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 拘魂门
屋子里沙哑的声音稍稍沉默，然后说道：“说替陈婉儿报仇，我都替你臊的慌，杀她男人又把她害成那副丑样子的，可不是别人。孙若薇嘛，倒是个问题，不过修士不比普通人那么好杀，何况还是凝气四层，万一被他避开活尸抓住空当近身，连我都可能折在当场。”
“老师，您不是说我们拘魂一派天下无敌么，怎么连个凝气四层的小子都要忌惮？”秦如海语气明显躁动。
又听那个沙哑的嗓音说道：“拘魂入体才厉害，控制活尸我们本身是比普通人强不了多少。”
“那您就教我拘魂入体！您回回都是说，我都怀疑咱们这一派到底有没有这样法术！”
“有是有，你莫急。”沙哑声音说道：“收拾那小子自有办法，你师祖已经寻到一具优秀的容器，待他去文涂县取回分身炼化融合，区区凝气境第四层，不在话下。”
吴凡心头一震，文涂县，那不就是自己老家的县城？
他本想再多听点消息，结果屋里的秦如海似乎对学不到那拘魂入体耿耿于怀，而且此行明显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了，没说几句便要走。
“放你一次。”
吴凡更在乎那个沙哑声音所说的师祖与分身，不愿横生枝节，于是放弃了原本想要先揍秦如海一顿解解气的念头，藏了起来。
等秦如海走远，他再次出现，走到门前蓄足力气一脚踹开。
屋内的景象这才展现在眼前。
入眼是还算宽敞的客厅，窗户用黑布严严实实遮着，一丝光也透不进来。厅中有个下肢瘫痪的瘦弱老头，坐着轮椅，腿上搭了块布，单从形象来看，与赋闲在家的普通退休职工并无太大差别。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大夏天这老头还套着件毛线背心，除此之外一切正常。
但若是纵观整间客厅，那画面就惊悚了，墙边整整齐齐立着十几个年龄段各不相同的男女，都是面色苍白如纸，轻轻闭着眼睛，神态很……
安详。
他们十分平静，就像死了一样。
吴凡知道，这些人并未死透，只要老头用秘法发号施令，十几个人立马就会活过来，且个个战斗力非凡。
当然，在老头发号施令之前，一柄剑的尖端已经抵在他脖子上。就像他自己所说，他们这种拘魂炼活尸的邪修，本身其实很弱，甚至不见得能打得过常年健身的普通壮汉。
“你是谁？”
老头开口，嗓子里跟塞了鹅毛似的，声音难听至极。
吴凡看了眼自己的剑，这把剑莫名爱生锈，上个月才磨得锃亮，几天没拿出来用又是锈迹斑斑了。
“你不用管我是谁，只需要知道我的剑没有看上去那么不堪，它可以轻轻松松刺穿你的喉咙顺势划破你的大动脉。退一步说，大白天我不敢杀人，随随便便捅你一下，这么多锈，你最次也是个破伤风。”
老头显然被威胁住了，老老实实把手从盖腿的布片下抽出来，道：“你想做什么？”
……
这个不知名的老人长得特别丑——尽管知道这样评价一名老年人很不礼貌，但吴凡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鹰钩鼻，刻薄的嘴唇，有着严重眼疾的左眼爆凸出来、不时淌出泪液与脓液的混合物，老年斑基本覆盖了整个面部。
都说相由心生，未必准确，不过吴凡此刻愿意凭这副尊荣断定对方不是什么好人。
“我问，你答。”
布满铁锈的破伤风之剑往前抵了半寸，紧挨着脖子侧面跳动的大动脉。
“我叫谭鹰，拘魂门第八代掌门人。”老头十分配合，自爆身份。
吴凡说道：“你刚才说谁找到容器，去文涂县取回分身又是怎么回事？”
谭鹰回道：“那是我的师父，拘魂门建立以来各项秘术集大成者，二十年前肉身已经死了，近日寻到合适的肉身，也就是容器，顺利夺舍复生。当初将死之时，为了找到容器的概率大些，特意在文涂县留了一缕魂力，不过被高人封印了。”
吴凡听着桥段耳熟，须臾间又想不到吻合的画面，暂时不考虑，持剑又问。
“拘魂入体怎么回事？”
“拘魂门的修行，无一不是掠夺活人魂魄，最高境界就是能强夺修行者的魂魄，从而吞噬对手修为。但拘魂门在我师父死后遭了贼，虽然被我发现，拘魂入体的秘笈还是被那人撕走一半，我现在也只剩下半部，所以只能炼制这些活尸，也是无奈之举。”
谭鹰简直知无不言。
吴凡笑道：“难怪你不肯教秦如海，敢情自己都不会。”
谭鹰略作沉吟，说道：“其实半部拘魂入体，威力也不容小觑，老头子我走火入魔落下残疾，练不了，如果有后人能够传承，我是乐意传授的。”
吴凡眉心微动：“莫非，里边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谭鹰娓娓道来：“秦如海并非真心拜师。我这些年暗中调查过，当年盗走一半秘笈的贼人，很可能就是秦如海他老子秦蓝玉。那贼匹夫让他儿子投入我门下，想学走我这半部拘魂入体，加上他偷去的半部得到完整功法，我岂能让他如愿！”
吴凡若有所思。
谭鹰又扯动干巴巴的嗓子开口：“小兄弟，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秦如海要杀的人？那小子心性歹毒，做事向来不择手段，身后又有他老子撑腰，真要斗起来，你容易吃大亏。”
吴凡问道：“听你这意思，是打算帮我？”
谭鹰点点头，嘶哑道：“只要你肯答应绕我一命，我送你一样宝贝，有这样宝贝在身上，就等于把秦如海的命捏在了手里。”
“我不杀你，什么宝贝拿出来瞧瞧吧。”
吴凡说道，当然剑还是放在老头脖子上。
谭鹰挥了挥手，墙边一具活尸突然睁眼，迈步走到俩人近前。他把手伸进活尸袖子里摸了又摸，最后掏出个土黄色的铃铛。
“我早在秦如海体内埋下尸蛊，平时不会有什么异常，但只要十步之内摇响这个催命铃，一响他痛不欲生，二响他魂不附体，三响他必定当场暴毙。”
“行，我说话算话，给我吧。”
吴凡拿过铃铛收进储物袋，倒真没出尔反尔，竖剑回手便转身离开了。
五分钟后，一群人风风火火闯进小区，直捣二楼谭鹰的房间，大厅内摆着的活尸便是确凿的罪证。孙若薇出面，以炎龙军团的名义将其逮捕，一排半死不活的尸体也被秘密抬走。
第三百零九章 有点吓人呐
人去屋空。
屋子里陷入寂静，约莫过了十来分钟，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从厕所里走出一人，穿着套浅蓝色中山装。
这人的脸型五官，几乎是跟谭鹰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同的是他看起来只有四十多岁，脸上没有老年斑，左眼也很正常，下肢更没有瘫痪。
走到大厅窗户边，拉开黑布，中年人看向小区外。
街道上行人熙来攘往，午后的阳光热情明媚，他的脸笑意阴冷。
小区楼下，背阴的一面，吴凡靠院墙站着，年轻稚嫩的脸庞也有着淡微的笑容。
……
周二毛又进城来。
上回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村里一个电话催促回去，说是厂里设备出了毛病。
这次是要把到店的新车取走，并且在好好跟兄弟玩耍玩耍，当然吴凡知道这家伙主要是想跟刚奔现的女朋友缠绵。
“你说你是不是也抽个时间把驾照考了？人家都是先拿本后买车，你倒好，反过来了，买了车子赵雄他们没空给你当司机，那还不是跟没买一样？”
坐上新车，周二毛感叹了一番小两百万的车子就是好，然后拍了几张照片发朋友圈，继而一本正经对吴凡说教起来。
“忙，学校里要上课，学校外边又一堆事儿。”
吴凡搓搓脸说道。
“这不，又得蹭你的车去个地方。”
崭新的卡宴开向南山疗养院，开车的周二毛这才没谈几天恋爱，性子却明显变得没那么咋呼了，说道：“听说你们大学不是能免费学车吗，以你的脑瓜，每天抽一两个小时练练，学会再花点钱搞个驾照就行了。要说这大学真是好啊，啥都能学到，我现在名义上是个村长，实际跟当老板差不多，坐在这个位置，越来越感觉吃了没文化的亏。”
“跟女硕士处对象，自卑了？”
“自卑说不上，要说自卑的话，不光学历，她家里条件也不是我这个土大款高攀得起的。就是咋说呢，有点后悔吧，当年没好好读书，回头看看好像路走窄了。”
吴凡盯着旁边的发小看了一会儿，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认真，并不是吹逼或者故意装深沉，好像几天之间成熟了很多。
男人的成熟有好几种类型，社会最常见的大概便是此时周二毛的样子，开始放眼未来，于是不禁为未来感到焦虑。
吴凡仰头闭上眼睛，没有说话回应。
车子到了南山脚下停住，今天的排查格外严，十米以外就隔起了围栏，平坝上甚至摆着两排装甲车，守卫的军人队伍中也掺入了数目不少的特种兵。
确认过车里坐着即将为大人物治病的年轻神医，哨卡才通知放行，但也只能沿着台阶走路上去，因为车道已经被大量军用卡车占满。
别说周二毛，吴凡也没想到，为孙嗣同治个病会引出这么大的阵仗。
很明显，今天哪怕是只鸟敢从南山上空飞过，都会被那几十处分散布点的高射炮打下来。
老爷子真的仅仅是一位炎龙军团干部的家属？必不可能。
“我擦，兄弟你这是要去见啥人啊？”
论官职还没有芝麻绿豆大的灵溪村村长不禁肃然。
“一个病人。”吴凡说道。
站在他的立场，孙嗣同的身份确实就是病人，关键是除此之外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自己都还蒙在鼓里呢。
沿阶梯到了疗养院正大门门口，便有一位独眼军官迎上前：“吴先生，请跟我来。”
咕噜……
周二毛咽着口水，等与带路的人拉开不远不近的距离，才用很轻微的声音在吴凡耳边惊悚说道：“这军装不是国内的制式啊，好像是雇佣兵，你要治的这位爷也忒牛比了，官方士兵加特种小队加境外雇佣兵，这是真正的黑白通吃啊亲娘诶！”
“我不保证前边那位能不能听见你的悄悄话。”
吴凡提醒道。
虽然孙老爷子的身份越发扑朔迷离，不过那是人家的秘密，该知道的早晚得知道，如果不该知道，少说几句准没错。
周二毛识趣住嘴，跟着貌似雇佣兵的独眼男子一路前行，渐渐进了竹林深处。
到这里，守卫情况似乎宽松了，几百米都见不着人，竹叶偶尔晃动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但幽静的环境其实更为肃杀。
吴凡丝毫不怀疑在自己感应不到的距离外，八个方位都各有一架处于有效射程的狙击枪，以及一双全神贯注的眼。
脱离现代科技，想必不知数量的修行者也隐藏在竹林中伺机而动。
杀机四伏。
而所做的这一切，竟不过是为了让孙嗣同的治疗过程绝对不受干扰。
亦或，这密不透风的防御和埋伏，是专门在等待某些必然要飞蛾扑火的猎物？
很难说。
穿过竹林到达的重点，是个山洞。
不过这个山洞和正常理解里的山洞很不一样，它是装修过的。
从外面看，像是人工开凿的防空洞，走进去后吴凡惊了，彻底对南山疗养院的本质产生了怀疑。
这些人简直丧心病狂，特么在山体里抠出个别墅！
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是闲的还是钱多烧得？
洞内空间极为宽敞，分两层，一层有大厅有侧边厢房，二层则是整整十八个房间。
孙氏一族的主要成员都聚在二层最靠里的房间当中，以老太爷孙嗣同为中心，成排站开，孙若薇站在右边最末尾。
“吴凡，这位是？”
问话的是孙承泰，一如先前在胡家相见的姿态，语气并不客气，带着浓浓的审问意味。
吴凡打心眼里不喜欢这种二五八万的拽巴巴态度，念在孙若薇以及孙老爷子人不错的份上，如实回答道：“我们村的村长，也是我发小，信得过。”
“爸，人家好心来帮忙，您能别老审犯人似的说话吗？”孙若薇有些胆怯，大概平日里都不敢在正式场合顶撞父亲，但还是站出来帮腔。
孙承泰看了眼孙嗣同。
老太爷和声道：“都出去吧，若薇留下，陪我和两个小朋友唠会儿。”
第三百一十章 施救
整个孙家，对吴凡的态度都算不上友好，孙承泰或许本来就是那副臭脸，另外几个看着像是孙若薇叔伯姑姑的，目光同样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病人家属当然愿意相信世上有神医，但没人愿意相信神医会这么年轻。
他甚至不到二十岁。
“小伙子，承泰那人就那样，几个兄弟姐妹里就他天赋最高，从小被我当继承人培养，过程中难免对他严厉了些，也就造成了现而今这副脾气。”孙嗣同慈和说道。
孙若薇也开口，说道：“而且这次是我爸爸主张由你来替爷爷进行最后一次尝试治疗，家族里，顶着很大的压力，一旦你失败他的风险是最大的。所以你别看他对你凶，其实他比谁都坚定不移的站在你这边。”
既是替父亲解释，也是不希望吴凡好心帮忙落个寒心芥蒂。
吴凡点头，他来了，就不会在意这些人情是非，冷眼也好热眼也罢，跟治病救人没有关系。
“你是吴凡的朋友吧，待会儿跟我们一起在楼下大厅等吧，记住千万不要出去走动，外面……很危险，遍地都是地雷陷阱，没人带路，这片林子就是真正的龙潭虎穴，随便一脚才下去，可能就粉身碎骨。”
孙若薇又向一旁的周二毛叮嘱道。
话音刚落，防空洞外头轰然一声震耳炸响，不一会儿，门口有人报告：“爸，是一只漏网的野獐踩了雷。”
“嗯。”孙嗣同淡淡回应。
周二毛瞪着眼，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还好刚才紧跟着带路的，要是稍微活泼点往歪了走几步，自己是不是已经没了？
……
简单几句，治疗便要正式开始了，本就是宜早不宜迟的事情。
按照吴凡的要求，洞内别墅已经将所有需要的药材和工具准备齐全，再检查一遍过后送进这个房间，孙若薇则领着周二毛去了楼下大厅等候。
没人说什么，但每个人的精神俨然都十分紧绷，包括周二毛在内，他怕照这个架势万一吴凡治不好，俩人有可能要被这家人碎尸万段以泄愤。
房间里只剩下吴凡与孙老太爷，此时吴凡正在给老人拔火罐。
“是不是很好奇，不就是治个病而已，为什么闹出这么大动静？”孙嗣同问道。
吴凡用钳子夹住一团黑色的绒毛，点燃的火苗熏着竹罐，回道：“之前确实很好奇，但现在没兴趣了。”
接下来的治疗过程极其复杂，容不得丝毫分神。
“孙家以外，希望我活着的人很多，想我死的人也不少。”老人笑了笑，说出这么一句，算是潦草解惑，然后便不再讲，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火罐护理。
轰！
防空洞外，地雷再次炸响，并且接二连三，连地面也微微震颤。
不知这次炸的，是野獐子还是人？
……
拨顺气脉的手法相当繁复，用的东西都是中医里很常见的，但很少有人具备这样的耐性。
整整一个上午，吴凡就是重复着拔罐、药灸、推拿按摩以及往老人身上抹药油，跟一般足疗店里的项目并无区别。
单调，且枯燥。
好在老爷子也是个定力极强的人，全程躺着任凭吴凡摆弄，什么事也做不了，却也没见不耐烦。
门口有人来送午饭。
“不能饮水进食，否则前功尽弃。”吴凡说道。
老爷子哈哈一笑：“那咱爷俩就一起挨饿啦！”
枯燥继续。
吴凡听见楼下传来喧闹，依稀是哪位孙家人坐不住了，开始正式发出质疑言论。
这吵闹很快平静下去。
老爷子结丹境界的修为，听力自然不比吴凡差，呵呵宽慰道：“非常人行非常事，受俗人指点在所难免。”
这是贬低自己的儿子抬高外人。
吴凡手指沾着药油反复按揉将药力缓缓透入老人三阴焦，问道：“您好像对我信心十足？”
孙嗣同很豁达：“甭论你现在的医术能不能治好老骨头，就凭你这颗定而不乱的心，将来必定是万万人之上，孙家多你这样一个朋友，亏不了！至于我还能活几年，那是天意。”
吴凡听得出，话里的客套意味很少，几乎没有虚假。
这应该是自己听过别人最高的评价了，但他没真往心里去。
一个人将来能达到什么样的高度，或者做出什么样的成就，那得真的到了那时候才算作数，别人如何说，都只是臆测，不算承诺，更不是谶言。
……
洞外又传来喧嚣。
事实上，一上午时间外面的吵闹就没停过，一直不算安静。
这次不单单再是地雷的爆炸，隐约间夹杂人声与子弹划破空气的密麻呼啸，显然是一场战斗，而非精心布置严防死守后单方面的猎杀。
能突破前院天罗地网走进竹林的，又怎能是简单的宵小？
吴凡熬了汤，三桶水将千年白灵芝与代替乌云藤的药丸熬作一碗，请老太爷喝下，然后说道：“接下来是最紧要的一步，机会只有一次，会很疼，请您忍着些，挣动的幅度尽量小点。”
老爷子喝碗汤吧把了两下嘴，道：“别说，这药汤还真香，比我在国宴上吃过的开水白菜还香！这真是药？”
吴凡微笑道：“毕竟材料难求，一千年才有这么一碗汤。”
孙嗣同倒是看得很开：“那我这辈子也是值了，这么稀罕的玩意儿，大佬都喝不上，我喝上了，就算是现在死也赚了！”
听到国宴二字，吴凡心思动了动，但也很快将念头抛诸脑外，提醒道：“刚才跟您说的……”
孙嗣同豪气干云：“不瞒你说，老头子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疼，别看我身上干干净净一道疤也没有，那受过的伤不比吃过的饭少几顿，尽管施展吧！”
吴凡捏着银针站在老人背后，看着那光洁的身体，确实很干净。
普通人活七十年，身上怎么都会有点磕着碰着留下的痕迹，可孙嗣同浑身不但没有一丁点疤，哪怕一颗最小的痣也找不出。
古稀之年的皮肤并未松弛，看上去很白，白得不正常，像玉一样。
这就是横练功法修行到结丹境的体现，刀砍不留痕斧凿不见血。
第三百一十一章 态度的转变
“我开始了。”
吴凡揉了揉饿得发慌的肚子，修行之后饭量本就惊人，虽然早上特意多啃了几个馒头，看来也不顶事，一餐不吃还是难受。
但是没办法，治疗的过程不能间断，再饿也只能忍着。
此刻他双目圆睁，再度以凝气境修为强行窥视结丹境的体内气脉流转，手起针落，一枚牛毛便携着大量真气刺入了一位横连高手的身体，疯狂抖动。
“钱大师，贼人猖狂，得请您去助阵了。”
洞外越发喧嚣，楼下大厅也跟着焦灼，请出了一位结丹境修行者。
“少爷放心，除非踏着老夫的尸首而过，否则绝不会有人打扰到老爷。”结丹境老者话语低沉且慷慨。
看来想要这位和蔼老人去死的人确实很多。
吴凡闭眼先给自己扎了两针，暂时屏蔽了听觉，不再去管外面发生的事情。
战斗这么激烈，肯定会有人牺牲死去，而他明白在这场战斗中自己的定位，就是不受外界干扰全神贯注治好孙嗣同。
所以哪怕今天天塌下来，他也不闻不问。
“第二针！”
长十二公分的银针倒扎进老人脊椎，入肉三寸，旋转有律，将千年白灵芝的药力引动至此。
这次吴凡用的也是离火神针，行针手法与当初用在胡茂身上的一样，于是孙嗣同所承受的痛苦也跟痛到胡茂遍地打滚的程度差不多。
肌肤血肉会在热气的冲击下被猛烈灼烧，撕裂的剧痛足以让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把持不住。
然而这位七十多岁的老人顶住了，周身大汗涔涔，湿透了遮羞的底裤，然后往下滴水。
孙嗣同却是咬紧牙关很轻微的抖动着。
吴凡同样不好受。
面前是个结丹境修行者，还是个横连高手，纤细的银针要刺穿防御对他来说就已经很费劲，之后还得用真气控制针上的力道。
他一身衣服也湿透了。
十二针落完，吴凡看东西已经模糊了，脑袋昏沉得厉害，随时可能晕倒，眼睛也疼，丹田内真气全空了。
“您得再忍痛半个小时。”他对孙嗣同说道。
老人冲他点了点头。
调好闹钟到旁边打坐休息了半个钟，再睁开眼，孙嗣同满身通红，蒸腾着冒出袅袅热气。
拔针。
又给了老人一碗七十二味药材煎熬出的药汤喝下，治疗便算顺利结束了。
“您稍作调息，差不多就可以洗澡吃饭了。”
吴凡叮嘱完，脚下一软直接靠墙躺下了，只怕是一夜七次也没他现在这么虚。
“哈哈！真没想到，我这病还有治好的一天！”
孙嗣同调息结束，冲了个澡穿好衣服，扶起地上的小伙子走出房间，豪气道：“就是你这针扎人是真疼啊，老头子我半条命都快没了，竟然忍不住有点感谢曾经在敌营受过的酷刑，否则还就未必忍得住！”
孙家众人围上来，无比殷切地看着老人。
“好啦！”
孙嗣同一挥手。
顿时整个大厅的空气流动似乎都轻松了。
“您怎么能扛着个小辈？不成体统……”孙承泰微微皱眉，但神情间其实隐藏喜色，毕竟，治好老爷子的人是他请来的。
孙嗣同骂道：“人家救了我的命，还不许老子扶人家一下？”
说罢，撑着一瘸一拐的吴凡站到洞口。
洞外竹林半边绿半边红，满目狼藉，尸横遍野。
死了上百人，大多是普通士兵和穿着奇异制服的雇佣兵，也有抱着大枪的狙击手，剩下的便是入侵者，要么被地雷炸成碎块，要么被合力围杀。
竹林倒了大片，只看残局，吴凡都能想象到过去的半天时间里，战斗有多惨烈。
究竟是谁那么想要孙嗣同死？
他脑海里自然而然地冒出这样一个问题，因为从着装来看，那些死掉的入侵者里，居然还有来自岛国的忍者。
一位古稀老人的存在，维护了多少人的利益，又妨碍了多少人的利益？
“老钱，辛苦了。”
孙嗣同侧过脸，对身旁一位带伤的老年人说道。
这大概便是先前出去迎敌的钱大师，结丹境的气息格外虚弱，身上有几处包扎好的伤口，眉宇间透着浓重的疲惫。
“老爷能好起来，我出把子力气不算什么。”钱大师说道，老实的忠仆模样。
士兵端来热气腾腾的盆菜，老爷子招呼同样饿了大半天的吴凡吃饭，后者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响了，丝毫没客气，自顾自盛上一大碗米饭胡吃海塞起来。
期间没人讲话，平时闹腾得不行的周二毛也出奇安静。
饭后，有人进来报告，说竹林里的雷区都已经排掉，灰熊部队借调来的特种兵和装备也撤了回去。
“小伙子，今天我就不留你了，老骨头好过来，得找那些捣乱的家伙算算账，改天再请你来山上喝茶。老大，送送两位小朋友。”
孙嗣同强调一如既往的和善慈祥，但仔细听，能琢磨出一股子肃杀的味儿。
吴凡知道，今天竹林里血战只是前菜，接下来又不知道有多少场发生在阴影之中的腥风血雨。
果然，这个世界从来都不像普通人看上去那般暖阳高照。
……
送俩人出去的是孙家老大，孙若薇的大伯叫孙知骞，位居本省一把手。
事实最能说服人，在吴凡成功治愈孙嗣同的顽疾之后，孙知骞收起了见面时那并不令人舒服的态度，说话很和气，瞧不出封疆大吏的架子，也不拿长辈身份摆谱。
“暗雷和陷阱都排掉了，不用再和进来的时候一样小心。”
“其实我们进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满地都埋着炸雷，这会儿知道没有雷了，反而心有余悸。”吴凡诚实回道。
其实心头多多少少有点不爽，不过人家态度既然都转变了，再计较倒显得自己小心眼。
另一方面，他也深知双方地位的悬殊，这样的差距之下，对方举止可亲，似乎已经是礼数十分的周到了。
随便出来个人就是一省之首，恐怕宋无双面对着底蕴这么恐怖的一家子人，也不好过于拿捏格调。
“还是得跟小凡你道个歉，虽说你和若薇是要好的朋友，也不代表你有替老爷子治病的义务。孙家在这件事上，亏欠你了，惭愧，我们这代人说年轻那是没脸没皮，说老又比老爷子的眼光差了十万八千里，希望你别太往心里去。”孙知骞说道。
同胞兄弟，这位当大哥的为人处世比孙承泰圆滑多了，不过倒也听得见诚意。
吴凡笑了笑：“叔叔严重了，换作我，估计也很难接受一个黄毛小子去治难倒了诸多圣手国医的顽疾。”
“哈哈，你小子这是变相夸自个儿医术好呢？”孙知骞大笑，转而自问自答道：“天下风云出你辈，就是该一代人比一代人强，未来是你们的！”
吴凡笑而不语。
孙知骞又转头问周二毛：“这位小朋友是村长？”
周二毛心思还沉浸在平生未见的大场面里，冷不丁回过神来，忙回道：“前任村长有严重违纪，被抓去蹲班房了，村里缺个人说话，我就顶上了。本来大家伙是一起推举我兄弟的，他得来城里读书。”
孙知骞呵呵点头，说道：“年轻人有想法有新思路，好好干。”
“诶，好嘞！”
第三百一十二章 炎龙军团的高层
一路将俩人送到南山脚下，孙知骞又象征性地聊了几句，便嘱咐自己的秘书开车跟着陪两个年轻人回市区。
到市区后，那位秘书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给吴凡留了个孙知骞的私人电话，夸了几句年轻有为也走了。
周二毛这才重新活跃起来，把前面大半天在大厅看到的事情绘声绘色描述一遍，表情精彩，显然大受撼动。
“那些特种兵，好家伙，别看不是跟咱一样的修行者，那打起架来一点儿不含糊，匕首在手里都甩出花了，我估计我现在这水平，跟人家单挑都够呛！”
“还有狙击手，太特么可怕了，我到最后都没瞅见人在哪儿，那子弹跟特么长了眼睛似的，跑再快都能打到身上。”
“姓钱的老头真猛啊！一个人单挑七个，人脑袋在他手里比拍西瓜还省事儿！不是还有个忍修嘛？趁着竹林挡眼睛蹦来蹦去到处躲，找着机会就阴着给人来一刀，你猜怎么样？钱老头一掌把周围十几米的竹子全特么劈了，冲出包围捏住那忍修的脑袋直接把那狗曰的倒着栽进了泥里！”
“这他奶奶老子要是哪天也有那功夫了，我看谁敢惹我！”
“现在还后悔没上大学么？”吴凡问道。
周二毛大大咧咧直摇手：“想通了，后悔没用！现在你把村子里的厂交给我，也教会我修行，我就把自己能做的事情专心做好就行，瞎琢磨别的干啥？”
“话又说回来了兄弟，孙家这么牛逼，你治好了他家老爷子，怎么也没见甩手给你几个亿花花？就白干呗？”
吴凡笑着调出手机通讯录里刚存进的电话号码：“不白干，孙家人的底蕴实力，真甩几个亿把我打发了，那才真的血亏。”
“啥意思？”
“当了这么久村长，这点道理还不明白？有些人的人情，比钱值钱。”
周二毛思索了一会儿，拍拍脑袋：“明白了！”
吴凡悠悠道：“这次你回去，可以筹备建新厂了，不出意外，过不了几天你这个村长就会变成镇长。到时候可支配的资源变多了，如果算不过来，就多向你媳妇儿咨询咨询，她是学这个的。”
……
炎龙军团。
炎国境内最富有神秘感的官方机构，神秘到九成以上的普通人，根本连其虚无缥缈的传说都没听过。
这个组织维系着修真界与世俗界的平衡，每隔四年，还往安全局无往不利的龙组定期输送新鲜血液，受散修敬畏，也被官方视为柱国之脊。
然而这样一个隐秘而又强大的机构，它的总部竟然堂而皇之设立在首都繁华地段的一栋大厦里，挂牌名则干脆就叫炎龙集团办公总部。
有意思的是，炎龙军团旗下还真经营着各种生意，控股的国内外上市公司多达二十六家。
大厦顶层，一道窈窕背影正立于窗边，手中拿着一张纸，纸上是份简单的报告书，内容大略便是安马市近几天的动静。
原本已时日无多的孙家家主忽然大病痊愈，治病过程中遭遇多方势力阻挠，年逾七旬的老人稍微休息了一下，便迅速以雷霆之势对省内局面进行了一番大洗牌，动作之后，无数人笑无数人哭。
“孙家的脾气是不是太大了些？现在炎龙内部不满的声音很多，外层，社会上也因此造成不小的动荡，说是地震也不为过，几位元老的意见是，应该敲打敲打。”
女人背后四五米远，合手站着一名中年男子，语气神态极为恭谨。
“元老？一大把年纪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女人开口，嗓音十分清亮悦耳，却有些冷。
“炎龙军团最初与炎国官方就是结盟关系，不是附属，他们越老越没骨气，一心想做奴才，顺着他们的意思办事，炎龙军团早晚变成断脊之犬，最后沦为工具。”
“我倒是很喜欢孙老爷子的作风，人老了，风骨没老。孙家是炎龙军团在安马市乃至整个南山省的门面，那些人明知道这一点，还敢动趁火打劫的心思，该杀！我想他们自己也做好了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心理准备，不是吗？”
“可是……”
“炎龙军团只能是刀客，不能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这也是凤主的理念，还有事么？”女人说话语调虽然很轻，但强硬的意味一点也不轻。
“没、没事了。”
“去做事吧，至于宋老爷子问的那件事，就回答说是巧合。”
“是。”
男人退下，女人重新拿起那张纸放在眼前，眼神凝在治好孙嗣同的少年神医的名字上，很简单很好认的两个字，她看了许久。
窗外炎炎烈日悄然转移着方位，一丝阳光投进窗帘缝隙，恰好映照上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光影间，像极了吴凡日思夜想的女人。
但也只是像而已，如果吴凡站在她面前，一眼就能认出这并不是自己的秀梅婶儿。
……
不出意料。
周二毛回乡的第三天就被提到了镇长的位置，省里下来的任命，即便有人不服，也只能憋在肚子里。
不得不说，孙知骞的效率还是很高的，然而吴凡更在意的，还是整个孙家报复敌人的效率。
有空处理村长升镇长这点蚂蚁大的事，说明该办的大事已经都办完了，而时间距离孙嗣同病愈也不过才一个礼拜而已。
这天，孙若薇穿上便装开着私家车来工业大学，接吴凡去参加孙家的宴会。
“是你们打击报复成功的庆功宴，还是庆祝老太爷身体好了？”吴凡问。
孙若薇回道：“说是庆功宴还是庆祝我们老爷子身体康复都行，主要是告诉地界上的这些人，孙家要倒台还得等几年，都安分着点。”
“对了，今晚的宴会，你林家那个小情人也会去，基本把安马市上流圈子的人都请了个遍。”
吴凡懒得计较这女汉子口无遮拦，把林霜霜说成他的小情人，问道：“炎龙军团不是只管修行者那点事儿么？怎么你们还压台面上的势力？而且你大伯咋还是南山省的扛把子？”
“什么扛把子！上层的事被你一说跟古惑仔似的！”
孙若薇停下来等红绿灯，说道：“炎龙军团是只管修行界跟世俗界的平衡，我们孙家可不是，安马市四大家族听说过吧？以前林家排第一，现在是孙家，台下台上都沾点，炎龙军团也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说清楚点。”
“能说清楚我不早告诉你了么？有些东西啊是秘密，我现在对炎龙军团都不敢说窥得全貌，能告诉你的只有这么多。”
吴凡撇撇嘴：“光把人胃口吊起来后边就没了，这还不如不说。”
孙若薇重新发动车子上路，说道：“聊正事儿，今晚请你去，除了你治好爷爷以外，其实你还有个身份。”
“老爷子要宣布招我当孙女婿？”
“爬爬爬！你小子现在胆儿越来越肥了，敢拿姐姐开涮？”
“那你说我还有什么身份嘛。”吴凡挺无辜的耸了耸肩。
孙若薇正色道：“宴会请了宋家，你无双姐姐不爱露面，本来以为她会派个夏发祥、韩军之类的心腹去当代表，结果她说，你都去了就没必要再派别人了，就让你代表宋家，用你真实的身份。”
“也就是说，你那个神秘少爷的身份，今晚就得见光了。虽然出席的只是上层圈子一小部分人，但你也知道，消息这东西没长腿，比什么长腿的东西跑得都快。”
第三百一十三章 梦醒，独登高楼
消息这东西没长腿，却比任何长腿的跑得都快……
吴凡目光略有些呆滞，看着穿过车窗进入视线的景物，没来由地心悸，想到一句话：梦醒，独登高楼。
今晚一旦在孙家的晚宴露面，就意味着作为宋无双的弟弟这重身份彻底曝光。
宋无双有意要借着这个机会将他推到台前，诚然，这的确是个很恰当的时机，或者说，就这件事情本身而言，再没有比孙家晚宴更合适的场景。
但那同样也象征着，距离宋无双闭关的时限已经很短，浩浩荡荡的宋家大业，即将沉甸甸地落到自己肩上。
“真教人惶恐。”
吴凡苦笑着摇起了头。
旁边孙若薇不解，换作别人，农村竖子出身，能摇身一变成为安马市巨头势力的代言人，只怕是做梦都要笑醒，这小子怎么反而好像不太乐意似的？
不过她也没问，每个人经历不同心境不同，思想当然不能一概而论，更何况谁还都有点不能说的秘密。
……
车子停在图利特酒店门口，将吴凡放到路边，又开到远处去找停车位。
作为全安马市唯一一家准超星级酒店，图利特平时的车位完全够用，只不过今天情况属实特殊，各式各样的豪车在此扎堆，不须特意声张，路过的行人都能看出这里要出大场面。
门外的保安较往日明显多了一倍，吴凡本以为自己过去又要被拦住，毕竟都被各种场合拦习惯了，然而当他走到门口，居然顺利通过，两行保安还恭恭敬敬地鞠了躬。
这什么情况？
小小纳闷儿了一下，吴凡低头看见了自己穿的阿玛尼西装，思绪豁然开朗。
这套西装正是跟宿舍兄弟们去买车那天置办的，四个人都搞了一套，想着今天参加的宴会是孙家举办，不同于那晚去胡家别墅，自然要修整边幅，便将这套西服穿上了。
虽然在真正的有钱人的眼里，七万多的衣服说不上贵，但总归走到哪儿不至于被人当作泼皮给一言不合轰出去。
人类社会，很多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而又肤浅。
图利特专门供人举办重要宴会的大厅在六楼，整个楼层足以同时容纳七百人，听上去好像不多，但反过来想想，够资格到这种地方吃饭的，全市加起来其实也凑不够这些个人。
所以宴会厅主要还是侧重于装潢，吴凡必须承认，站到大厅门口的一刻，自己身为乡下人的内心是极受震撼的，里面富丽堂皇的程度，料想就是古时候的皇宫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嘿！”
有只小手轻轻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吴凡侧目，看到一袭黑色晚礼服的林霜霜，相比上次在胡家别墅见面时的模样，她今晚的打扮明显也正式得多用心得多。
晚礼服剪裁颇具匠心，裙摆自腰身分为两节，如燕尾一般延伸绕后，既映衬出两条几乎没有瑕疵的长腿，又使得穿衣的人气质挺拔，不似寻常大家闺秀那般柔弱婉约。
今晚的林霜霜浑然像个公主，当然，是住在城堡里的公主，而不是商务会所里那种。
“我还怕我认错了呢，真是你呀！”
校花学姐手拈下巴郑重其事地打量了眼前男生一番，笑道：“你穿西装真帅！”
“难道平时不帅？”
“不一样，人靠衣装，如果你平时就是这样子打扮，我想当初胡烈招惹你之前，肯定要先掂量掂量。”
吴凡想到稍后的事有点紧张，便故意开玩笑希望能让自己轻松一些，说道：“我以为我霸气侧漏，穿什么都有王霸之气呢。”
林霜霜很诚实地回应道：“那些龙傲天小说里的话听听就好，不现实的，人的气质外在占七分，内在只占三分，全身破烂补丁，王爷出门也要被当成乞丐欺负，除非你面相很凶。”
吴凡看着她今晚的打扮营造出的与平常迥然不同的气质，深以为然。
俩人正闲聊着，孙若薇停好车随后也上来了，眼神暧昧地催促他们快进去，然后又说要帮家里招呼客人，兀自走开了，走前留给吴凡一道意味莫名的笑。
吴凡自然明白那眼神和那笑容是几个意思，林霜霜也不傻，好在俩人有着同样的默契，看破不说破使气氛免于尴尬。
……
受邀前来的客人很多，孙家作为官民两道都有极大话语权的本市第一家族，上赶着想抱大腿的人不计其数，除了林家以外，胡家也派了胡烈和族中一位长辈共同赴宴，而四大家族中的另外三家，想必也都有重量级人物到场。
人群里，王煜灿双眼发红。
“小妹，你在外面交的好朋友也来了。”他狠狠盯着与林霜霜一道进入宴会厅的吴凡，仿佛跟对方有着深仇大恨。
王紫嫣最了解自己这个哥哥什么脾气，对惹不起的人，凸出一个能忍则忍，忍无可忍从头再忍，可要是认准了能拿捏的软柿子，那是从来吃不得半点亏。
“王煜灿我警告你，吴凡帮过我，我不管你喜欢的那女孩跟他有什么爱恨情仇，你敢当着今天这么多名流的面找他麻烦，别怪我跟你翻脸！”
熟悉王家的人都知道，这对兄妹感情虽好，相处模式却历来跟相亲相爱不沾边，见面就互怼。
“你舍不得他丢脸，那你知不知道他让你哥哥我丢了多大的脸？”王煜灿对妹妹护着外人的做法很是不满。
王紫嫣理所应当道：“就你，丢脸八成也是自找的！”
王煜灿听了这话顿时更加火大，决心也就越发坚定，冷哼一声说道：“我今儿非得让他明白明白，一个臭跑腿的，蹦上天去也还是个跑腿的，本少爷根正苗红，他没资格跟我叫板！”
话落，便不顾王紫嫣的阻拦，朝吴凡和林霜霜走了过去。
王紫嫣见自己拿刚跟家里缓和点的关系都威胁不住，差不多就明白哥哥估计是真的在吴凡手上吃过很大的亏，单靠自己显然是没辙了。
担心之余，她将只好望向宴会厅最前方，也是整个大厅最为人瞩目的位置，那里有一道翩翩倩影，可以帮她替吴凡解围。
但脚步刚动，她又停下了，转而颇为好奇的又将目光放回吴凡身上。
“能让人民医院的院长俯首帖耳，能让夏发祥跟我哥对骂，转过头又不知道在哪儿把我哥气得喊打喊杀的，只有我哥那大傻子才信你真的只是个替人出面跑腿的。本小姐就不帮你，看你怎么表演！”
第三百一十四章 你要欺负我？
“用不用我带你去认识一下安马市这些名流？年轻一辈里，也不都是胡烈那样表面磊落背地阴暗的，跟他们打成一片，以后你再想低调点隐藏身份，出校门外会省掉很多麻烦。”
漫步在酒气与人群中，林霜霜提出个十分体贴的建议。
对于一个时常把自己包装得很寒酸的阔少而言，与这座城市的顶尖少爷们相识，的确可以免去很多的小人作祟。
吴凡却微微摇头，如果今晚他只是治疗孙嗣同的少年神医，那样做当然有用，然而事实是今晚的宴会，必定要因宋家少爷露面而轰动。
届时，不必林霜霜引荐，这些人都会认识自己。并且在不久后，这座城的更多人都会知道，宋家临时的掌权者，是工业大学一名普普通通的学生。
林家大小姐冰雪聪明，只凭他摇头的举动和微末的表情，便隐隐有所悟，不禁面露惊讶：“难道你……”
“是的，你应该已经发觉了，今晚宋氏的核心人物都没来。”吴凡对女生的猜测给予肯定回答。
林霜霜问道：“你准备好了吗？”
吴凡微笑道：“不可能任何事都等到你准备妥当了才发生。”
林霜霜怔了片刻，轻微发出一声叹息。
关于宋无双将要暂时离开安马市的消息，在最顶层这一小撮人的圈子里并不是秘密，按照以往的惯例，宋无双不在的时间，暂代大权的都是夏发祥、韩军这些老人中的某位。
但随着近两月来宋家神秘小少爷声名渐起，不少人猜测，这次宋无双一走，就该轮到这位小少爷浮出水面了。
所以大家都等着看，不仅仅出于好奇，万一这位小少爷压不住底下功勋卓著的老臣，宋家的笑话还是难得一见的。
希冀之中，自然也不乏胆大包天的野心家。说白了，四大家族之下，各股势力对宋家的敬畏真的很单薄，只局限于敬畏宋无双本人，而再往上的四大家族，更是压根没有敬畏可言，宋无双离开安马市一段时间，谁不想从交椅没坐热乎的小孩子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利益驱使下的资本世界，并不会比荆棘密布的修行之路文明。
……
酒杯落地，玻璃碎裂。
吴凡崭新的西装被香槟打湿了半截袖子，旁边王煜灿满脸坏笑的道歉：“哎呀，不小心挤到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林霜霜亲眼看着这家伙故意把杯口歪着往人身上蹭，柳眉微蹙：“旁边根本就没人，谁能挤到你？王少，你有点过分了！”
王煜灿不愿意跟林家大小姐发生口角，索性装聋，矛头对准吴凡，呵呵冷笑道：“说实话，我就是故意的，你这身西装租来不便宜吧？是不是很生气？”
吴凡确实很生气，人生头一套西服，自己都不敢动作太大，舍不得弄皱，就这么被人故意往上泼酒，他没打算忍让。
“你什么意思？”
“没意思，就是告诉你，下等人应该好好在垃圾堆里待着，别出来乱窜脏别人的眼。”王煜灿说道，“识趣的马上夹着尾巴给我滚！”
“欺负我？”
“看出来啦？本少爷跆拳道黑带，你不服可以打我啊！”王煜灿嚣张得不行，还真就巴不得乡巴佬动手，那样自己不但可以痛痛快快打这小子一顿一雪前耻，打完了，就凭这小子卑贱的身份，还得被孙家让人给丢出去。
然而美好的计划刚在脑海里现出个雏形，一记势大力沉的耳光便将他思绪全部打断。
一阵混乱的响动后，附近的人们全都循声望来，只见王家的大公子撞退了两张长桌，身子佝偻挤在桌框下面，唇鼻冒血，模样煞是狼狈。
“我一直以为只有电影里会有人提这么贱的要求。”吴凡端着杯红酒慢步走到王煜灿面前，酒杯倾斜，猩红的酒水当头淋下。
……
半边宴会厅死寂死寂的。
有人挨打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打人了，在孙家举办的晚宴上。
宾客们很诧异，发现打人的是个很面生的小年轻。
真是好大的胆子，难道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很快更多的人把注意力集中到这边，里面有当初参加胡家酒会的客人，认出了这个在胡家别墅撒野的小孩，随即想起了曾经的惊魂一夜，内心忐忑，不过他们接着又想起，传闻孙家即使对那类人也有巨大的威慑力，心情便又平复不少。
“住手！”
一声断喝响起，走来两名中年人，发声的人走在前面，人们这才知道被打的是正大光学老总王博阳的儿子。
“穷山恶水出刁民，看来是真的，你在乡下蛮横惯了，是不是以为什么地方都可以任你胡来？”王博阳怒视着吴凡，表情无比难堪。
今晚参加宴会的，都是本城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当着这些人的面被人打了儿子，就无异于把他这当老子的脸皮按在地上摩擦。
关键这俩小崽子打架就打了，能不能分点场合！
孙家绝对不会偏袒哪一边，论起来就是各打五十大板，所以他必须在孙家插手之前，把王煜灿从争端里摘出来。
“耍横也就算了，也不长脑子多瞧瞧自己在谁的地头闹事，你简直没把孙家放在眼里！”甩锅的精髓就在于不问青红皂白先扣个帽子，王博阳深得要领，根本不给吴凡张嘴的机会，话音刚落又对宴会厅门口的保安喊道：“有人扰乱秩序，赶紧把他驱逐出去！”
他就是要让吴凡有口难辩。
然而门口的一群保安稳如泰山，动也不动。
能被派来这座宴会大厅看门的保安没有一个是傻的，他们可亲眼看着孙家小姐跟那年轻人有说有笑，那模样分明不是普通的客套，而是亲近。孙家是今晚宴会的东道主，赶人家的客人，那不是吃饱了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吴凡戏谑道：“想不到我这乡下人的名气还挺大，什么阿猫阿狗都认识我。怎么，乡下人就活该让你们欺负，不准还手？”
王博阳眉心一鼓，小王八蛋这是要反被动为主动啊！
第三百一十五章 是让你们滚！
“伶牙俐齿！”
与王博阳同行的男人站出来，沉声说道：“无论什么原因，都不能在孙家的宴会上动手，你究竟知不知道孙家是什么样的存在？”
这人吴凡在林家别墅见过，是林霜霜家里的长辈，不过为长不尊，跟林成文端端一路货色。
林霜霜不悦道：“三叔，吴凡对我们林家可有大恩，你帮着外人来欺负救过爷爷的恩人，让爷爷知道恐怕您不好交代。”
林仲道不以为然：“谁能说的清呢，我始终觉得老爷子那时候本来就快好了，被这小子捡了个便宜而已，所以这个恩人我不认。也就你单纯得犯傻，会信他毛都没长齐真是个神医！”
林霜霜气得够呛：“您是说爷爷也老眼昏花识人不明吗？”
林仲道抱着双臂散漫道：“我可没那么讲。现在是在说他闹人家孙家的场，就事论事，这种乡下蛮子行径，该打！你把这乡下人带进来，孙家问责你也难辞其咎！”
王博阳不敢掺和进叔侄女俩的对辩，只能盯着吴凡：“无论如何你坏了晚宴的气氛，孙家发火之前，趁早磕头认错走人！否则我不跟你计较，孙家的怒火就够你喝一壶的了！”
“你们这边闹闹腾腾吵什么？”
双方正僵持，秦如海加入战场。
王博阳不认识这人，林家早年与统率安马市炎龙军团的孙家交情颇深，林仲道恰好认得这是本城炎龙军团某位干部的侄子，腆着笑脸上前把事情经过讲了一遍。
故事的公正性不必苛求，实际连真实性都欠奉，林仲道原本就不清楚事情始末，全靠一张嘴巴编，居然顺利拉到一位铁盟友。
“你活腻了？”
秦如海丝毫没有考究这番说辞的意思，听完便坚信不疑，冷眼盯住吴凡。
旁边都是精明如猴的油条，一瞧这阵势就能瞧出点门道，敢情这小子走到哪儿都能招仇人呐！秦家少爷明显也与其过节颇重。
“跪着，爬出去！否则我秦家的高手就要替林家拍苍蝇了。”秦如海沉声威胁。
他比在场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更清楚这场晚宴举办的目的，有个很重要的环节就是向大家介绍这个治好孙嗣同的少年神医，如果出口恶气的同时还能让孙家隆重介绍贵客的时候没人可介绍，那简直一箭双雕美得不能再美。
至于孙家问责起来如何处理，这不是站着仨现成的背锅侠么？
你一言我一语间，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吴凡被塑造成了跟着林家小姐来蹭饭吃的乡巴佬，蹭饭偏还没蹭饭的觉悟，一点不老实到处惹是生非。
“你怎么都不还口啊！”林霜霜急了。
她一张嘴哪对付得了对面三条舌头轮番抢攻，说上几句，本就不擅长跟人语言掰扯的她直接连话都插不上了，只能看着人家满嘴胡言，而被攻击的吴凡却在那跟个没事人似的立风雨不动。
稳重自若，姿态帅是帅了，可对事情并不会产生任何帮助。
这时被扇得七荤八素的王煜灿也缓过劲儿来，演技爆棚，站起来含泪痛斥，说着说着还从嘴里吐出两颗带血的牙。
“我都说了不小心了，也跟你道过歉，你衣服是有多金贵？二话不说上来就给我一拳，根本就是土匪！”
不远处胡烈看着这幕兴致盎然。
要不是堂弟的解药捏在吴凡手里，他也想参与进去痛打落水狗。
“小叔，咱得帮忙加把火。”他对旁边的中年男人说道。
男人谨小慎微：“不行，你爷爷说了，在找到高人为小茂解毒之前，不能跟这家伙撕破脸。他现在一定气急败坏，我们上去，把他惹毛了你弟可就成了他泄愤的发泄口。”
胡烈冷笑：“我可没说要落井下石，我的意思是，帮帮他。”
男人微微一愣：“帮他？秦如海可恨不得他死，就算要跟吴凡化敌为友，也不该挑这个时候。”
“小叔，有些事不自己出面也能做。”
“……啊，原来是这意思，小烈，难怪你爷爷把你当接班人培养，你这娃子，脑袋瓜是真灵光！”中年人拍拍额头一下子想明白了，迈步向大厅前面最热闹的地方走去。
胡烈留在原地默默看着饱受攻击的吴凡，以他对这位老对手的了解，这不是个舍得吃亏的主儿，既然不回嘴，势必胸有成竹有所倚仗。
“你一直藏着身份让我无从下手，今晚，看来你藏不住了。”
今晚，吴凡的底牌会露得一干二净。
……
“各位，有什么事不能和和气气的说呢？吵吵闹闹的，对孙家的面子不好看还在其次，几位都是声名在外的人物，传出去也不好听。”
一个浑厚的声音镇住了场面，灵源集团的大股东孙灵源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是本市著名大财阀，他还是孙家老爷子的二儿子。
孙家人终于出面了。
王博阳赶忙领着儿子上去恶人先告状，孙灵源听后面无波澜，跟在身后的孙若薇不淡定了，恼火道：“滚出去！”
王博阳与儿子同松一口气，转而瞪着吴凡声色俱厉：“孙小姐发话了，让你滚出去，你还想赖着不走？”
孙若薇盯着这对父子：“我是叫你们滚出去。”
王博阳跟王煜灿齐齐呆住，脑子转了一万圈也没转明白怎么回事，王博阳苦哈哈道：“孙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对孙老爷子和孙家只有尊敬，没敢乱来，您可不能偏听偏信啊！”
孙灵源笑呵呵说道：“人家一句话没说，我们怎么偏听偏信？”
孙若薇把门口的保安招呼过来，然后冲着王氏父子一挥手：“请出去！”
保安们这次就很听话了，不由分说将俩人架出大厅丢掉，尽管很丢人，父子二人却都忍住不敢挣扎反抗，只能低头不去看周遭无数的嘲讽目光。
他们怎么也想不通，这乡巴佬边上站着林霜霜，又跟孙家小姐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凭什么他就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说，她就信他？
这不是吃醋，是真的感到诡异。
“爸，咱俩咋办？”王煜灿脸臊得绯红，本来想找场子，结果丢了个前所未有的大脸，还连累了亲爹。
王博阳很想守在门口看个究竟，磨不住保安抽出棍子赶人，只好带着儿子仓促离开：“你这回怕是踢到钢板了，早就叫你收敛点收敛点，老子真想踹死你个败家子！”
第三百一十六章 搅局
“还好你妹妹还在里边，你发个短信给紫嫣，让她好好注意这小子，回来有什么情况都仔细说说，我倒要看看，这小白脸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能让林小姐和孙家小姐都护着他！”
王博阳一边走一边说道，表情悻悻。
参加今晚宴会的资格是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原本以王家依附着林家的地位而言，他的权势并不足以进入孙家的邀请名单。
还计划着能多与里边的顶级名流攀谈攀谈，好捞回几笔大生意，结果还没开始就结束了，还是以非常丢脸的方式被人赶出来。
不过生气归生气，到了知天命的年纪，气性不至于影响理智，该考虑的东西王博阳都想到了。
王煜灿嘟囔道：“您还指望那丫头呢？胳膊肘恨不得拐到人家家里去，我去跟那小白脸找茬的时候还拦着我，八成是看上人家了，就算真知道什么，也肯定不会跟家里通风。”
王博阳一听，火气又上来了，话里没什么好腔调：“现在看来，你妹妹拦你拦得对不对？论为人处世这点，你比你妹妹差远了！也就是她是个女娃娃，又死活想去当医生，不然这家业老子非分给她一半不可！不，一大半，给你再多都是糟蹋！”
王煜灿很委屈，也不服气：“妹妹那么好您还成天给她说婆家，人家明明都还不想嫁人……”
王博阳直接动手，没怎么留力气在儿子脑袋上一拍：“都快奔三的姑娘了，不嫁人等着当剩女？别说废话，赶紧给你妹妹发短信，她知道分寸。”
王煜灿瘪瘪嘴想说声老顽固，但终究没敢顶撞。
……
宴会厅里，热闹继续。
秦如海俨然成了孙家最不受欢迎的客人，抽魂案那档子事被捅破后，整个孙家都知道这小子阴损得很，在孙若薇进入炎龙军团的考核上使绊子，今晚又故作理中客，吆五喝六为难吴凡，没人愿意再搭理他。
上去打了好几次招呼得不到回应后，秦如海看向吴凡的眼神敌意愈发深厚。
吴凡视而不见，忽而想起谭鹰给的铃铛，想试试真伪，便借着帐幔遮挡取出催命铃轻轻摇了一下。
大厅环境十分喧嚷，铃铛的声音几乎被淹没听不见，但一摇过后，秦如海果然痛苦倒地，抓心挠肝肢体扭曲，转眼间满脸毛毛汗。
吴凡见好就收，将铃铛放回储物袋。
据谭鹰所说，这催命铃摇响三次中蛊的人当场就得暴毙，能要人命的好东西，当然不能只图一时之快就用掉，那太浪费了。
“小凡，你看方不方便给他扎两针？”
孙家老大孙知骞见状，走到吴凡身边小声说道。
“您应该知道我和他的关系相当不对付。”吴凡回道，算是讲述，也算是个疑问句。
孙知骞说道：“我想我比你更讨厌他，他做的很多事我都知道，按理早该处以极刑！”
“那我就更好奇了，他今天要是倒霉点死掉了，岂不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孙家最近和秦家的关系很紧张……”
孙知骞给出谜底。
吴凡这才点了点头，明白这位省首乃至整个孙家的顾虑。
他即使不知道秦家究竟有什么背景，不过能在秦如海罪证确凿的情况下，硬生生保住这厮一命，想来在炎龙军团内部的能量，至少是能与孙家分庭抗礼的。
秦如海该死，却不应该死在孙家的宴会上。
……
吴凡是在场唯一清楚秦如海为什么痛不欲生的人，要治他当然很容易。
催命铃一响撕心裂肺，但也只是痛而已，并不要命。
只要不听到第二声铃响，忍忍也就过去了，所以只需要镇痛即可。
银针刺进大拇指，正转三圈反转三圈，真气透过针尖很快使疼痛平复。
众人见秦如海平静下来，不禁啧啧称奇。
此时孙知骞适时发声，对众多宾客说道：“想必诸位也都知道今晚孙家举办宴会的目的，就是庆祝我家老爷子大病痊愈，另外也向大家隆重介绍一下，我们孙家的恩人。刚好，这位小神医的本事，大家也都亲眼目睹了。”
宴会厅里先是一阵沉寂，随后变得聒噪。
这些人在安马市属于绝对的金字塔尖，能量及不上四大家族，却也不至于脚后跟都摸不到。
关于孙家老太爷的病，大多数人都有所耳闻，据传被顽疾困扰多年，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不料今天有了这样一场晚宴。
孙老爷子病好了，孙家第一世家的位置又瓷实了。
“难道治好令尊的，就是这位小朋友？”
“听说之前数位圣手国医联手，对老爷子的病都束手无策，这位看年纪二十不到，水准已经超过国医？”
即便由本省一把手亲口宣告，也免不了有质疑的声音出现。
情理之中，就像吴凡今天穿了套阿玛尼就被保安顺利放行一样，医术上也有以貌取人的传统，年纪，便是阿玛尼和批发货的区别。
孙知骞把话筒让出来，意思是要吴凡自己来解释。
从小到大都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过话，看着满厅几百号人，吴凡本来以为自己会紧张，然而走到话筒前面，却发现内心出奇地平静。
转瞬，明白了，这是实力带来的底气。
孙嗣同就是自己一次一次按摩推拿、一次一次药灸熬汤加上一针一针治好的，又没弄虚作假贪他人之功，有什么好慌的？
“其实我能理解诸位的怀疑，大国医大圣手都治不好的病，凭什么我能治好？我水平比国医还高为什么我不是国医？”他轻描淡写说道。
“对啊。”
“而且这也太年轻了！”
“朋友，我不太能说服自己相信你的医术，敢不敢跟我比试一下？”
一道不和谐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人群中走出一名青年，神色倨傲，看向吴凡的眼神有着浓浓的不屑。
随着这人出现，气氛出现了瞬间的断层，众宾客同时惊讶不已。
他们怀疑吴凡的真材实料是一码事，孙家的气量也容得下旁人追问，可也就是问问而已，现在突然有人冒出来光明正大直说吴凡不行，不就等于说孙家骗人？
“啊这？这人是谁？”
“胆子也太大了，这不是打孙家的脸嘛！”
第三百一十七章 青牛金针
局面一时间微妙了起来。
原本准备用一句‘术业有专攻’来打发这些提问的吴凡有点反应不过来，侧过脸望着孙家人，以为这是他们安排的助兴节目，然而孙氏一众人看上去也是满头雾水。
按说没人敢这么不给孙家面子，即使吴凡是假的，孙家希望他是真的，只要给出几句像样的说辞，那他就是真的。
直到秦如海一脸得意站到那名青年身旁，谜底才水落石出。
“你是西南针王苗顺通的弟子吧？”孙灵源出面问道。
青年挺有古礼的向他一拱手微微低头：“正是，家师托我向孙先生带个好，您在村子里投建的希望小学，今年年中已经教出了第一批学生去县里初中报道。”
孙灵源脸色难看：“你师父知道你来安马，知道你来给我孙家找麻烦么？”
青年说话很和气也很圆润：“行医之道悬壶济世，本不应争名逐利捧高踩低，但我还年轻，见不得有人欺世盗名，也怕孙先生让人给骗了，这才受秦公子相邀，前来试试这位小兄弟的真伪。这，也是给孙家找麻烦么？”
“西南针王跟秦如海他爸是结义兄弟，一手针灸术在南方几乎称魁，秦如海敢把这人请来对付你，应该不是草包。”
孙若薇在吴凡耳边低声向他道明了青年的来历，转身又把矛头直指秦如海：“吴凡刚刚才救了你，这叫大人不计小人过，你现在让人来拆他台，这叫端起碗吃饭丢下碗骂娘，能做个人吗？”
秦如海当然不领情：“也就是我兄弟准备事儿来得晚了点，要不然哪轮得到他那三脚猫的医术丢人现眼？”
“你简直不知好歹！”孙若薇愤愤不平。
“好啦，没关系。”
吴凡站到孙若薇前面，并不往心里去。
毕竟，刚才肯帮秦如海施针，还真不是孙若薇说得那么高尚那么不计前嫌，一方面是免得孙家难办，一方面，自己把秦如海的问题解决了，也减免一些其他医生上手从而发现秦如海体内有蛊的风险。
他还指望着催命铃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呢。
“贵姓？”
吴凡对那名青年平淡问道。
青年瞥了吴凡一眼，桀骜开口：“不免贵，立早章，单名一个震字。”
吴凡学着对方之前的样子拱了拱手：“吞天吴，天神下凡的凡。”
章震嗤笑出声：“你敢再不要脸一点？”
“怎么比？”
吴凡没理会他的耻笑，径直问道。
章震果然是有备而来，伸手一指走廊，说道：“这是我特意找来的病人，一共十个。很简单，我们一人五个，病症都是一样的，谁先治好谁就赢，我只用针术，至于你，想用什么就用什么吧。”
这是对自身本事有着绝对自信而带来的大度从容。
“赌注呢？”吴凡又问。
章震负手说道：“我不打算从你那里得到什么，输了的话，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然后滚出去就是。”
“如果你输了呢？”
“我不可能输。”
“我说如果。”
“那我也向你磕三个响头，不过很可惜，你没那个能力。”章震说道。
吴凡脸色变得严肃：“磕头，送出的不过是尊严而已。你这样的人，为虎作伥，我不知道你收了秦如海什么好处，但帮着他来陷帮助你家乡建设的孙灵源先生于话柄，我认为你没有尊严可言。所以我不要你磕头，毫无意义。”
章震仰头道：“那你想如何？”
吴凡面色深沉：“如果你输了，我会亲手废掉你引以为傲的针术。同理，我输了之后，你也可以废了我。”
全程表现得很轻挑的章震这才有了几分严肃，当然那未必是他开始重视对手，而是被狠话激起了戾气：“好！既然你非自寻死路，小爷就成全了你！”
……
孙若薇无比担忧，跑到一直不说话的老太爷面前：“爷爷，真要让吴凡跟他比这么狠？”
孙嗣同淡而无味的反问：“你对小凡没信心？”
孙若薇掩饰不住激动：“他才十九岁！章震可是正宗的西南针王二徒弟，六岁就被苗顺通收养跟着走南闯北，光学医的年头都比吴凡的年纪大一岁！吴凡虽然能耐非常，可万一输了呢？”
孙嗣同不以为然道：“人的一生有大大小小无数场战役。”
这话老人常说，孙若薇知道后半段：幸运时能打上有把握的仗，可人生总是意外居多，没把握的仗有时也不得不打，因为不打便是输了。
“我不管，吴凡不能在我们面前被人废掉！”
“且放宽心吧，这小子，比你想的厉害得多，我说的不止是医术。”
孙嗣同人老成精，世事看得通透，人心更是琢磨了个八九不离十，看着孙女一张水灵灵的脸蛋焦急得不成样子，叹了口气，暗笑你什么时候见他吃过亏？
比斗在宽阔的走廊里展开，这应该算是一场文斗，双方分别是西南针王的亲传弟子，以及据说是治好了孙家老太爷的少年神医。
观众是数百名见过大世面的本城顶级名流。
虽说都很年轻，不过观众们内心还是看好章震居多，毕竟传承脉络清晰，实打实的名家子弟，而吴凡自始至终没自报过师承，可能是半路出家的野狐禅，甚至只是孙家包装过后推出来吸引眼球的棋子。
真正治好孙嗣同的也许另有其人，在或许，孙嗣同的病根本无救，借今晚的宴会作最后的虚张声势？
人们心思逐渐活泛，这场比试的输赢也因此愈发有了看头。
“青牛金针！”
原本众人屏息观看，观众人群里很安静，却突然有人高声惊呼。
只见章震取出了一张绣帛针囊，平铺打开，其中长短粗细各不一致的针都是黄金打造，灯光下隐隐又泛着青光。
一个人惊呼过后，就像点燃了一串鞭炮，话语声接二连三。
“还真是青牛金针，针王给我女儿治癫痫的时候我见过！”
“这怕是西南最有名的一副金针了，相传是元末的蝶谷医仙胡青牛传下来的啊！”
“金针即为衣钵。”
“想不到啊想不到，这章震还不到三十，针王已经把青牛金针传给他了，那几十年之后，西南针王的名号岂不是也……”
这些人讨论得越热闹，孙若薇心里越是没底，青牛金针在手，章震只怕是从西南针王那里学来的真传没有九成也有七成了。
这似乎更关乎气势，如果吴凡只是拿出一副普通的银针，还没开始比就先落了下乘。
第三百一十八章 这，就好了？
吴凡会拿出一副什么样的针？
这是所有人都关心的问题，包括孙家人在内，甚至也包括吴凡自己。
人类的心理就是如此，每当珠玉在前，后面的都会被下意识地拿来比较，比如蹲在街边看美女，如果第一个看到的就是祸水级别，那么后面的即便也是美女，只要相差得远些，仍然会让人感到索然无味。
再比如，一个女生谈了男朋友，如果现任不如前任，也会为人所诟病。
观众们期待着吴凡的针，尽管大概率比不上有‘南方第一名针’之称的青牛金针，至少也要有点说得出的来头，不至于太跌份。
“花里胡哨！”
吴凡见着传说中的金针瘪了瘪嘴。
现在他所面临的窘境就是，储物袋里确实就只有一套银针，非要说哪里不普通，就是比一半的银针贵点。
“你倒是也花里胡哨一下啊！”秦如海大声揶揄。
人群唧唧歪歪。
林霜霜抱着一只针囊走来，嗓音清澈：“其实就像剑客比剑，真正论处高低的是剑术，太执着谁的剑更名贵华丽，反而本末倒置。难道没听过独孤求败晚年随手折条树枝，照样打遍天下无敌手吗？不过你们既然一定要看，吴凡也不是没有好针。”
说着话，她已经把针囊递到吴凡手中。
初入手时，吴凡只感觉这针囊重量不对，比正常的一套银针沉了两倍有余，而悬针的布裹看上去并不如青牛金针的绣帛漂亮。
事实上可以称之为一卷破布，唯一值得说的，大概便是这针囊似乎颇有些年月了。
“一个朋友托我转赠给你的，这是她爷爷的遗物，她说世上只有你够资格继续用。”林霜霜说道。
吴凡有点懵，怕误会了对方故意给他找台阶下的说辞，便压低声音问道：“我还认识你的朋友？”
印象中这姑娘明明很缺朋友，除了谈晓蕤，就剩个柳燕了。
然而林霜霜说的仿佛是事实，一点也没心虚，朗声说道：“我很多年没走过亲戚的表姐，姓柳。本来想宴会结束再给你嘛，就是这么巧，刚好用得上。”
吴凡立即有了猜测。
认识的人里姓柳的不少，但大多都是同学，既然是林霜霜的表姐那年纪肯定比她大，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见识过离火神针的柳晴。
村里支援下乡的漂亮女村医，居然跟林霜霜是表姊妹？
世界未免太小了点。
“诸位，这副针是泥菩萨柳正风老先生生前用的，名为‘满天星’，用这副针跟青牛金针相比较，应该不落下风吧？”林霜霜转过脸毫不怯场地向众人问道。
场面霎时间安静下去，然后是炸锅般的喧沸。
“当然不落下风！”
“柳老先生那是能名留青史的大医啊！”
“这满天星，虽然不是古时候流传下来的传奇名针，可我听说好多圣手都眼馋得很。”
“太了不起了，满天星对上青牛金针，今晚这场比试简直应该让电视台来全程报导！”
出乎吴凡意料的是，泥菩萨柳正风掀起的议论，比那位西南针王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是因为他不晓得柳晴已过世的爷爷是怎样一位深得爱戴的良医。
从观众们七嘴八舌的言语间，故事大致有了脉络：两度拒绝国医称号，平生义诊无数，一身斐然医术却并不折腰事权贵，主要的患者永远是那些身患重疾又无钱医治的贫苦人家。
有钱人想请泥菩萨出手，比普通人困难很多，这种欺上媚下的风骨，也许不招这里个个身价数十亿的富贵人喜欢，却必然能赢得他们的尊敬。
再加上柳正风是安马市本地人，民众们对这位神医的热情自然比远在渝州的针王要高。
可是章震就不乐意了，自家师父的风头被别的大夫抢去，携带的传世名针也顺带着被压下了一开始的气势，便直接夹起一枚金针，阴阳怪气道：“满天星是好针，那也要在有才有德者手里，就怕被你糟践了。”
“只怕青牛金针救命无数，这一世才所托非人。”吴凡冷笑。
秦如海也不爽，嚷嚷道：“嘴皮子再能掰扯都是废话，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
此时章震已经开始着手治疗第一个病人，人都是他找来的，病症早就了然于胸，却还是装模作样地念叨了几句才开始下针。
吴凡握住满天星针囊，想起泥菩萨柳正风生前事迹，不禁肃然起敬，心中默念道：可能我不像你上一任主人拥有那么高尚雅洁的道德情操，但我也定不会辱没你的名声！
针囊铺开，粒粒银针真好似名字一样，湛湛光明闪烁灿若星河横挂霄汉。
“好针！”
眼手共用，第一枚针捏进指腹，吴凡就感觉出这针并非普通的纯银打造，其中糅合了大量不知名的矿物质，导致份量变重。
这种针到一般中医手里，不见得是好东西，因为重量差异可能反过来影响施针的准度和力度，但到真正的用针高手手中，就是如鱼得水。
针灸到了一定境界，必定是以气御针，而针里的不知名矿物，与真气有着超然的亲和力，引流效果极佳。
手握满天星，吴凡对第一名病人只用了一针，然后随便从宴会厅里拿了个空的水晶碗出来，放到病人面前。
几秒钟后，病人对着空碗猛烈咳嗽起来，吐了满满半碗血和黑色秽物的混合体。
“诶？我真的舒服了好多！呼吸一下子顺畅了，神清气爽的！”
那人惊喜不已。
吴凡说道：“你这是常年过度饮酒吸烟导致的肝肺两热，一边阳火过旺，一边阴火过盛，交互影响怎么治都难治。看你应该是个搞销售的业务员吧，以后应酬尽量克制点，实在不行换份工作，别年纪轻轻搞得自己半死不活的，这次虽然治好了，可你再过那样的生活，不出五年你还得进医院。”
三十几岁的病人被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学生说年纪轻轻，结果还不得不听人家一本正经的训话，连连点头：“是是是，我以后一定注意，唉，这不是为了生活嘛！”
“生活，命没了还拿什么生活？你现在挣的钱不够你老了住病房的！”吴凡声音严厉了几分。
病人只是摇头叹气。
接着吴凡站到第二个病人面前，而章震那边还没解决好第一个病人，给人家插了满身的针正在开药方。
“神气什么？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章震对上他的目光，很是傲慢。
吴凡不睬，银针消毒扎入第二名病人，依旧只用这一针，旋即走到第三个病人面前。
“我去，这又好了一个？”
“针灸这么简单？我感觉我上我也行啊！”
“怎么针王第一个病人还没搞定？这差的有点远啊……”
第三百一十九章 掌声雷动
吴凡原以为这些病人会十分棘手。
然而连续单针治好三人后，他的判断发生了改变。
如果换作市井间的普通大夫，对付这些数症交杂的病情的确困难，但只要稍微造诣深厚些，大抵都不至于被难住，顶多治疗过程会比较繁杂。
而到他手里，简直不要太简单。
吴凡开始怀疑这位针王的门生，究竟是本事有水分，还是过于低估了对手。
“看样子是前者。”
此时章震刚刚结束对第一名名人的治疗，总共用了二十七针，耗时八分五十多秒。
这个速度其实不算慢，按照寻常医生的路数，起码要忌口喝足三个月的汤药病情才会明显改善，而章震用针已经几乎替病人去了病根。
当然，只是几乎，并非完全。
在吴凡看来他还少了一针，虽然无伤大雅，但毕竟是不完美。
“不用你等我，我很快会超过你！”章震额头微微出汗，出于求胜心切的紧张。
吴凡双手共捏着一枚银针，淡然道：“我没等你，温针你不知道？”
章震一张脸刷地红了。
第四名病人的病症与前三人迥异，前面三个不论病灶，用中医的眼光看都是阴阳不济五脏失衡，属于体内阳火虚火交战，而第四个则是寒邪入侵，要以温阳针法拔出寒毒。
章震自己挑的病人，他当然知道，但他太急了。
反观吴凡，不紧不慢，左右手捏着银针，真气来回窜过金属质地的针体，不一会儿，冷冰冰的一根针便升到两倍于人体体温的温度。
然后刺入穴位。
接着他又慢条斯理捏住了第二根针。
观众们疑惑起来：
“怎么这小神医速度变慢了？”
“好像说是针灸高手都是用体内的气来行针，估摸是前三针扎得太猛，这会儿有点虚了？”
“年轻人还是太沉不住气了呀。”
“也很难得了，好些个中医琢磨了一辈子，到死都没摸到用气行针的境界，他才这么小，不管输赢都可以说一句绝顶天才了。”
“他这后继无力，小针王就有机会追上来甚至超过了。”
章震也是这么想的，从第二个病人开始，他的速度虽说并没有明显提升，但相对吴凡现在慢慢悠悠的进度，大有厚积薄发之势。
花了两分多钟，他再把金针消毒，已经着手第三个病人的治疗，照这势头下去，赶上吴凡是必然，超过对手更早诊治最后一名病人，也未必没有机会。
“哼，野狐禅就是野狐禅，拿什么和我比？”
局面回到平分秋色，章震也就不那么着急了，但他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原本是要以绝对优势来碾压这个没名没派的乡野赤脚小医生的。
……
金针起起落落。
章震终于也治好了第三名病人，走到第四名病人背后，长舒一口气看向吴凡，本想炫耀几句，眼前所见令他蓦然怔住。
这个时候吴凡已经在病人身上落下最后一针，由上到下总共有九针，针芒反射着灯光缓缓摇颤着，映出绚丽七彩，画面相当具有视觉美感。
“离火神针！”
章震喉结耸动，呼吸有些发紧。
大厅里数百名门外汉自然瞧不出门道，他可是师从以针灸扬名天下的苗顺通，哪能认不出这门只在古籍上存在只言片语的失传针法？
离火神针驱除寒邪再适合不过，不夸张的说，现在章震用出任何花哨针法，都约等于输了半筹。
医术讲究对症，现在没有哪样针法比离火神针更吻合第四名病人的病症，这是最完美的也是最好的。
吴凡看了对手一眼：“还挺有见识。”
话说得不咸不淡，听进章震耳朵里就是真真切切的侮辱。
有见识跟有能耐是两码事，没几个男人不认识阿斯顿马丁的车标，也没几个男人开得起阿斯顿马丁。
“少神气！你以为就你会秘传针法？”
章震瞬间被激怒，消好毒的金针抓起一把在手中，竟然一次性给病人下了七针。
看似胡插乱刺，其实大有门道。
吴凡也认出了对方的针法：“雪山覆顶二十六针？”
章震用他的原话反唇相讥：“你也还算挺有见识！”
吴凡并未被激出火气，只是很平静的说道：“你这样用会出问题。”
章震傲然道：“那是以你的低劣眼界来看，病人体内寒邪入侵，我用至寒针法以寒驱寒，这才叫上乘针灸。你觉得难度高掌握不住罢了，在我看来如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告诉你，像你这样只会循规蹈矩的，永远也成不了名家！”
吴凡摇摇头不再说话，转身走到最后一名病人面前，立定审视了片刻，想出下针方法，便着手治疗。
这名病人表面上看患有严重的皮肤病，浑身大半都被挠出了红肿破皮的现象，部分患处已经流脓。
即使坐在众目睽睽之下，也是瘙痒难耐，忍不住时常用手指抠一抠。
“小先生，我可算等到你了，以前看大夫都说我是湿毒太重，我现在每天喝好几壶红豆茶，可一点没见好啊！你那个神针能去他的寒气，应该也能把我的湿毒一下子给拔掉吧？”病人指着前面被吴凡用离火神针治好的病人说道。
吴凡笑道：“你体内有湿毒，但没严重到这个地步，等着吧。”
说完，夹起银针随手往病人腮帮子上扎了几下，然后请林霜霜帮忙从厅里端出一盘糕点，递给病人一块：“你尝尝。”
“嗯！好吃！可是这跟我的病有什么关系吗？”病人问道。
吴凡回道：“你平常吃东西口味太重，久而久之伤了味觉，往后越吃越重盐，导致电解质紊乱，所以瘙痒怎么治都治不好。一般人即便口味重，也到不了每日摄入盐分多到轻微中毒的程度，所以医生看不出问题也很正常。”
“啊？那怎么办？”
“你没发现你现在味觉已经恢复正常了么？这盘糕点可不是照你口味做的。以后正常吃饭别吃太咸，回去买管止痒药膏抹一抹，没什么大问题。另外也别过度迷信中医，靠经验靠肉眼观察哪比得上先进的仪器？我猜你经济状况应该不错，每次看病都花好几千，只看中医，其实没必要，你这病一开始要是去正规医院做个全面体检，早查出问题根本了。”吴凡说道。
宴会厅轰然爆发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年纪轻轻医术过人却不恃才傲物，身为传统中医却无中西门户之见，这种觉悟，在现如今的世道实属少见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斗医
章震的情绪变得格外复杂。
西南针王门下几名徒弟里，大弟子名义上也是门生，实际是苗顺通代友人照料遗孤，他这个二徒弟的天资不是最高的，但却是跟在师父身边时间最多的。
学来一身本事，这些年遇到不少名家晚辈，都不如自己，渐渐眼高于顶目空一切。
不曾想，今天亲自挑的病人来与人比试，居然打了眼，输给个出师无门的野狐禅小赤脚。
天才的光环与傲气都备受打击。
在他眼前，吴凡治疗下的病人脸色明显恢复正常，就算跟这一帮子门外汉看，也很轻易能瞧出高低。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一会儿你会头痛，忍忍就好。”
专心治病的吴凡没心思去想对手的心理活动，手指在病人背上游走，一道无形的灵符打入，将其体内的邪气强硬驱逐。
邪气上升经过灵窍，病人忍过脑袋短暂的胀痛，大呼痛快。
“小先生，神医啊！我这副身子骨，好久没这么轻快了，感觉像回到了二十岁！”那名男人感激不已。
吴凡叮嘱道：“以后别老觉得自己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世间灵物，虽说信则有不信则无，但还是抱一颗敬畏之心最好。”
病人听得一头雾水：“这话啥意思。”
有些话吴凡不方便说透，隐晦道：“开夜班车拉客，多跑跑城区，太荒僻的地方少去。”
病人有些好奇：“你知道我什么职业？”
吴凡说道：“你进来的时候，裤子上屁股那块比别的位置掉色严重，上肢发达，又随身带这么大个保温杯，久坐加常开车，一看就是个出租司机。”
病人连忙竖起大拇指：“这就是你们中医望闻问切里的‘望’对吧？这眼神这个细致，绝了！”
转而他又想起这位小大夫的叮嘱，不由联想到跑出租多年所听过的传闻，小心翼翼问道：“您刚才那话的意思，不会是说……”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我就是什么意思。”吴凡淡然道。
……
捎带手，吴凡把章震这边最后一个病人也给解决了，尘埃落定，已见分晓。
“你输了。”
“输了就输了，我不信你敢真的废了我！”章震一脸的有恃无恐，看向秦如海，道：“秦少，我此番出山可是为你解忧，你不护着我点，往后家里再有什么不好治的麻烦，恐怕就请不动我师父了。”
秦如海面色难看，费尽心思想让吴凡带着孙家出糗，结果事与愿违，吴凡风头更盛，俨然要就此一战成名了。
然而就算再生气，输了也得把老针王的衣钵弟子救下，这里头不仅仅是维护家族跟一个医生的关系，水很深。
“吴凡，给我个面子，小章先生可以向你道歉赔罪，你如果觉得不够诚意，明天中午，我在楼下摆上一桌，请你喝赔罪酒。”
“呵呵，秦少的酒我可不敢喝，再说了，我还是个学生，学校规定不能酗酒，否则会给我处分的。”吴凡拒绝得很委婉，局外人听来还有点幽默。
孙家的座上宾，医术超凡的小神医，在座的富人们以后谁不得巴结讨好，还怕个学校的处分？
秦如海听着就太不是滋味了，低沉道：“怎么做你才肯放过他这一次？”
吴凡把满天星消好毒放回针囊，不咸不淡的回道：“且不提这是我们约好的赌注，如果我输，我也认栽，让他废我我绝无二话。再说这人，心术不正，为一己私利来坑对他有恩情的孙灵源先生，更为了一点虚幻的技艺提升的可能，罔顾病人性命，这不单单是沽名钓誉的问题了。”
“所以你让还是不让！”
秦如海急了，让他低声下气跟仇家讲话，本来就很为难他，这厮竟然还端端装起来了，不能惯着。
“放他一马，不仅对不起我辛苦拼来的胜利，对以后有可能落到他手上的病人，更无异于谋杀。这样的人，不配行医！”
吴凡说着，针都放回了针囊，只剩下定住章震四肢的八枚。
他先拔下对方双腿的四枚，接着要去取回手上的四枚，不料章震腿上穴位刚刚疏通可以活动，便嗖得弹起来，一溜烟顺着走廊跑下楼梯，逃掉了。
“小爷才不会等着被你废掉！”
……
几百道目光盯着那比博尔特冲的还快的背影，偌大的宴会厅鸦雀无声。
这针王的衣钵徒弟，也太没品了。
为了留住自己的医术，连脸和师门的名声都不要？
众人表情皆是尴尬又无语，就连跟吴凡不对付的胡烈，此时对所谓的小针王都是无比唾弃。
就这还名门之后，我呸！
唯独秦如海像是扳回一城的憋着笑：“他要跑，我拦不住，而且我似乎没有义务帮你把人追回来？”
吴凡看着少了四根针的针囊，瘪了瘪嘴裹好收起来，回道：“不必去追，他会主动把我的针送回我手上的。”
秦如海表情一顿：“什么意思？”
吴凡挺无所谓的说道：“刚刚那四针已经废掉他了，所以你不用幸灾乐祸，而是应该好好想一下，怎么跟你家里还有那位西南针王交代。你把人家当儿子养的徒弟骗出来帮你瞎搞，现在搞出事了，但凡那位针王通点情理，我想都不会把账记在我身上，那会记在谁账上呢，你猜猜？”
孙若薇和林霜霜听了只觉得大快人心，还好早料到对方风紧扯呼这出，提前把章震两只手给废掉了。
“干得漂亮！”孙若薇直接光明正大的喝起彩。
林霜霜也小声赞了声“机智！”
秦如海咬牙切齿，仿佛已经想象出接下来要面临来自家族和西南的两面疾风骤雨，阴沉沉一甩手铩羽而归。
“算你狠，我们走着瞧！”
吴凡笑眯眯目送着秦家少爷离开，心说你也蹦哒不了几天了。
自此，闹剧收场，顽疾得愈的病人们感恩戴德地道别，留下的名流富豪们，自然也没有谁会再怀疑这个小小神医的含金量，纷纷上来踊跃敬酒。
有钱有势，便能得到社会上最充分的物质供应和精神享受，这类人最惜命，能多享受一天是一天，于是疾病便成了他们最大的敌人。
而神医，理所应当就是他们最乐意结交的朋友。
第三百二十章 治病？只是我的业余爱好！
章震已然汗如雨下。
凭极寒针法治疗寒邪不是不可行，问题是没必要。
除非是一些极特殊的情况下，寻常手段很难产生效果，以寒攻寒才是能显现奇效的奇招，而现在明明用正常的温阳法就可以，硬用奇招，那是南辕北辙。
关键在于，这样的行针方式，难度以几何倍数增长。
“脑残！”
吴凡治好了手头上所有的病人，好整以暇地看着对手表演，不禁暗骂道。
如果章震真有那功夫，高难度针法信手拈来，也没什么好说的，顶多存在点炫技的嫌疑，然而他显然托大了。
原本好端端的病人，此时体内两股寒气互攻，被折磨得不行，身体抖若筛糠，眉毛上甚至有微弱的结霜迹象。
“这怎么跟把人放进冰箱里似的？”
“几根针就能有这么神奇的效果，不愧是针王传人！”
“不对劲啊，我瞅着，那病人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这小子不会把人给害死吧！”
“治病过程有点难受的很常见，西医还做手术给人开肠破肚呢！”
对医术一窍不通的观众一时间众说纷纭，吴凡则是站在旁边，眉头越皱越紧。
他看得清清楚楚，这家伙快兜不住了。
“进行不下去的话，就赶紧停手，现在还有补救的余地。”
“用不着你来插嘴！我心中自有分寸！”章震很不甘心。
吴凡冷声道：“你想因为你的不服输，白白搭上无辜人的一条命吗？”
章震斩钉截铁：“我相信我做得到！一旦成功，我的针术将会上到全新的台阶，即便离我师父也相差不远了！”
“一派胡言！”
吴凡眼看病人七窍渐渐往外渗血，再不阻止，只怕不出十秒便会暴毙，彻底稳不住了。
挥手出针，八道寒芒精准命中章震手脚，四肢各被两根银针制住穴道，短时间内动弹不得，不过嘴还能动。
“针灸到了最关键的火候，机会稍纵即逝，你打断我，病人死了你要负全责！”
“放屁！不打断你才要死人！你拿病人当什么，给你提升针技的小白鼠吗？针王传人，不过如此！”
吴凡快步走到那血液都快被冻住的病人身边，唰唰唰连番出手，几朵皎白的光花绽放在丛丛金针之中。
章震狞笑：“你这庸医，根本不懂我的上乘手法！夏虫不可语冰！又生怕我成功了针技更上一层楼，我只知道尘世中同行相轻，没想到歹毒至此！”
孙若薇与林霜霜一起站在大厅门口，最靠近走廊，听了这话反应各不相同。
后者是焦急不安，前者是义愤填膺。
这分明是要把黑锅丢给吴凡，如果最后病人真的死了，那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都怪吴凡强行打断他的治疗。
如此一来，比试输赢便不那么重要了，吴凡必然要背上因妒生恶的庸医骂名。
而见证者，正是这几百为象征安马市最上层权势的大拿人物。
吴凡暂时稳住病人，动手将金针拔下来，一根接一根严格有序，同时不惊不扰道：“我已经治好五名病人，这场比试是我赢了，作为赌注，之后我要废掉你的医术。也就是说，不管你针术是否能上一层楼，半小时后你都是个废人，你觉得我会嫉妒一个废人吗？”
章震面目狰狞：“我师父是西南针王，你真敢废我？”
“男子汉大丈夫，说出一个字要在地上砸个坑，我说废你，就不会留你半点余地。”吴凡声音平和语气却足够坚定。
章震咬牙道：“你也是医生，废了我，等于同整个西南医术业界为敌！你将寸步难行！”
吴凡微笑：“错了，我不是医生。”
“你说你不是医生？”章震气得发笑。
吴凡说道：“对，我是个学生，治病只是我的业余爱好。”
满堂哗然，业余爱好都把针王的亲传二徒弟赢了，这牛逼吹得，你咋不上天呢？寒碜谁呢！
然而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这是句实诚得不能再实诚的大实话，吴凡的身份，首先是学生，其次是即将执掌宋氏的小少爷，归根结底，他是一名修行者。
治病救人，说是业余真不为过。
……
传了好几朝的青牛金针被随手拔下扔在地上。
吴凡从容道：“我让你输个心服口服，你是不是认为，这病人的症结在于寒邪入髓？”
章震冷哼一声：“寒邪先入肌肤，再入血肉，直至五脏六腑，最后深入骨髓，所以去如抽丝十分难治。难道你认为不是？”
吴凡笑容略显鄙夷：“所以你的问题，原本就不是强行炫技以寒攻寒，根儿上就错了。”
“我倒要听你说出个花来。”章震自然不信，身为针王嫡传，他傲并不是迷之自信，而是恃才傲物。
倘若不为炫技，用正常方法循序渐进，第四名病人在他眼里就是小儿科，轻轻松松就能治好。
现在吴凡却说他最初的诊断就有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吴凡用满天星沿着病人背后脊柱插了满满一行针，继而双手递出两指抵住病人腰眼，平静道：“听说过怨恐症吗？”
“怨恐症，啥是怨恐症？”
“只听过恐水症，就是狂犬病，怨恐症听都没听过。”
“别是随口编的一个病吧。”
“嘶……瞧那小针王的表情，像是真有这么回事儿啊！”
观众们议论纷纷，被称作小针王的章震却是目光呆滞，仿佛被人照头顶来了一闷棍。
他自小跟着针王苗顺通走遍天南海北，见识广博饱览古籍，对这种稀罕的病症自然有所了解，甚至也曾亲眼见过，只是他从未往那方面想过。
现在被吴凡一提，再仔细琢磨病人的症状，发现的确不是一句寒邪入髓能够解释的。
林霜霜轻声向孙若薇询问：“什么是怨恐症？”
孙若薇贴耳回答道：“就是常说的怨气缠身，这人以前应该做过什么亏心事，或者倒霉冲撞了邪祟。也不怪章震看不出来，这属于修行者涉及的范畴，医术虽然也能治，但毕竟隔行了，惯性思维害死人。”
第三百二十二章 无出其右
吴凡越发理解宋无双让他今晚表明身份的决定。
这一夜，他听到了比前面小半辈子加起来还多的褒奖赞扬。
所有人都想趁机跟他打好关系，既因为他是初露头角的年少神医，也因为他是孙家集体拥护的友人。
敬酒的过程中，孙家小姐一直陪同，林家大小姐也默默随行在侧，而真正令众人在意的是，林家老太爷的目光，也始终放在这个后辈身上。
安马市有几十万年轻人，富家子弟在其中占比很小，但因为基数庞大，算起来其实也不少。但能享受到与吴凡今晚同等待遇的，近十年内貌似没有第二人。
“你还能喝吗？”
孙若薇小声问道，来来往往的敬酒，就算香槟酒度数不高，五十杯下肚，也能醉倒一头牛了。
吴凡面色如常，回道：“顶得住。”
修行者的酒量不能按普通人来算，境界越高，酒精对身体造成的影响越微乎其微。
几巡下来，成群的服务生走进宴会厅，将桌上的水果点心撤掉，开始上正菜。
到这时，宴会才进入真正意义上的主题——吃饭。
上流社会的聚餐，座次是个很大的讲究，尤其在这种上层人物基本到齐的场合，座位如何排布，从侧面等于反映了这座城的格局与地位划分。
照惯例，孙家和另外三大家族自然是坐主桌，此次吴凡是个例外，作为被孙嗣同着重介绍的后生，应该会跟孙家人坐到一起也在主位。
再往后排，宋无双经营的宋家势力只在四大家族之下，约莫会和日薄西山落出四大家行列的林家互分主位，接着便是势头一日比一日旺盛的胡家。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代表林家来的林霜霜，被安排在了孙若薇身边的座位。
当然这也不难想通，早在林姓还是第一大族的时候，就跟孙家交情颇厚，这样排显然有情分在里边。
但吴凡的座位更让无数宾客始料未及。
他没挨着林家人，而是端正坐在第二桌的首席。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有什么别出心裁的说法？”
“我早就发现宋家今天好像没人来，这是老爷子生气了，要扶持吴小神医取代宋家？”
“孙家虽然势大，要做到这种事还是有难度吧？”
“奇了怪了！”
空气中满满萦绕着疑惑的味道，没有人能猜到吴凡坐在那里的理由。
同桌的胡烈若有所思，一名先前敬过酒的某家族代表带着善意问道：“小先生，你是不是坐错地方了？”
吴凡微笑道：“应该没错，老爷子告诉我应该坐这里。”
……
解不出的谜题就只能由出题人来公布答案。
正式动筷子之后，孙家二爷餐巾擦嘴站了起来，端着一杯白酒走到吴凡背后，一手搭住他肩膀，朗声说道：“列位都在，我宣布一个事情。从今日起，灵源集团将与宋氏达成全面战略合作，稍后饭局结束，我会跟小凡在这里签合同。”
一石激起千层浪。
孙家四子，老大从政，老二则负责打理家中一切商业资产，老三老四比较神秘，即便来参加晚宴里的很多人也不知道情况。
孙灵源宣布的话自然作数，可事前从未听说孙家跟宋无双有什么交情，如今强强联合，引子是什么？
再者，他公开跟宋家结盟，干嘛揽着吴凡说话？
在场的都不是笨人，这会儿当然明白了吴凡为什么坐在那个位置。
“原来小吴神医竟然就是宋家那位小少爷！”
“姐弟俩果然都非凡人呐！”
“新人上位，难免根基不固，孙家这是公然为小吴神医造势啊！”
“与其说是造势，不如说保驾护航。”
“这消息……也太离谱了。”
更多的听众还是表现得难以接受，年轻人今晚出的风头够大了，几个小时便从籍籍无名一跃成为炙手可热的新星，最深处的背景再一曝光，就难免过分耀眼。
这是颗新星，却不需要人捧，仅凭他是宋无双的弟弟，地位就已然比在座九成的人高出一截。
人们的情绪不由变得暧昧。
胡烈拿筷子轻轻敲着碗，似笑非笑道：“你的底牌比我想象中的大，我居然有些庆幸没能弄死你。”
宋无双虽然是女儿身，在安马市的威慑力却不比几位男性枭雄软弱，出了名的护短记仇。
胡家脱离林氏之后平步青云，到眼下仍然比宋氏低了半个档次，如果害死宋无双的弟弟，掰起手腕来显然不够宋氏疯狂报复的。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到时候为了平息宋无双的怒火，付出沉重代价之余，罪魁祸首肯定也要被交到人家手里认杀认剐。
吴凡拿着刀叉在桌中间的酱肘子上割下肥瘦相间的一块软肉，话语波澜不惊：“你们家连肘子都吃不起，我不搬出我姐你也弄不死我，没本事有什么可值得庆幸的？”
胡烈嘴角下弯，神情间闪过一抹阴鸷。
这是句实话，吴凡与胡家的博弈当中，自始至终没动用宋家的资源，全靠单枪匹马耍坏使阴招，纵然如此，胡家目前也因为解不掉胡茂的剧毒而被稳稳拿捏。
但名利场上，往往情商极低的人才会说这种让人没有面子的实话。
“冤家宜解不宜结，以前是我们两个意气之争，没必要上升到家族的争斗，你既然是宋家小少爷，我也没必要再跟你作对了，吃过的亏，我认。”胡烈举杯说道。
吴凡眨了眨眼，寻思豪门大户出来的子弟，果真气量不俗，无论心里如何想至少嘴上说话够体面。
懂隐忍是项很优秀的品质。
然而吴凡并不会天真到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电视里表面笑哈哈背后捅刀子的故事都屡见不鲜，现实中的江湖只会比戏剧更残酷。
胡烈梦寐以求林霜霜的稀罕体质，只要自己还护着林霜霜，跟胡家就是不死不休。
“好，喝了这杯酒，我们就是朋友了。”
吴凡也举杯，与对方碰了碰，笑容十分的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