与力气,云楚天凭借力场险胜一招半,顺利保住刚刚到手的风榜榜令。
不得不说,风云榜的情报和推演估算实在很准确,云楚天跟对手的差距相当微妙却又足以取胜,若是误差一些,将他排到第十八的位置,去跟江逐流打,目测走不过十招。
破甲门江逐流不如纯阳七剑的小女孩吕紫,新晋风榜天骄云楚天,又不如江逐流。
排名紧咬。
……
现在有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风榜十九换人,云楚天的对手跌到风榜二十,原来的风榜末席又要顺位跌落到云榜。
上一位从风榜跌至云榜的,昨天才跟云榜第二争夺了吕紫离榜空缺出的首名,今天这个位置又出现了争议。
所以那位屁股都没坐热的仁兄又得再打一场。
“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趣事啊!”
“后面这场云榜首名的争夺,无论孰胜孰败,意味着云榜之上都要同时占有两位结丹境,这也太奇妙了!”
“偏偏那两人年龄还都在云榜规定的范围内,分别要一两年后才超过标准,届时是出榜泯然众人还是重新冲击风榜都不打紧,关键头部区域硬生生多出一人,后边的都得往后挤挤。”
“几十年都没出现过云榜有结丹境的状况,今年这是怎么了?不到二十五岁的结丹境连风榜尾巴都摸不着!”
“可有得热闹看了,云榜全部往后跌位,此后必然有一片乱战!”
“我有消息,云榜上很多这次没来的天骄,现在都在往碧青县赶,这场盛世怕是要延长几天了,热闹,真他娘的热闹!”
“我有预感,一个大时代即将来临!”
“是啊,天才横出,百花齐放,修行界死水微澜了这么些年,总算要轰动一下了!”
……
风云阁远在京都,却因一个小动作,在远隔千里的碧青县掀起了热议与人心中的热潮。
在吴凡看来这才是最奇妙的。
昨日主持榜令决斗的那位老者再度上台,先是冲着众人笑了笑,老来童趣,道:“何其有幸!何其有趣!”
众人随之高声大笑附和。
“我家宗主要我代他问大家一个问题。”老人说道:“诸位想看此次纯阳派贵客展示神通,还是更乐于见证云榜天骄们凭实力搏名次?时间有限,不可兼得。”
人群中出现了两种声音,无非是选择的问题,但很快其中一种声音归寂于平静,占据主流的还是更想看年轻的天骄们同台竞逐。
所谓纯阳派贵客展示神通,想也知道,便是那些大宗门高人名宿的表演,譬如先前骑黑兽入山的修士,或者驾驭飞鸟从头顶掠过的道人,看奇术异兽固然精彩,固然能大饱眼福,但总归缺少实质性的内容。
炫技而已,彼此之间境界领悟差异太大,人家的高能神通到底是人家的,并不能从中获取裨益受到点拨。
天骄排名之战则不然,能够亲眼见证一个时代里程式的初始变化,这是到死前都能拿来回味的珍贵记忆。
“好,那便遵从各位的意愿,老身斗胆做主,请昨日夺得云榜首名的后生,上台来与曾经的风榜二十再战一场,为大伙献上云榜大争的开门彩!”
老人慈祥看向台下:“两位可愿意?”
“荣幸之至!”
“再乐意不过了!”
昔日的风榜十九、二十,短短时间内都落到了云榜,纵使心有不甘,大势所趋盛情难却也要笑脸相迎。
原有的荣光已经暂时失去了,云榜头筹,自然要全力去拔。
这是天才的尊严。
……
“你们昨天是去了流光池,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地方?”
此时台下吴凡却拉着女孩子们讲着与人们热火朝天瞩目的事情毫不相关的话题。
“你自己就是云榜的一员,怎么一点也不关心?”吕紫的注意力被这句话从台上扯了回来,略有些无奈。
张不二替吴凡回答了,说道:“你别看这厮表面随和不争,心气儿高着也傲着呢,云榜排名根本不入他的眼,你要他如何关心?”
吕紫稍作思忖,恍然笑了起来,看着吴凡的一双眼睛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芒。
吴茵茵还在为哥哥的问题发愁,绞尽脑汁想尽词汇,最后苦着脸回道:“没法形容。”
“怎么就没法形容呢?是一个多大的池子,你们是进池子里泡澡了,还是站池边看水里的游鱼了,或者看完之后有什么收获,这不都可以说么?”吴凡被搞得抓心挠肝,愈发后悔昨晚没留下来。
谈晓蕤说道:“池子里没有水,嗯,也没有池子,好像这么说也不对!池子是有的,很大一片池子,唉呀真的跟你形容不了,太抽象了!”
林霜霜冥思片刻,说道:“那是一个很梦幻的环境,第一眼,我看到了浩浩长河,第二眼,画面陡然一转又变成了别的事物。”
“我好像看到了……那个男人,和大概是我们母亲的女人。”吴茵茵说道。
谈晓蕤悠悠道:“我看到的画面很杂,好像是我的前世,前前世,又好像都是别人的故事。”
“是的,每个人在流光池看到的景象都各有天地,取决于你想知道什么,或者那一刻你在追求什么,但又不尽然。纯阳派虽然据有着流光池千年,但好似并没有摸透其中的秘密,只知道,流光池蕴藏的,便是成仙的大道。”吕紫解释道,她当然是一桌人中对流光池最为熟悉的,然而她的熟悉,相较于流光池本身仍然显得十分粗浅。
“至于收获,你看!”
林霜霜伸出手,白皙的掌心上方凭空凝出一团气泡,真气与真实境界没有掩饰地显露出来。
“凝气境第八层!”
吴凡瞠目结舌。
第五百三十七章 冰凤之体
奇遇之所以令人艳羡,因为它通常无法靠常规手段获取。
来子崮山之前,林霜霜还是修行的初入门者,凝气境界第三层,基本处于一个谁都可以欺负的尴尬位置。
一夜不见,凝气境第八层,进境比大风刮来还要容易。
从她掌心飘浮的气泡能够很清楚地感觉到,这白捡的境界并非想象中那般虚浮,相反,比很多脚踏实地一步步修炼来得还要浑然平稳。
吴凡必须承认自己有点眼红,于是瞪了张维一眼。如果不是这道士死命撺掇,自己昨天插手完神狼会和北海剑宗的矛盾以后,大可以返回山上等到入夜,跟谈晓蕤她们一起进入流光池。
“你可甭这么瞪着我,流光池我没见过,但我可以肯定,不是谁去了都能得到天大的好处!”道士挑着眉,“不信你问人家七小姐!”
吕紫含笑点头,说道:“是这样的,流光池携有造化之功不假,但能否从中有所获,此事并无定数。我第一次入流光池,得以通透领悟白雪凝视这门功法,而昨晚我们一起进去,其实也只有霜姐姐得到益处,至少,茵茵和晓蕤姐都还没看到明显的收获。”
吴凡心里这才稍稍平衡了些,然而也就仅仅平衡了那么一丢丢。
本不怎么掺和小孩子说话的花影容将目光投在林霜霜身上,打量片刻,似笑非笑道:“冰凤之体,天生亲和世间一切天材地宝,该你享福。我知道有一门功法,只可冰凤之体修炼,他日若能大成,便可唤醒你体内稀薄的冰凤血脉,化身上古祥瑞,绝对零度领域冻杀万物,强悍无匹。”
林霜霜的眼睛顿时亮起了光芒。
花影容又说道:“我曾经与一位冰晶凤凰族的大能有过不错的交情,这里恰好有那门功法的前半篇,你可以先拿去修炼,至于你能不能得到完整的下半章,就看你自己的机缘了。据我所知,冰凤一族大约在你们人类的明末时期,已经举族横渡虚空飞升上界。”
“也就意味着,倘若你今生无法突破两界之间的虚空隔阂,那么你修这门功法便始终不得圆满。境界高了之后,一门功法残缺将是致命的缺憾,而冰凤族这门功法又无比霸道,一旦修了,决然无法再改修他法,所以你需要很认真地考虑。”
林霜霜被说得既期待又害怕,一时间有些无措,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吴凡。
她不认识这个漂亮又冷艳的大姐姐,人是吴凡和张不二带来的,但听人家说话就知道来历极为不俗。
同时吴凡又是她们此行唯一的男生,下意识,便将吴凡当作了主心骨。
……
被人指望的感觉并不每次都好。
吴凡此时眉目间满是慎重,回应林霜霜茫然眼神的同时,默默在心底想了很多事情。
这个问题无疑是很难给予答复的,关系到林霜霜整个修行生涯,一句话的责任很是重大。
绝不能草率。
所以吴凡没有直接给林霜霜建议,而是把自己所知道的全部信息告诉她,终究,要她自己来判断来分析,然后做决定。
“这位姐姐的身份非常厉害,她说你的体质最适合修炼那种法门,那就是最适合,至少目前我们认识的人里,没有一个能比她眼界更高,你可以相信。同样的,她说古老的冰凤族迁徙到别的世界,地球上大概也就真的没有可能得到后半篇功法了。”
“那我应该怎么办?”
“这你不应该问我,应该问你自己,对你的天赋有没有足够的信心,将来某日可以成为这个世界最顶尖的修行者之一,甚至横渡虚空去到另一个世界。”吴凡郑重道。
林霜霜问道:“你会去那个世界吗?”
吴凡一愣,没想到对方会这么问,但还是认真思索过后认真回道:“对我而言,那个话题还太遥远,我现在只想做我必须做的事,至于修行的尽头另外的世界,我还没想过也还不需要去想。”
林霜霜陷入沉默,对她来说这不是个好的回答,因为根本也不确定到底去还是不去,命如洪流,沧桑不知归处,心中所念的疑惑也就愈发像是雾里看花,不真不切。
“那什么,七小姐,今天的饭什么时候上?”张维忽然开口插话,话题转得简直不要太生硬。
别的人要么关心台上的战况,风榜末尾跌到云榜最前端的两人打得正焦灼;要么就是在替林霜霜忧愁关于未来的抉择,只有他的愿望很质朴,只关心吕家几时放饭。
吕紫毕竟敬重这家伙龙虎山高徒加风榜第一天骄的身份,只当他是有意活跃气氛,柔声回道:“午时以前就会开始上菜了,会比正常的饭点早一些。”
“岂不是还有三个多小时?”
“道长很饿吗?”
张不二嘴巴还没动,肚子便主动帮忙回了话,咕噜噜一阵叫唤,随即面带苦色道:“酒店太黑心了,早饭虽然有人请客,但没敢多吃,免得这小子被痛宰。”
吕紫听着饥肠辘辘的动静强忍笑意保持着端庄仪态,转而眼底又不禁焕发一种颇感新奇的光泽,百无禁忌不拘小节的龙虎山不二小道长,居然会有替别人腰包着想的一面,也说不好是吴凡的幸运,还是这位道长对钱的爱恋怜惜。
“我这就吩咐人送些点心过来,道长先吃着,吕家的饭可不收钱,道长放心的敞开了吃便是。”
“如此甚好,妙哉!妙哉!七小姐真是个善解人意体贴入微的妙人!”
……
白玉台上,云榜首名的战斗已趋于尾声。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昨晚才从风榜二十名被挤下来的那位,原先排名还在之前就被挤出风榜那人前面,以此推断,云榜首名今天便应该易主才是。
结果却并非如此。
年龄相仿的两个人战力几乎相等,然而最终,排名靠后的战胜了排名更高的,成功保住刚拿到手的云榜第一名的榜令。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出色的逆袭,以下胜上以后胜前,剧情又恰恰发生在几乎不存在一丝纰漏误差的风云榜上,此番成绩,足以令某个人扬名。
声名远扬的前戏,是来自不知情者广泛的关注,是比曾经倍增的瞩目。
“这位是哪家的小子?”
“逆排名取胜,这种事风云阁立榜以来拢共也没出过几回。”
“尽管只是云榜之争,却也当得起一声了不得了!”
“瞧着面生,应当不是京都那片的。”
……
第五百三十八章 闷声发大财
风云榜上的年轻人,都是修行界中最有名的年轻人,但名气大小,视排名高低各有区别。
这是一件很现实的事情,对某些人来说可能有些残酷,对台上那位顺利保住新名次的少年,吴凡觉得他可能会觉得有些讽刺。
以前是风榜二十的时候,他的名气仅仅牵锁在一枚榜令上,不掏出这枚令牌,知道他是天骄的人并不会太多。
如今从风榜落到云榜,显然退步了,却反而使他前所未有的名声大噪。
人群的议论格外喧腾,略微刺耳烦人。
很快,一个消息从少数的几张嘴里,传遍了白玉台外几百张桌子,大家都知道这位逆袭的天才来自西北一个并不显赫的普通官府公职人员家庭。
因为儿子适逢机缘,那个年近四十岁便走到仕途生涯尽头的男人,莫名其妙开始平步青云,而自从数日前风云榜大改,那个正糊里糊涂春风得意的一省要员又突然遭遇人生中的滑铁卢,睡梦中被连降三级。
可以想见的是,升官发财后只盼着死老婆的男人,此后不会东山再起,他需要为他的不检点和负心寡情付出代价。
但他的儿子,此后将会拥有比以前更好的资源,这份资源并非钱财或者势力,而是来自修行界的一些善意的帮助。
也许,有的名门大派甚至不排除上三清会递来垂青,人生最大的契机应运而来也说不准。
……
“做这些准备,本来是想找个机会挑战你,拿风榜二十的榜令换你风榜十九的榜令,没想到变化来得太突然,你我可能都没准备好。”
台上战至无力站立的两人席地打坐恢复,开始交谈起来。
输的人一脸苦笑:“仓促之间,你刚稳住拿了云榜首名,原来还计划着借我重回风榜。”
“计划是美好的,战胜你之后,虽然不能往前递进一个名次,但好赖也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可惜计划真是赶不上变化,就这么一夜,连你也跌出风榜了。”赢的人并不骄傲也不炫耀,带着淡淡的遗憾。
确实应该感到遗憾,打赢了预期设定的对手,胜利的果实却不是预期中的那颗,品尝起来便难免显得缺少点滋味。
“不过你也很好了,经此一战,如果风云榜天骄有身价一说,你虽然跌到云榜,身价却实实在在翻了好几倍。不出意外马上就会有大门派向你抛出橄榄枝,往后就摆脱散修的名头有依有靠了。”
输掉的年轻人笑得豁达,自嘲道:“我能当这么大一块垫脚石,其实想想也不亏!”
“你倒是看得开。”
“运气不好,心态再不好,可还怎么活?”
……
交谈结束的两人准备下台,会仙台后方却响起一道浑然声音:“云榜首名的小友请移步坊内一叙。”
年轻人脚步微顿,全场人寂然一惊。
谁都知道吕家人这个时候请获胜者单独谈话的理由是什么。
能猜到是一回事,能顺遂的接受又是一回事。
人们做过设想,各大宗门会看上他,上三清也是大宗门,并且是最大最强的宗门,自然也有这种可能。
但当这个年轻散修真的凭借一次逆袭之战,得到进入纯阳派的机会,亲眼得见这一幕的无数双眼睛里目光依然禁不住变复杂。
上从风榜坠云榜固然倒霉,然而一出戏唱到停响,这名年轻人八成是此次变故的最大获益者。
人们羡慕乃至嫉妒都再正常不过,毕竟,那可是上三清家族中的吕家,时逾千年的纯阳派道统。
……
“你以后好像要多个外姓的师兄了。”吴凡见状向吕紫说道。
少女莞尔回道:“外姓弟子拜师礼很繁琐,他的入门时间最快也要七天后,而我生下来就已入门,比他早,所以他就算年龄比我大几岁,也只能是师弟。”
“你就不担心,看上他的是你们家族某位辈分极高的老祖宗,人家摇身一变成了你的师叔甚至小师叔祖?”
“不会。”
“你哪来的自信这么肯定?”
吴凡问道,女生只是抿着标志性的小嘴巴,笑容里意味莫名。
此时林霜霜忽然站了起来,转身面向淡漠看戏的花影容,终于下定决心,坚定开口道:“前辈,我想学那门功法!”
花影容巧手托腮平静道:“不必叫前辈,叫姐姐……真的要学?”
林霜霜用力点了点头。
红衣女人起身,颀长高挑的个子比眼前的女大学生高了整整一头,然后迈着利落的步伐从会仙台旁边绕过,朝着子崮山更深处,也是吕家道场的更核心地带走去。
“跟我来。”
一红一白两道风姿各异的身影走到那座大门牌坊处被阻拦,花影容睬都不睬,领着林霜霜越过守门弟子继续往里走。
几步后,身穿黑锦长袍的男人乘风而至。
万人敬仰的纯阳派当代宗主、吕家家主、龙虎榜上前五的强者,对着红衣女人竟也是一脸凝重肃穆,半点一代宗师的架子也没端着,神色间甚至隐隐带着尊敬。
遥遥望着这幕画面,吴凡与张维对视后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情绪——这位将近两千岁的妖王果然没有吹牛,她的确是个很猛的角色。
吕家家主与花影容对话了数句,也不晓得聊的什么,总之聊完后便不阻拦她和林霜霜进子崮山了,还负手走在前方给亲自带路。
“姓林的姑娘这趟可算来着了!”
张不二抖落着衣衫上吃板栗糕掉落的粉渣,一边悠悠说道:“进趟流光池修为直上几层楼,又得半卷量身的功法,旁人都觉着云榜第一那小子收获最大,实际林姑娘才是闷声发大财的典范!”
“好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吴茵茵很嫌弃的怼了道士一句。
张不二就着茶水再送一块糕点下肚,斜八字拧着眉:“那个人进了纯阳派,也不见得能修炼到吕家的顶级功法,就算得到顶级功法,也必然不如冰凤族的血脉功法对冰凤体质的契合。姓林的姑娘是比那人运气好,这你也要顶我?”
吕紫拉住吴茵茵安抚着好朋友的情绪,看了看年轻道士,接着又意味颇深的看了看吴凡,悠悠笑道:“霜儿姐姐之所以跟那位红衣服的姐姐进去,并不只是单纯想要变得多么厉害。”
第五百三十九章 吕家小姐的爱意?
不是图变强那能图什么?
吕紫的话很值得深究其中意味,然而没有谁去问她一句何出此言。
圆圆的桌子上,气氛进入一种微妙的沉默,大约是心照不宣的默契,用网上的流行语说,懂的都懂,不懂说再多也没用。
吴凡最沉默,眼眸里一缕光略显飘忽;吕紫专注看着他的侧脸,机灵的眼神间蕴藏着探寻的意味。
白玉台上新一轮决斗仍未开始,但已经传来消息。
风榜末尾被挤下来的那人,在争逐云榜首名失利后,还是决定与云榜第二打上一场,总归要夺得一个排位名次。
观战的诸修士们并未对此存有微词。
……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
接连遭受挫折与失败,对一名少年人是很受伤的,天才比平常人更容易受伤。
若随心性而为,连退而求其次的云榜首名都没拿到手,但凡有几分自尊心的人,都不会再对云榜第二抱有想法。
那个年轻人还是选择继续战斗,无非是向某些事物妥协的结果。
登上风云榜所享受过的荣耀已然失去,而作为风云榜天骄所能享有的实际好处,势必也会大打折扣,但打折总比没有好。
对于很多出身并不那么富贵煊赫的散修而言,留住一块掉了档次的榜令,保住那些打了折的好处,比面子和尊严或者是会重要一些的。
所以观众们大都能够体谅,因为大部分观众是和他一样的散修,或许都曾为几块品质不错的灵石铤而走险甚至赌上性命。
修行已经如此艰难的,大家自然大度地,在这种小事上放过了他。
……
由于上一场真气耗损见底,这一场要再等等,等他恢复力气,而吕家也凸显了大家气度,赐下几枚高级的回气丹。
这时老杜和另一位宋家供奉才从那座牌坊里走了出来,双双萎靡不振,都顶着俩大黑眼圈,走路脚下虚浮身边带风,完全一副肾虚模样。
吴凡见到两人这等尊容,深深怀疑纯阳派的待客之道是不是过分热情,这得透支了多少精元才能虚得结丹境修士站都站不稳?
莫非,夜御七女了?
“你们什么情况?”
“唉!”
老杜扶着桌子晃晃悠悠坐下,又是摇头晃脑又是长吁短叹,其悲伤程度不亚于八十岁的老光棍失了一场得来不易的黄昏恋。
“庸人只有庸人福,消受不起天才的待遇哦!”
“承蒙吕七小姐关照,昨夜,我和老杜也有幸进入纯阳派流光池走了一遭。”同行的供奉说道,脸上的哀怨与老杜同出一辙。
“这不是好事么?进了那样的宝地,你们就算不实力大增,起码也该神清气爽,怎么就落得跟刚被人挖了个腰子似的?”
吴凡的笑点还是很高的,这会儿实在有些忍不住。
老杜惆怅道:“霜霜小姐是了不起的冰凤体质,晓蕤姑娘是先天剑灵胎,小小姐是高等血脉。”
“这跟你你俩的后现代堕落造型有什么关系?”
“三位姑娘皆属人中翘楚,进流光池,即使无所获亦无所伤,我们两个不争气的就不行了,被流光池内的神秘气息冲得险些小命不保,幸好吕七小姐出手搭救,及时把我们推了出来,但也是元气大伤。”老杜解释道。
“还有这种事?”
吴凡看向吕紫,少女清音潺潺:“流光池内蕴天光神华,对人的根基是有一定考验性的,不过两位先生此行并非一无所获,表面的损伤只是暂时,静养恢复过后,应该能有不错的进步。”
那名供奉急忙拱手回道:“七小姐可别折煞我们两个不成器的,我们哪配让您称一句先生?”
老杜则是说道:“我们对自己的资质心里有数,一开始,厚着脸皮进流光池,也就是想得这些好处而已。我俩在现在的境界一个停留六年一个停留八年,能借助流光池的神韵突破一层也是好的,只是没想到,流光池对潜力天赋不足者如此霸道,如果不是有七小姐您当时在旁边,我们怕是得死在里头!不自量力,属实是丢人献丑了!”
“求道图强,没有什么丢人不丢人的,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肚子饱了再难受的伤痛都扛得住!”
最给人没心没肺之感的张不二竟然主动安慰起了两人,把面前的点心盘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
老杜与那名供奉顿时受宠若惊,结结巴巴道了声谢,甭管原本是否想吃东西,都拣起糕点往嘴里横塞。
毕竟,是风榜第一的邀请。
……
战过一场的年轻修士终于恢复,上台与云榜第二开始决斗,过程没什么巧妙猜测可言,几乎就是压着打,不出五分钟便分了胜负。
昔日的风榜天才终于站稳了云榜上的排名,接过第二的榜令。
然后本来的云榜第二自然不甘心就此成了榜外的游人,又向云榜第三发起决斗邀约,于是白玉石台上新一轮战斗再次拉开序幕。
结果也没出乎意料,赢了。
看似顺理成章的,原来的第三又把云榜第四喊上台打了一场,接着便是第四打第五,第五打第六。
一场接一场,最终都挺欺负人的把排名往后刷了半圈。
到第八人打第九人结束,时间终于来到张不二期盼的中午饭饭点,决斗单挑暂停,吕家的仆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呈上菜肴。
“你不进去吃饭吗?”吴凡看吕紫还坐在外面,没有要走的意思。
吕七小姐笑吟吟道:“昨天那么请你都不肯进去,今天就在外边跟你们挤一挤呗,不二道长不会嫌弃我分了你们的餐羹吧?”
“不会不会,白吃你们家的好东西还赶主人家下桌,这种不懂事的事我还不至于做,最多叫你家厨房多给我们这桌上几个菜罢了!”年轻道士摆摆手说道,貌似大方。
吴茵茵微微挺起身子蹭到吴凡耳边,故作神秘说起悄悄话:“在哪吃都一样,吕小七就想和哥哥一起,昨天你不跟我们进去,她吃东西一点胃口都没有!”
“可能人家刚好食欲不佳。”
“才不是,我觉得她就是惦记你,其实哥哥如果喜欢吕小七的话,我是很高兴的。”
第五百四十章 神满修士
兄妹俩的悄悄话很难瞒过所有人,虽然声音很轻很轻,但修行者的听力何其敏锐?
通常修士间的秘密交流,都会在周围布上一层真气,按照吴茵茵的过往经历,不可能连这点常识都没有,所以她一定是故意的。
目的,自然是试探吕紫的反应。
到底是个聪慧的丫头,在逐渐熟稔普世观念之后,一些古灵精怪的细腻心思便出现了,玩得花哨,并不比从小就生活在正常环境下的姑娘生疏。
好在周围人都认真吃着饭,吕紫真正动筷子后,也是秉持‘食不言寝不语’的传统家教,仿佛根本没听见吴茵茵跟哥哥咬耳朵的话。
她不做反应,吴凡心里才踏实,否则场面会变得比较尴尬。
成年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尴尬,毕竟不是谁都有张不二那么大的心眼,大得好像除了道和钱什么都能无视,又仿佛很小,小到除了道和钱什么都装不进去。
“道士,跟你说个事儿。”
吴凡终止和妹妹的话题,仰面对用手抓住一只大鲍鱼胡塞的张维支了支下巴。
“嗯,你说,只要不是借钱什么都好说!”
道士吃得美滋滋,头都懒得抬。
吴凡稍稍吃惊于对方何来的自信说出这种话,借钱,也得亏说得出来,找谁借钱也不能借到他身上去。
无意争执这点细节,吴凡说道:“下午应该就轮到我上台了,等打完后,我准备早些动身回安马市。”
“不是要留三天吗?”
张维与吕紫异口同声问道。
道士只是单纯奇怪,吕紫声音里却有些莫名的局促。
吴凡微微停顿,便忽略了后者那并不明显的异样,平淡回道:“这次来子崮山,主要是想见识一下修行者该见的世面,如今见识得差不多了,看样子后面也没什么有意思的事,刚好我学校那边有点事情,所以就先走了。”
“那你答应借我的钱怎么说?”穷道士最关心的当然还是这个问题。
吴凡笑了笑,道:“就是要和你说这个事,本来想取现金给你,但行走在外揣那么大一坨钱到底是不方便。一会儿我让人送张卡过来,存二十万在里面,你和那位容姐姐在路上随用随取。”
张不二吃得仍然很专注,一张嘴硬是分两用,抽出空来含糊回道:“得,我大约半年后会龙虎山,报销一下来就还给你。”
“也别说什么借不借了,我觉得跟你的交情,这点钱不算什么,再说容姐姐给我的东西,已经远远超出那个价值了。”
“她给你的是她的事,我借你的是我的事,有借就该有还,这是道理,跟交情没什么关系。”
“呃,也行。”
吴凡真有点没想到,从这臭道士嘴里能冒出三观这么正的话,不过仔细想想,道士虽然没什么节操,可两天一夜以来貌似也确实没表现出半点三观不正的特征。
隐隐下吴凡便不禁有些惭愧,原来自己也会因为肤浅的印象对人产生偏见,尽管不是那么明显,以至于不认真去琢磨连自己都不会意识到,但正是这种无形中的微妙偏见,才最是将人性的阴暗面暴露得无比丑陋。
事实上,连龙虎山掌教天师都放心委以重任,让张不二单独来找花影容,而宋无双也托付这名道士关照她的弟弟。
能够被这两人抱以信赖的一个人,人品可能会有点瑕疵,但绝不可能有大问题。
而此时吴凡丝毫不曾察觉,身旁默不作声的吕七小姐吃饭的速度变得极慢、极慢。
……
吴凡结束,又有一段茶点时间。
纯阳派不再沿用昨天的拍卖来打发这段时间,而是请出了一位神满境的族中长者,摆了板凳小桌坐到会仙台中央,来为众人讲道。
在座的多是散修,运气好的还能有个师父教导领路,运气不好的,干脆是偶然从哪个山洞捡到一本破书由此入道,修行全是摸着石头过河,少不了要碰上许许多多的困惑。
这位老者便是要站在过来人角度,替这些凝气境、结丹境的后辈解决堵在他们修行道路上的疑惑。
众人对此夸赞不已,也就只有上三清家族能有这等胸襟与格局了,修行经验可是相当宝贵的隐形财富,寻常的所谓名门大派,哪舍得浪费时间来帮一群不相干的闲杂人等静心论道?
争先恐后的提问声中,人人都自发尊称老者一声先生。
声音跟滚油锅里撒下大把生米一样,纷乱扰杂,老者却没制止下来让他们有秩序一个一个问,只抚须眯着眼老神在在悠然点头。
约莫二十几分钟过去,场面逐渐平息。
人们也许是终于问完了自己心里所有的不解之处,也许是慢慢意识到,这般菜市场比声大的提问方式,不仅不利于老者回答问题,还会徒劳耽误掉难得的机会。
“诸位的问题,老夫都了然于胸,那么,综合一番,老夫之后要讲的,将会把这些问题都囊括,若听得足够仔细,每个问题皆可从中找到答案。故而,望诸位莫要心猿意马。”
老者睁开矍铄双目,腔调沉着,不疾不徐。
台下一众人等吃惊不已,吴凡眼帘微眯,张不二啧啧称奇,连叹三声“了不起!”
刚才修士们那样七嘴八舌地说话,乱糟糟的一团,常人听了只觉得头皮发麻,这位神满境的老人却倾听了那杂乱中每个人的每个问题,并在没有间隔的时间里,将这些问题归纳糅合思考出了能够统一回答的说辞。
这,便是神满修士!
所谓神满,神完气足,自身法术战力达到这个世界的巅峰只是其一,与寻常修士最本质的区别,恰恰在于头脑。
趋于完美的精神魂魄,一呼一吸间,便能完成普通人数月乃至半年的思考量,信息搜集过滤以及处理能力,堪比凡人科学里最精密复杂的大型计算机。
尚且不是仙人,但已经和肉身凡胎拉开云泥的距离。
也唯有聪明敏锐到如此境界的人,才能悟道,才能非凡,而修行的真正目的,其实就在于此。
第五百四十一章 最后一个探花
老者端起盖碗茶轻抿两口,继而拿起折扇缓缓摇动,这才开口讲起长篇大论的道,前后流程就像市井天桥的说书先生,唯一的区别,就是少了块醒木。
台下若干张带着虔诚的面孔静静聆听,无论散修,还是那些道得出来历的名门,此时都是潜心求教的学生,听得极为认真。
连天生一股傲气的张不二都收敛散漫不羁,眼神落在那柄轻摇慢晃的折纸扇面,时而点头时而眨眼。
老人的语言功底也是有相当的造诣,似乎很擅长讲学这类事,总能用最平实浅显的话,表达出最深刻奥妙的道理,简单,凝炼,如果不是本身就有这种组织文字的天赋,那他一定读过很多书。
起码,比起吴凡学校里的很多教授也不遑多让。
“你们族中这位老先生,早年是不是在山下念过私塾?”
实在好奇,吴凡便向身侧的吕紫低声打听起来,瞧台上老翁最年轻也有七八十了,实际年龄则应该再加个二三十载,那时候应该都是请私塾先生。
吕紫也没敢在一片安静中说得太大声,清澈的嗓音有些压抑,说道:“齐先生进入纯阳派之前,曾是最后一届殿试探花,很有学问。可你难道不应该更注重于他正在讲的内容吗?”
吴凡顶起眉头咧嘴,给了个不算笑容的笑容,别过头不再吱声。
别人当然觉得老人讲的道理高不可攀、妙不可言,毕竟那是他们从未触及到的领域,强者的经验听再多都新鲜。
哪怕眼界与身份齐高的张维,此时望着老人也是充满了敬佩与求知欲,然而那些见微知著的道理,吴凡却是不太需要。
不是他不谦虚,一开始他也怀着崇拜和学习的心态去听,只是听着听着,发现这些东西自己都懂。
准确说是脑海中的传承里有。
那传承可不是只有一门霸龙诀功法和几样武技、几种还修炼不了的法术,那是一道完完整整的史诗级传承。
表面上他和别的散修一样也是孤家寡人,实际他拥有许多前辈高人注入其中的人生阅历、修行感悟,他的背后,大约站着一整个宗门!
所以吴凡从来不需要去听谁辩经讲道,关于修行的指引,自己脑袋里已经听过太多,听来听去最后所有指引都指向一句话:欲成大道,必须要走自己的道。
听别人说得再多,那始终都是别人的道。
……
老者一碗茶一把扇,便讲足了一个时辰。
起承转合,连贯通透。
一个时辰差不多等于现今的两个小时,这段时间里老者阐述的内容是海量的,言者有心,听的人自然也需要大把的时间去咀嚼去琢磨,所以显得有些漫长。
台下数百张容颜各异的面孔皆挂着深思的神情,绞尽脑汁甘之如饴。
吴凡也觉得挺漫长,主要是品不出营养,听着全像废话,味同嚼蜡便昏昏欲睡。他现在需要的不是大道理,恰恰是如同当初,宋无双告诉他修心也是修行这类知识。
他不缺大道见解,只缺别人看来分文不值的低等常识,如果没有那些最基本的常识奠基,传承里深意高远晦涩玄奥的大道理,便毫无用处,远看是空中楼阁,近看是虚无空泛。
从这个角度来讲,吴凡明白自己其实是个异类。
白玉大方台上,香炉中一支长香掉落最后的灰烬,讲道老者的声音也随之戛然而止。
“今日到此为止,望各位听完老朽这番废话,能有所得。”
老人放下纸扇又抿了口茶,执袍站起,向众人和蔼道别。
台下人们不约而同纷纷起身,默默以右手打在左心口,朝老人躬身弯腰作了一揖。
这是从古时候流传下来的修士间的最高礼仪,象征达者为先,贤者为师。
无疑,本就在世间修行者心里德高望重的纯阳派,今日又在下级修士们心里种下一枚善缘的种子。
格局所致真心布道也好,沽名钓誉也罢,有很多人得到了点拨豁然开朗,这总归是最实在的。
有人仍在苦思冥想。
有人拿出纸笔伏在案头奋笔疾书,兴许是记笔记,兴许是写下新的感悟留待慢慢参考。
有人坐回去,双手各执着一块灵石,原地闭目入定。
更有人郁压多年的心结解开,当场破境。
一道绮丽炫色的流烟成柱冲天而起,冲过数千米的空间,直抵云端。云上某种力量循迹而归,顺着烟柱涌回,灌入那名修士的身体。
天上白云被悉数搅碎,仿佛中间起了大风,碎云飞奔狂涌弥漫满天,站在地面仰望,那景象好似洪水决堤,好似江海暴动。
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壮观打乱,惊呼声四起。
“走海境!”
“好啊,岑道友困顿结丹第九层四十年,如今终于是破开那层窗户纸!”
“安马市这下终于有一位走海境的散修坐镇了!”
“只怕一入走海,很快会被别的势力给吸纳招揽,就不属于安马市了。”
“安马孙家执掌炎龙军分部,不会任由他被请到别的地方去的。”
听着认识那位破境老者的人们这一言那一语,吴凡稍稍诧异,他竟然是从安马市来的,自己以前却从不知晓有这样一位高人存在。
起风卷岚持续十几秒,烟柱消散。
肆虐的气息悄然向着中心收拢,纳入那位来自安马市的老年修士丹田,气势以肉眼可见的态势沉淀,再沉淀,最终完全结丹入走海。
破境成功后老人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朝着另一位老人缓慢踱步的背影跪下。
“多谢前辈指点,解我多年心头惑!”
为众人讲道的老人步履不变,没有丝毫停顿,也就更没转回身给予任何回应。
自然不能是年迈耳背听不见的原因。
先前老人的和蔼慈祥还历历在目,也不大可能是傲慢不愿搭理。
正当众人疑惑之际,一个光点在约莫三四米高的空中亮起,然后落在刚刚破境的老人面前。
那是一只青兰釉的葫芦型小瓷瓶,瓶身浮模凸印着三个小字:定海丹。
初晋走海境的老人瞳孔猛然一缩,而后神情肃穆地朝着讲道老人的背影,虔诚而沉重的磕下三个响头!
第五百四十二章 人老骨不弯啊
丹田结丹,是为结丹;
气海走海,是为走海。
修士的境界从来都不是什么很复杂的概念,而初入走海境之人,海波汹涌涛声不绝,一如真实的海洋,时而平静时而暴走,很多修士在这个阶段受海潮反噬落下暗伤。
定海丹便是海潮初起时,修士保护自己所能使用的最佳手段之一,压低潮涌的力量,数次之后适应了基本就无大碍。
三枚定海丹,完全足够一名新的走海境修士避免贻害终身的暗伤。
若先前老者对众人讲道是大德,此刻赐下此等丹药,便是实实在在的大恩。
大恩大德,何以为报?
不求回报。
磕三个响头足矣。
……
“齐先生来自山下,素来对山下人最为亲善。”吕紫噙着笑容说道。
吴凡的注意力却集中在那位仍沉浸在感激中的老人身上,既然大家同是来自安马市,对方又是新晋走海境的散修,背后尚无哪家势力,为什么不可以成为宋家的供奉?
“老杜,带着这块令牌过去,跟那位老人家以宋氏集团的名义打声招呼。”他将云榜榜令交到老杜手上。
正常人都知道他想做什么,老杜也不是什么憨子,当即会意,面露迟疑。
“少爷,下山后孙家必定会代表炎龙招揽岑老头,咱这个时候示好,不大合适吧?”
“你在教我做事?”
吴凡不喜欢自己正经指派事情的时候遭到反驳,哪怕旁敲侧击的建议也不行,这不是刚愎自用,而是一个企业内执行力的问题。
供奉的修士们虽然不是公司的职员,但在他看来,两者的属性是差不多的。
老杜急忙辩解道:“不是啊少爷,全安马市谁不知道,孙家对您有提携之恩,孙宋两家关系历来亲近,您这样做,传出去岂不是有挖墙脚的嫌疑?如果能成的话,担几句风言风语挨点骂倒也值了,问题是九成会被拒绝,您又何必枉作小人?”
“九成会被拒绝从何说起?”吴凡可不觉得宋家在安马市这么没竞争力,除非另有他这个非本地人不知晓的隐情。
另一名宋家供奉说道:“岑老一直是安马市公认的最强散修,孙家老爷子孙嗣同此前就跟他有过接触,虽然没请他加入炎龙军团或者成为孙家的门客,但谁都知道两位年龄相近的同辈老人私底下处得挺好,如果孙嗣同老爷子亲自张口,这事儿基本就是板上钉钉没得跑了。”
老杜又说道:“而且炎龙军团怎么说也是代表国家代表官方,除了上三清,这就是炎国最具权威的一方修行者势力,让谁来选也……”
老杜就此打住,后面的话无需说得太明白。
宋家再如何强势崛起,到底也仅仅是个民营企业,当宋家的供奉,说难听点还是个散修。人家如果真要加入一个势力,从交情考虑到功利,以及能够得到的待遇,哪方面都是象征着南山省炎龙军的孙家更优秀。
此时去向姓岑的走海境修士示好,可不就是费力不讨好枉作小人么?
俩人眼中睿智非常的少主却好似钻了牛角尖,摆摆手道:“无论成与不成,总得先试试才知道结果,至于宋家跟孙家的情谊,我认为不搭噶,利益在前,大家都需要那就各凭本事,赢了不该被记恨,输了也没不丢脸。”
宋无双很早就教过吴凡一个道理,这个道理吴凡一直记到现在:体面的人一定要有里有面,但必要时刻,出手必须稳准狠黑,太在乎面子的人,最后肯定会保不住面子。
“你不去,我就只好亲自去了。”
“别!别!算我怕了您了,您可真是我的小祖宗!”
注定要丢脸的事,老杜哪敢让小少爷躬行,都不说小姐回来后要遭白眼,就是近日回去凤鸣楼,青先生和其余同僚也会指责他一大把年纪不懂人事。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昨晚才沾了小少爷的光进了纯阳派流光池的老杜可舍不得这么好的主子,硬着头皮接过榜令,一手半捂着脸朝人群瞩目的焦点处走去。
这会儿大家都还略带震惊地看着荣升走海境的老人,老杜一张老脸臊得通红。
……
“你很希望那位老先生加入你的麾下吗?走海境而已,放在世俗界算是稀少,但我更相信你的将来,似乎不是很需要如此用力地招揽党羽。”吕紫好奇的问道。
吴凡背靠圆桌懒洋洋抬头望着天空,哪里的云仍未恢复棉花糖的形状,稀碎分散,看着很特别。
“我们过的不是同一种生活,你自然不能理解。我如果像你一样,生在什么事都不用操心的霸主势力,照样也乐意去心无旁骛的只做修行一件事,自身强大了,若是登上神满境,肯定不缺追随者,慕名而来的人会很多。”
“如果你愿意加入纯阳派,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位绝对让你满意的师父,他是吕家现如今辈分最高实力也最强的老祖,并且也一定很开心能收你这样一位关门弟子。”吕紫很认真的说道。
吴凡神情微凝,转而意兴阑珊的摇了摇头。
夏虫,终究不可语冰。
吕小七固然冰雪聪明心思细腻,对身世远不及自己的人,也能做到体谅体贴,比花解语似玉生香。
可惜,林中的飞鸟,顶多只见过接天莲叶无穷碧,但永远不会知道,莲叶脚下那片池塘深处的淤泥有多恶臭。
这不是智慧是否向下包容的问题,只是处境的区别。
片刻后老杜拿着令牌回来了,不用开口问,看那副刚闻过老太太裹脚布的脸色就知道,肯定碰壁了。
“这老头说话真难听!”
坐回位子,中年修士赶紧喝了一大碗茶水降压火气。
“老人家说什么了?”吴凡问道。
老杜稍稍犹豫,把榜令交还给他,说道:“总之就是很坚定的回绝了,说了什么也不大重要,小少爷您就别听了。”
“可我偏偏耳朵贱,就爱拣些不好听的来听。”
“这……您确定?”
“快讲!”
“他说您,背信弃义,孙老爷子待您如子侄,多次解您困境,孙家小姐与您更有莫逆之交,一片丹心,您此举,完全不见江湖人的道义,便是不义。”老杜吞吞吐吐还是将原话转述出来。
吴凡把玩着小巧的榜令,笑问:“还说什么?”
“还说,西南针王苗顺通对他有救过半条命的恩情,您直接废了苗顺通的入室弟子,手段之残暴泯灭人性,这是不仁。如此不仁不义,不配为医者更不配为人,他就是散去一身修为回乡种田等死,也不做您的鹰犬。”
吴凡还是一脸云淡风轻的笑:“想不到还有这样一则小故事,原来拐弯抹角结了点仇,不过老人家倒是风骨正直,人老,骨头不弯,是一号人物。”
第五百四十三章 逆榜而战
吴凡一直不认为自己和那位素未谋面的针王先生有着深仇大恨,如果那位针王是个讲理的人,就应该知道是他的好徒弟草菅人命在先,而自己的所作所为,说好听点叫替天行道。
遗憾,通过那位岑先生的言语,西南针王苗顺通似乎并不站在公理一边,抑或,听信了徒弟的一面之词,并未得知真相。
“您一点不生气?”
老杜看着小少爷玩笑的模样,有些惊讶。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住在凤鸣楼的供奉们便公认这位小主脾气不太好,加上又血气方刚,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了之后,丝毫不动怒,这就属实反常了。
吴凡摆摆手:“不气不气,气坏了身子没人替。你继续。”
还要继续?
老杜越发搞不懂面前喜怒无常的年轻人,心说莫非真是耳朵犯贱?
“岑老又讲了,说您拿一块云榜榜令,实在太小瞧人,没脸没皮又不知天高地厚,再者您能否在之后的云榜大争中保住现在的排名,都还是个未知数。”
“未知数?”
吴凡笑着站起身,手掌放在学姐谈晓蕤清瘦的肩膀上。
“您这是要做什么?”老杜不解。
总算吃饱了停下嘴的张不二独占一条板凳,咬着牙签以手枕头躺在上边,悠哉道:“打破谣言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实际行动证明那是错的,眼巴前能证明的,就是你家少爷到底能不能保得住他手中的令牌。”
谈晓蕤点点头,吕紫也已意会,随后起身领着二人往大门坊内脱离公众视野的隐蔽区域走去。
再出来时,三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吴凡手中执着一柄华美嵌珠的长剑。
主持云榜大争的老人站在雪白的玉台中央,见到两人身影出现,才浑厚开口:“有一件趣事要与诸位分享。”
“按照上午的过程,饭后休息好了,本应开始云榜第十的竞逐。这中间有个小小的变故,故而请各位多等了片刻。”
“我身后这位云榜十三的吴凡小先生,将要逆榜而战。”
台下有人问:“大师,何为逆榜而战?是要挑战云榜十二吗?那没意义啊!”
确实没有意义,目前云榜大争才进行到原来的第九名打第十名,不出意外,后面每个人的名次都会向下递减一名。
即使此时吴凡战胜了排在前面一位的人,等更前面的人掉下来,他就要跟云榜十一打,如果打不过,就又要回到原来的位置。
区别仅仅在于,原风榜十二的人得找块更软的骨头啃,低头向云榜十四挑战。
抢在正常的既定流程之前打一场,完全就是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这在观战修士们看来有点多事,故意出风头而浪费大家的时间。
人群中隐隐有不满的声音出现。
那位新晋走海境的岑老,本就对吴凡唾弃不已,见他有哗众取宠讨嫌的嫌疑,当下愈发鄙夷。
“诸位误会了。”
主持的老人平和出声,说道。
“倘若只是向前一位天骄发起挑战,老朽又如何辨不清此乃徒劳之举?纵然吴凡小先生对我纯阳派对我吕家有恩,如此大事,也不会无端端纵容胡来。”
“那大师您所说的逆榜而战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凡小先生要挑战的,是晌午时分已经尘埃落定的,云榜第九!”
……
众人乱了,也慌了,懒洋洋的张不二都舍得在上好的阳光沐浴中睁开了眼,意外于这小子竟然玩得这么大。
风云阁的情报不是不会出错,但极少极少。
一旦上了风云榜的天骄,实力高低之分,短时间内便几乎是铁打的定数,很难撼动。
先前被纯阳吕家看上的云榜第一,之所以能战胜昨晚从风榜掉下来的前一名,其中都有长达数月不曾动榜的原因,几个月彼此进步不同,出现变数尚且还能理解,但已然足够令人跌碎眼镜。
不然吕家也不会请那人入门,纯阳派的眼光素来挑剔。
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人,要跨越整整四个名次去挑战,并且他的排名是那么新鲜那么热乎,这不是在开玩笑,这是想打风云阁的脸!
“扯淡呢么这不!”
“疯了吧?”
“大师,恕我直言,您答应他挑战云榜第十,这件事本身就有点纵容他胡闹了!”
“他昨天跟纳兰公子的结丹境随从耍花招勉强算打了个平手,这种战绩的确不俗,但对手换成同样是云榜上的天骄,这境界还有那么容易跨越吗?”
“太乱来了!”
人群无可避免的起了情绪。
……
“有信心吗?”吕紫关切的问道,坦白讲,她也觉得眼前比自己年岁大的小哥哥,这次步子迈得过于开了。
吴凡只是给了他一道笑容,随后从容上台,走到老人身边,气沉丹田,朗声说道:“我想澄清一件事情,其实我不是要挑战云榜第九。”
此起彼伏的怨怼声这才渐渐平息,无论是误会也好,还是这人怂了临时要改口也好,只要不是以云榜十三挑战云榜第九,起码往后退两步都比较能让人接受。
往往太耸人听闻的事情最后都是个笑话,调侃了自己,幽默了群众,这种幽默并不适宜放在云榜大争这么严肃且意义非同寻常的盛事上。
吴凡再度清清淡淡的开口,说道:“有人误解我,我不开心,其中有个误解是质疑我能不能在后面的挑战中,保住自己云榜十三的榜令。所以我想让他看看,很多事并不一定像他以为的那样。”
台下的岑老自然知道话里说的那个人就是他,嗤之以鼻。
“我要做的是,从风榜第九,一个一个往上打,打到今天打不动为止!”吴凡继续说道。
他很平静,脸上平静,心里也平静,别人却觉得他今天是铁了心要语不惊人死不休。台下的氛围甚至有种要失控的迹象,纷纷扰扰的话语之间,夹杂着明着开骂的脏话。
他们没把吴凡的态度当成狂妄,狂妄不是这样子狂的,像这种,在医学上被称之为自我认知错乱,或者神经异常,通俗的叫法就是疯子、傻缺、神经病!
第五百四十四章 因为我以前从未战斗过
“我说你们这些人,话真多!”
躁动的人群中,一道年轻的声音以嚣张的姿态,压过了其余所有声音。
那声音并不声嘶力竭,只是一种正常的、略带着淡淡嫌弃的口吻。
张维从板凳上坐了起来,揉着眼睛,冷漠道:“吵到我睡觉了!”
他似乎有些生气,于是成百上千的人群瞬间安静,只剩下神色各异的眼睛互相看着,面面相觑。
年轻的道士又伸手指着台上:“他敢跟云榜第九的打,你们跟他年纪差不多的敢上去吗?想都不敢想吧!所以你们一辈子都上不了风云榜!我就很纳闷儿,凭什么你们这么坚持地认为,你们做不到的事,别人就非得也做不到?你们上不了风云榜,别人就上了,有意见?有意见上去打啊,嘴里絮絮叨叨的有什么意思?跟群娘们儿似的!”
然后他又看着吴凡,说道:“你只管打,不用搭理这些人,你打得好他们自然就闭嘴了,用不着我来替你说什么。还有那些曲解你的人,你只管去做,你做得好自然能证明一些什么。”
人群依然沉默。
他们还是不相信云榜十三能战胜云榜第九,只是迫于张不二的压力,不敢再开口。
谁都知道这道士行事向来羚羊挂角,保不齐,惹急了他冲上来就是一人一巴掌。
“总算你说了几句中听的!”吴茵茵却不怕这个道士,听见他替自家哥哥发声,宽容地改变了一些之前的讨厌。
张不二觍着脸笑嘻嘻道:“贫道说话一直如此公道!”
远处站在玉石台后方的吕紫遥眼望着这边,也对这龙虎山满嘴不把门的道士颇有改观,并且心底暗暗有些羡慕。
众人对吴凡恶语相加时,她同样想站出来说些话,但前思后想,无论她说什么,好像都不如道士直接骂人来得痛快。
率性而活,终究必有率性的好处,相比之下自己就拘谨了太多。
处于风暴中心的吴凡自始至终没回过一句嘴,此时公愤平息,才把剑反手扛在肩上,对着上午从云榜第八跌到云榜第九的天骄不咸不淡说道:“打吗?”
相仿的年龄,相仿的境界,按照风云榜的挑战规则,对方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主持的老者缓缓走下方台,新的云榜第九缓缓上来,随意站到台子的一角,说道:“我不觉得你能战胜我,虽然我是凝气境第九层,只比你高一层,但你应该明白,同为云榜天骄,那一层的距离有多远。”
吴凡侧目看到先前讲道老者用过的小长桌,动身去搬了上来,将自己云榜十三的榜令放在上面,然后望向数丈开外台子另一方的同龄人,说道:“把你的榜令也放这儿,一会儿换着方便。”
少年郎挑眉:“你还真打算踩着我往上爬?”
“爬这个字用得不斯文,走就行了。”
“反正就是要踩着我呗?我真不明白你哪里来的信心,连我你都未必打得过,还想登上第七第八,输难看了你要怎么收场?”
吴凡微笑道:“那是我该想的问题,就不劳你费心了,至于打不打得过,总要打了才知道。你不打永远不知道结果,而只要你打了,结果就会很清晰地呈现在你面前,胜,或者败。”
“你搁这儿跟我玩薛定谔的猫呢?”
“原来你还挺有学问!”
“嘁!”
云榜第九冷哼一声不再言语,早在昨天就见识过这人啰嗦的本事,斗嘴八成是斗不过的,不如斗点真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他取出自己的榜令走过去放到桌子上,然后退回原位,手中流光一闪,武器是一把齐肩高的长柄双开刃大斧。
吴凡上午看他打过两场,一场输给现在的云榜第八,一场赢了以前的云榜第九,后面那场无关紧要,主要是输的那场,境界战力的综合上限体现得很清楚。
凝气境九层中的佼佼者,功法尚未结丹凝炼不出五行属相,靠的主要便是奇特的力场和手中那把重斧施展的武技。
整体而言,和结丹之前的云楚天属于同类型的作战模式,力场也有拖累对手的效果。
“我要出招了。”
吴凡提醒道。
“出就出,废话少点!”
年轻人怕他又搞出昨天那套长篇大论的套路,名声都传到子崮山外面了,极为磨蹭。
吴凡摇了摇头,这年头的小年轻简直不识好人心。
……
沉重的力场铺散开来,凝气境第九层的实力,倒比上回船上交手的云楚天施展的力场厉害得多,周遭的风都被压制住了流动,一吹进去便没了动静。
但他的范围没那么广,并不足以铺满整座六丈见方的玉台,以自身身体为中心,大约是个直径三米左右的圆圈。
吴凡动手了,十来秒的等待后,蓝色法眼盯准了对手气息运转的一丝停顿,当机立断将手中灵剑抛了出去。
那把品质不算差的灵器大斧横面格挡,没能挡住剑尖上破釜沉舟的气势,斧刃翻转失守,三尺青锋便长驱直入捅进他的锁骨,强横的余威仍然力道十足,将他冲退着飞出了玉台足有七八米远,在即将逼近悬崖前落在软乎乎的草地上。
吴凡提醒过,他不听,这一招过后他就没机会了。
……
今天下午风多,时轻时快吹得不停,场面上的风声呼呼哗哗格外悠扬,听得格外真切。
因为这里的人们实在很安静。
“不可能,我怎么会输给你,我怎么会一招就输给你!”
年轻的修士眼睛圆睁,充满着各种错愕、各种懊恼、各种难以置信,锁骨下剑伤传来的疼痛,暂时也没盖过这阵做梦一样的情绪跌宕。
吴凡招手收回灵剑,看着身上一个血洞红水汩汩向外冒的对手,说道:“觉得不服气的话,你可以再试试。”
修士脚下动了动,作势要重新回到台上,但一步还没踏出,他停住了,回想刚才的瞬息间的细节,确认再来一遍自己也还是接不住那一剑。
说是武技,其实单论威力已经媲美结丹境的法术了,即便能挡住,也要费很大的力气,而吴凡看上去是如此的轻松。
“不必了,我认输,的确如你所言,打过之后胜负输赢清晰得很!”
年轻修士在伤口敷上自带的金疮药,略有些失望的说道,继而目光变得十分疑惑:“你这么厉害,风云榜为什么只把你排在第十三?”
吴凡并不小气,实话回答他:“那是因为,在上榜之前的战斗,我从未认真过。”
第五百四十五章 逼王
“那我等着你认真起来到底打到谁才是极限!”
年轻人捂着剑伤认真说道。
心里默默想着,难怪龙虎山的张不二都愿意与此人为伍,果然又是个深藏不露的主儿,连风云阁都给他瞒天过海了,输给这样的人,不丢人。
“拿走你的令牌。”
吴凡将那道云榜十三的榜令从台上扔给对手,赢了挑战,双方的排名自然要对调。
“十三,这名次也掉得太快了。不过等我伤好以后,我会打回来的。”年轻人接过那象征着退步的令牌,脸上滋味却不怎么恼火,轻淡一笑,走回座位。
吕家仆人为他送去了上等的疗伤药物,其中甚至有一枚入了品质的丹药,人们又一次深受感动。
对于仍然屹立台上的吴凡,他们的心情又比较复杂。
总归,是照张不二说的乖乖闭了嘴,但发生在眼前的事情未免太过匪夷所思,横跨四个名次强势豪夺榜令,别说近几十年,风云榜建榜以来压根儿就没犯过这种打脸的失误。
一众认识吴凡的人则各自陷入回忆,关于他那句此前的战斗从未认真过。
其中最为不解的当属老杜和宋家另一名供奉,当初凤鸣楼内,这位小少爷与青先生交手,他俩可是全程亲眼目睹。
金刚体魄便是在青先生的烈焰龙卷法术给逼出来的,然而那难道还不是他的最终底牌?
不得而知,因为最后青先生也没出必杀之招,选择了退一步主动认输,所以也就没能让吴凡使出更多的东西。
云楚天和吕紫则是在想,江水上吴凡与慕容秋的那场打斗,云楚天还勉强能相信,吕紫却知道他离开江边便撑不住了,吐血昏迷了好几天。
“或者那个时候,他并不信任我,所以也有所保留?”少女聪慧,想到了吕家与吴凡曾经的恩怨,若吴凡始终保持猜忌,倒也说得通,只是那代价沉重了些。
……
只有吴凡自己清楚,那句话究竟是真相还是装逼。
事实上就是装逼。
纯以境界实力来论,之前的很多次战斗他都拼尽了全力,归根结底只是个凝气境,再隐藏再保留,武技只有裂石拳和疯魔剑法,能藏住什么东西?
非要说留有底牌,那也只能说是手段没有用尽,那些见不得光的毒药以及独家开发的以针法辅助战斗,不能放到台面上来讲。
因此只能说自己一直没认真,却不料无形中给了别人一种高深莫测的揣摩空间。
“云榜第八这位朋友,请上台一叙。”
没想太多,吴凡望向台下另一名年岁相仿的同龄人。
对方站起身来回问道:“你不用稍作休息回复真气?”
吴凡横提起手中华美长剑,剑上还染着刚才那名天骄的身内血,只轻轻一甩,血珠子顺着剑尖簌簌坠落到玉台边缘的草地上。
真正的好刀好剑就是这么方便,吹毛立断,锋不沾血,杀完一条命伤完一个人,抖抖就能接着砍一下位幸运嘉宾,丝毫不耽搁。
这便是吴凡的回答。
云榜第九被无声的言语贬低了,表情颇有些无奈,云榜第八则是被成功激怒,单腿蹬地跃起来到台上,愤怒掷地有声:“你太狂!”
“输了才叫狂,赢了叫自信。”吴凡有存心气人的嫌疑。
对手当即一股真气涌出丹田,周遭狂风大作,展开一种有别于力场的功法领域。
“莫慌,老规矩!”
吴凡悠闲的伸出食指,弯曲直接敲了敲那张陈放榜令的小桌子。
这位比刚才那位不客气多了,小巧精致的令牌像飞镖似的激射而出,在真气的推动下,深深嵌入桌板木芯。
然后,人也上来了。
他不打算给吴凡机会施展那种强悍到诡异的御剑术,听说昨天那个冒名顶替的结丹修士,用护体罡气都有点防不住那一剑。
而除了此招儿,他不相信区区凝气境修士,还有别的招数能堪比法术。
“还挺机灵!”
吴凡持剑迎上前去,疯魔剑法与之武技对拼。
……
这是一名精修掌法的凝气境,功法特殊,蕴含一缕风系真气的意味,当然也仅仅局限于有那么一丝韵味,毕竟风系属于八卦,通常要神满境化真气为真元,才能真正触及到八卦八种属性。
总之此人的优势在于风系真气赋予的速度,脚下移动和手上出招,都不是寻常凝气境能够相提并论的。
同样,上午吴凡也看过他的两场战斗,没有花招,纯凭一个‘快’字取胜。
刚才败阵的云榜第九,就是因为力场限制不住这人体表流转的真气风卷,完全跟不上速度,被打了个眼花缭乱,不到三十个回合便彻彻底底输了。
而赢了这人拿走他手里本来云榜第七榜令的,则是个很厉害的横练修士,与孙嗣同老爷子走的同一种路线,浑身防御几乎找不出破绽,他快任他快,拍了九十多掌愣没在人家身上拍出个红印儿来,最后被人逮住机会拎起脚踝当锤子抡,在白玉台上砸了几下当时就老实了,差不多是一招制敌。
吴凡没有那么强的防御能力,小金刚体魄过于耗费真气,撑一时半会儿还行,时间长了容易先把自己累得够呛。
所以他选择速战速决。
“呵,跟我以快打快,你是我见过最自大的人!”
云榜第八顿时笑了,笑得很轻蔑,也很骄傲,同辈人中只拼速度,他甚至有信心跟风榜掉下来那两人比一比,此时的对手居然跟自己一招换一招,简直可笑。
下一秒,他出招的速度和腾挪的速度不知不觉拔高了一个档次,就赌吴凡跟不上,而只要跟不上,那就出结果了。
然而很快他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
吴凡跟上了,而且比他还稍微快那么一丢丢。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总不会以为自己天下无敌了吧?”吴凡悄然闪身到他背后,把同样轻蔑讽刺的语气回敬给他。
“哼!跟上又如何,这也不是我的全部实力!”
云榜第八咬牙,真气在丹田内运转到将要沸腾的极致,脚步跃动间身后拖出了残影。
“嗯,现在确实比我快了。”
吴凡点头说道。
“那你还不趁早认输?”他来到吴凡侧面蓄力一掌劈出。
这一掌未能落下,因为半空中杀出来一口锋芒毕露的剑尖,他没觉得自己的手掌心能比灵剑坚硬,只好收招从另一个方位重新打出一掌。
掌风未至,那把剑又挡在了中间。
第五百四十六章 你太弱了,还用不着
“草!”
“你大爷!”
掌法与身法都很犀利的云榜第八天骄爆了粗口。
凭借独到的速度,他总能频繁找到机会向吴凡出掌,而这个时候,吴凡的速度已经比他慢了半拍。
但身体慢了,剑却很快。
每当他即将一掌劈在吴凡身上时,那把剑总会出现,横阻在中间,二十几回下来便有了一种刺猬般无从下口的感觉。
真的很可恶,真的很烦人。
“只会凭武器恶心人算什么本事,有种你反攻啊!”他大喊道。
吴凡回了他一句“好的”。
三尺青锋剑气陡然转变,变得极为犀利,极为凶猛,有了一抹隐约的杀气。它不再只是被动的防守,剑路偏于进攻。
于是,云榜第八天骄的掌风再次袭来时,没有那把剑再挡在半道了,而是从侧面狂袭而来。
千钧一发的瞬间,有两个选择,或是继续出掌捱住那一剑,比谁的威力更强,赌谁会伤得更重。
这位天骄选了另一种,收掌后撤拉开身位。
看起来是明智的,差不多的境界,凝气境的手掌不可能强过一柄灵剑,以伤换伤会很亏。
明智归明智,总是欠了几分疯狂的魄力。
所以他会输。
吴凡的剑,出去便没有收回来,紧紧追咬着对手,只听噗呲一声轻微动静,剑锋贴着锁骨刺进皮肉,而后错开肩胛骨刺出。
洞穿。
“我好像被你阴了!”
云榜第八错愕地低头看着自己胸腔上方,如霜沾染的冷剑,那种冰冰凉凉的触感蔓延在血里,有微弱镇痛的作用。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这一招最开始就是单纯跟我比快,附着的真气并不沉重,若论威力,应该在我从容蓄力的掌劲之下。”
“你不服的话,也可以再试一遍。”吴凡说道。
……
场间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因为这句话,也不单纯因为这句话,毕竟这句话本身是没有问题也不值得品味的。
问题是吴凡打上一个人的时候也说过这句话,并且也是以剑锋刺穿锁骨,这意味着什么?
必然是完全处于掌握之中的局势,才能人为刻意地把两场战斗都推向同一种结局,可以说是复制,但复制的前提是能够得心应手地编排。
也就是说,这位云榜十三,在对战第九、第八的时候都稳稳处于绝对的上风。
先前叫嚷的人由心底生出浓浓的尴尬,人家不是胡闹,不仅做到了,而且看起来毫不费力。
张不二的话此刻不再是谩骂,像极了一个个代表真理的耳光,抽在一张张平庸的脸皮上,导致场面愈发出奇的寂静。
凭什么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要坚定不移的认为别人也做不到?
这的确是个问题。
“不试了。”
云榜第八收起了暴躁愤怒的情绪,松了一口气,苦笑着摇摇头:“再试一遍,我能避开这个陷阱,但我心里有数,你已经手下留情了,如果我被刺的不是锁骨,而是往下偏移几寸的心脏,我会死。稍微好一点,剑尖上的真气散开,冲入我体内打乱我的气脉,我也是重伤失去反抗能力,你客气,我不能不知好歹。”
吴凡抽出剑,一甩,剑上的血珠又恰好落在玉台边缘处的草地上。
枯黄的草叶染着一半鲜亮一半殷红的点点色泽,画面不算有艺术感,总体却暗暗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诡谲。
“想不到你还是个灵符师,这点是我对你了解不够,下次如果有机会再交手,我会做足功课的。”云榜第八说道。
吴凡回道:“你的眼睛比刚才那位尖,但是没什么用,我的眼睛更尖。”
他在这两场战斗中的确用了灵符术,现目前掌握的灵符,除了掌心真雷其它的都不具备可观的威力,不过那也只是针对越境界的时候。
对手跟自己境界相差不多,各种灵符的辅助效果还是很不错的,譬如飞剑震开云榜第九那把大斧,靠的并不是破釜沉舟这招本身的威力,而是剑上附加的十层震荡灵符。
用在别的地方,震荡符简直就是垃圾,完全鸡肋的功能,然而用在那一刻,吴凡自己都想夸自己一句神来之笔。
而最近的这场战斗,剑招之所以能比这位以速度见长的云榜第八还快,便得益于一道轻灵符。
当然吴凡不可能告诉对手,轻灵符其实并没有那么厉害,顶多锦上添花,而最实际的作用,是掩饰。
掩饰这其实是一柄拥有剑灵的剑。
速度再快,又哪里惹得起对手手中的剑会自己动呢?
“我十分期待你把第二甚至第一那俩家伙拉下马,风榜的人,跑咱们云榜来凑热闹抢风头,实在讨厌!”
年轻修士坦然地拿起桌上那枚云榜第九的榜令准备下台,路过吴凡身边时,低声说了这样一句。
吴凡稍稍愕然。
人们平常提起都习惯将风云榜一起拿出来说,但风榜和云榜毕竟是分开的,不知不觉间,两榜之上的天骄似乎诞生了一种无形的领地意识和集体荣誉感。
原来他们对风榜坠到云榜抢走甲名榜眼的两人是有意见的。
吴凡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这种较劲多少显得有些幼稚,可回头想想自己为什么要登台来逆榜?不也是出于一种幼稚的较劲么?
归根结底,榜上的列位不过都是一群年轻人,就算顶着天骄的名头,也改变不了大家都还不到三十岁正血气方刚的事实。
在得知被岑老误会至深的那一刻,他也会想,你什么都不了解凭什么那样说我?
因此,对云榜排名并不太在意的他,此刻才会站在台上。
“有请,云榜第七。”
吴凡走到台边接过吕紫递来的温水喝了两口,向台下喊道。
一名体格异常壮硕的青年立起身,回应道:“我建议你歇几分钟,我跟他们俩可不一样,你连战两场的消耗不回上来,给我挠痒都不够,状态满足的话,倒差不多能与我痛痛快快来一架。我可不想让人说我胜之不武。”
这话有点目中无人了,尤其当着这么多人,当着刚才败阵的第八第九,显得情商很低。
不过吴凡显然比他更不懂什么叫尊重,举剑朝前,直言不讳道:“是亏损了些真气,休息也有必要,不过等打完你再说吧,你太弱了,还用不着。”
第五百四十七章 只要三招
一个骄傲的人,遇到另一个骄傲的人,会发生什么?
很多种情况,反正这次是打起来了。
体壮如牛的青年一跃上台,尚未动用真气,仅是靠着体重便带起了一阵风,双脚落地,如果不是玉台的材质很特殊,此时想必已经被他砸出了严重的裂痕。
他上半身只穿了件白背心,身材显露无遗,给人极其有力的视觉压迫感。
吴凡此前从未见过这么强壮的人,在电视上也没见过,那满身的肌肉不但块头大,还异常结实。
一条条肌肉纤维肉眼可见,深刻的条纹具有爆炸般的美感。
依据现代人的健美标准,他的体脂率应该极低,而肌肉又比脂肪的质量大,所以吴凡目测这个身高一米七二左右的汉子,体重至少在三百斤以上。
他站在那儿,就好像是块活着的花岗岩。
“看起来你的横练功夫很有些水准。”
“等下你就知道,不只是看起来而已。”青年傲气一笑。
吴凡不予置评,伸手拍拍小桌子,示意他按照先前的规矩,先把自己的榜令放上来,然而他没有照做。
“不必搞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我把话撂这儿,云榜第七的榜令,你拿不走!”
“好,不强求。”
“你应该知足一些,从云榜十三冲到第八,足够往你脸上贴金了,太贪心,后果你可能遭不住!”显然他对于战火烧到自己身上很不忿。
“我和那俩孙子不一样,实战经验比同龄人丰富得多,所以我很清楚,凝气境之间的战斗和普通人差距并不大。所谓一胆二力三功夫,陈华言输给你完全是因为他紧要关头怂了,若是果敢一点,你们的胜负还犹未可知呢!我不会怂,也从来没怂过,因此你的连胜会在我这里终止!”
“因为你的横练赋予了你一身铜皮铁骨吗?可你有没有听过,剑客最克横练?你引以为傲的防御,在我的剑下,未必够看。”
吴凡说道。心底必须承认,这场的对手战斗经验确实不容小觑,起码在场百分之八十的看客,甚至包括刚才输掉的云榜第八本人,都不知道真正决定输赢的瞬间是哪个节点,而眼前这人却很精准地捕捉到了胜负手。
云榜第八有个很大的缺点,对自己的速度信赖到了自负的程度,相应的,便对自己扛打的能力极其的不自信,换言之,那货很怕挨打。
抓住性格上的弱点,吴凡一开始就想好了怎么赢。
但横练强悍的第七天骄看穿了这一切,并不意味着他就没有自我认知的缺陷。
“我倒要看看你的剑,能否破掉我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整整十八年的铁布衫!”
“三招。”
“什么?”
“我只需要三招,破不了你的横练我当场认输!”吴凡平静道。
最擅长的事物被人轻视,谁都会起逆反心理,这是最拙劣的激将法,却往往屡试不爽。
壮硕青年原地扎马提气,怒道:“我就给你三招的时间!”
这就是吴凡认定的这名对手的缺点,后者对自己的横练功夫太过自信,自信到听不进去任何不顺耳的话。
站着不动给人打,就已经是先机的劣势。
当然有个很重要的前提是,拥有抓住这一丝丝劣势的能力,才能将其扩大为胜利。
……
吴凡眼底闪过幽幽的蓝光,出了第一剑。
不愧是云榜之上的天才,硬生生以凝气境的修为,肉身扛住了灵剑的锋利。
这一剑是斩击,只在壮硕青年臂弯处砍出细微粉红的痕迹。
“我劝你还是直接使出你最强的飞剑术,别浪费机会!不过我得提醒你,我日常练体所用的锤炼方式,一开始是铁砂,再后来是火烤,现在已经是借用结丹境的法术来敲打,你最强的飞剑,不一定有用。”
防守成功的心态愈发气傲,听着也真有气傲的资本。
寻常的凝气境修士,碰上结丹境的法术基本就等于全无活路的必杀技,人家却是日常就用法术来锻炼身体强度。
风云榜上的天才跟一半修士的差距就有这么大,否则也不会被人们心甘情愿地称作天骄。
炎国修行者数以万计,风云龙虎四榜上却拢共只有八十人,他们的确就是最拔尖儿的那个极少数、极个别。
吴凡没有搭理对手炫耀式的自夸,屏息凝神,挥出第二剑。
还是斩击,依旧只在那具坚如磐石的身躯上,留下道十分浅淡的粉红痕迹,基本可以忽略。
“你只剩最后一剑。”
“你输了!”
吴凡回道,话落,第三剑使出,不给对方继续揶揄嘲讽的空挡,剑尖落于某处。
这次不是斩击,换成了直刺,位置大约是人体竖中线肚脐往上一寸半、接近胸腹横膈膜的地方。
对手浑身凝实厚重的气息骤然混乱,双膝绵软一酸,脱力跪下。
他开始呕吐起来,把午饭吃的饭菜通通吐了出来,都还没消化完,画面看着有些恶心。
吴凡收剑倒提于臂后,笔直站立,居高临下说道:“虽然之前没有约定说我三剑破你横练就算你输,但你现在应该没办法再打了。”
青年捂着被剑刺过的位置,仍然埋头跪着没缓过气来,艰难问道:“我的罩门练到只有针尖大小,你是怎么找到的?”
自然是能够洞察真气流转运行的蓝色法眼看出来的,早在上午他跟别人打的时候,吴凡就看出他的气息走到胸腹位置时有异常,尽管很微妙,但还是看到了。
只不过吴凡原本以为他是那里曾经受过旧伤,不曾想是铁布衫的罩门。
“运气吧,我应该算是一个不怎么出色的剑客,但我总能找到对手最薄弱的破绽,不巧,你的破绽被我抽奖抽中了。”
吴凡回道。
傻子都不会信这种扯淡的说辞,然而也不会有谁去质疑,行走江湖谁还没点不能说的诀窍和秘密?就像这位云榜第七也不可能见谁都说自己的罩门在哪里。
总之吴凡三剑破解了他的横练,只看过程,似乎比跟先前的第八名打的时候还要赢得轻松。
“这家伙是个妖怪吧!”
“已经连胜三场了,每场都不太费力,他莫不是要从云榜十三一路打上风榜?”
“哪里来的黑马这是?”
“太离谱了!风云阁这是排的什么名次!”
第五百四十八章 下等货色
榜令换榜令。
吴凡现在是云榜第七了。
然而关心他的人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好事情。
“帅是挺帅的,继续打下去,要把云榜前十碾压个遍,恐怕整张云榜的人乃至其家眷亲友都要恨透这个家伙,排榜的风云阁脸上也挂不住。”
张不二不知从什么时候又开始吃起来了,脚边满地的橘子皮,嘴里边吐核边悠悠说道。
谈晓蕤问道:“道长还会在意这些俗人的看法?”
张不二理直气壮道:“我是不在乎,有龙虎山给我撑腰,可谁来给吴凡撑腰?”
谈晓蕤表情有些凝重的望回台上,她知道道士说的是对的,散修的世界不是只有打坐夺宝,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风云阁和龙虎阁名声很大但又很神秘,至少处在她和吴凡的层面,完全不理解那具体是怎样一股势力,万一恼羞成怒要做些什么,宋家的能量做得到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吗?
很不确定。
她很想劝劝吴凡见好就收,却比谁都清楚,这不是个听劝的人,若他自己想通,也就自己下来了,他若不想下来,劝也无用。
不远处慕容秋皱眉对表弟说道:“这货太危险了,做事只凭心情,完全不想后果的,再打下去,迟早把云榜得罪一大半!你跟他冰释前嫌没关系,要不要交朋友,还是得再想想。”
气质陡然大变的云楚天此时淡然摇头,微笑道:“我几时说过要和他交朋友?”
慕容秋大喘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你现在怎么说也是排上风榜的天骄了,哪还需要跟他一个云榜的下等货色结交!”
旁边刚好便有一位云榜天骄,闻言顿时眼神凛冽瞪了过来,要不是看他旁边坐着个风榜的,恐怕当时就要忍不住教他怎么管住自己的臭嘴。
云榜什么时候都成了下等货色?
云楚天优雅端起盖碗茶,吹去漂浮的烟气,从容小饮,说道:“我是要带着整个神狼会向他投诚。”
慕容秋差点没让嘴里的蜜枣噎死,翻了好一会儿白眼,硬生生囫囵咽下,焦急道:“你脑子没发烧吧!?”
“是我深思熟虑一夜的结果。”
“他得罪那么多人,甚至可能风云阁和龙虎阁都对他不满,你向他投诚,自降身价就不说了,不是带着神狼会往火坑里跳么!?”
“表哥,我比你了解他,他和宋无双两个人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表面是疯子,实际心里比谁都有数。宋氏集团,就是在宋无双一次次自取灭亡中,成了安马市前三的商业大头。吴凡现在这么做,背后一定有他不为常人所理解的深意,唯一的区别,他姐姐做的是凡人的生意,他打的是修行者的算盘。”
云楚天十分笃定的说道。
慕容秋皱眉:“说不定他这次单纯就是上头了呢?”
云楚天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种可能性,而且概率还挺大,真正的性情中人,不是次次都能圆满的算计好利益得失的。
敛去了淡定悠然,神狼会少主沉声说道:“那就陪他上头一次!”
真正的投资,也不是次次都能稳赚不赔的,风险与选择相伴,回报与风险相随。
……
……
“吴凡,可以停下来了。”
玉台边,吕紫轻声向台上的少年人唤道,她没有回去桌子那边,已经打完的三场,她一直在这里陪着。
她知道吴凡为什么上台逆榜而战,为了证明自己守得住到手的榜令,现在目的达到了,再继续向前走,也只是置换的榜令排名更高而已。
了解天骄战内幕的吕七小姐同样认为云榜的排名无关紧要,那么接下来的战斗,便没有正面意义。
如果为了斗气较劲去得罪那么多人,实在不划算。
吴凡在面前喧沸的流言蜚语中转头对吕紫笑了笑,说道:“我可以下去,但只能是因为输了而下去,不能是因为害怕,我姐知道了会骂我的。”
吕紫清俊可爱的小脸怔然,无言以对。
此时吴凡已经再度面向台下数量众多的观战者,高声说道:“请云榜第六来与我互换榜令!”
“打上瘾了这是?”
“就算云榜的天骄输得起,风云阁被这么一搞,几代人攒下的权威也大受威胁了。”
“有点失分寸了。”
“我看云榜天骄也未必都输的起啊,那几位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
“云榜大争是从前往后打,他是从后往前一个个收拾,谁能好意思被后来者给反挑了?”
人的心情会变,气氛当然也会变,在一分一秒的过度当中,人们的态度渐渐从看笑话,变得重视吴凡并尊重他的做法,而再发展,随着第九第八第七都被挑落马下,逐次逐名的进度便悄然衍生出了紧张和悬念。
那些暂未被挑战到的云榜前几名天骄,则被这种气氛渲染得有些压抑,进而成为压迫感。
他们开始希望吴凡输,希望吴凡停下,不想轮到自己。
如果赢了,那是阻止他屠榜的英雄,输了可就是沦为几块毫无光芒的垫脚石之一。
骄傲的人都不想当之一,何况是丢脸的之一。
“你还要打!?”
云榜第六起身望向台上,面沉如水。
他并不认为自己怕输或者像别人口中说的那样输不起,有比试就会有输赢,事实上他上午才经历过一场胜一场负,自认为还算看得开。
但总感觉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
“难道我不能跟你打?或者你不能跟我打?”吴凡出言反问。
云榜第七当然有资格跟云榜第六交手,云榜第六也理应应战,除非有什么不方便的原因。
如果在上午的战斗中受了伤、岔了气,便有理由拒绝掉吴凡的挑战邀请,然而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知道云榜第六好得很,上午输得很干脆,赢也赢得并不凄惨。
“当然可以打!”
他黑着脸走上了台,正式面对着从十名开外硬冲上来的这匹黑马,他才忽然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想来。
特么输了丢人呐!
传出去外面,别人不会在意这匹黑马到底有多强,也不会在意每场成败的细节,只会笼统地说,云榜第九到第六都不争气,被人家一个人轮着撂倒,连挑连胜、连胜连挑,脆得跟张纸一样。
第五百四十九章 人品卑贱
几乎所有人都不希望吴凡继续打下去,除了吕家方面还没表态,台下一波接一波的议论已然说明了他现在的处境。
不妙,越打越不妙。
但是吴凡没有输,所以他还在打,云榜第六仅仅支撑了三分钟,便成为有一个被挑翻的天骄。
眼看着马上要被挑战的就是云榜第五了,这时却有人主动上台,将自己的榜令放到桌子上,咬牙道:“我觉得你也就不过如此,所以,我想跟你换个榜令!”
“你?”
吴凡微眯双眼,对方年纪甚至比他还小,而榜令则是云榜十八,垫底的存在。
以这样的年龄能够闯入风云榜,或许天赋上佳,以后能有一番属于他的故事,只不过眼下还是太嫩了。
吴凡释放气息,将他冲得连连后退,险些坠下高台,漠然道:“回去再练几年,毛都没长齐,学人家强出头,除了可笑之外我并不会有别的感触。”
嫩得满脸胶原蛋白的小朋友出奇倔强,愤愤道:“我排名在你之后,有资格挑战你,你这样说是不是不敢应战?如果是,就请你立刻下台!”
吴凡冷笑,问道:“你们看我连战连捷就这么不顺眼?就你这点斤两,我一巴掌能抽死仨,然后呢?你输了,立马又上来个十七十六的阿猫阿狗,想车轮战消耗我的真气?那你们真是想多了,能被浪费的只有时间而已。”
“你既然知道大家已经都对你不满了,为什么还不肯停手?你现在在做的事是错的!是要把我们云榜这些人的尊严,统统踩在脚底践踏!”少年义愤填膺。
吴凡横眉冷目间依旧是无比的淡漠,以及夹杂的几分鄙夷,道:“规则如此,我向排名比我高的人挑战,哪里错了?至于你们的尊严,更荒谬,尊严是靠自己双手挣来的,不是靠别人施舍。何况我只是要拿一个符合我实力的名次,怎么就牵扯到你们的尊严了?”
“我要不要继续打,干你们屁事?你们的尊严,又关我屁事?”
“觉得丢脸?很简单,打赢我就行了,就这么横平竖直的一件事,我倒是想问问你们,为什么非要搞得这么复杂呢?”
一系列不好听的话脱口而出,说得众人哑口无言,最后一句轻描淡写的疑问,更像是问及了灵魂。
这本就是一个逻辑关系很清楚的问题,答案也显而易见,只是大多数人不愿意承认,便成了解不开的死结。
小脸白嫩嫩的少年面红耳赤,台下一千人都答不上来的问题,他这么个十六岁的孩子又哪能说得过?
……
“这厮的嘴脸看得人好不爽啊!”
“好像天下无敌了一样,他要是真有能耐又有那个胆子打上风榜,我一定得好好教育教育他!”
“就他?也配打上风榜?”
“话又说回来了,人家做的事,本就在规矩之中,也合乎情理,我倒觉得没什么问题。人家那么强,有什么道理就屈居于原来的名次?”
“说白了就是云榜前五的那帮犊子输不起呗!”
“那是事情没落到你头上,倘若风榜尾巴上也突然冒出个张不二那样的猛人,大庭广众之下,一个一个往前打,你什么心情?”
“要真是那样,技不如人输就输了,天下风云出我辈,我没那独占鳌头的命,也没小气到见不得别人比我强,能与强人同辈同时代见证麒麟崛起,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那你心态是真的好,搁我我就不行!”
风榜的天才们抱着看戏的态度意趣十足讨论开来,总归是事不关己,看法心情都还算客观。
吴凡冷眼盯着台下某张桌子的某个人,那是云榜第五,而面前这个云榜十八的小屁孩,全程与之同桌,看长相五官大概是其血缘关系较近的同宗兄弟或者亲弟弟。
心说也真够贱的,自己畏战怕输,让个小孩子上台来挑拨群情,可曾想过,如果台上连挑四人的是个心狠手辣之徒,这孩子小细胳膊小细腿儿,可能这辈子的修行路就废了?
“我不跟你打,你下去吧。”
“你必须跟我打!”
“是不是为了你哥哥,你死都不怕?”吴凡语调泛寒,是真从心里冒出一股火了,恨这些庸碌之人的苟且,气那个为人兄长者的猥琐。
少年倔强得令人头皮发麻:“你今日若能斩杀我,那也是你的本事,死而无怨!”
铿然一响清吟!
少年压根儿没反应过来,身子便被踹飞到了台下,然后凉凉的剑刃架在了脖子上。
的确太弱了,境界尚可,力量、速度、反射却没一样能看的,比普通修士自然强些,比刚拿到云榜第六的吴凡,蓝色法眼下浑身都是破绽。
“我不杀你,记着,任何不珍视你安危的人,都不值得你为他豁出性命,你的命,只该属于你自己,和那些把你看得比命还重的人。”
说完,真气离体而出,将那枚云榜十八的榜令吸入掌心,吴凡狠狠摔在少年脸上,像打了一记巴掌,脸上烙下个通红的印。
接着吴凡走回台中央,再度盯上那名长相颇为俊朗可惜是个草包的云榜第五,一字一顿道:“请云榜第四上台!”
“喂!数错数了,你漏了一个!”张不二大声起哄。
虽然也认为这小子继续打不太好,但吴凡自己不肯收手,年轻的道士素来不怕事,自然不介意陪着耍疯。
云楚天极其出乎吴凡意料地也发来声援,嚷道:“没数错,第五那贱格货怕输,让自己亲弟弟上台送死,吴道友懒得跟那种龌龊的废物打,不是放过他,是嫌他拿过的榜令脏!”
此时的吴凡丝毫不晓得这位死对头已然心性大变,只当故意拱火,又憋了一肚子未知的坏水儿。
不过这话也正巧说进他心坎里了,他还真就是这么想的。
嘘声一片。
云榜第五那名古装打扮的人离开座位,带上满脸愤慨憋屈的小老弟默默要离开,周遭全是白眼和嘘声。
吴凡引起公愤是一回事,他的人格卑劣遭到憎恶又是一回事,人群扎堆的时候内心都是正义的,而他的行为某种程度上比吴凡可恨多了。
只得灰溜溜逃遁,这笔仇记在心里,总得找机会报复,也好在云榜第五的榜令到头来始终是保住了。
两道身影很快走出大老远,拐了个弯,便沿着下山的路消失在视野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