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章 拥有蓝色法眼的仙医
还不肯放弃？
所剩不多的观战者们冒出相同的疑惑，也不禁对台上两个年轻人心生感慨。
年轻真好，都有不屈不挠的意志！
无论吴凡与吕紫的身份是什么，这场战斗，他们都已拼尽全力战到最后，而这种坚韧，在老油条身上是看不到的。
朝气蓬勃。
纯阳家的六位兄长们则有不同反应，他们与吕紫同宗同源更师出同门，可谓知根知底。
小师妹有哪些底牌，他们都一清二楚，那道纯阳剑气便已是遭遇危险时保命的手段了，剑气都用过，还能有什么可以反败为胜？
难道师父偏心，除了一缕纯阳剑气外，私下又给过老幺什么宝贝？
全场最淡定的反而是跟吕紫对阵的吴凡，在他心里，一切真的已经尘埃落定了，修士应该用的手段一样没剩，剩下的则是不能暴露在公共视野下的秘密，倘若吕紫仍有后手，那么认输也无妨。
“你打算如何做？”他问道。
吕紫的回答很是简洁明了，只有两个字：“破境。”
吴凡怔住了。
半步结丹说起来也跟结丹沾边了，但毕竟不是真正的结丹，境界与境界之间还是有差异的。
吕紫若真的迈出最后半步，成为结丹境界第一层，以她的功法和血脉，要赢下这一场显然不必再像刚刚那般吃力，或许只是一个回合的事情。
但，战斗中升级，破的还是大境界，这现实么？
吴凡倒是没少在玄幻小说里看到这种桥段，问题是，现实中的境界提升可不是个随随便便水满自溢的过程，需要绝对充足的准备以及万分谨慎的过程。
破境时但凡有一丝真气运行路线出了差错，后果都极其严重。
轻则一身修为散光，重则，丹田经脉爆裂而亡。
否则宋无双盘算那么久，还要把宋家的一切安顿好了之后，再专门找个地方花上小半年时间，岂不是多此一举？
吴凡想劝劝这姑娘，人生时时有胜负，没必要为了这一时得失拿一辈子冒险，但他没有开口，不是有所顾虑，是已经来不及了。
吕紫原地升起纯阳剑气，盘腿开始破境。
笼子外的人很快也意识到了即将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关心师妹安危的吕家六位剑子，当时急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师妹，不要犯傻！”
“师哥刚刚跟你开玩笑的，输就输了，不碍事的，你快点停下来！”
“吴凡，你若胆敢趁我师妹破境时偷袭，我必叫你血洒当场！”
“孙小姐，快点让人开门，必须阻止我师妹！”
孙若薇自然不敢耽搁，事实上手下人也很灵性，已经拿着钥匙到了八角笼旁边，正要打开笼门，却被吴凡给厉声喝住了：“想她死的话，你们尽可以随便往里闯！”
笼外的人群立马停住，吕瀚怒道：“人命关天，你还惦记着你那点小算盘，这场决斗算你赢了，不许伤害我师妹！”
吴凡觉得这人简直脑子有病，冷声问道：“究竟是谁要伤害你师妹？冲击境界时最忌外界干扰，这点连我这个没有师父教的散修都知道，你们堂堂上三清家族心里没点数？闹闹腾腾要干什么？”
好在最沉稳的大师兄拦住众人，凝重道：“他说得对，师妹已经开始冲击结丹境，贸然打断，情况只会更糟糕！”
吕瀚焦急道：“但师妹什么准备也没做，就算再如何接近结丹境界，也不能这么随随便便尝试，难道我们就看着？”
这时吴凡说道：“放心，我不讨厌她，不会干打断她那么没品的事儿。与其干着急，不如等着看看，说不定她运气好，真就成功进入结丹境，那也算因祸得福。”
吕家的六位剑子不得已同意了这个建议，不同意也没辙，眼下怎么瞧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大师兄吕知秋说道：“那就有劳吴凡兄弟了，你离师妹最近，万一有什么意外情况，希望吴凡兄弟能不计前嫌适时出手。”
吕瀚不乐意听这种话：“他和我们有过节在先，又不是什么圣人，哪里信得过？”
“住口！”
历来敦厚随和的大师兄皱眉喝道，罕见的动了气，继而以希冀的目光望向吴凡。
吴凡并未作答，只是和吕紫一样原地盘坐了下来，双目灌入真气，少女体内的经脉便条条分明呈现在了眼中，真气流向格外清晰。
“蓝色法眼，这家伙……到底会多少门手艺？”有其余的观战者忍不住再度发出感慨，关于吴凡会的本事，也实在只好用手艺来形容，因为确实太多了点。
吕家的纯阳剑子们也是为之感到惊讶，关于吴凡懂医术这点，倒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他居然是个拥有蓝色法眼的医生。
……
每个修士都能使用法眼，区别只在于造诣高低，颜色大抵都是黑或黄两种本色，然而有那么一小撮人，开启法眼时双眸呈光亮的天蓝色，可以洞察人体奇经八脉真气走向。
这种人，某种意义上比任何类型的天才都珍贵。
因为他们如果学医，将成为能够治疗修行者修炼方面疾病的医生——仙医。
珍贵往往源于稀少，仙医的潜质在修行界便是万中无一，但修行者一生里却要遇上很多次普通医生解决不了的问题，与一名仙医的交情，通常能够决定修行者境界的上限。
“不管他是否出自天师府张家，往后，家族对此人都该小心谨慎些才是了。”吕知秋深深明白，仙医两个字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纯阳吕家当然也有交好的游散仙医，名门从不缺门客，可仙医这个小团体，因为人少所以格外团结，惹了其中一个就等于惹了一群，实在没必要为点小恩怨闹成大矛盾。
再者，人家现在不是还开了蓝色法眼在帮吕紫护法么？
他觉得或许双方之前的过节，可以算作不打不相识，一笑泯恩仇，既然从小师妹那里结下善缘，何不就此化干戈为玉帛？
“二师弟，你带大家守着小师妹，我要向家族汇报一些事。”
想到就要做到，吕知秋跟吕苑等人稍作交代，便独自离开要去联络碧青县那边的家族中人，最好能立刻为这场决斗的事也要一个具体处理方法。
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况且这个可敌可友的人还是个仙医。
第四百三十一章 助破丹
孙若薇心情有些复杂。
她看到了吴凡亮起蓝色双眸时吕知秋的反应，自然也明白，像吕家这样的修行世家，对于仙医这个特殊职业的看重远超凡俗势力，所以一开始孙家对救治了老太爷的少年只有感激，却无太多敬重，而见多识广的纯阳七剑反而像没见过世面似的显得失态。
越境界胜过上三清的天才、加上灵符术不俗的天赋、御剑通灵、蓝色法眼，哪一样拿出去说都足以惊艳四座。
当这些优点都集中在某一个人身上，孙若薇在想，今天以后恐怕吴凡想不出名都难。
只是他还这么年轻，境界实力也还不强，又没有唬人的背景傍身，过早的一战成名，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
吴凡没想那么远，或者什么也没想，只专心观察着吕紫的情况。
比众人预期要好很多，她离结丹境真的很近，如果擂台对决的时间能再稍晚上那么两天，或许她已经顺利跨过那道关卡。
也就难怪她敢在这个时候选择破境来吓坏大家了，尽管依然有赌的成分，不过输的几率在最小范畴，她只需要轻轻戳破丹田里的那层薄薄的障碍。
“你可以收掉剑气，决斗的事先放着，破境要紧。”吴凡小声说道。
成功几率大是一回事，是否全神贯注又是一回事，万一因为分心操纵纯阳剑气，导致原本能顺利破境变成就差那么一点儿，差的那点可是能要人命的！
台下吕瀚闻言不禁嘟囔道：“这小子心肠倒还挺好，现在装好人，当初欺负彦方长老的时候想什么去了？”
孙若薇明知现在不是争辩这些是非的时候，可仍然没忍住呛对方几句的冲动，说道：“听闻贵家当晚涉事的长老乃是走海境界的高手，手下还领了一帮最低凝气四层的外姓弟子，他为什么会在吴凡那里吃亏，起因经过以及对错如何，我不信各位心里当真没有度量。”
吕苑见师弟脸憋得通红，大有发怒的迹象，另一边孙家小姐又是不依不饶，生怕俩人互怼急了当场动手，赶忙出来当和事佬。
“是非曲直容后再说，眼下师妹正在紧张的时候，吕瀚你少说两句！孙小姐，在下知道你为朋友鸣不平，但也请先给吕家几分薄面，不要与我家四弟计较。”
俩人这才偃旗息鼓，继续回望八角笼里的情况。
吕紫并没有照吴凡所说散去护身的纯阳剑气，约莫是不信任自己的对手，或者不愿意做这种接受帮助式的妥协。
毕竟她有言在先，要靠提升后的境界获得这场决斗的胜利，如果收了防御，便意味着对方放了水，就算赢也赢得名不正言不顺。
吴凡个人更倾向于后者，短短的交谈下来，不难看出这是个直率得有些倔的小姑娘。
“何苦呢？”
他笑着摇了摇头，觉得这姑娘很有性格，有时候有性格挺可爱的，但不见得是好事。
“坏了！”
突然笼子外面传来一个声音。
“大惊小怪什么？怕吓不死你师妹？”吴凡没好气地朝出声的吕瀚瞪了一眼，眼神瞟过去，却发现在场的吕家五人表情都不太好看。
“什么意思？”他皱眉问道。
吕苑神情焦灼，说道：“师妹修炼的功法是我们纯阳派祖师为女修士专门创造的白雪凝霜，五行属水，其性极寒。”
吴凡听完脸色便也随着五人一起凝重起来，此时吕紫破境已到关键时刻，丹田内的真气要尽数凝炼为一粒内丹，而内丹中的真气会比原来散漫的真气纯粹无数倍，功法的属性也会在这个时候尽显无遗。
结丹境比凝气境强就强在此处，到了新的境界，施展与功法配套的武技和法术，便是伸手即来，不仅经脉运行路线简单了很多，威力更成倍增长。
可吕紫身上由内而外流露的气息，分明炽烈如炎。
如果吕家的人不说，吴凡近看着还以为她修炼的就是火属性功法，结果却是截然相反，这说明吕紫在破境时出现了大问题。
“确定她没单独练什么火属性的秘法？”吴凡凝眉问道。
吕苑本来懒得回答他，毕竟双方有仇，这家伙还是他追求孙若薇的潜在情敌，但转念想到对方有蓝色法眼，便调整心态回道：“秘法与主功法属性相克，对修士的身体和进阶都会造成极大损害，小紫自小有人教导关于修行的常识，不会走这种弯路。”
“就是说她确实出岔子了……”
吴凡眯了眯眼，从地上站起来走向盘坐的少女。
吕瀚吼道：“小子，你要做什么？胆敢干扰我师妹，我活剐了你！”
吴凡看智障一样看着他：“我真要对她做什么，她现在能安安稳稳破境吗？还是说，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她？”
吕瀚被问到哑口无言，话糙理不糙，眼下吕紫的破境过程已经出了问题，什么也不做的话，也就只是看着她功亏一篑，甚至死亡。
吕苑还算沉得住气，沉声道：“他有蓝色法眼，又懂医术，如果说这里唯一还有人能帮小师妹一把，也就只有他了。”
吕瀚担忧道：“可万一这小子包藏祸心，趁机作祟怎么办？”
火烧眉毛的关头，吕苑有些不耐烦的反问道：“还是那句话，他不出手，你有办法帮小紫度过危机？”
下一刻，兴许是察觉到自己的语气不大好，他又换了副稍柔和的口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让他试试吧！”
吕瀚和另外几名师兄弟眼里仍是闪烁着犹疑，但道理始终是那么个道理，拳馆内只有这么一个仙医，不信他还能信谁？
难道信吕紫吉人自有天相？
“吴凡，无论你和吕家的恩怨如何，小紫没有得罪过你，请你一定尽力帮我们救回我们的师妹！”
吕瀚最终收起成见，无比诚恳地向着擂台上的年轻人说道。
其余吕苑等人，也是纷纷投来真诚目光，可见七剑里年纪最小的唯一的女孩子，在师兄们心里的分量不是一般的重，俨然是团宠级别的小可爱。
吴凡可没他们那么大方可以立马换一副嘴脸，冷漠道：“我底气不多，姑且一试，能不能好你们都别太指望，要是最后没能救她，别把黑锅往我身上甩！”
当然，事实证明他也只是嘴上说说，到底对吕紫没多少恶感。
相反，还觉得这小姑娘很有趣，于是下一秒，他的两只眼睛里，碧蓝的光芒亮得甚至有些刺眼。
第四百三十二章 救
吕紫尚未正式进入结丹境界，吴凡的法眼观她内在不至于十分费力，很快便找到了异常的症结所在。
但紧接着又有了另一个问题。
“这剑气，如果她不肯收，有没有别的方法弄掉？”吴凡看向笼子外的纯阳剑子们。
要干涉吕紫体内的真气运行，以他目前的能力，必须要有身体接触，然而这道来自神满境强者的剑气实在太凶猛。
削铁如泥的灵剑穿过去都被磨花，如果伸手进去，怕是会被瞬间分解成一块块碎肉烂骨头。
吕苑显然也察觉到了他当下的顾虑，有些忧愁的说道：“师父的纯阳剑气在整个家族都是数一数二的霸道，如果师妹不肯主动收掉，恐怕只能从外部强攻将其击破！”
“扯呢！？神满境的分流剑气，我一个凝气境拿头去击破？”吴凡当时就笑了。
吕苑说道：“我们师兄弟倒是可以用同源剑气打破那层屏障，但这样一来，师妹的真气势必受扰，情况只会更严重！”
一名剑子则是张口喊道：“师妹，你快撤掉剑气，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顺利破境要紧，否则你可能会有性命之忧的！听话！”
吴凡摇头道：“她听不见的，两条大经受损，现在她的智识相当于被锁住，外界的声音传不进去，她恐怕也是想说话说不了。”
“那怎么办？”
不缺见识的纯阳七剑兴许从未遇上过这类事，彻底失措。
吴凡原地沉默了片刻，心一横，叹道：“到底是条人命啊，还是个年轻轻的小女孩。”
孙若薇在台下立刻眉心一蹙：“吴凡，你可别拿自己去犯险！”
吴凡笑着向她摇了摇头示意没事，然后精神世界内对谈晓蕤说道：“学姐，用你的剑气护住我的右手！”
谈晓蕤与孙若薇一般焦急：“你别胡闹！灵剑的剑气跟你的剑术修为直接挂钩，你现在自己的剑法根本就没到可以衍生出剑气的程度。
强行动用灵剑气息，用处几乎等于零，这点你最清楚！何况对付的还是神满境修士的分流剑气，你是手不想要了吗！？”
她一直很淑女，此刻终于失了分寸，说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重：“你在做好事之前能不能先想想关心你的人？
这种事不仅我有意见，霜儿知道了也不会同意，就算你不在乎我们怎么想，茵茵呢？你牺牲她哥哥的手，要不要问下她同不同意？”
吴凡一时间被说得哭笑不得，有人关心的感觉自然是不错的，只是事权从急，暂时也顾不得太多了。
“放心吧，你见我什么时候做过牺牲自己成全别人的事？有把握的！”
“你可别骗我！”
谈晓蕤也知道现在多耽误一秒，前面的女生就多一分丧命的危险，不敢犹豫。
“我骗你干什么，凭我的医术，只要手没整根断掉，多花些时间就能治好！”
“我真的不想你出了意外茵茵来怪我没有劝住你，但摆在面前的又是一条鲜活的生命……”谈晓蕤将信将疑的驱使灵剑气息，细致入微包裹住了吴凡整个右臂，生怕有一丝遗漏。
“小丫头，你可得记哥哥我一份救命的恩情！”
感受到手上凉凉的剑气，仿佛戴上了一层铁手套，吴凡闭上眼深呼吸几次，喃喃自语一声，便睁开眼伸手朝吕紫身上摸去。
眼神清澈而决然。
……
“这家伙！”
“他竟然真用手去硬碰纯阳剑气，疯了吗？”
“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守在擂台旁的五位吕家天骄陷入了极度复杂的情绪中，不单单是震惊有人敢以血肉之躯触碰纯阳派最重杀伐的法术，更无法想象吴凡是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才会为仇家的女子这么豁得出去。
就算他们把吴凡假想得道德再高尚、情操再纯洁，也理解不了那背后历经的思绪。
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刚才还对吴凡抱着猜疑的纯阳天骄们，此时除了敬佩再无别的念头，往后无论吕家对这名散修态度如何，他们师兄弟都会始终保留一份敬意。
即便将吴凡视作情敌的吕苑，也是忽然明白，孙若薇昨天说出那番话并不是气话，这个出身世俗界的散修，的确有他可取之处，倘若角色互换，扪心自问，自己再如何惦念仁义二字，也断然做不到相媲美的程度。
“吴凡，放心去做，不管结果好坏，纯阳七剑记住你的大恩大德了！”他以纯阳剑子二师兄的身份郑重喊道。
可惜吴凡没听见，注意力足够集中的时候，周遭的动静便都是耳旁风，入不了耳更入不了心。
吴凡的脑子里只有那道纯阳剑气流动的规律，默默找准时机，手掌就毫不犹豫伸了出去。
一刹。
手掌被锋利到极致的气息刮得皮开肉绽。
来不及感受肌肤血肉撕裂的剧痛，吴凡再度出手贴上吕紫的身体，在后者某条经脉上撩拨而过，又是触之即分，然后赶紧将手缩回来。
仅这短又急的两次接触，他的手已经血肉模糊，隔着一定距离都能看到肉里露出的白骨，画面凄惨狰狞至极。
“吴凡，小心！实在不行就算了，别把自己搭上！”
台下有人喊道，这次却不是应该关心他的谁，而是纯阳七剑里的老四，吕瀚。
终究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一只手对于一个修士、一名有前途的仙医有多重要，不言而喻。
事实上不管对谁，都很重要，有几个健康的人愿意舍弃自己一只手，去搭救一个跟自己可以说毫不相关的人？
吕瀚只是性格粗犷，但他显然不坏。
可惜吴凡还是没有听到，否则一定会很感动，世人薄凉尚未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然而他现在没资格感叹什么，手上实在是太痛。
就如谈晓蕤说的那样，强行催动的灵剑气息，在神满境修士的分流剑气之下，宛若疾风摧残草，尽管他的速度已经快到自己的极限，但所做的防护根本连几个毫秒都坚持不了。
而这番情形下，他正准备第三次把手伸入那层剑气屏障去点吕紫的穴位，纠正她的行气路线。
第四百三十三章 敬佩
即使是看客，也为吴凡此刻的举动纷纷捏起了冷汗。
这不知是大义还是太蠢，居然会为对手的死活，承受剑气剐骨之痛，且遭受如此重创，今后那只手八成也就废了。
但这并不妨碍留在拳馆内的观战者们对台上年纪稚嫩的少年心生敬意。
往往世间最纯粹到像是愚钝之人，最是可歌可泣。
于是自吕瀚那一声冰释前嫌的喊话过后，场景维持了长达数十个呼吸的沉默。
吴凡再度伸手，聊胜于无的灵剑气息包裹住白骨森森的五指，与犀利霸道至极的纯阳剑气乍一接触，便被搅碎然后消弭。
“嗯！”
吃痛闷哼过后，吴凡将握在掌中的银针夹出，扎入吕紫胸前，接着真气顺着静脉汇入指尖，隔着肌肤血肉冲撞着对方体内乱流的气。
拨乱反正。
说起来是极为简单的动作，做起来却很难。
这一次他的手在吕紫身上放得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久，足足三秒钟。
好像也就是眨眨眼的时间，可不认人的剑气同样也对着吴凡的手掌冲刷了三秒，当他把手抽出来，已然惨不忍睹。
暴涌的鲜血开了水龙头似的往下流，十几处肉生生从骨头上被剥离，吴凡原地打起了踉跄，最终一屁股坐到地上，面白如纸，冷汗湿透了头发和深秋厚实的两件套。
一半是因为短时间内失血过多，大半原因是平生从未尝过的绵绵剧痛。
到底有多痛？
吴凡想着大约跟用钢丝球一点一点把肉刮烂差不多吧。
“师妹的状况好多了！”
吕苑观察着吕紫浑身显现的气感，不再炎热躁动，恢复了功法本来该有的水柔与微微寒意。
跟家族那边联络结束的吕知秋回到擂台边，无须旁人解说，观望一番便知道自己不在的这一会儿事情如何发展，朝吴凡感激不尽的说道：“吴凡兄弟仁义无双，吕知秋佩服！”
话最多的吕瀚讷讷道：“先前是错怪你了，回去后，我们师兄弟一定找彦方长老为你要个说法！”
他的心情激动极了，不单单是师妹破境出现的变故好转令他欣慰，更惊叹与吴凡归正吕紫气流所用到的手法。
要论年龄，对方比纯阳七剑里除了吕紫以外任何人都小很多，却能兼顾在散修中堪称拔尖的修为境界，并练出如此精巧的医术。
与曾经在家族见过的成名多年的仙医相比，这个不到二十岁的家伙，造诣恐怕相差不会太远。
世俗界哪里的水土能养出这等惊才绝艳的天纵之人？
孙若薇跟所有人惊叹的点都不一样，她只关心吴凡自找的伤势，属实被吓到了。
“快出来跟我走，及时医治也许还能治好！”
便装的美女警察说着便从下属手里夺过钥匙，要去开八角笼的铁门。
吴凡抬起看不出原样的右手摆了摆，阻止她这样做：“不要动那扇门，还没结束！”
“还没结束？你手会废掉的！”
女人眼底泛起了热泪，是心疼，是不忍，也是害怕，归根结底是偏爱。
吕知秋横臂挡在她身前，歉意浓厚道：“这是吴凡兄弟自己的选择，也关乎我家师妹的安危，还请孙小姐不要抱着个人情感加以干涉。”
孙若薇从风衣内侧利落的拔出一把手枪，枪上有炎龙军团的标志，枪里是能打穿结丹修士护体罡气的特制符文弹。
黑洞洞的枪口近在咫尺指着吕知秋脑袋上的太阳穴。
“你家小师妹的命是命，他的手废了，荒废的也是余生几十年，与死无异！在你们眼里，别人的下场当然没有你们小师妹重要，但在我这里，别人几百条命也比不过他一根手指头！让开！”
吕知秋和气的脸上有了一丝阴沉，说道：“孙小姐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话，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孙若薇的回答非常直白，她当众撩起开衫的长风衣，露出底下紧身牛仔裤勾勒得纤长笔直的美腿。
当然不是秀腿，她把粘在大腿处象征炎龙军团成员身份的贴章撕下来，然后扔掉。
这表示主动放弃在炎龙所拥有的成员资格。
“让开！”
孙若薇用普通人的身份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吕知秋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一开始所有人都低估了吴凡这个籍籍无名的散修，现在，他又低估了吴凡在孙家大小姐心头的重量。
孙家三代人都效力于炎龙，亦得到了掌控炎龙南山省分属的莫大权力，家中子女进入炎龙又退出，这显然不合规矩。
在有些事情上，规矩很重要，但在孙若薇的价值观里没有吴凡重要。
“虽然这么说显得在下厚颜无耻……”
吕知秋仍旧举着手臂没有让开，说道：“还是那句话，这是吴凡先生自己的选择，而且我家师妹突破到最关键的时刻，贸然开门会影响到她，致使前功尽弃，所以抱歉，孙小姐，我不能让你过去！”
八角笼的门就在吕紫背后，她背靠着那扇门，贸然开门无可避免会碰到她的身体，而现在哪怕是只蚊子咬一下，对吕紫而言可能都是致命的。
“吴凡，你跟不跟我走？”
孙若薇透过笼子筋梁间的缝隙向里面冷汗如雨的少年人问道。
有那么几分霸气的意味，言外之意也不难读懂，只要吴凡当下点点头，她便敢触怒整个纯阳吕家，开了这扇门领走那个人。
吴凡的回答，让纯阳家的天才们满怀罪恶感的送了一口气，却又觉得此人多少有点不识好歹。
“不走。”
“你！”孙若薇气得顿时语塞，片刻后有些低沉的问道：“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肯为她如此牺牲吗？
总不会又是个让你倍感亲切的小妹妹，而你生活中出现过那么多惊艳的女子，应当也不至于对个小女孩一见钟情。”
一旁沉默着的吕苑也十分的想知道。
吴凡惨白的脸泛起无奈的苦笑：“没那么复杂，怎么你们觉得，男人对陌生女人的善意，就只能是见色起意吗？”
“无端的善意还能有什么来由？”吕苑忍不住向情敌问道，这家伙在孙若薇那里的地位，已经严重威胁到他以后的求爱之路。
如果这厮喜欢小师妹，似乎也是个不错的结果，毕竟小师妹接不接受还是后话。
连续服下好几粒丹丸压制伤势的吴凡看着停止流血的手，轻声道：“我只是觉得她不怎么讨厌而已，而且，救她，不至于废掉我！”
话落，残破不堪的右手第四次探入纯阳剑气。
第四百三十四章 爱情的魔力么？
孙若薇侧脸向一边，紧紧闭上了眼睛，她不敢看。
纯阳派的年轻天才们也是个个皱眉，对着眼前的画面揪心不已。
最优质的名门子弟都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接受实战练习，并且由资历深厚的长者教导，认知到世界不美丽的一面，包括残酷、阴暗、卑鄙和龌龊，以及一些令人本能惧怕的事物。
但毕竟都属于常规，如今要他们亲眼看着一个人的手上，肉被剑气点点块块剐掉，且这人还是为了帮助他们，那种心理，但凡有点良心都会感到难熬。
……
最后一次拨乱反正，吴凡用上了名针满天星。
依旧是乏善可陈简单到极致的动作，两枚闪烁的晶莹，约莫绣花针大小，立在修行者的太冲、天阑两处气点。
正是这么不起眼的两针，吕紫纷乱的真气彻底回到正轨，整个人身上水属相的气感纯正浩然，并愈发磅礴强大。
一种结丹境界对下位凝气境的天然气势压迫，逐渐而稳步的成型。
“我的任务完成了！”
吴凡左手握住自己的灵器，挥出一剑，将笼子的筋梁切断好几根，打开一道口子，供他走出。
“你们守着她破境结束就好，只要别动她，应该不会再出什么意外……我得走了。”
他要去疗伤，拖不得，也实在痛得不行。
刚刚被内服丹丸压制住的血流又突破了防线，每走一步便滴落一滩，从八角笼到拳馆台阶上的出口，俨然一条血路。
换个正常人出这少说七八斤血，早都流血流死了，压根不用担心手臂会不会废掉的问题。
孙若薇急忙跟上，这时候如果遇上来寻仇的，吴凡基本只能任人宰割。
“队长！”
隶属炎龙军团的手下出声挽留，这场擂台是打完了，但后续的工作并未结束，如果主负责人先撂挑子跑了，谁来主持？
孙若薇驻足看着地上被自己抛下的炎龙军团贴章，说道：“我现在不是你们队长了，何云，你是副队，我不在你就是最高长官，接下来的事情就由你来主持了。
成为自由人的我，有权利去处理自己的私事，高层和我的家族那边，我会亲自跟他们说明情况。”
下属愕然：“队长，您来真的？”
孙若薇反问：“你觉得我是在开玩笑？”
副队长沉默着无法作答，没有人会拿炎龙军团成员的身份开玩笑，身为南山省炎龙总执事的孙家人，更没有举重若轻的资格。
只是他不明白，像队长这样理性沉稳的女人，居然会为了一个小男生做出如此冲动却坚定的决定。
是爱情的魔力吗？
大概是的，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理性的人放弃理性？
纯阳七剑的大师兄吕知秋凝视着那道偏偏倒倒走到门口的身影，主要是看着那只血染白骨皮肉稀碎的手。
那只手的样子越难看，他和吕家该有的愧疚便越沉重。
但吕家没有错，上三清的威严不容挑衅；纯阳七子也没有错，谨遵师命维护家族何错之有？而吴凡同样也没有错，他只是做了保护自己该做的事。
世事无常，没有绝对的黑与白，而是一道精致的灰。亦少有绝对的对或错，目前只有两件事情是绝对的——
吕家该向吴凡致歉，因为境界远胜吴凡的吕紫输了这场擂台。纯阳七剑对吴凡永远亏欠，因为吴凡不计前嫌救了他们最疼爱的小师妹。
“自今日起，吴凡就是纯阳七剑在世俗界的挚友，我们不无理干涉他在世俗界与人的仇怨，但若是有谁胆敢趁他救我师妹落下重伤时，对他落井下石。”
吕知秋朗声说道，随即一阵走海境界巅峰的气势，与凶猛凌厉的剑气，如风般在整个拳馆内激荡开来，这个敦厚随和的男人此时锋芒外露，凛冽无匹，“我只有三十岁，还算年轻，还有不讲道理的资格！”
这是来自吕家最顶尖天才的威胁，自然也是对此时凄惨虚弱的吴凡的保护。
看台上一直舍不得走的云楚天好不容易等到机会，却因为纯阳七剑之首的一席话深深皱眉，按捺住了趁某人病要某人命的心思。
这种讲理的人一旦蛮横起来，是非常可怕的，更可怕的是哪怕不算背后的强横泼天的吕氏一族，这位剑修本人的境界实力，也已高于神狼会最高的高手。
不怕流氓有文化，就怕书生转性耍流氓，手里还攥着一台加特林机关枪。
金世遗悄然来到了神狼会少主背后的位置，小声说道：“纯阳派不好惹，但云少，只要我们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纵然吕家有再大的能耐，也只是有力没处使。”
云楚天黑着脸低沉骂道：“滚，井底之蛙，你想死别拖上老子！”
金世遗吃瘪，没敢发作，问道：“您就这么怕？吕家不过是一群躲在山里的乡下人，满脑子只知修炼，能有什么手眼通天的本事？”
云楚天忽然狞笑：“越无知越胆大，你若真敢跟吕知秋对着干，就去做掉吴凡，我精神上支持你！”
金世遗好歹在自家二叔的熏陶下数独兵法和历史，纵然被恨意冲昏头脑，毕竟不是莽夫，眼见南山省最强的民间修行组织都对纯阳吕氏畏之如虎，只好暂且收敛起占便宜捡漏的想法，陷入沉思。
行至门口的吴凡先前过于专注，听漏了好几句吕瀚示好的话，刚刚这句倒是字字清晰地听进耳朵里了，白溜溜的嘴唇扬起，笑道：“还好吕家不都是流氓土匪。”
“别贫嘴了！我带你去疗伤，咱们去医院还是哪里？南山疗养院有安马市最好的大夫。”搀扶着他的孙若薇殷切道。
吴凡想了想说道：“帮我找个安静宽敞的地方吧，不要让人打扰，我自己来。”
“良医不自医……”孙若薇说出最关键的担忧。
“可我也指望不了别人。”
吴凡苦笑道，不是瞧不上别人的医术，而是太了解自己的伤势有多恐怖，凡人大夫技艺再精湛，八成也就是个保命截肢的治疗方案，但他还想要这只手。
第四百三十五章 散修界的荣耀
“你怎么这么傻呢？”
孙若薇目光黯淡的看着他的右手，那或许已经不能再说成一只手了，说是爪子倒更妥帖。
哪有人的手是那样的？
哪有人做事是那样的？
为了个初次见面而且站在自己对立面的姑娘，把自己置身可能残疾的险境，赌上年华正好的大好前程。
吴凡想起曾经在宿舍厕所起雾的镜子上写下的字，终于可以问心无愧的回答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他对传承里的医术很有信心，要想不留后遗症的治好自己的手，并非不能办到，只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所以他付出的牺牲，其实没有旁人以为的那么了不起，只是承受了些骨肉剥离的剧痛，而如果这些痛能还回一个还不算讨厌的人的命，那也是很值得的。
在此之外，自问心思不单纯的吴凡当然还有功利性的考虑，而一切正如他所计算的那般发展着，原本充满敌意的纯阳七剑，现在对他除了亏欠便是感激。
这七人代表着吕家年轻一辈的顶级核心势力，战力都要往后说，重要的是他们是纯阳派未来的扛鼎之人，家族内没人能忽略他们对一个人的态度。
身后拳馆里，冲击结丹境的气势顿散，响起吕紫的话语声：“幸好你还没走远！”
吴凡转身看向快步走来的少女，问道：“为什么不一鼓作气？”
她强行压住了破境的势头，现在乍看着已经是结丹境界，但十分只满了九分，终究还是差点意思。
吕紫从储物袋取出一样看起来很丑的物件，有点像是块晒干的牛粪，远远闻着还有股挺强烈的臭味儿。
“不着急，现在稳入结丹境了，给我个地方坐半个小时就能成功，比起这件事，我觉得把东西给你更重要。”
“这东西实在不像是啥好玩意儿！”吴凡由衷说道。
吕紫微笑道：“黑玉断续膏你知道吧？”
“那不是金大侠的小说里虚构的？”
“是存在的，不过药方失传几百年，存留于世的黑玉断续膏用一份便少一份，这是我父亲早年间偶然得到的，让我留着傍身，现在送给你。此物治外伤堪称神效，不能生死人，但能肉白骨。”
吴凡结果那块干巴巴臭烘烘的牛粪，虚弱一笑：“谢了！”
吕紫沉吟片刻，说道：“该是我又跟你说谢谢又得跟你说对不起，不过道歉道谢的事，一两句说不清楚，当务之急你得赶紧去疗伤，我也要抓紧做好最后破境的修炼。等你伤好了，我破境成功了，我想再和你见一面，然后聊没聊完的事情。”
“在理。”
这应当算是道别，虽然有些略显得草率，不过彼此确实都很急，于是吴凡回头要走，吕紫拉住了他的左臂。
“还有件事你忘了。”
“还有什么灵丹妙药要给我？”
“这是场一定要有结果的决斗，我技不如人，甘愿认输。”吕紫恳切的说道。
吴凡感受着少女隐蓄不发的结丹境气势，说道：“现在的你，我完全打不过，如果决斗的时间不是在今天，你就是稳操胜券。”
吕紫笑容里满满的释然：“找借口的话，就不用你来帮我了，在正式比斗之前，我和师兄们也以为是稳操胜券。
你可是在凝气境比我低了整整两层，本来就是我用境界压人，但你确实很强，不管我低估还是错判你的实力，输了就是输了。我输得起，纯阳吕家也输得起。”
她说着便回首望向了吕知秋等人，展颜道：“我说得对吗，各位师哥？”
吕知秋领衔吕苑等人用实际行动给出了回答，他们朝着吴凡的方向，各自取出佩剑贴着直臂，然后深深鞠了一躬。
观战的散修们走了大半数量，却也还留了一部分，有的代表着某个民间修行门派，有的是独自修行，他们都是吕家向吴凡弯腰致歉的见证者。
“多少年了，上三清家族第一次对来自世俗界的散修弯腰低眉。”
“如果吴凡不是天师府的外姓弟子该多好，至少现在别是。”
“这可是为我们散修增光的壮举啊！”
“再等等看张家怎么说吧，假如吴凡真的已经入了天师府内门，今日与吕家天骄决斗，照理说张家也该来人观看才对。”
“是这么个理儿。”
……
吴凡被孙若薇安排在了一处闲置的房子里，房地产行业当道的今天，大家族大财团最不缺的就是房产。
“你只管安心疗伤，这房子是我的，不用担心谁会突然闯进来。有吕知秋公然维护你的那番话，你的仇家们想必也会暂时消停几天。”
“姐，你真要脱离炎龙军团？当初为了通过考核，可是费了不少的劲。”吴凡问道，关于孙若薇的这个决定，他心里是有压力的，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跟吕家的人当面翻脸。
女人的思维，有时候真的不能以常理度之。
孙若薇站在门口，略微思忖了几秒，摇头说道：“你先抓紧疗伤吧，别的事都不急，等你好了再说。”
“你要去跟家里人解释？”
“总归要有个说法的，所以我有时候特别羡慕你，宋无双在，你做什么决定她都无条件支持，她不在，宋家一切都由你说了算。我，经常身不由己。”孙若薇看上去有些苦恼。
吴凡说道：“解释下也好，犯不着为我生那么大气，好在一时冲动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觉得自己话说得一点挑不出毛病，门外的孙若薇却显然生气了，声音偏冷道：“我要解释的不是这个！”
房门被女人很无情的重重摔上，表面上是在对门宣泄脾气，其实发火的对象是谁，傻子都看得出来。
但门内的吴凡不懂她发脾气的原因在哪里，被这一摔摔得很是莫名其妙。
“我这不为你好么？”
自觉格外无辜的吴凡瘪嘴自言自语道，转而拿出吕紫送的黑玉断续膏，开始琢磨这块干牛粪一样的玩意儿，是否真有白骨生肉的神效。
第四百三十六章 黑玉断续膏
拥有蓝色法眼的吴凡就是一台行走的中药化验机器，稍加琢磨，便研究出了那块其貌不扬的干膏药的成分，虽然无法精确的写出原配方，但大抵知道其中蕴含有哪些药材。
看起来的确是好东西，光是做药头的几样药放在当世都是稀世珍品，只不过药理方面很是大胆，称得上剑走偏锋。
他最终从传承信息里找到了关于黑玉断续膏的记载，可惜并不详尽，简短的文字只叙述了这种神药针对不同情况的使用方法。
“温水浸润，直敷创口。”
吴凡在房里倒腾了会儿，这地方看上去平常没人住，好在烧水壶翻箱倒柜还是找出来了，烧好开水晾温以后，便将水淋在了牛粪一样的物什上边。
令人失望的是，就算泡发以后，这东西也没变好看，仅仅是有了水份，从一坨干巴巴的牛粪，变成了有水份的牛粪。
“古人做点东西还真是不拘小节……”
吴凡伸手捏了一小块尝试着敷在伤口处，与血淋淋的碎肉乍一接触，预料中的刺痛感并未出现，而是凉丝丝的，起码镇痛的效果非常直观。
于是他接着把剩下的伤口全部敷满黑漆漆的膏药，约莫花了半个钟头，整个右臂陷入一种奇妙的状态当中。
说是麻木，却又能很随心的做出动作，但原本疼得人牙颤的感觉，彻彻底底消失无踪。
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创口传来强烈的酸麻痒之感，吴凡看着抹满黑色药物的手臂，心知那是开始长肉以及续连血管经络的征兆，不由震撼说道：“如此奇效，也不知是出自古时候哪位神医之手？”
传承里记载的黑玉断续膏信息十分模糊，但也说明了，此药共有两个版本，一个是修行者用的原版，还有一个则是流到世俗界武林江湖中的简化版，后世文字作品中所写的便是后者，出自叫作金刚门的武林门派，然而前者最早是由哪位修行者创造，始终是个谜。
简化版的黑玉断续膏一直流传到了后世，修行者版本的，却是秘传方子，吴凡琢磨着，自己现在的境界还无法炼制出像样的丹药，如果能推敲出黑玉断续膏的配方，此等疗伤奇药，日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堪当大用。
所以他特地留了一小块，打算仔细研究研究。
……
入夜，孙若薇又来到这里，面带倦容。
“给你带了饭，吃了休息吧。”她把四菜一汤整整齐齐摆到餐桌上，从说话的态度就看得出不像平时那般热情。
“回家解释的事情似乎并不顺利？”
吴凡坐到桌子旁，用牙拆开一次性木筷，转而开口问道。
孙若薇对这个话题显然兴致不高，回道：“家有家规，我们家对孩子从来都不是宠溺无度的，犯了家法哪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关？”
“等我伤好了，陪你去见老爷子，事情出在我身上，由我解释，老爷子要怪就怪我。”吴凡说道。
孙若薇怔了怔，然后摇头：“不必，对了你的伤势怎么样？吕紫给的药好用么？”她这才注意到对方的右臂，顿时惊讶不已。
伤得不成原样的手在这半天当中竟然已经生出新肉，起码现在看得出是一只人的手了。
“上三清培养的天骄，倒还懂得知恩图报，看来上次跟你结仇的，只不过是个蛀虫，我就说纯阳派延续千年不倒，怎的也不可能一大家子都只知蛮横护短不讲理。”
吴凡左手很别扭的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嚼完吞咽后说道：“我一向不会把一个人一方势力想得太坏，也不愿意想得太好。全炎国十几亿人口，总难免出几个脑残二百五，要不然你以为自己活在天堂？”
孙若薇被逗笑了，终于稍稍消去眉间愁色，点头道：“话虽难听，但很有道理！”
她想起一些事，起身说道：“你先吃着，我下楼给你买点东西，来得太着急白天也没顾得上，你敷了吕家的药恢复不错，不过也得注意卫生，起码得用纱布包一包。”
吴凡冲她摇摇筷子：“不用，把门打开就行，有人送来了。”
孙若薇一愣：“谁？”
“你开门就知道。”
房门打开，走廊里站着两男一女，女的戴着眼镜捧了本书，形象气质十分文静，男的一个瘦一个壮，瘦的看着儒雅随和，壮的略显憨直。
“我们来找吴凡。”萧放和煦说道。
孙若薇神情凛然，立刻警惕起来：“你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屋里仍然自顾自吃着饭的吴凡说道：“人家是金船坞的刺客，要找个人还不是轻轻松松，何况我们来的时候本来行迹也不怎么隐秘。”
作为孙家人，又刚刚才卸下炎龙军团的身份，孙若薇自然是知道金船坞存在的那一小部分人之一，脸色当即就变得难看起来。
“要当着警察的面搞刺杀？看来金船坞被炎国官方打压得还不够！”她虽然不再是炎龙的成员，刑警队长的职位却还保留着。
吴凡则坐在桌子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你见过杀人拎着鸡蛋大米来的吗？”
孙若薇这才反应过来，这些人的派头太像串门拜访，又是鸡蛋大米又是牙刷毛巾的，还带了个家用医疗箱，都是吴凡现在所需要的用品。
“你叫他们来的？”她转过身向吴凡问道。
吴凡回道：“应该算不请自来，不过也好，省得自己去买还麻烦，我想这是小花小姐的主意吧？”
萧放笑着回应道：“女孩子的心思总是细腻些，我跟大壮是想不到这么周全的。”
吴凡点点头：“刺客组织，有这样一位面面俱到的女生，又当参谋又当保姆，兜着底确实不错。先进来吧，老在门口站着也不合适。”
孙若薇小心翼翼地把人放进来，钱小花一点也不见外，指挥着一身蛮力的弟弟干活，把各样东西都归置到该放的地方，然后三人才来到桌前。
萧放说道：“我刚出电梯就有种被监视的感觉，想不到，你凝气境七层，感知力已经比很多结丹境的修士都强，不愧是有蓝色法眼的仙医潜质。”
吴凡吸溜着嘬了两口鸡汤，咂巴咂巴嘴，笑道：“当医生是救人的，做刺客是杀人的，都应该食古不化油盐不进，你这个刺客怎么比我见过的好多生意人还油滑？找我办事就办事，上来先夸上我一顿，就这风格，不去考个铁饭碗走仕途都可惜了。”
第四百三十七章 气运
萧放来登门的意图吴凡自然很清楚。
求药。
总不至于见他受伤单纯来关心关心，虽说勉强也算在那晚同生共死过，但情分还是薄如纸淡如水，毕竟一开始是刺客跟雇主的关系。
人跟人的感情可以由坏变好，过程势必不会太快，会显得很草率。
“我答应过你，你来找我我就给你解药，不食言。”
吴凡吃完饭便将三人领到茶几旁，孙若薇主动过去收拾他吃剩下的残羹剩汤。
“我可以付钱。”萧放说道。
吴凡不禁发笑：“你觉得你一身修为值多少钱？”
这个问题不用太多的思考，萧放很快说道：“修为没了，我的饭碗也保不住了，所以倾我所有也不为过，但我做这行其实没大众想的那么赚钱，如果你不介意，我在晋省有套房子，可以转到你的名下，当时全款一百二十万买的，按现在的行情转手卖出去，估计能值个两百万。”
“光干我这一票就值五千万，你的职业生涯才两百万？”
“组织也得赚钱的，你这票如果干成，到我们手里每个人也就平分五十来万，何况没干成，我刚交了二百万的罚款，手头真没闲钱！”萧放很认真地说道。
“真特么黑！”
吴凡从来没想过有天会听到一个做人头买卖的杀手，为钱的事儿跟自己倒苦水，顿时觉得好有趣，忍不住又笑了起来，说道：“跟你开个玩笑，那时候你诚心愿意放我妹妹走，我这人有一码算一码，不用对吕家和迦叶家的法子对你们，解药我免费送你。”
说着，他便从储物袋里取出两粒黑色的小药丸递了过去。
“你这用刀的弟弟是纯练武的，不受影响，就没吃药的必要了。按照当时说的，你妹妹在我雷符下受的伤，我也一并治了。”
吴凡又取出两个小瓷瓶：“白瓶的管内伤，花瓶的管外伤，这两样可以同时吃，但跟那解药的药性相冲，服解药后第三天再开始用这两种药，三天治标一个礼拜治本，外不留疤内不留疾。”
“资料上显示，你是个学生兼民营企业管理者，我觉得这些都不符合，你应该做个全职的医生。”萧放颇为郑重的说道，那副架子，医生的范儿太足了。
吴凡却没把这当句玩笑话，煞有介事地思忖了会儿，说道：“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一个农村出来的娃最后能混上医生这么份体面的工作，我的人生也算圆满了，可惜命运从来不给人们选择的机会。”
“咱有必要聊得这么哲学吗？”
“你旁边这位读的可是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谈点哲学不正常？”吴凡扬起下巴指了指钱小花，这是个典型的文艺妹子，现在索性捧了本全是拉丁文的外国书，反正他是一个字不认识。
“不凑巧，我并不爱好哲学，相较之下我更喜欢算自己的股票挣了多少钱。”钱小花不怎么热络的说道。
“刺客也炒股？”一旁的孙若薇听得来了兴致。
萧放说道：“那是你们对这个行业的误解，时代在进步，每个不被时代淘汰的职业当然也要进步。除了接受任务出差取命，我们业余的生活也是很丰富很多彩的，而且小花在大学的专业就是头筹计算，算账也算是本职工作，跟我们搞人头买卖才是兼职。”
钱小花接过话头对吴凡说道：“我也免费帮你算了一笔账，抛开纯阳派和迦叶家被你敲竹杠的好处，你这次冒险为第七剑归正经脉，博得的好感基本能抹平先前你得罪吕家的事，如果吕家高层对你这灵符天才加蓝眼足够重视，吕彦方还会为你吃不少的苦头。所以你是扭亏为盈了，且是大赚。”
“另一边，想必迦叶家你也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照那晚的谈话内容推断，他们似乎有求于你，如此一来，上三清家族中有两家都和你结下不浅的情谊，而就像擂台决斗时观众们想的一样，以你各方面表现出的天赋，天师府张家八成也会向你抛橄榄枝。”
“表面上，吕家向你发出战书你很受辱，但最终的结果，你因此结结实实赚了一笔，已经不能用盆满钵满来形容，简直从谷底一战站到了顶峰，不久之后，整个修行界都会知道你的名字。”
……
这的确是个很会计算的女生，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不仅仅只是分析这么简单，竟然一步到位，吴凡想到的她都想到了。
“难怪你们年纪轻轻，抱着不敬业的心态都能在炎国最强的刺杀组织拥有一席之地，有这么位女管仲当最强大脑，想必次次行动大抵都无往不利。”吴凡嘴上说着挺恭维的话，内心却是第二次由衷觉得女人太聪明一点都不讨喜。
第一次是历青橙。
“在你身上，我们第一次尝到了失败的滋味。所以我觉得你很特别，炎国自古有气运一说，你似乎就拥有这种东西，那天晚上按照我的计算，失败的几率不足百分之二十，但你偏偏因为各种阴差阳错，成了唯一的赢家。”
钱小花说道，“我很期待看到你将来有一番大作为。”
“气运？”吴凡尤其对这两个字格外感兴趣，“不是玄学里虚无缥缈的东西？”
“凡人也觉得修仙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但在修行界的历史上，修为臻至化境破镜飞升的真实前例也并不是不存在。”
吴凡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话没法反驳，一切自己未知的事物并不意味着就不存在，即便用科学论证的态度看待，也只能证有不证无。
“所以气运到底是什么东西？”他虚心问道，看来多读书还是有好处的，比如这个时候他就必须向这位同龄同届的外校同学请教。
孙若薇这时却接过话头，说道：“你可以倒过来理解为运气，但又不能笼统概括，运气是你自己的，气运则是某个一方水土都在帮助你。所谓成大事者，必有大势相随。”
“这……也太玄了！”
吴凡听得似懂非懂，虽然不明白，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第四百三十八章 身世
传承记忆当中的信息庞杂浩瀚，有几乎一切吴凡需要的东西，但需要很多时间来消化。而这个时候他就吃了常识不足的亏，孙若薇一个异能者都知道的事情，他作为修行者却一窍不通。
好在钱小花是个相当有耐心的学霸，由表及里深入浅出的剖析一番‘气运’的含义，吴凡终于懂了，这似乎与他的高等血脉有关，然而又并不是每个流落孤寡的高等血脉都能拥有此等造化，一来二去推论出的结果，便有些暧昧了。
“如果我猜的不错，你的父辈，在炎国恐怕有极深的背景，所以传到你身上的血脉，明明只是丙级，附加的气运却大得没边。此外，你应该也很想知道生自己的人是谁吧？金船坞每选定一个猎物，都会对这人进行全面调查，以第一刺客组织的情报网，追查到你上辈人的时候，竟然陷入徒劳，做了很多功课都毫无进展。”
钱小花说道。
吴凡听得直拧眉毛，一时不知该不该信。某种程度上，这三人还算是敌对阵营，至少不值得完全信赖，没准放出这种消息只是故布疑阵。
“组织调查出的东西你们也敢往外说？还是说给猎物听。”
“毕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信息，倒是旁敲侧击的以你妹妹为源头，找到不少你可能感兴趣的东西。”钱小花刻意卖起了关子。
吴凡一边用纱布缠着受伤的手，一边笑了起来：“你要是早这态度，我早就信了，花钱买来的东西，总比免费的使人放心。”
钱小花开门见山道：“免费的是因为你帮了我们兄妹，不管怎么样，解药和疗伤药你没有义务要给我们。至于接下来的消息，我们想换取你的化功散，不要配方，只要定期按实惠的价格从你那里买得到就行，有了这东西，我们就可以接手更高级别的任务了。”
“怎样算实惠？”
“是粉剂还是药丸？”
“粉剂，无色无味，撒到空气里自然扩散，但你们甭想着我对付过神满境界，就以为这药无敌了。实话跟你们说，那天晚上我足足拖了两个多小时，才等到老和尚体内毒发，并且运气好借了风势，而吕彦方的功力其实那时根本没受影响。”吴凡说道，既然是做生意，应该坦诚些。
钱小花点点头说道：“放心吧，只要确实能毒倒神满境，剂量对了计划对了，我们一样能用，当然不会自大到去跟你比运气。”
吴凡默默把储物袋里剩下的化功散全部拿了出来，很简陋的用白纸包裹着，纸张打开里面则是粉红色细尘：“这一包你们打算给多少钱？”
“十万可否？”
“我的原材料都七八万了，不说利润，总得再加点手工费进去。”吴凡一脸人畜无害。
钱小花稍作打算，接话道：“二十万，这是我们的极限了。”
“成交，就当给你们个友情价。”
吴凡一口答应下来，总归还要从人家嘴里套情报，眼睛不能只盯着那点蝇头小利，虽然一包化功散的成本才七八块钱而已，起价要到就是赚到。
钱小花神色淡然，瞧不出是否意识到自己被宰，从容平静道：“你妹妹在炎龙暗杀部登记的年龄是十五岁，但那只是从她进入暗杀部的日子开始算起，她的实际年龄是十八，只比你小一岁，你们小时候曾在一起生活过大约半年时间，这个你或许有印象，或许没有。”
“等等！”
吴凡的表情顿时变得紧张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妹妹真的是我妹妹？”
钱小花说道：“你的措辞有语病。”
吴凡重新整理了一番语句，说道：“她小时候跟我在一起生活过，你是说，茵茵真的是我妹妹？”
这回换钱小花和萧放兄弟俩面露困惑：“难道你觉得她不是你妹妹？”
“我是说，她难道真的是我亲妹妹？”
“当然是了！你不知道？”钱小花反问。
萧放也是充满不解：“你不知道她是你亲妹妹，那天晚上却能为了她连命都豁得出去？”
吴凡沉默。
这事解释起来有点麻烦，所以他不想解释，转而问道：“这可是算钱的消息，你们敢拿职业操守保证真实？”
萧放说道：“刺客的职业操守就是收钱杀人，不包括卖情报的真实性，但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用我的人品保证，这些都是金船坞查到的真相，不排除被人为包装过，信与不信在于你自己的判断。”
吴凡忽然觉得自己很幽默，对方也很幽默，跟一帮职业杀人的人聊操守买情报，刺客讲起了人品。
“继续往下说。”
“你妹妹跟你的不同点在于，你生下来就没人管了，她却曾经和你们的父亲相处过，然后被你父亲亲自送进炎龙军团暗杀部，此后便再也没露过面。”钱小花说道。
父亲？
太陌生的字眼。
吴凡冷笑道：“生了儿子懒得管，对女儿总归是要心软些，但也没仁慈到哪里去，居然把女儿送进那种人间炼狱，你确定你们所谓的情报不是从哪本狗血小说里抄来唬弄我的？”
“要骗你的话，我们不是应该编得更合乎情理些？”萧放一本正经道。
钱小花接着说道：“我们只管把金船坞得到的消息无保留的给你，还是那句话，信不信要看你自己。我们可以保证的是，这些事情统统来自情报手册，至于故事的合理性，你听完下面的话，或许能想通。”
“说。”
“关于你父亲，从你妹妹身上查到的比你这里的多，虽然也是查到某处线索突然中断，不过通过各种蛛丝马迹看得出来，你父亲在炎龙的地位，极高！”
“有多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我听说炎龙军团的凤主大人是个女人，我那便宜爹或者是那位凤主大人养的小白脸？”吴凡笑容略显戏谑。
孙若薇插话说道：“炎龙的最高掌权者，其实不是凤主大人，炎龙之所以叫炎龙，因为这个组织最初的创造者代号就是炎龙。真正说起来，凤主大人才是万人之上一人之下，只不过，炎龙大人已经销声匿迹很多年。”
“外界有传闻说，炎龙大人遭受暗算战死在了国外，但军团内部的说法截然不同，长辈们说炎龙大人天纵之资，是修行界近四百年来，最有望冲击仙境之人，这些年一直在闭死关，力图破碎虚空白日飞升。”
第四百三十九章 纠结
短短聊了半个多小时，萧放三人便告辞走了，孙若薇也没久留，帮忙收拾出一间空房随后离开，寂静的灯光下，只剩吴凡坐在沙发上面色阴鸷。
钱小花有理有据地推测他可能是那位炎龙大人的血脉，或者更贴切的说，那位醉心于道，眼中并无所谓的骨肉亲情，所以他和吴茵茵即便真与那人有关，大概也不过是弃子弃女。
现在的问题不在于他相不相信这种说法，而在于他的心情被搞得十分的糟糕。
看了眼时间，夜里十一点，吴凡给吴茵茵打了个电话过去。
“睡了吗？”
“在修炼，刚走完一个周天。”电话那头回道，“你去跟人决斗，赢了吗？”
“算运气好，对手还没正式突破到结丹境。”
“嗯，那就好，但是赢了为什么没回来？你去学校了吗？”吴茵茵问。
吴凡随口编了个谎：“赢了总得庆祝一下，参加了个庆功宴，外人太多太吵闹，就没叫上你。”
一阵沉默之后，吴茵茵说道：“明天你来一趟。”
“有事？”
“你必须来！”少女第一次用上了略显强势的语气，听着有些像是蛮横的撒娇。
吴凡答应了，然后通话就此结束，是那边主动挂断。
现身坐在沙发另一端的谈晓蕤说道：“她应该是想你了，或者听到什么风声知道你受了伤，但你不说她只能提出要亲眼看你。黑玉断续膏药力虽强，也不可能一夜就痊愈，瞒不住的。”
吴凡关心的却不是瞒不瞒得住，悠悠望着头顶的灯罩，问道：“你觉得茵茵真的会是我的亲生妹妹吗？”
谈晓蕤还是十分冷静客观的，到底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说道：“要知道答案只需要做个DNA比对就行，但你不是本来就把茵茵当亲妹妹对待吗？是不是血缘上的亲生，真的有那么重要？”
吴凡伸手用力的抹了一把脸，踟蹰半晌，回道：“你可能无法体会，从小被人叫孤儿，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户口本上有了第二个名字，终究只算是心理安慰，如果她连血缘也跟我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从今往后我就真的是有亲人的人了。
而且，你知道的，如果茵茵是我亲生妹妹，萧放他们给的情报，至少有了百分之五十的可信性。”
他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自己的父母亲究竟是什么人，而当初又是基于什么原因，把他丢在灵溪村十几年不看一眼。
可能只是个意外，可能是迫不得已，但这两种猜想都不如第三种来得伤人，他们可能只是单纯的狠心不想要这个孩子。
谈晓蕤在一旁陷入想安慰却无言的忧伤当中，即便不能感同身受，她也能想象到，倘若金船坞的情报被坐实，吴凡的生父当真是炎龙军团的首脑，那种泼天级别的大人物，放眼整个炎国能与之比肩的也没有几个，外人实在很难替他编造出什么情非得已的苦衷。
所以没有为难的理由，抛弃子女的原因约莫便是真的不想要，而被人抛弃的事实，恐怕足以撕碎一个自幼缺乏家庭关爱的孩子心里对亲情仅存的一点幻想。
那会使吴凡彻底笼罩在某种阴影当中。
“没有人的人生是完美的，活在世上总是避免不了缺憾。”谈晓蕤只能用这样的说辞来抚慰吴凡即将受伤或者已经伤痕累累的灵魂。
但这句话本身就属于看似精辟充满哲理，实质却极为空洞苍白的经典废话，尽管以她的遭遇其实最有资格这么说。
“也许厉青橙能直接给我答案。”吴凡依旧望着天花板上那盏灯。
依稀间，事情呈现出脉络。
此前厉青橙亲口承认，吴茵茵是她有意安排到吴凡身边来的，不久后又说出一桩娃娃亲的荒谬往事，各种荒谬荒诞加在一起，有时候往往就是令人啼笑皆非不得不信的真相。
至少，身在炎龙最高层，厉青橙极有可能知道生他的人是谁。
“你要问她吗？”谈晓蕤问道。
吴凡摇摇头说道：“先不问吧，问了也未必说，说了我也未必爱听！”
然后深吸几口气，又喃喃道：“该浮出水面的事，迟早遮不住包不下，不该露出来的，就让它永远沉在水底泡烂、腐朽！”
谈晓蕤张了张唇欲言却止，再次陷入默然。
原来能让一个血性生猛遇事就干的乡下野小子逃避的，通常不是刀刀见骨的血腥搏杀，也不是那尔虞我诈的阴阳勾斗，恰恰，是这些伤不了一寸肌肤要不了命的诛心温泪绕指柔。
……
这一夜，谈晓蕤变回剑躺在沙发上，守着卧室里的吴凡，听他既不睡也不打坐修炼，静静靠着墙醒到天亮。
拂晓时分，一人一灵作伴出去跑了几公里步，回到房子里，孙若薇带来了早饭和消息。
“迦叶家的人到安马市了，想让我带路来见你，我给拒绝了。”
美女警察今天仍然穿的便装，头发不扎，洗后柔顺披在肩头，额畔坠下两缕隐约遮露着双眸，一丝英气不剩，全是女人味。
吴凡问道：“姐，你是下狠心不要炎龙军团的身份了？”
连上三清家族一个不过分的要求都能拒掉，换个角度想想，等于是变相的在撂挑子甩脸色，按照孙若薇以前的行事风格，这么不顾全大局甚至很小家子气的事儿，她可做不出来。
孙若薇心不在焉的喝着豆浆，略恍惚道：“刑警队里的工作暂时也做不成了，否则我哪有空跟你在这里吃早饭。”
“你跟家里闹翻了？”吴凡微微皱眉，他的手伤有黑玉断续膏疗养都好了大半，警花姐姐一时冲动的结果居然变得超出预期的严重。
这莫非是青春叛逆期来得晚了？
“一会儿吃完饭我跟你去见见老爷子，把话说开，我觉得不至于。”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情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原本眼神漂浮的孙若薇听了这话却一激灵顿时精神起来：“别！不用！没必要！我能处理好！”
第四百四十章 迦叶再访
利落且连贯的一通否定三连，直接给吴凡干懵了。
“姐，你有事儿瞒着我！”
他狐疑的盯着那张精致俏脸，试图能瞧出点什么来。
最终孙若薇脸上只有淡淡的心虚，并无慌张或忧愁，说道：“我跟家里的矛盾再深，那也就是倒头忘，你参与进去，没准变得更复杂了呢？”
一家人跟外人始终是有区别的，何况现在的孙家，也早不再是吴凡刚救过老爷子那时候的蜜月期，所以话都说到这份上，吴凡只好摆出个‘ok’的手势，表示了然。
“你更该操心一下迦叶家来找你，手上的伤跟内伤都还没好利索吧？你现在的身体可撑不住你跟人再打一架，迦叶家派出来的人，也不一定还那么巧也没度过结丹大槛。”孙若薇又说道。
吴凡信心满满道：“他们不会想跟我打起来的。”
孙若薇说道：“你对你的推论就这么自信？”
“修佛的嘛，就算不是出家人，戾气也该比普通人低，我跟他们讲道理就是。”
“能讲道理你在碧青县也不用得罪人家了。”
孙若薇自然听得出这是句扯淡，不过也没打破沙锅问到底，意犹未尽的露出一抹笑容。
……
吃过早饭，也没别的安排，吴凡便想着昨晚答应吴茵茵的要去看她，手上换了层纱布，直接征用闲下来的警花姐姐做司机，送他回了趟妹妹的出租屋。
当一个人被很多双眼睛注意着的时候，行踪基本上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俩人和谈晓蕤前脚刚进小区，都还没上楼，迦叶家族的人紧随其后就到了。
不知是这个家族出行的标准习惯，还是巧合，今天带头的长者，也是位坐在轮椅上的光头老和尚。
比起迦叶圆正的形象，这次的老和尚没有鹰钩鼻，看上去也就没那么阴暗深邃的气质，但也谈不上和蔼慈善。
老头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只有两个字——虚弱。
极其的虚弱，瘦骨嶙峋毫无神光的模样，仿佛堪堪吊着最后一口气儿，让人见了都不禁担心他随时会伸腿瞪眼嗝儿屁着凉。
这是一种病态的衰老感，以至于老僧身上没有半点高境界修士的气势压迫。比很多风烛残年的老人好不到哪里去。
“吴施主，好事多违了。”老和尚说话倒是比迦叶圆正客气许多，不激不扬，平易近人。
吴凡则是看向站在老僧背后的人，勉强算半个相识。
马孟秋介绍道：“这位就是家师，迦叶一族前任功德长老，法号什方。”
吴凡合手朝老人施一身佛门礼数，说道：“什方长老想必是来亲自试我的手段，不过晚辈得上去先见见我妹妹，不急的话，还请列位找个地方坐会儿，稍作等候。”
后头的年轻人听不下去了，严词道：“已经告诉你我们的来历了，就是希望你懂事，你居然好意思让迦叶一族的人等你！你的面子是有多大？”
吴凡瞟了对方一眼，冷声回道：“等这几分钟耽误你投胎？……知道你是迦叶家的人，那你又知不知道你们家族为什么要来找我？爱等就等，嫌麻烦倒头就是大门，没人拦着！”
马孟秋回头看看小区大门，又看看那冒头说话的同门师弟，气得直瞪眼。
有求于人要低头，上回迦叶圆正就不肯低头，导致他们这次还带了价值不菲的赔罪品来，眼看着好声好气聊得不错，又有刺儿头挑情绪，简直不懂事！
“小施主有事去做便是，我等大老远从滁州来，不在乎多等个一天半天。孟秋啊，把你这师弟送去车站，另外，跟家族里知会一声，罚他修半个月闭口禅。”迦叶什方开口，依然暮气沉沉，没几分霸气，但诚意十足。
闭口禅，就是字面意思，半个月不许说话，对于嘴上犯错的人给予这种惩罚，不轻不重，讲道理极了。
吴凡笑道：“大师言重了，我这人历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您办事公道，我没理由刻意刁难。放心，等不了半天一天那么久，也就十来分钟，小区外面有间茶馆，诸位去那等我，一会儿我来结茶钱。”
迦叶什方单手竖于胸前，点头道：“善哉，善哉！”
……
“这位什方大师，看着挺好相处的。”
上楼的时候，孙若薇话里有话的说道。
吴凡微笑着摇摇头，只凭外在模样判断某人脾气秉性，还是不太保险。
刚见到迦叶圆正那会儿，他也觉得这位长者宝相庄严，如果不是越聊越不对劲，那位比这位其实更有得道高僧的派头。
对于迦叶家族的人而言，修佛只是选择，未必是信仰。
这件事，吴凡已然明白，过后再看迦叶什方，就很难再有景仰的心情生出，因为马孟秋可清清楚楚地说过，他的师父被心魔困住，境界大受危害。
圆正老和尚虽然仗势欺人行径跋扈，却至少没受心魔所累伤境伤身，今日来的什方大师既然心魔更重，恐怕也就不见得比坏在外面的迦叶圆正慈悲多少。
说话间到了楼上，敲开出租屋的门，吴茵茵还穿着睡衣。
“给你带了老豆腐和烧饼。”
吴凡拎着手中的早餐给她看了看，之前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发现妹妹最爱吃的就是这两样，大概因为在北方待得久。
吴茵茵只是盯着他右手的纱布看，问道：“严重吗？”
吴凡解释道：“这伤不是打架打的，是救人弄的，对方有良心送了极品神药，估计再有个三两天就能恢复如初。”
吴茵茵接过早饭伸手拉着他走到餐桌旁：“坐。”
吴凡乖乖坐下，看着妹妹把老豆腐倒进碗里开始吃饭，然后便开始在椅子上兀自扭来扭去，好像有针扎屁股似的。
少女就在眼前，他不自觉的就会想起昨晚金船坞的情报，以及后来谈晓蕤提的那个鉴定DNA的提议。
吴凡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做鉴定，或者要做的话，是找一根吴茵茵的头发悄悄的做，还是光明正大的告诉她，俩人一起去医院？
第四百四十一章 血缘
不同的选择，通常都有不同的利弊。
如果对吴茵茵直说，胜在坦率，但这种事情对她而言怕是有些伤人。
而如果瞒着吴茵茵去做基因比对，结果好坏都能先有个底儿，坏就坏在，消息一旦走漏，会让人更受伤。
剑灵与剑主心意相通，谈晓蕤思维本身又细腻，不难看出吴凡的犹豫。
“犹豫就会败北。”
她通过彼此的精神连接鼓励道。
“果断就会白给。”
吴凡立刻回应道。
于是谈晓蕤替他开口，试探着向吴茵茵问询：“茵茵，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吴凡可能是亲兄妹？”
吴茵茵抬头望着她，问道：“现在不算亲兄妹？”
“我是说，血缘关系上的亲人，昨晚有人告诉他，你们可能有同一个父亲。”
这个时候，谈晓蕤就显得比吴凡这大老爷们儿勇敢得多。
吴茵茵目露思索，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回忆，片刻后说道：“那不是个好爸爸。”
“你有印象？”
吴凡急忙问道，昨天夜里他想了一整晚，也没能从记忆里找出一星半点的关于钱小花说的那些场景的片段，毕竟还是太小了，二十件事能记住其中半件事的某一个零星画面就算不错了。
吴茵茵有些恍惚的说道：“记不清什么样子了，只记得，他离开的时候很早很早，后来我稍微开始记事，就进了炎龙军团的暗杀部，听人说好像是他的意思。再长大一些，十多岁开始执行任务，见了外面的事，以为那是重男轻女。”
说重男轻女的时候，她目光湛湛望着吴凡。
吴凡站起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心疼的说道：“不管是不是重男轻女，以后老哥罩着你，你就是老哥的宝贝！”
肉麻的话在合适的情绪渲染下说出来，便不会那么让人恶心。
吴茵茵掰开第六个也是最后一个烧饼，递了半个给他，然后说道：“我希望不是血亲，如果那也是你的爸爸，不是什么运气好的事情。”
吴凡捏着接过来的半块烧饼，心情愈发沉重。
……
相处的这段时间里，吴茵茵其实有个很不好的习惯，也可以说毛病，她异常的护食。
吃饭的时候，她总是把碗捧得很紧，如果和谁的筷子夹到同一盘菜，她会打掉人家的筷子，甚至直接把盘子拖到自己面前去。
这八成是在暗杀部训练留下的习惯，那种残酷如炼狱的地方，人心是冷的，不跟别人抢就会饿肚子。
吴凡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还会主动把吃的推到她面前，往她碗里夹菜递东西，生怕她吃不饱。
而陪她最多的林霜霜，大概也能体谅，从未说过什么，对她始终如一的温柔友好。
但此时，她居然把自己的饼分了半块给吴凡。
“我吃好了，现在要去医院吗？”
吴茵茵则是很自然地收拾掉空碗和塑料口袋，仿佛只是做了件毫不起眼的小事。
当然，正常来说分人半块饼的确不值一提，仅仅在吴凡心中翻起巨浪罢了。
他问道：“你不难过吗？”
“为什么要难过？难道鉴定结果证明我们不是亲兄妹，你就不会对我好了吗？”
“当然不会，鉴定结果不会影响你是我妹妹这个事实，压根儿是不相干的两码事。”吴凡说道。
“那不就对了，哥哥心里有问题，那我也想知道那个答案，有什么好难过的？”吴茵茵擦了擦嘴，然后进屋换衣服，十分的淡然。
吴凡与谈晓蕤、孙若薇停在客厅面面相觑。
“兴许，她的经历早就了她跟大部分人的思维逻辑不一样。”孙若薇说道，“我打个电话，不用去医院，局里有专门的基因比对仪器，当场就能出结果。”
……
去做血缘鉴定之前，吴凡得先跟迦叶家族的来客交涉。
到了茶馆里，三个女生单独开了个卡座，吴凡跟迦叶什方对面相坐，大概有马孟秋在中间调和的缘故，此次的会面，气氛比在小树林那晚融洽很多。
“这里是三千上品灵石和小施主要的药材。”
老僧开门见山，将一枚造型古朴的戒指摆到了桌面上。
戒圈像是红木材质，雕刻细致，正中间镶嵌着一颗红宝石，手指尖一触碰，便能知晓这是件储物的法器。
内里容量比吴凡的储物袋大多了，基本等于一套两室一厅的空间。
“老弟，你直接收下这戒指便是，不用来回倒腾地方。”马孟秋说道。
吴凡稍稍讶异，转而笑道：“我可总算见识了一回上三清家族的大气！”
光是这枚储物戒指的价值，就已经胜过里边承载着的他的敲诈所得数倍，却被当成附带的赠品，起码这作派，就比迦叶圆正那扒皮的德性令人舒服。
迦叶什方说道：“赔偿之外，圆正不善于为人处世，与小施主闹的不愉快，迦叶家总该付出一些诚意。”
“好说好说。”
收人好处给人笑脸，吴凡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一定极为市侩，但那不重要，实实在在的宝贝到了手里才是真的。
“我尽快着手炼制解药，约莫三天时间，贵族就可以派人来取。”他很配合地说道。
迦叶什方抬起手，道：“不打紧，族中子弟一向眼高于顶，圆正身为长辈不仅不以身作则加以管制，反而教人向恶，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该让他们吃些苦头，没有修为的日子多熬几天，也有好处。”
马孟秋适当唱着旁白，搭茬道：“老弟，其实迦叶家找你，一开始就是为了除心魔的法子。”
吴凡这才收起那枚储物戒指套在食指上，张开蓝色法眼对着迎面的老和尚端详片刻，正色道：“大师体内血气衰败，却有一股来自深处源源不绝的生机。”
迦叶什方略微惊讶道：“小施主好眼力，实不相瞒，受心魔所困，老衲境界已停留多年，近十年来更是从神满境第七层，跌落到了第三层。
修士命数也是有限，神满境不过添寿一百载，眼看时日无多，老衲不得不用这龟息之法，压制生命消耗，以求能多活几年再找找祛除心魔的法子。”
吴凡恍然大悟。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泱泱众生皆如蝼蚁一般，为了各自的追求而渺小的奋斗着。
修行者的至高理想，大抵都为求个修行路尽头的绝妙境界，说到底，也就是个长生不老。
为了梦想而苟延残喘，这么想想，修士也不见得比俗人崇高到哪儿去。
马孟秋说道：“老弟，你看什么时候有空，用你的法子给我家老师父试试吧，成与不成，都算你帮了迦叶家一个大忙。”
家族里积攒千年光阴的除心魔之法都已技穷，实在是没辙，否则堂堂神满境强者，又有上三清家族的大背景，断然不至于跟个乳臭未干的散修小子低眉顺眼。
这就叫形势比人强。
吴凡可没狂妄到一时得势便跟人嚣张，客客气气伸手捞开卡座的帘子，说道：“现在就行，不过为了方便，咱们还是开个包间比较好。”
第四百四十二章 洞心菩提液
茶馆的包间都是用来给人打麻将的，于是画面看起来有些怪异。
白眉光头披袈裟的老僧人，坐在一台机麻旁边，朝吴凡送上自己干枯的手臂：“有劳了。”
“大师客气。”
吴凡搭手上脉，一副看病的派头，真气顺着指尖渡入老者体内，一瞬间，便引起对方本身的真气应激反抗。
咻！
一缕老僧的真气逸散外放，就那么一缕，靠在手臂边上的一排麻将被轰为齑粉。
吴凡咽了咽口水，擦掉鬓角渗出的冷汗。
这也太特么恐怖了！
无意识露出的丝丝毫毫就有如此威力，那要是碰到人身上，不得当场把人浑身骨头都给崩喽？
简直就特么一台活生生的人形行走轰炸机！
“您稍微控制下。”吴凡阵阵后怕，心里虽然念着威武不能屈，说话的语气还是忍不住变得客气了许多。
“惊扰小施主了。”
老僧左手并指摁住臂杆中间的脉门，呼吸吐纳一番，真气便尽归丹田气海，再无异动。
之后，吴凡的真气成丝，顺利游遍老人四肢百骸，口中默念“佛说十善业”的经文，小腹部很快窜起一股热流。
霸龙诀功法果真有了反响。
他所说的办法，不是别的，正是用霸龙诀这门霸道的功法，强行吞噬掉别人养育的心魔。
既然丹田里的那条龙什么都能吞，吞完还能炼化为最纯净的真气助长修为，不妨就多吞一点。
反正被吞的人还求之不得，这是双赢的办法。
蓝色法眼窥探之下，只见迦叶什方的体内无数黑气化作漆黑的丝线，汇聚于手腕脉搏处，滚滚涌入吴凡与之相触的指腹，继而被霸龙诀搅动的真气漩涡，暴力撕扯进入其中。
“好精纯的真气！”
随着吸收吞噬，漩涡越发壮大。
上次吴凡自己的心魔令马孟秋惊出满身大汗，比起这位神满境修士，就是小巫见大巫。
那黑色的污秽力量，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对于霸龙诀，心魔貌似只是补物，也有品质的区别，炼化出的真气堪称完美，直接就能被纳为吴凡所用。
冥冥中，他依稀感应到身体里有狂啸的龙吟之声，某种奇妙能量以可观的速度，修复着他昨天决斗受的内伤，右手酥酥麻麻也在加快愈合。
“境界又要提升了！”
吴凡多多少少有点被吓到，丹田真气暴涨，眼看着冲破一层桎梏，更上一层楼。
好在迦叶什方身上的真气动荡更强烈，完全掩盖住他突破到凝气境第八层那微妙的动静，而此时，那些心魔才将将除掉了五分之一。
“呼~”
吴凡适时停手，佯装一脸无能为力的气馁，叹了口气说道：“晚辈境界低微，今天只能先到这里了。”
尽管他很想继续下去，也十分贪心老僧那对自己极有好处的心魔，但凡事太尽，不见得是好事。
且不提烦恼了一位神满境修士十余年的难题，被他一个小小的凝气境手到擒来解决，这会不会显得太过惊世骇俗，引起不必要的注意，单单是除心魔的过程中境界突破，刚才就把他吓得够呛。
倘若把剩下的心魔全部吞噬，那庞大的力量绝对足够推着他进入凝气境第九层，境界提升太快本来就有弊端，若是再被马孟秋和迦叶什方察觉到，难保人家不会起歹念。
一种能吞噬心魔增强自身修为的功法，对迦叶家族这种世代修佛与心魔对抗的流派，诱惑绝对致命。
吴凡额头挂上了毛毛汗，当然是被自己吓的，不过马孟秋和老和尚却以为他是累的。
“不碍事，老衲能感觉到，神智清明了许多，小施主的方法看来是有成效的。”迦叶什方喜形于色，又慈祥感激：“就是太辛苦小施主了，如此劳累。”
他从锦襕僧衣的大袖子里拿出一只细长的琉璃瓶，“此物，乃是迦叶一族秘宝，洞心菩提树叶的浆液，对不是修佛的修士也有莫大的好处。小施主拿去养着身体，老衲的心魔，恐怕还要多麻烦你几次。”
吴凡接过瓶子，暗叹真是好宝贝，隔着一层玻璃握在手中，都使人心旷神怡心情宁静，如果喝上一口，怕是能当场再冲破一层境界。
“老弟，得提醒你一句，你有这洞心菩提液的消息，千万莫要出去说，修行界惦记这灵物的人多的是，甚至不乏走海境神满境的散修魂牵梦萦，容易招来杀身之祸！”马孟秋说道。
吴凡在传承记忆中搜寻片刻，认真点头道：“我会藏好的。”
洞心菩提，益处极多，除了蕴含大量灵气且能夯实修士境界，更有着和四游丹一样的效果，能让凝气境第九层的人直接破入结丹境。
但在某种意义上，这样的宝贝给凝气结丹的人用，其实很浪费，因为此物的用处，针对的是走海境界以上的强者，境界越高，越妙用无穷。
马孟秋好意提醒道：“依我看，你也别留着了，干脆找个时间把它用了，反正等你完全帮我师父除去心魔之后，会再送你一瓶，争取那时候达到凝气境第九层，直接再用一瓶进入结丹境，亏是亏了些，用在自己身上总比被人抢了去好！”
吴凡尴尬的抽搐着嘴角：“这……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旁边老僧迦叶什方摇头说道：“不必听孟秋的说法，该如何用，小施主自行定夺便可。洞心菩提液虽好，却不适合低境界修士，用得太多，是好是坏没人能说得清。
孟秋幼年不懂事，一口气偷喝了五瓶菩提液，老衲至今都有疑虑，他进境如此缓慢是否跟当年这件事有关，虽然播得了个‘凝气境无敌’的称号，修得金刚不破体魄，可修士最终求的，还是巅峰大长生的境界。”
吴凡震惊莫名地看着马孟秋，传出去让那些神满境的大佬级散修知道了，自己梦寐以求而不得的宝贝，人家小时候就一口气干过五瓶，怕是能气得当场道心崩溃，极端点的估计能把他杀了喝血。
他奶奶的这得多败家！？
第四百四十三章 金鳞岂是池中物
迦叶家的人暂时走了，与上三清家族的交集，到此便算暂告一段落。
吴凡单吊着手哼着小曲儿走出茶馆，后头跟着三个年轻靓丽的美女，搭配春风得意的模样，终于有了那么一两分富家公子哥的派头。
“你似乎心情不错？”谈晓蕤问道。
吴凡遮眼微微仰头望着难得明媚的秋末阳光，说道：“生命中各种麻烦出现的意义，就在于每次解决麻烦后让人从中得到的成就感。”
谈晓蕤没好意思点破，昨晚也不知是谁被疑似亲生父亲的情报，惆怅得彻夜难眠。
她也不忍心点破，越是长大，生活中纯粹开心的时刻便越少，良辰一刻抵万金。
孙若薇悠悠道：“如果把处理迦叶、纯阳两家的矛盾比作一份试卷，你的题目完成得是非常不错，远在及格线以上，起码能打个八十分。”
吴凡少有的嘚瑟：“我从小到大考试就没哪一科低于过九十五分以下，姐姐，给我打八十分是不是有点不给面子？”
孙若薇郑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年，路漫漫其修远兮，戒骄戒躁！”
话语终了，便装警花的眼神悄然凝起一抹异样的光芒。
时间真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倒是没急着催人老，但让她亲眼见证了一个十几岁的少年郎，从淳朴正直的乡下娃子，一步步走到今天。
不单单安马市各大势力要对之忌惮不已，就连上三清家族那样超然于凡尘俗世的存在，也要开始谨慎对待。
满打满算，也才不到半年而已。
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传闻中，出生于尘世的高等血脉，走到哪，哪里便有大事发生，生而注定必不平凡，然而能走多远活多久，要看各人的选择和造化。
孙若薇内心默默期许着，想要看到吴凡潜龙出水之日，看他翻云覆雨，看他天下无双！
……
“好了孙警官，样本采集完成后，大约两个小时就能出比对结果，你可以先领你的朋友们在周边随便逛逛，一会儿过来取报告就行。今天润发商场的美妆护肤专柜做活动，全场八折还有满减，有空的话去看看，顺便帮我带一套我之前看上那个小黑盒。”
负责帮吴凡和吴茵茵做基因鉴定的人，是一位穿白大褂的女法医，年纪跟孙若薇差不度，长得也是很漂亮，而从她跟孙若薇聊天的态度来看，两人平日里关系应该相当不错。
“好啊！平时都是你逛商场我眼馋，好不容易轮到我也能偷个闲，必须得好好逛逛！”孙若薇答应得很爽利。
女法医把目光转向吴凡：“你就是我们局里很多人都提过的那个小英雄吧？没想到真跟传说里一样，是个帅气的小鲜肉，方不方便留个姐姐的微信？”
“英雄？”吴凡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个名号了。
美女法医嫣然一笑，道：“最早那桩神秘的抽魂案，还有胡氏少爷做的连环命案，你可都是出力最多的大功臣，不是英雄是什么？
也就是这几起案件的性质太特殊，不适合放到公众面前，不然市局肯定会把表彰锦旗送到你学校去的，有少年英雄的光环加身，你在学校里撩学妹学姐岂不是无往不利？”
吴凡没想到这姐姐看上去挺知性挺严肃的，说起话来居然这么不正经，便回以轻佻浪荡的玩笑：“我对学校里的小丫头片子没兴趣，还是喜欢姐姐你这种成熟的，刚刚说要加微信，是认真的么？”
他故意凑近了几分，仗着身高，把女法医逼到墙角来了个壁咚。
结果人家非但没怕，还显得很是乐于享受，笑吟吟拿出手机打开二维码：“扫一扫，姐姐我可没孙警官家里管的那么严，聊得开心，不介意陪你到酒店畅聊一下人生喔！”
到底是在与犯罪分子甚至尸体打交道的岗位工作，真流氓都不惧，哪里会被个身上还有书卷气的假流氓唬住？
吴凡先一步败下阵来，收手躲到孙若薇背后：“姐姐我错了，不该跟你皮！”
漂亮法医笑起来有两个很迷人的梨涡，上前拍了拍小男生的肩膀，安慰道：“知道你跟你妹妹做血缘鉴定，结果出来之前心理压力大，在故意转移注意力，但其实不用那么紧张。
哥哥妹妹的关系而已对吧，结果怎样都不耽误你们以后相处，只要感情到位了，血缘嘛反而可有可无。又不是带着自己的孩子做亲子鉴定，不是亲生的等于被戴绿帽子，心态放宽点！”
吴凡由衷道了句谢谢。
这番安慰听着虽然不怎么温柔，但确实挺有道理，至少让他减轻了一部分对最终答案同时夹杂期待与畏怯的心情。
然后孙若薇便带路去了市局附近的商场，陈列着满目琳琅商品的地方，永远是女性的天堂，三个女生进去就像鱼儿入了水，兴奋非常。
许是在正常都市生活的节奏里适应了一段时间，吴茵茵被解放了天性，和两位姐姐逛得一样不亦乐乎，丝毫不见忧虑。
看着她开心，吴凡的情绪也愈发松弛，安安心心为她们当起了拎包奴。
“兄弟，你这艳福不是一般的好啊！”
在门口等着女生们挑衣服的时候，一名男生上来跟吴凡搭话，眼神不舍得挪开的在孙若薇、谈晓蕤之间徘徊，倒是没看吴茵茵，毕竟她看着给人的感觉年龄还是太小了，连成年都够呛。
“这俩，哪个是你女朋友？”
“哪个都不是。”
见男生没盯着吴茵茵，而且眼神也并没什么龌龊的侵略性，吴凡倒是不介意跟他闲聊几句解解闷。
“那可太棒了！”
男生闻言喜滋滋一拍大腿，随即又说道：“相逢即是有缘，我也是被我姐硬拉着出来陪她逛街的，看样子你也差不多，念在咱俩同病相怜的份儿上，要不你把这两位美女的联系方式给我共享一下？
作为交换，我把我姐的微信推送给你，看着没，那个就是我姐，漂亮吧？”
吴凡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朝另一家服装店内望去，顿时忍不住笑了：“漂亮是还蛮漂亮的，问题是，你姐好像正在被人骚扰。”
男生这才依依不舍的把眼睛从孙若薇和谈晓蕤身上移开，定睛往那边一瞧，只见一只咸猪手正搭在他姐姐腿上。
“卧槽！”
男生屁股被火烧了似的猛站起身，脸比苦胆还绿。
第四百四十四章 女人，真可怕
“你姐让人摸了，不上去保护一下？”
吴凡发现男生的反应格外有意思，不禁问道。
照理没有那个男人遇到这种情况能够不生气，即便不失去理智，也该第一时间冲上前把咸猪手打掉才是。
然而看得出男生很愤怒，该有的动作却迟迟没有出现，表情充满了犹豫。
“我……”
低下头想说什么，男生终究没有说出来，顶着张猪肝色的脸走进了隔壁的店铺，继而站到了说是他姐姐的女人和吃豆腐的男人面前。
把手搭在女人腿上的男人肥头大耳，头顶略秃，由上到下都透着一股油腻和猥琐，此外还有点嚣张，明显有恃无恐。
男生去了只敢低头说话，并没很男儿气概地收拾那只手，甚至没敢把姐姐从座位上拉起来，而女人对咸猪手尽管一脸不喜，但也委屈的极力忍受着。
姐弟俩对那油腻肥胖男都十分忌惮，或者说惧怕。
大概，三个人是互相认识的。
“走了吴凡，咱们先去楼上的美妆护肤专柜，据说五点以后活动就结束了！你在看什么？”
恰好此时孙若薇她们挑完衣服出来，见吴凡饶有兴致的撑着下巴在看戏，出于好奇也向隔壁服装店看去，这一看不打紧，把警花姐姐的正义感和使命感给看出来了。
“岂有此理！”
孙若薇气不打一出来，谈晓蕤作为思想正三观正的当代女大学生，眼里也隐隐有正义的火苗窜动。
吴茵茵倒是没多大反应，特殊的成长历程，早就她对社会上所谓的不公，心态很是凉薄。
说话间孙大警官已经冲进了事发地点，先没对猥琐男发难，而是指着男生的鼻子骂道：“你是不是男人？女朋友被人这么欺负，你就在旁边看着？”
“不是女朋友，她是我姐姐~”男生挺苍白的解释道。
孙若薇听了更生气：“姐姐！姐姐就不用管了？姐姐就能随便让人欺负了？”
……
“你在看什么呢？”
一个清澈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吴凡还暗自纳闷儿了一瞬，寻思着同行的三个姑娘都进那家服装店了，怎么还有女的跟自己讲话？抬头一看，吕紫正笑吟吟站在旁边。
今天这位纯阳七剑排名最后年龄最幼的天才少女没穿练功服，换了一身接地气的连衣裙配大衣，更像个正常的都市女孩。
她身后并没跟着她的师兄们，就一个人，娉婷而立好似邻家小妹。
“看孙大小姐女英雄救美呢，她正好跟家里闹不愉快，还临时丢了刑警队长的工作，估计一肚子火没地方发，刚好有这么个冤大头给她出气，挺好的。”吴凡说道，顺口向少女简单介绍了一番故事的始末以及人物关系。
吕紫在长椅的空处坐下，单手托腮，也看起戏来。
服装店里，剧情正发展到油腻猥琐大叔看到出头鸟竟然是三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并且姿色都不亚于自己刚刚调戏的苦主，立刻惊为天人。
“小妹妹，我很欣赏你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个性，不瞒你说，我甚至感觉和你产生了灵魂共鸣！
不如这样，你既然看不惯我欺负她，干脆你来替她好了，我在旁边君辰酒店开个总统套房，你跟我去聊聊后面的事该怎么处理，如何？”
胖子说着就要去牵孙若薇的手。
可惜得很，孙家大小姐从来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何况边上还站着一道实力刚随着主人境界提升的剑灵，以及一位曾做过杀手的少女。
谈晓蕤和吴茵茵从左右两侧一人攥住胖男人一只手，男人见状荡笑满面：“小妹妹这么急啊~哎哟！”
得意的颜色尚未在肥腻的脸上完全荡漾开来，男人一声哀嚎，被憋着一肚子气的孙若薇拎起包就往脸上砸。
“臭不要脸！学人耍风流也不照照镜子，就你这有缸粗没缸高的五短身材，也好意思出来调戏民女！
我要是长你这样，见了女人我都绕道走，怎么敢出来到处晃悠？
不自卑吗？就算你不自卑，难道没有一点公德心和社会责任感吗？
长得丑不是你的错，出来吓到小朋友和心脏不好的老年人怎么办？”
“你有时间能不能把你脸上那痘痘挤一挤？一大把年纪了，还跟这儿爆一脸的痤疮疹子冒充青春痘呢？恶不恶心？
你就不怕吃面的时候面汤把你这副尊荣照出来，把自己吓吐了么？真的是什么怪物都拿自己当个人了！动物园不要你你去马戏团啊！表演个节目还能赚点饭钱呢！”
“我就纳了闷儿了，哪个基因工程失败把你造出来的，这么不负责任也不知道关着，放到外面简直影响市容！有碍观瞻！有辱斯文！反人类！反社会！反人道主义！反宗教信仰！反科学！反牛顿第二定律！你个人渣！王八蛋！”
孙若薇此时的表现像极了一名撒泼的妇女，手上一边砸人，嘴巴是一点没闲着，那叫个才华本天成，出口有文章！
吴凡跟吕紫在外面看着，两张脸不约而同的呆了。
“孙姐姐平时就这么厉害吗？”来自纯阳派自小修行的少女仿佛看到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打开。
吴凡自然理解她这句‘厉害’包含着怎样的意思，喃喃道：“平时很有素质的一个人，没见她这么暴躁过，都已经上升到人身攻击的高度了，我也是头一次见。估摸着，是在家受的气太大了吧，或者，忍到极限释放了本性？”
反正他个人是比较倾向于第二种可能，孙若薇平常的表现都过于理性，以至于略显得柔弱，但吴凡始终觉得，她本来的样子就该是如此简单，如此真性情。
“别打了！别打了小姐！”
服装店的工作人员终于出来制止，任由事态发展，搞不好会闹到警察局去，造成的影响就太不好了。
孙若薇好歹算是发泄了一番，却仍然义愤填膺：“他骚扰你们女顾客的时候，不见你们出来说句话，我跟我的小姐妹见义勇为，你们倒管事儿了？”
女导购面露难色，小声说道：“这位先生有背景，得罪了他，你们也会有麻烦的，要不找机会赶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