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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落日照大旗     大商监察使txt下载     大商监察使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擒拿疑犯,线索汇聚

    喧闹无比的怡红院,霎时落针可闻。

    “头,出事了。”

    “棠哥儿,凶手好像刚走。”

    不用他们多说,铁棠也明白了事情原委,快速吩咐了两句。

    “袁骅去查验死者,保护现场,小岐你去外面通知巡捕过来。”

    随后他大腿两条长筋一抖,一个箭步跃出房门,如同一条滑溜溜的泥鳅,从满堂嫖客之中挤了过去。

    怡红院自然不会只有正门一条出路,刚刚骚动的方向,便是后门那边。

    一出人堆,铁棠看见身前十丈方向,有一位青衣男子已经出了后门,在街道上狂奔。

    “哪里走?”

    铁棠十个脚趾骤然发力,长筋震动,犹如弹拉弓弦,鸣响不止。

    只见他两个脚掌一弓,弹射而起,在左右两边梁柱各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秋夜蝉鸣,闻风而动。

    这式身法正是八步赶蝉,即便铁棠只是堪堪入门,但他易筋大成的修为又岂是等闲?

    十丈距离,转瞬即至。

    亡命逃窜的青衣男子,猛然察觉后背寒毛竖起,脖颈发凉,知晓有高手接近。

    他也是武道中人,察觉劲风袭来,也不再奔逃。

    一个转身,两臂张开,右脚轻点地面,整个人往后退去,如同仙鹤展翅,躲掉了铁棠攻势。

    此时铁棠才看清对方面目,竟是个年轻人,二十四五上下。

    “你是何人,为何逃窜。”

    青衣男子眼眶通红,似是刚刚哭过,闻言只是说了一句:“你找错人了了。”

    随后再度转身奔逃。

    不过方才他都没有逃走,这时铁棠离他不过一丈不到距离,怎么可能让他离开。

    “留下说话!”

    一个箭步前冲,两腿拉出大大的弓步,铁棠甩出右手,如同长猿探臂,山鹰夺食,抓向青衣男子。

    但对方毫不示弱,头也不回,反手一拳狠狠打在铁棠右臂之上。

    砰!

    一击正中。

    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效果。

    青衣男子只觉铁棠右臂宛如蛟龙之躯,劲道充足,皮坚骨硬,一条条长筋绷起,硬是将自己攻势挡了下来。

    “别动!”

    “再动你右臂就没了。”

    铁棠右手搭在他的肩膀之上,五爪成型,宛如鹰爪。

    只要一发力,青衣男子身上多五个窟窿都是轻的,随意便能把他整个臂膀扯下来。

    大力鹰爪功非但指力惊人,更能擒拿挫骨、点穴分筋。

    青衣男子缓缓转过半个脑袋,侧着脸说道:“你这是何意?无端阻我去路,滥用武力,难道不怕运城捕快吗?”

    铁棠乐了。

    “锻骨境?大成还是圆满?哪家人士?”若非早前晋升到易筋,一时半会还真拿不下他。

    “放手,事情闹大了你也没好处。”青衣男子抖动肩膀。

    此时前后方都有捕快、捕役快速赶来,有些是比岐喊过来的巡捕,有些则是被此处打斗惊扰。

    “总捕头!”

    “总捕头!”

    ........

    眼见人手到了,铁棠缓缓放开右臂。

    男子本想趁机逃离,却听到四周话语,霎那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拿下他,押回牢房!”

    “是,总捕头!”

    ——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怡红院内外站满了身影,一个个探头探脑,想要看里面发生了什么。

    “听说里面死人了?”

    “咋死的?马上风么?”

    “在这里头死了,还能有第二种死法?必是舒服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那人倒是好运道,竟能死在温柔乡里。”

    “别胡说了,听说死了一位花娘。”

    “哎哟,那可太可惜了。”

    .......

    抓了青衣男子,铁棠没有急着审问,反倒回到怡红院,查看死者,询问情况。

    “头,死得那位翠红,就是昨夜服侍庆丰的花娘。”

    “这么巧?”铁棠眉头一皱,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通知搜鉴堂过来。”

    说完铁棠一脚迈进二楼春字房,里面血腥味浓郁,夹杂着艾草、胭脂水粉的味道,有些呛鼻。

    房内灯火通明,血流了一地,桌上还摆着各种酒食。

    比岐站在床头,低身在查看死者。

    历经马场洗礼的铁棠,看到这个场面尚算能够接受,他躲避地上血迹,走到床前。

    死者半躺在床上,衣衫整齐,脖颈却有一道三寸长短的伤口,极为丑陋,皮肉外翻,血迹已经有些凝固,略微发黑。

    四周被褥、紗帐,乃至顶上,都洒满了血迹。

    铁棠能够想象到,死者必是背对着这张床,被人从正面抹了脖子,随后倒了下来。

    从现场来看,四周门窗紧闭,没有破损,桌上酒食也不凌乱,死者也没有多少挣扎痕迹。

    “可有发现?”

    “凶手应当是死者相熟之人。”

    铁棠点了点头,比岐的推断与自己相差无二。

    但他旋即说道:“虽是相熟,但这里地方不同,倘若来得是一个死者不认识的嫖客,也能有此效果。”

    “棠哥儿说得是。”比岐站起身来,小心退后几步,避免破坏现场。

    再勘察了几眼,铁棠与他一起走出了房门。

    “小岐,你先回去休息一阵,这些事不用你管。”

    “棠哥儿.....”

    “去休息吧,把那件事办好才是帮我,这些都是小事。”

    “是!”

    比岐先离开了怡红院,铁棠与袁骅继续问了一会老鸨,确认了死者身份,也得到了一个重要消息。

    “按总捕头所说......被您抓住那人,可能是翠红的相好。”

    “将你所知,仔细道来。”

    “是这样的,那小子有几分本事,但兜里比脸还干净,挣得几个银两每个月都耗在这里了。

    一来二去,不知怎的就与翠红好上了...........”

    ——

    搜鉴堂到来之后,铁棠也获得了相关信息,回到县衙准备审问青衣男子。

    “总感觉哪里不对,是不是太巧了?如果所有线索都指向庆丰......那恰恰说明,庆丰很可能不是凶手。”

    前世那么多影视,铁棠可没少看,此时他感觉自己就陷入了一张大网。

    “按照我的犯罪心理侧写,马场案的真凶应当是个心思缜密、颇有势力之辈,不会是孤狼作战,一切都是有计划的。

    庆丰不太像,还是说他的演技很好?”

    知人知面不知心,铁棠也不敢从表面断定庆丰为人,而且心理侧写也只能起辅助作用,不能完全依赖。

    “至于怡红院这档子事......凶手似乎也很明显,可偏偏为什么是翠红?

    这个案子与马场无头案,真的毫无关系么?”

    铁棠此时恨不得能请神上身,将前身请回来,让他来烦这些破事。

    “我自己的事都没办完,这一出接一出的,还能不能行了。”

    怀着淡淡怒气,他来到了县衙牢狱,刑堂堂主、副堂主、牢房司狱等人都在场。

    大马金刀坐下,铁棠看着牢房呜呜嚷嚷的一大群人,有些烦闷。

    “马场那人说了没?”

    刑堂堂主年过三十,面容凶悍,此时听到发问赶紧站了出来。

    “回总捕头,已经确认了供词,他昨夜去了怡红院,喝了不少酒,待丑时末从后门出来之时,撞见了庆县捕。”

    “听说庆县捕带了头笠,那人如何能够认得?”

    刑堂堂主惊疑地看了一眼铁棠,继续阐述:“说是庆县捕当时醉得很厉害,一边呕吐一边抱着他的腿,还吐到了他身上。

    那人气急,便踢了庆县捕几脚。

    头笠掉了之后,那人认出了庆县捕身份,不免大惊,生怕遭了报复,赶紧离开,也不敢多说此事。”

    铁棠点了点头,马场人员与老鸨所说,时间上是可以对上的,若非串供,应当无差。

    子时刚过就去了怡红院,丑时末离开,也就是半夜三点左右。

    这庆丰没回家....后面又去了哪里?

    马场案的死者,死亡推断时间是在寅时,也就是凌晨三~五点。

    庆丰依旧洗不掉嫌疑,有充足的作案时间。

    “是真醉还是假醉?那人可曾看出?”

    刑堂堂主沉吟片刻:“应当是真醉,据说连秋水雁翎刀都出鞘了半截,显然误触了刀鞘。”

    “哦?他看到了庆丰当时有佩刀”铁棠眼神一亮,这是老鸨之前没说的。

    “的确看到了!”

    下了公值还带刀也就算了,竟然带刀逛窑子.....庆丰到底搞得什么名堂?

    线索一而再,再而三指向庆丰,但铁棠总感觉自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

    理了理思绪,暂且不管他,铁棠决定先审审那位青衣男子。

    “将我擒拿那人带上来。”

    “是,总捕头。”

    少顷。

    伴随哐啷哐啷的铁链声,一个头戴枷锁,脚缚铁链的男子被押了过来。

    铁棠挥了挥手:“先解去镣铐,端碗茶来。”

    手下捕快自无不从。

    待到尘埃落定,身着囚服的男子站在铁棠身前,神色平静,看不出所想。

    “请!”铁棠伸出两指,用指背将那碗冒着热气的茶汤推了过去。

    男子露出笑意,端起茶汤一口饮尽。

    “你倒是不客气。”袁骅在一旁看得气急。

    “有铁青天当面,吴某何惧之有。”喝了茶汤,男子开口说话了。

    “哦?你认得我?”

    “久闻大名,若是早知是铁神捕,我哪里还会跑。”

    铁棠敲了敲桌面,淡淡说道:“既然如此.....说说你为何要杀翠红。”

    “我没杀人!”

第十六章 扑朔迷离,独对庆丰

    “我没杀人!”男子话语掷地有声。

    袁骅大喝:“狂妄,到了此地还敢狡辩?吴青你还不速速招来!”

    “呵!”

    一声嗤笑,吴青抬头仰望,并不理会。

    这袁骅能忍?

    他上前就要给点颜色吴青看看,却被铁棠挥手阻止。

    “你杀没杀人,铁某自会查明。”

    “不过......怡红院的线索、证词,可都是指向你!”

    “请铁神捕明鉴!”吴青正色起来,躬身作揖。

    “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草民乃吴家沟人士,单名一个青字。”

    “从何修来这身武道?”

    “运城武院,有教头为证。”

    大商武风盛行,并非权贵专属,人皇在县级以上城池都设有专门的武院,供寻常百姓,尤其是穷苦人家学习。

    武院免除一切费用,只要来历清白,登名造册之后都可进入。

    虽然不收学费,但一般小城池的武院,教头资质并不会太好。

    而且穷文富武不是妄语,习练武道消耗极大。

    特别是在肉身境!

    要满足日常修炼所需......日啖一牛都算少的。

    总的来说,像运城这种小城,去武院学习的人,只能堪堪入门,能修到锻骨境都算少见。

    铁棠招了招手,一位刑堂捕快低下头来聆听。

    “去武院核实一番,问问那里的人员,此人秉性如何。”

    “是,总捕头。”

    刑堂捕快领命而去,铁棠继续发问。

    “我看你先前那一拳,刚劲有力,骨气充盈,不似是武院所学。

    如今.....到了何等境界?”

    肉身境的修为,仅凭一双眼睛,是很难看出来的。

    铁棠虽是易筋大成,却也做不到一眼看穿他人修为的地步,只能通过对方发劲、展露声势,才能窥得其中一二。

    若是存心隐藏.....

    一位锻骨境圆满,和一位易筋境圆满,几乎分辨不出来。

    吴青抖了抖眼皮,徐徐说道:“草民踏入武道之后,曾经捡到半卷残经,侥幸巩固了基础。

    修得锻骨圆满的境界,却是比不得铁神捕这身鹰爪力。”

    “锻骨圆满么.....”铁棠闭目深思,感觉有些失望。

    又不是!

    马场无头案的凶手,手持秋水雁翎刀斩首,修为至少应当在易筋大成,甚至更高的境界。

    仅凭锻骨圆满的修为,无法砍出那等平滑伤口。

    秋水雁翎刀不是神兵,只能算得上锋利,死者却有三名锻骨境的武道中人。

    他们的颈骨可不是随便就能砍断,更别说一刀斩首,至少同境界做不到。

    目前来看,两个案子似乎真的只是巧合。

    “既然你说没有杀人,为何匆匆逃窜?”

    吴青刹那红了眼眶,略带哽咽道:“我只是按照往常约好的时间,前去探望她,哪知会看到如此一幕?

    凶手必是提前知晓我要前去,想要栽赃陷害于我。

    在我去到之前,翠...翠红就已经身死了。

    当时那副情景,任谁看到了都会以为我是凶手,我只能选择逃离。

    我是冤枉的!

    还请铁神捕找出真凶,吴青必定要手刃其人!”

    “以你如今的修为实力,无论是考取衙役或是捕役,亦或者去往富贵人家做个护卫,也能有不少收入。

    为何不干脆予翠红赎身,让她呆在那等风尘场所?”

    翠红的身价并不高,因为长得不算美貌,按老鸨所说,只需五十两银子便可以赎身。

    锻骨圆满的修为,赚取五十两银子仅需数月,若是肯抛下脸面,借支周转一点,随便就能搞到。

    吴青若真与翠红相好,早就该给她赎身了,却一直耽搁了数月之久,甚至没有对老鸨承诺过什么。

    这个问题似乎对吴青有些难度,迟迟未答。

    他伸手松了松囚服领口,而后两手交叠一起摩挲。

    “非是吴某不愿给她赎身,实在是那半卷残经所需消耗甚多,每月大半银两都耗在吃喝上面了。

    我本想等着突破到易筋境之后,再将她接出怡红院,哪知突然发生这等变故。

    若是早早将她接了出来.......

    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情至深处,吴青不禁潸然泪下。

    铁棠起身,拍了拍刑堂堂主,二人走到牢狱外头。

    “你是审讯的老手,铁某也自认不如,可曾觉得他所言有差?”

    刑堂堂主摆了摆手:“总捕头过誉了,属下这等雕虫小技,难登大雅之堂。

    依属下之见.....除了最后两下举止,似乎并无不妥。”

    “你也觉得他后面所言不实?”

    “关于赎身一事,应当是诳言。”

    铁棠点了点头,确认了自己内心想法。

    说谎其实会耗费大量精力,是需要大脑和身体高度配合的一件事,尤其是在牢房这等环境被人审讯。

    易地而处,铁棠也不敢保证自己能瞒住一切。

    刚刚吴青前面还好,后面谈及赎身一事,不自觉扯了扯囚服。

    那是因为脖颈是肉身薄弱区域。

    他感到铁棠在怀疑什么,大脑不自觉释放危险信号,导致脖颈血压升高,感到呼吸困难,才会拉扯囚服。

    而摩挲双手,也是因为一时半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大脑正在快速组织语言,导致下意识的动作。

    从这两个微动作,铁棠察觉到了不对。

    他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太过典型,在前世早有耳闻,即便没有专门学习过,也知晓一二。

    可他没有十足把握,于是让刑堂堂主这个审讯老手出来校验。

    “可他为什么要欺瞒呢?”铁棠缓缓踱步,没有想通。

    刑堂堂主思索片刻,随后说道:“吴青已是锻骨圆满,控制周身筋肉并非难事。

    若是他有意误导我等.....并非毫无可能。”

    “他有这么厉害么?预判我等的预判?”

    “总捕头,不如属下上刑具?一套刑罚下来,就是铁打的汉子,也要吐露真言,至少不敢欺瞒我等。”

    铁棠摆了摆手:“不急,他虽然露了一丝破绽,但却情真意切,若并非故意为之,岂不是冤枉了好人?

    先等仵作、搜鉴堂、武院那边的消息传回,你继续审问,不可妄动刀兵。”

    “属下遵命!”

    刑堂堂主离开之后,铁棠也转身回到牢狱,但却是去往另一个方向。

    哐啷!

    门锁打开,铁棠迈步进去,挥手驱散了一旁的四名狱卒、捕役。

    “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进来。”

    “是,总捕头!”

    牢房大门关上之后,这片幽暗、潮湿的地方,就仅剩两人。

    “铁棠,你竟敢孤身进来,不怕....死么?”

    庆丰站起身来,脚下有铁索横贯,双手却是空空如也。

    他一起势,犹如雄鸡抖擞,身上尘土纷纷落下,滚滚血流之声回荡牢房,如同长江流水拍击礁石。

    不算宽大的囚服之下,是块状隆起的筋肉,一条条青黑长筋抖动,似蛟龙翻身,又如蛇蟒相搏。

    淡淡血气弥漫开来,庆丰周身嗡鸣不止,那是筋骨颤动之声,仿若体内有人正在弹奏古曲,响起铮铮琴音。

    易筋境——大成!

    这股修为威势被庆丰完全展现,他脚下那条细细的铁索,在易筋大成面前,宛如孩童玩具般可笑。

    铁棠负手而立,没有丝毫畏惧,反倒缓缓吐出一句话。

    “庆丰,你....要死了,你知道吗?”

第十七章 破案关键,疑犯越狱

    “哈哈~”

    “怎么?总捕头想亲自对我动手么?”

    嘣!

    庆丰踏前一步,脚下铁索应声而断,灼热的阳刚血气直逼铁棠而去。

    世间传闻肉身强横者,能靠自身血气逼退魑魅魍魉,使寻常阴物不敢近其周身。

    铁棠估摸着.....这条传闻大抵是真的。

    如今他离庆丰不过三尺之距,已经能够感受到对方雄浑的血气,如同燃烧着熊熊烈焰,热浪逼人。

    不过!

    他如今亦是易筋大成的修为,何惧之有?

    “庆捕头,你误会了!”

    铁棠伸出右臂,握手如爪,犹如蜻蜓点水般,朝着庆丰手腕轻轻一点。

    嘭!

    这一下如同小鸡啄米,又快又急。

    庆丰根本来不及反应,已然中招,整个手掌像是腕关节被人折断一般,无力地垂了下来。

    “大力鹰爪功,点穴分筋?”庆丰满脸惊疑,不敢置信。

    铁棠重新负手,笑道:“铁某不是来杀你的,若真要杀你,何须自己出手?”

    “你的修为实力怎么进步如此之快?”庆丰根本不敢相信,明明清晨见到的铁棠还是锻骨境修为。

    可刚刚那一下.......绝对有易筋境的实力。

    “你关注的重点似乎错了,你要死了,庆县捕。”

    庆丰警戒地退后三步,不屑道:“除非你现在出手杀我,否则我怎么会死?”

    “我自不会杀你,不过有人要借朝廷之手杀你,有人要借律法之刀斩你。

    大势所趋,又岂是铁某能够阻拦?”

    “堂堂铁神捕,莫非查了一天.....还看不出庆某不是真凶?”庆丰即便不喜铁棠,也认为他绝对是破案的高手,潜意识还是相信他的。

    自己是不是凶手不重要,只要铁棠相信不是,那就不是。

    反之——亦然!

    牢房内本是阴暗、潮湿,但两位易筋大成刚刚爆发血气,很是驱散了一阵阴霾。

    皎洁月光从小窗栏杆缝隙挤了进来,洒在二人身上,如同批了一层银紗。

    铁棠微微一笑,目光注视庆丰:“庆县捕,你可能没有搞清现在的情况,让我给你捋捋。

    案发时,你不在家中,对吧?

    你的刀,是不见了吗?

    翠红,还记得么?

    她死了!

    你现在是黄泥巴抹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铁棠的声音越来越大,庆丰的脸色却是越来越白。

    每一句话都如重锤敲打在他心头,让他不自觉倒退,到了最后,更是一屁股坐在干草堆上,呆滞不语。

    良久,庆丰回过神来。

    “你....都知道了?”

    铁棠摇了摇头:“铁某所知不过表象,还需庆县捕老实交代,若是庆县捕不愿......铁某马上离开。”

    庆丰沉默,久久未语,他还搞不清铁棠的真正意图,一时半会不敢相信。

    眼见如此,铁棠转身就走。

    对方死不死他是真不关心,左右也是个碍眼的,拿去结案也算美事。

    何况庆丰的确没有洗掉嫌疑,依旧是疑犯之一。

    “等等,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庆丰有些急了。

    “你说,我不一定回答。”铁棠背对着庆丰,月色照不到这个角落,只能看到一个黑影。

    庆丰此时很想将铁棠拿下,但这样一来,事情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况且,从刚刚那式鹰爪功来看,自己似乎也并没有十足把握拿下铁棠。

    “我的刀.....跟这案子有什么关系?”

    “从死者的伤口痕迹推断,凶手是手持秋水雁翎刀将他们一一斩首。

    而运城之内,所有捕快、捕役佩刀俱在。

    只有你——

    只有你的刀,交不出来!”

    “那也...那也不能说明我是凶手,许是别人从别的县城偷来的刀。”庆丰明显有些慌乱了。

    铁棠转过身来,有些恼怒。

    “庆丰,铁某不是来跟你扯皮的,刨去这些,你依旧是头号疑犯。

    我若是现在将此案递交监察院,明日你就要被移去公审。

    到时候.....

    你以为谁还帮得了你?”

    “铁棠,你这是故意栽赃陷害,监察使大人一定会查明真相。”

    “哈哈,哈哈!”

    铁棠大笑,一步一步走到庆丰身前,俯下身躯。

    “非是铁某自夸,若是换个别的总捕头,也许监察使还会查看一二。

    不过若是铁某递交上去.......

    只怕监察使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你可能连公审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就等着问斩了。

    你信....还是不信?”

    “我说,我说!”庆丰信了,不是不得不信,而是真的信了。

    铁棠断下的案子,监察使根本不会多问,这是赫赫声名垫下的根基。

    强行找出其中疑点,纯粹没事找事,监察院很忙的。

    即便日后被人识破,重新翻案,可那时自己都已经死了,还有个屁用?

    这一刻什么面子都不敢要了,大不了以后见到铁棠绕道走,再隐瞒下去,自己似乎小命都要不保了。

    “好!”

    “铁某也不想冤枉无辜,更不愿看到同僚惨死,你若是肯坦白一切,铁某自会助你。

    不过若还是满嘴谎言......铁某耐心可是有限的。”

    庆丰仿佛失了魂魄一般,依靠在墙角,有气无力道:“你问吧。”

    铁棠乐了,暗道庆丰死要命子活受罪,命都快没了,还怕出丑。

    “昨夜子时至今日辰时之间,你具体做了何事,一一道来。”

    “昨日下了公值,我回了一趟家,待到子时,便借口出去办案,去了怡红院。”

    “可曾带刀?”

    “带了。”

    “庆县捕倒是好兴致,出去寻欢,还要带上佩刀。”

    死鱼一样瘫坐的庆丰,闻言眼神一亮,瞬间来了兴致。

    “小铁,这你就不懂了吧?”

    “嗯?”

    “咳,总捕头,似我等这般公差,若是去那烟花柳巷寻欢还大张旗鼓,传出去声名不好听。

    所以我每次去怡红院,都是带着斗笠,身着黑衣,别人都认不出我。

    但你不惹事,事可能来惹你。

    那种地方本就多地痞无赖,我又不好随意出手,以免暴露身份。

    带了刀就不一样了!

    凡是长眼的,就不敢轻易招惹,我也得了一番清净,凭空少了不知多少是非。”

    庆丰说着说着,语气竟有些得意起来,看呆了铁棠。

    “庆县捕.....倒是好手段。”

    “哪里,哪里,总捕头过奖了。”

    铁棠气笑了,一脚跺下,余音不绝。

    “说正事!”

    “呃,去了怡红院之后,我先是在大堂看了会戏。”

    “可曾与人发生争执,有没感觉自己被人盯上了?

    或是有没有看到怪异的人士?

    仔细想想,这可事关你自己的身家性命。”

    庆丰倒真的沉思起来,他也明白,如果自己所说,都是铁棠已经知道的事情,那对于破案于事无补。

    “当时大堂其实与往日一般无二,加上我内心急躁,并没有在意过多。

    只是....隐隐觉得有人在某处盯着我,于是我使了个小计,装作起身想要离开。

    待走到大门处,突然转身。

    却并没发现人影!

    当时我以为是错觉,现在仔细想来......暗中窥探我的人,必定在二楼以上。”

    “你确定?若是胡乱生捏乱造一个人出来,到时找不到此人,该你的还是逃不掉。”

    庆丰笃定:“不会有错的,肯定有人暗中观察我,至于是何目的,我却是不知。”

    他毕竟做了二十几年捕快,也有着不一样的嗅觉。

    “好,继续,后来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老鸨就来找我了,我顺势就点了一名花娘,去了二楼。”

    这时铁棠插嘴问道:“为何要点翠红,以庆县捕的眼光、身家.....应当有更好的选择。”

    翠红长得一般,价钱比起其他红牌,自然也要低上一些。

    庆丰脸色微红:“家中母老虎管得严,我也是被逼无奈。”

    “你经常点她么?”

    “那自然不是,庆某也是有追求的人,若是餐餐无肉,谁又受得了?

    偶尔也会吃上一顿好的!”

    铁棠点了点头,庆丰若是没撒谎,那他点翠红就是随机事件,凶手杀了翠红就不是预谋犯案。

    很可能是因为自己去了怡红院,才导致凶手不得不杀掉翠红。

    但也不排除二个案件之间,毫无关联,纯粹就是巧合。

    “你和翠红进房之后,做了些什么?”

    听到这句话,庆丰一下就急了眼,猛地跳了起来。

    “你这话问的,存心看我丑态是吧,我进去还能做什么?”

    “在里面呆了那么久?一个多时辰?庆县捕在易筋境,主修的是哪个筋?”

    “铁棠!”庆丰大吼。

    “你现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可能是破案的关键,命在你自己手上,爱说不说。”

    庆丰瞬间萎靡下来,刚要解释,却听到牢房之外有急促声音传来。

    “总捕头,总捕头,出事了!”

    铁棠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不会又发生了凶杀案吧?

    “你待在这里,好好想想,别指望编造谎言来骗我,若是我察觉不对,绝不会帮你。”

    说完他转身出了牢房,看到了焦急的袁骅、刑堂副堂主等人。

    “何事?”

    “吴青那小子,跑了!”

第十八章 碧髓玉化,背后有人

    “怎么回事?”

    “你们这么多人,还能让一位锻骨境跑了?”铁棠根本无法理解。

    袁骅讪讪道:“他先是偷袭了刑堂堂主,随后又打伤了几位捕快,自己冲出了牢房。”

    铁棠气不打一处来:“简直是笑话!”

    但他旋即冷静下来,察觉有些不对。

    “刑堂堂主乃是易筋修为,吴青纵使偷袭,一时半会也不可能拿下他。

    加上四周还有这么多捕快、捕役,到底是怎么让他走脱的?”

    几人边走边说,先是去审讯的牢房看了一眼。

    这里已经炸开了锅,许多马场人员也被关在这里,此时议论纷纷不止。

    铁探看到地面上有一滩血,四周站着十几位捕快,受伤的人已经不见了,刑堂堂主也不在其中。

    “吴青的功法非常怪异,他一出手就阻断了堂主气血运转,使其动弹不得。

    加之身法又迅捷无比,如同蛇拔草,眨眼就钻了出去。”

    “你们两个在干嘛?”

    副堂主脸色一暗,羞愧道:“我与袁捕头,刚刚上完茅房回来,只看到了吴青的身影。”

    “受伤的捕快呢?林堂主呢?”

    “林堂主已经追出去了,其余人被送往医坊疗伤,我也是听他们所说。”

    “伤得很重么?”

    “具体不知,就是很诡异,中招的几位捕快都无法轻易动弹,应当是被点了大穴。

    林堂主依靠自身浑厚血气,却是很快冲破了阻碍。”

    “带我前去!”

    噔!噔!噔!

    一行数人快步来到县衙医坊,他们自有专职的坐堂医,只要不是伤势过重,都能处理。

    夜已深,星光点点。

    县衙的老郎中早已入睡,却被迫喊了起来。

    亏得他年轻时也有武道在身,否则这老骨头还真经不起折腾。

    铁棠先是查看了几位捕快伤势,发现他们都是胸前膻中穴受创,此刻已经有些发黑。

    “周大夫,他们伤势如何?”

    周老郎中抹了抹花白头发,开口就骂。

    “屁大点事,这大半夜的扰人清梦,你们还是不是人?老朽若是归了天,记得多烧两柱香。”

    “事态紧急,多有冒犯,铁某他日再来赔罪。”铁棠也不知谁喊得老郎中,不过身为总捕头,自是不能推卸责任。

    “原来是铁捕头?那算了,之前那番话当我没说,这是出了何事?”看清了来人,老郎中语气霎那缓和了不少。

    铁棠拱手问道:“有疑犯逃狱,打伤了我这几位同僚,不知如今伤势......”

    “无大碍,就是气血被阻断了,轻易不能动弹,一动就如千针穿心,疼痛不已。

    便是大口喘息也可能引动伤势,这手段端得是厉害。

    不过我已给他们针灸,过上一段时间,自然会缓解,也不会留下什么后创。”

    “可曾看出是何武学造成?”铁棠看着几位捕快胸前黑点,隐约举得有些熟悉。

    周郎中眯着眼,仔细看了铁棠一手如玉手掌,笑着说道:“铁捕头莫非是来考较老夫?

    此人所使武学,便是大力鹰爪功!

    依老朽之见,他在这门武学上的造诣.....应当与铁捕头相差无几,都已经到了碧髓玉化的境界。”

    大力鹰爪功?

    铁棠周身一震。

    这门武学并非奇门绝技,在人间流传之广,可谓世人皆知。

    凡是炼武的,没有人不知道这门武学,习者更是多如牛毛,不过真正能够炼到碧髓玉化的境界,却寥寥无几。

    “我是靠着外力相助,才能一举将大力鹰爪功修成圆满之境。

    可吴青不过二十四五岁........他是如何修得碧髓玉化的鹰爪力?”

    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的,而且问题很大。

    根据先前铁棠对吴青的了解,也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穷小子,顶多在武道一途有些天赋,但也仅止于此了。

    凭他锻骨境的修为,不算突出的天赋,堪称潦倒的身家,不可能在这个年纪修出碧髓玉化的鹰爪力。

    “通知下去没有?”

    袁骅赶紧点头:“已经吩咐下去了,除了值守夜巡的捕快、捕役,连已经下了公值的捕快、捕役都叫了三分之一。”

    “让他们不要大张旗鼓搜索,更不要轻易扰民!”

    “另外让人通知四方城守,关闭城门,严禁所有人出城,想要入城者,需得严格查验鱼符。”

    “这.....是否需要先知会一声县令大人?”袁骅有些犹豫了。

    啪嗒!

    铁棠将一块铜质令牌甩给袁骅。

    这枚令牌周身雕刻云龙纹,泛着银黄微光,分量极重,两面刻有字体。

    正面撰写‘巡检司’三个大字,背面字体要小上许多,自上而下写着‘运城·总捕头’。

    除此之外在右角下方,还刻有一个长刀印记,赫然是秋水雁翎刀模样,这是他的身份腰牌。

    “按我说得去做!”

    “是,头!”

    刑堂副堂主站在一旁,急得不行,却又不敢多说半句。

    走失了疑犯,还是当面逃脱,即便再次抓到,也免不了处分。

    “你回去牢房,安抚那些马场人员,告知他们天明即可回归,不要骚乱。”

    “是,总捕头!”

    等到众人离去,铁棠快步走到内衙三堂,却看到了先前那位易筋境衙役之一。

    “知县大人知晓了,他让你放手去做就是。”

    “谢大人!”

    铁棠转身离开,内里却犯了嘀咕。

    果然。

    县衙内的事情,都瞒不过知县。

    这是他的耳目?还是他自身实力?

    如果是后者.....那未免有些可怕了!

    不过事到如今,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铁棠心中的问号,可以填满五湖四海。

    吴青既有这等武道,很可能锻骨圆满的修为也是装出来的,他极有可能就是杀害翠红的真凶。

    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不让自己审讯翠红?

    倘若如此......马场案的真凶,也有可能是吴青。

    对上了!

    两个案件若由吴青作为媒介,是可以串联起来的。

    相比身世清白的庆丰,来历不明的吴青,显然更符合自己对马场真凶的心理侧写。

    吴青的武学绝不是一个人可以练成的,背后肯定有人,甚至有一个势力在帮助他,说明他不是孤狼。

    而吴青先前的各种谎言,几乎瞒过了铁棠、刑堂堂主二人,可以说是极其老练。

    但是谨慎这一条.....

    铁棠皱起眉头,这条似乎有些对不上。

    自己说不上很轻松,但也没费多少力就抓住了吴青。

    若是吴青真有超出锻骨境的修为实力,为何会被自己拿住?

    此处不通!

    但没有时间给铁棠思索了。

    出了县衙的他,看到了街上许多捕快、捕役在来回奔走。

    借助夜色掩护,想要搜罗到一个身影,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何况对方还拥有不俗的武力。

    “不过只要落下城门,无非就是瓮中捉鳖,即便现在寻不到你,待到天明,你也无处藏身。”

    运城是铁棠的大本营,若真想找到一个人......

    只要他在,就不可能找不到。

    却在此时,城西传来几声闷响,犹如敲击古钟,声虽沉,却悠远。

    有人在交手!

第十九章 实力斐然,袁骅被擒

    孤静深夜。

    城西方向传来的声响不难分辨,这是武道高手,纯以肉身碰撞之音。

    铁棠展开腿功,八步赶蝉竭力施展,一边往城西赶去,一边有种舒了口气的的感觉。

    “这股声势....绝对是易筋以上没错了,想不到吴青那小子隐藏得这么深。

    怡红院、东苏马场。

    只要抓住吴青,一切应当都会水落石出。“

    夜色中,铁棠犹如一头猎豹,在极速奔驰。

    他没有看到——

    在转瞬即逝的一个路口,有人悄悄打开了窗户,暗中观察。

    “筋韧骨坚,血气透体,易筋大成么?”

    “怎么会这么快?”

    “当日明明已经跌破头颅,气息全失,已然身死,为何又能重新苏醒?

    闭气功?龟息术?

    不对。

    一月之前,他不过区区锻骨小成,不可能习得这些异术。

    怪哉,怪哉,事情有些棘手了,需得重新禀报。”

    ——

    待到铁棠赶至城西,这里已经平静下来,他看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人物。

    “你如何会出现在此处?”

    段景瑞,他竟然在这里,这让铁棠微惊!

    随后看到他身上衣衫凌乱,似乎刚刚与人交手。

    “段某住在附近,听见捕快搜寻的动静,便起身出来查看,没想到刚好撞见贼人。”

    铁棠眉头一皱:“这么巧?”

    相比吴青而言,铁棠更关心眼前这位,对方极有可能是想谋害自己的凶手。

    身家性命当前,什么案子都要摆一边。

    “总捕头似乎对段某有所误会?”段景瑞一脸平静地看着铁棠。

    这时刑堂堂主看见气氛不对,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

    “咳,总捕头,属下无能,让那吴青贼子逃脱。”

    深深看了段景瑞一眼,铁棠转身询问。

    “怎么走得?”

    “他挟持了袁捕头,我等不好轻易追击,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去。”

    铁棠一挑眉:“什么?袁骅被他抓走了?”

    “正是.....”林堂主整个人腰身弯得都快触地了,今夜着实倒了血霉。

    两次被犯人从自己眼皮底下逃脱,还被劫走了人质,偏偏人质还是总捕头的心腹。

    这事非但传出去要被人笑话,真正落实下来.....也要有人受到处罚!

    只怕自己这个刑堂堂主是做到头了。

    这时段景瑞上来给他解围:“总捕头无需怪罪林堂主,依属下之见......那位名为吴青的贼子,修为高深,武学也已入了化境,不是等闲人可以擒拿。”

    “刚刚是你与他交手?”

    “不错,属下第一个发现此人,见其行踪诡异,便上前尝试想要询问他。

    哪知对方二话不说就与我动手,连我猝不及防之下,都被他的大力鹰爪功所伤。”

    段景瑞一边说,一边抬起右臂。

    只见其右臂外侧,有五条深深地爪印,拉破了两层衣袍,直透血肉。

    淡淡血迹浸湿了袖口,此时虽已止血,但也能看出先前是何等凶险。

    稍一不慎,他这条右臂可能就废了。

    这下铁棠彻底震惊了。

    他知晓段景瑞的修为,已然修成了洗髓境小成。

    连洗髓圆满的林教头都自认‘只能较艺,不能生死相搏’,没想到却在这里受了伤。

    吴青......到底是什么修为?

    “段县捕受累,此番事迹我已明了,会向知县大人解释清楚,大家放心,不会追究尔等责任。”

    四周捕快、捕役,尤其是刑堂林堂主,很是喘了一口粗气,心神放松了不少。

    “不过,袁骅为何会被吴青擒住?”

    段景瑞解释道:“我与那贼人打斗,引来了林堂主等人,袁捕头也在其内。

    他们想要上前助我,却错估了贼人实力,反倒被贼人将袁捕头擒了去。”

    “袁骅这小子,不是让他去关闭城门么?怎么好巧不巧就来到了西门。”

    众人一番解释,铁棠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经过。

    “诸位,袁捕头被擒,凶手逃窜,我等不能不管,马上召集人马,以三人一队,出城搜寻。”

    这时林堂主说道:“总捕头,吴青那小子临走之前说了,若是再看到有人追来,便杀了袁捕头。

    只要不追他,待到天明,他自会放人。

    我等便是因此,不敢贸然追击。”

    铁棠仔细回想了一下先前审讯吴青之时,随后又朝段景瑞发问。

    “我知段县捕已经突破至洗髓小成,不知可能估摸出吴青的具体实力?”

    “他的实力....应当介于易筋大圆满~洗髓大成之间。

    不过对方修得一身武学,尤其是大力鹰爪功,已经臻至碧髓玉化的境界,很是了得。”

    此时一大批捕快、捕役已经闻风赶了过来,乌泱泱地汇聚了一大群人。

    铁棠也不再耽搁:“缉捕堂分出人马,一人带领三人,出城搜寻贼人踪迹。

    注意!

    贼人武道高深,若是发现踪迹,不要轻易上前,尽量通知四周同僚。”

    “那袁捕头....”林堂主还有些纳闷。

    “你敢担保....天明袁骅一定会回来吗?抓奸缉盗本就是我等份内之事,岂可轻信贼人所言?”

    “属下不敢!”

    “出发!”

    此地捕快很快就分好了队伍,一列列循着夜色走出了城门。

    “总捕头,不如我们一起搜寻?”段景瑞出声了。

    铁棠怎么可能跟他一起?

    搞不好半路贼人没找到,自己先丢了小命,他如今并没有把握对付段景瑞。

    “段县捕,你既已受伤,不如先行回去医治,以免落下后患。”

    “无妨,段某武道已经炼入骨髓,生机勃发,这点小伤无足道哉。”

    “既如此,铁某也不再劝阻,有段县捕加入,也是一大助力。不过铁某另有要事,稍候再行追击,段县捕先请。”

    段景瑞古怪地看了铁棠一眼,不再多说,他也没带任何人手,孤身一人就出了城。

    “这家伙,怎么越看越不顺眼,就这么想杀我吗?”

    铁探站在原地等候,试图揣摩段景瑞的心思。

    若是跟他一起前去搜寻,半路被他杀了,转身回来说是吴青所杀,那可真是没处说理去。

    还有吴青的修为实力......太不正常了。

    易筋大圆满?

    洗髓大成?

    看来不会错了!

    吴青大概率就是两个案件的真凶。

    但还有一点说不通,为何他会被自己擒住?又为何要选择逃狱?

    是在杀掉翠红之后被人撞见,导致事发。

    还是说吴青作案之后........

    像欣赏自己的作品一样,又重新返回了现场,去享受别人观看自己作品时的那种表情和震撼,以此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这是一种典型的犯罪心理,通常在连环杀人犯身上出现,如果吴青是这种人,那就说得通了。

    没过多久,一道瘦小身影跑了过来。

    “棠哥儿,听说马屁袁被人抓走了?”

    “别贫嘴,你的搜寻本事一绝,跟我一起去找找看。”

    “这有何难,他们逃往何处了?”

    “出了城。”

    比岐看了一眼前方,徐徐说道:“这个方向.....贼子应当会去往四方山,毕竟走官道太过显眼了。

    就算我们不追,他若是在半路撞见什么高人,也可能被擒住。”

    “走!”

    ...........

    二人沿途追寻,果不其然发现了吴青踪迹,目标正是四方山。

    再上这座山,让铁棠免不了有些发怵,这个地方留给他的回忆可不太好。

    一直搜了小半个时辰,吴青没发现,却是看到了段景瑞。

    “棠哥儿,我们不是找贼子吗?你跟在段县捕后头干嘛?”比岐不解。

    “段县捕的搜寻本事也不差,跟在他后面也可以找到吴青,最主要的是.....我想看看他有什么异样。”

    “棠哥儿,莫非你觉得段县捕........”

    “嘘!”铁棠竖起食指。

    一切都还是猜测,他也没有证据,无法断定段景瑞就是要杀自己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又一个时辰之后,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山间草木林立,一株株古木高耸,在朦胧夜色之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诡异无比。

    “棠哥儿,不好继续深追了,这个方向再过去.....就是隐凤山。”

    “隐凤山.....”

    正当铁棠想着如何继续之时,远处段景瑞有了动静,他也听到了一声响亮的哨声。

    “似乎发现了贼子身影!”

第二十章 横压三百载,震古烁今无人敌!

    江都府,隐凤山。

    隐凤山是神禁山脉之一,属于凡人止步区域,峰峦叠嶂,阴森诡异、凶兽横行。

    这座高峰横贯于此不知多久,一直少有人迹。

    山中古木肆无忌惮生长,已成遮天蔽日之势,垂落的枝条如同蛟龙横空,冠盖苍穹。

    此刻正值破晓,山间难觅几分光明。

    山腰处,断魂崖。

    一边是百丈深渊,一边是羊肠小道,此时正有一行怪异的人群在缓慢移动着。

    为首那位头上带着一顶青布帽,身穿青布长衫,腰间系一黑色腰带,脚上是一双磨得快要散架的草鞋。

    除了这位之外,后面还有三人。

    这三人走起来同手同脚,行动异常一致,一致到如同是同一个人。

    而且他们走路的力道也有别常人,每一步都踩得相当生硬,不是常人那种轻快、有弹性的步伐。

    “叮铃铃!”

    “阴人上路,生人回避!”

    这里静如鬼域,连鸟兽虫鸣都甚少,哪里有半点活人的影子?

    饶是如此,领头那位依旧不时甩下手中摄魂铃,喊出那句瘆人话语。

    良久。

    在碰见一块卧牛之地后,领头的少年终于停了下来,上前拍了拍尘土,一屁股坐了下去。

    在他身后,是三个身披黑袍,带着粽叶斗笠,看不清面貌的身影。

    这三人各自间隔三尺,腰间有草绳环扣,一人连着一人。

    “我走一步,尸走一步。”

    “那么到底是我赶尸,还是尸赶我?”

    没有过多纠结这个问题,少年拿出一块略微发硬的烙饼,艰难的啃了起来。

    嘎嘣!

    习惯性的吐出一粒细小的沙烁,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徐大娘的手艺又退步了。”

    吃完烙饼,拿出竹筒咕隆咕隆喝了几大口。

    随后少年找到半截树干靠了上去,右手轻拍大腿,哼起了小曲。

    “小赤子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父教了赶尸。

    我本是学生郎,又不是五弊人。

    为何腰系黑布,身穿青衫,来这莽莽山野,做这阴司密事。

    见人家少年洒脱,男男女女着锦穿罗,不由人心急似火。

    恨不能把青衫扯破,埋了铜铃,弃了杏旗,丢了黄符。

    学不得肉身降妖魔,学不得南海观音座。

    夜深处,独自卧;起来时,独自坐。

    有谁人孤戚似我?”

    一曲罢,少年将帽沿往下拉了拉,头靠树干睡了过去。

    尚未入梦。

    耳边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可少年依旧不在意,呼呼大睡。

    紧接着。

    嘹亮哨声响起,人影接踵而至........

    等铁棠抵达之后,就看到了一副奇景。

    三三两两的蓝衣捕快、青衣捕役,手持秋水雁翎刀,或高或矮,各自站在不同方向。

    犹如漫山遍野盛开的野花,团团围住了正中地带。

    不约而同的,所有人离那里都远离了至少三丈以上的距离,似乎有所忌讳。

    段景瑞看到铁棠,靠近低声私语。

    “似乎是赶尸一脉,不好轻易招惹。”

    赶尸人?

    这方世界还有这职业?

    铁棠看着地上半躺的少年,浅黄斗笠遮住了大半面貌,露出的手腕、脚踝白得刺眼,如同尸体模样。

    他往前走近几丈,拍了拍手掌:“敢问小师傅,可曾见他人路过?”

    少年一翻身,右手挠了挠屁股,口中嘟嘟囔囔,却是听不清具体说什么。

    看见铁棠还欲往前,段景瑞拉住了他。

    “总捕头,不可!赶尸一脉极其诡异,乃是世间不详的源头之一,我等没必要招惹。”

    环顾四周看了一圈,铁棠发现人人脸上生畏,不敢轻易向前一步,即便人数占优的是他们这一方。

    “段县捕,你知道的挺多啊,可否细说?”

    “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从几本古籍看过类似传闻,而且赶尸人也不会招摇过市,从不入城,民间对他们也是避讳不已。”

    铁棠不明白:“寻常百姓也就罢了,我等乃是朝廷捕快,何惧这些旁门左道?”

    在前身的记忆当中,铁棠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有名的宗门、仙山、道观之类的门派。

    但如果有.......

    那么大商皇朝便是天底下最大、最强的宗门,横扫人间,通天彻地。

    他们背靠朝廷,自身就是天底下第一等的大势力,还需要怕什么?

    段景瑞语重心长地给铁棠解释:“赶尸一脉可不是旁门左道,曾经盛极一时。

    多的我也不知,但在道经之上,关于赶尸一脉曾有这么一句评价。

    “横压三百载,震古烁今无人敌!”

    事后我大量查阅资料,却并没有查到多少关于这一脉的记载。

    但可以确定的是....在三千年前~五千年前这段时间,驱尸操傀极其昌盛,为此发展出了不知多少派别。

    他们战天斗地,掀起了血雨腥风,斩落了不知多少仙神,覆灭了不知几何的阴兵鬼差,将天地人三界搅得风风雨雨。”

    “那跟现在又有什么关系?”

    “总之,还是尽量避免与他们打交道为好。”

    比岐也拉了拉铁棠衣袖:“棠哥儿,这等阴司密事,我等还是不参与为好。”

    听人劝,吃饱饭。

    铁棠不是不听劝的人,既然大家都这么说,他也没必要做出头鸟。

    “散去吧,继续搜寻贼人踪迹。”

    轰!

    众人一哄而散,没人想在此处多留片刻。

    “总捕头,还不走?”

    “看看,那三人像不像吴青、袁骅?”

    在少年旁边站着的三位跟随,从始至终没有动过哪怕一下,连最轻微的呼吸都没有,甚至没有心脏跳动的声音。

    具体是何物,在场几人早已心中有数。

    段景瑞看了几眼,缓缓摇头:“体型差距有些大,应当不是。”

    再次看了几眼半梦半醒的少年,铁棠挥了挥手。

    “走!”

    一柱香后。

    噗!

    沉睡的少年突然撅起屁股,放了一个响屁,余音在密林回荡不绝,很是惊煞了一群飞鸟。

    响屁过后,旁边三人之中,末尾那人开始抖动起来。

    嘣!嘣!嘣!

    一连串的骨震筋鸣,如同鞭炮一般噼里啪啦爆响。

    不一会动静停止,末尾之人瞬间矮了二寸,体型也不复先前宽大,黑袍罩在其身,如同鬼魅附体。

    那人摘下斗笠,去掉脸上黑纱、黄符,不是吴青又是何人?

    卸掉伪装之后,吴青揉了揉肩膀,活动了下筋骨,转而对着地上沉睡的少年一躬身。

    “谢过小师傅相助,此恩吴青来日必报。”

    “不用谢我,不过是一桩交易,你要的我已经给你了,我要的....他日自会来取。”

    少年一动不动,依旧呼呼大睡,宛如躺尸。

    而吴青却突然感觉毛骨悚然,浑身发凉,后背冒出一大片虚汗。

    声音——

    是其中一具黑袍身影所发。

第二十一章 堪破真身,易筋圆满

    晦涩难懂的发音,明显不是人声。

    吴青也没有见过这两个黑袍身影的真正面目,但却猜到了他们身份。

    与这传说中的赶尸人做交易,吴青也是迫不得已为之。

    被这么多捕快、捕役搜寻追赶,他又不会飞天遁地,岂能摆脱追踪?

    县衙的这些捕快可不是吃干饭的,论及武道也许不如吴青,但在其他方面.....很是有一批好手。

    再次朝着地上少年一躬身,吴青捡起粽叶斗笠,随手往头上一扣,往四方八面看了一眼,低头朝着一个方向疾步走去。

    三十丈外的一个小山头,铁棠、段景瑞、比岐趴在地上,冷眼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幕。

    当看到吴青显出真容,比岐忍不住拍手击赞。

    “棠哥儿,你是怎么猜到的?”

    便是段景瑞,也心悦诚服地看了铁棠一眼。

    “神捕之名,总捕头当之无愧。”

    铁棠没有自得,只是淡淡说道:“我是觉得,修为炼到吴青那等境界,伸筋拔骨应当并非难事。

    何况还有那等邪魅诡异的赶尸人存在,若是有他出手相助,瞒过我们也是等闲。

    其实我也没有十足把握,纯粹是.....直觉。”

    眼见吴青离开,三人纷纷起身,在他们身后还有三列四人小队,都是修为较高的捕快。

    “总捕头神算,我等.........”

    后半段刑堂堂主等捕快的恭维,称赞......铁棠那是半点都听不到了。

    就在刚刚,面板突然轻微震动了三下。

    这股动静很小,但铁棠却捕捉到了。

    星元+1!

    星元+1!

    星元+1!

    连续三次+1,让如今铁棠的星元数量,再次达到了3点。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涨了?

    是我堪破了吴青的伪装,还是......

    铁棠有了想法,他回过神来,朝着比岐招了招手。

    “小岐,你多夸我几句。”

    “啊?”比岐一脸纳闷。

    “像他们一样,夸我几句。”

    比岐不明白铁棠在想什么,印象中这位可不是好大喜功之人,不过此事的确多亏了铁棠,夸赞起来也没压力。

    “棠哥儿,你是这个!”比岐比了个大拇指。

    “能不能来点好听点的?”

    “我的水平您知道,肚子里哪有多少墨水?”

    铁棠等了片刻,星元并没有增加,让他微微失望。

    不是么?

    到底要如何才能增长?

    一时半会没有搞明白,而此时吴青已经快要走远了。

    “总捕头,需得出发了。”

    铁棠扫了一眼众人,按下手掌。

    “人多容易惊动他,此行由我、段县捕、林堂主三人前去追寻,尔等坠在我等后头,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段景瑞疑惑道:“总捕头的意思是.....还想看看吴青身后是否有别人?”

    “不错!”

    “他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隐凤山是什么地方?肯定有所目的。

    我们三人分三个方向,不要随意出手,先跟着他,看看后续再决定。”

    “我等领命!”

    “棠哥儿,我呢?”比岐没听到自己名字。

    “小岐,吴青修为高深,武学入化,你的实力还太弱了,就跟在我等后头吧。”

    “行,听您的。”比岐没有啰嗦,这是要真刀实枪干了,他知晓自己本事,凑着上前就是给铁棠找麻烦。

    众人有了决断,行动起来自是迅捷无比,没过多久就分成三个方向,缓缓朝着吴青逼去。

    ..........

    茫茫密林之中,树冠遮天,各种灌木、乔木、蕨类横七竖八地长在繁茂古木缝隙之间。

    如此原始密林,吴青一路走来,却并没有遇到多少蛇虫鼠蚁,仿若这里是神弃之地,平添一丝莫名气息。

    “赶尸人?呵呵,你现在没要,以后只怕就要不到了。”

    “别人怕你赶尸一脉,我......”

    吴青到底是没有说出不怕二字,即便只是口头泄愤,但他畏惧赶尸人的莫测手段,不敢轻易开口。

    “只要我进入巫觋境,一切都可迎刃而解,到时候拿别的东西相换,赶尸人也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似乎是在安慰自己一般,吴青一路上不停说着各种话语,从中找出千百种理由,只为驱散心头那一抹阴霾。

    铁棠跟在他身后,偶尔能够听到只言片语,但并不清晰,却也不敢过分靠近,以免被对方发觉。

    追到这里,他可以确定。

    吴青必定是要去往某处地域,并非毫无目的逃窜。

    这一路上铁棠也在想自己的事情,他很想搞明白星元从何而来,这是提升实力的关键。

    可他并没有想通!

    除此之外,他也很想马上利用3点星元,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易筋大圆满之境。

    但这样一来.....

    他的修为进境就显得有些夸张,甚至是妖孽了,运城并不是没有人可以看穿他的修为,即便他不出手。

    而且现在明显也不是提升修为的好时机。

    又跟了半个时辰左右,铁棠已经有些迷糊了,这里地貌相近,漫山都是无垠高耸的巨木,如同横插在山间的长剑,遮蔽四野。

    “这里不是少有人迹,而是根本没人会来,吴青到底要去哪?这样走下去,我恐怕找不到来时的路了。

    也不知段景瑞他们.....是否还跟在后头。”

    到了此刻,铁棠也没有把握,自己身后的人还在,他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吴青。

    再度行进数里之后,吴青脚步放缓,似乎到了地方。

    铁棠顺着吴青的方向,一眼就看到了前方那座破落不堪的建筑。

    这是....寺庙?道观?

    好像都不是。

    远处那座建筑,真的已经很残破了,本就不大的建筑群,已经倒塌了许多,仅剩一座看似主殿的建筑,还在苟延残喘。

    吴青面孔严肃地走向那座残破大殿,还未靠近大门,却整个人突然顿住,似乎耳边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

    对方停下,铁棠也止步原地。

    但很快。

    他就感觉到了不对。

    吴青猛然转身,血气喷薄,朝着铁棠方向极速奔来。

    “怎么发现我的?”

    铁棠自认非常小心,一直远离十丈以上距离,不可能被吴青所察觉,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一路走来,吴青明显不知道后头还跟着人。

    轰隆!

    犹如最为迅猛的猎豹奔驰,不再隐匿修为实力的吴青,全力施为,几乎眨眼之间便来到铁棠附近。

    “原来是总捕头!真是好手段,竟然一路跟着我到了这里,你是在哪里发现我的。”

    “那你呢?你又是怎么发现我的?”铁棠大方地走了出来,看着周身弥漫血气的吴青,并没有畏惧。

    “吴某自有神助,铁神捕一个人?”

    “一个人。”

    吴青突然怅然若失,挥了挥手:“你走吧,吴某敬重铁神捕为人,不愿杀你。

    此时离开,我便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嗯?

    铁棠皱了皱眉,没想到吴青还有这一面,看来先前审讯之时,他所说的也并非全是谎言。

    “不如你跟我回去,只要你真的是冤枉的,铁某担保,必定还你一个清白。”

    吴青嘿嘿一笑:“铁神捕的承诺,吴某自是信得过的,只不过.....”

    “这么说.....你承认杀人了?”

    沉默,吴青并没有回应。

    少顷,他再次开口。

    “你不是我的对手,快走吧,吴某不想杀你这种人。”

    铁棠踏前一步,周身筋骨齐鸣,浓郁血气散发开来,体内长筋抖动,骨骼乱颤,血流之声轰然响起。

    单凭声势而言,并不弱于吴青多少。

    “铁某侥幸谋得一些清名,若是此时离开,那与他人又有何异?

    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本官身为运城总捕头,岂能眼睁睁看着真凶在前,却弃之而不顾?

    倘若我真这么做了.....只怕铁某在你眼中,也不过如此吧?”

    铁棠话说得漂亮,实则暗地里早就开始提升自己的修为。

    3点星元已然消失,体内正升出股股莫名之力,正在改造他的肉身,提升他的修为。

    他其实挺想走的,不过吴青是什么人?

    在铁棠这里,他就是一个杀人犯,杀了人还要待在现场,欣赏别人表情的变态杀人犯。

    他不可能相信对方的话语!

    在这茫茫密林之中,自己连路都认不得,若是就这么离开,熟门熟路的吴青转身回来偷袭,他又该如何自处?

    只能战!

    狭路相逢勇者胜,缉奸捕盗,擒拿真凶,本就是自己这个总捕头的职责。

    吴青哪里知道铁棠的一百个小心思?

    他满脸苦笑,知晓事已至此,只能手底下见真章了。

    “铁神捕,请!”

    吴青一抖筋骨,两手撑开,似白鹤亮翅,又如雄鹰盘旋。

    对方已然邀战,铁棠却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快点!

    快点!

    快!快!快!

    仿佛听到了铁棠内心呐喊,他周身一震,体内长筋轰鸣不止,与先前似乎有了不一样的地方。

    易筋境——大圆满!

第二十二章 洗髓大成,玉蟾翻浪功

    “小弟,这是姐姐今日讨来的.....慢点吃,不急。”

    “小弟,你长大后会保护姐姐吗?”

    .....

    “你怎可去学那偷鸡摸狗之术?我吴家世代贤良....你...你岂可如此?”

    “姐,我若不去做那摸包儿,哪来的银两给你治病?大夫光诊金就要一两,还要买药呢。”

    “小弟,你记住了。君子修身,内正其心,外正其容;人无信不立,信以诚为本。

    以后万万不可如此.....咳!咳!”

    ......

    “姐,姐,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呜呜呜~”

    “小....弟,今日我受此屈辱,无颜苟活于世,但你切不可生有仇恨之心,离开吧,离开此地。”

    “姐,我誓杀那贼人,为你报仇!”

    “不...可!你斗不过他...们,姐...希望你好好的....好...好.....”

    “姐!”

    吴青脑中泛起甜蜜而又苦涩的回忆,他痛苦的闭上双眼,但很快就再次睁开。

    我没做错!

    无论谁挡我的路,我都要全部拔除。

    即便是你——铁神捕!

    坚定了心神,他不再迟疑,双手成爪,如坠千斤重物,腰身一拧,一式雄鹰亮爪,朝着铁棠扑去。

    砰!砰!砰!

    三步落下,地上被烙印出三个深深地脚印,显现了周围古木的树根。

    鹰爪袭身,劲风扑面。

    铁棠同样握手成爪,以意领气,贯达十指,白玉手掌有青黑长筋浮现,反手硬接。

    这是大力鹰爪功之中的龙爪功,乃是至阳至刚的指力。

    噗通!

    两人指掌碰撞,如击棉絮,发出沉闷之音。

    都是碧髓玉化的鹰爪力,谁也不会比谁差,仅凭一击之力,似乎并没有分出胜负。

    但这只不过是开始。

    吴青一击不成,旋即提肛闭气,腰腹下沉,右手如同青龙,探爪而出。

    这一下要是击中,铁棠的腰子只怕就要没了。

    两手交叉,铁棠施展千斤坠之法,两膝一弯,从半道截住了那条毒龙。

    吴青弓着腰身,转身一个鞭腿,如同秋风扫落叶,带起漫天尘土。

    砰!

    凶猛的腿功势沉力大,铁棠站立不稳,整个人飞出近丈,向一边倒去。

    但他同时也食指一撩,拨乱了吴青的脚腕大筋。

    两人皆不由自主倒向地面,可铁棠却是心中一沉。

    对方的劲力比自己大上许多,不像是易筋圆满的修为,很可能是洗髓小成,乃至大成。

    这下麻烦了!

    段景瑞、林堂主人呢?

    难道真的跟丢了?

    来不及思索,甫一落地,铁棠便用手指、脚趾抵地,支住全身、脊椎、大筋,如同一条长长的蜈蚣匍匐。

    大力鹰爪功,有四大要诀:“撑、缩、拧、提”。

    此时铁棠所施展的蜈蚣蹦,便是撑字诀的练法之一,完全是肉身下意识为之。

    这是圆满的大力鹰爪功带来的经验。

    论及真正的搏杀之道.....他又哪里懂得多少?

    即便是对面的吴青,也不过是仗着修为横行,并非终日刀口舔血之辈。

    吴青半跪在地,右手揉着脚腕,疏通气血,调整被拨乱的大筋。他冷冷说道:“铁捕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你若现在离开,吴某就当什么都没看到,绝不会追击。”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来此为何?”

    走是不可能走的,铁棠现在是骑虎难下,心中的克敌之气更是不能回落半分。

    “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吴某了。”吴青两臂撑地,整个人弓起,四肢猛一发力,如同一只大蟾蜍,朝着铁棠飞来。

    黑影遮住了铁棠头顶视线,有如乌云盖顶之势。

    铁棠两条大腿鼓起,四五条大筋凸现,筋肉撑破了衣袍,于间不容发之际,一跃而出。

    入门级的八步赶蝉,被他近乎发挥到了极致。

    身法太弱了。

    只能硬接,很难躲闪。

    碰见吴青这种修为比自己更高的存在,就没有周旋余地。

    很快铁棠就意识到了自己不足,生死较量之间,任何微小的弱点,都会被无穷放大。

    练得再多,不如搏杀一场。

    嘭!

    落地吴青炸出一个坑洞,他两足飞奔,周身血气滔滔,轰鸣不止,如同驾驭海浪,再次奔袭而来。

    “总捕头,吴青幸得神授,习得这门玉蟾翻浪功,可不是大力鹰爪功这种粗浅武学。”

    躲不过去了,只能以硬对硬,以强碰强。

    很奇怪,这不是铁棠的自主意识,而是下意识,他就这么做了。

    大力鹰爪功,大力由‘撑、缩、拧、提’四字组成。

    鹰爪手法则是以‘抓、打、拿、捏、翻、砸、锁、靠、崩.........’

    沾衣号脉、分筋错骨、点穴闭气.....大力鹰爪功的种种心得浮现在他心头。

    吴青身影刚到,铁棠便伸出五爪,一勾一挂,拦住凶猛攻势。

    紧接着他再度出手,右手竖起剑指,以低挑高,点压中格。

    嘭!

    正中吴青膻中穴,而他自身也被吴青恐怖冲劲击飞。

    心气受阻,吴青接连倒退,略有些诧异地看着铁棠。

    “我已是洗髓大成,为何你连吃我数击而不受损?”

    吴青自身其实早已被铁棠击伤,不过伤势不重,加上他已达到洗髓之境,体内生机勃发,随伤随补,根本不怕持久战。

    可铁棠就不同了,他只是易筋,大圆满的易筋,也还是易筋。

    一个鲤鱼打挺,铁棠翻身而起,拍了拍身周泥土,仔细感应了一番,的确好像没什么伤势。

    这是什么情况.....

    吴青的劲力,的确是势沉,的确是力大,却似乎....少了几分意味,不够齐整?或者说没有穿透力。

    霎那间。

    铁棠想起了知县先前所说:“天下这种易筋,何其之多。”

    难道吴青就是这种,不懂‘筋’,不懂‘易’的存在?

    没有时间嘴炮,两人纷纷发起攻势。

    明悟了吴青底细,铁棠有了一丝自信,出手间再无任何犹豫,敢打、敢拼。

    以易筋大圆满的实力,碰撞吴青这位洗髓大成。

    砰!砰!

    十数回合过后,二人分离数丈,皆是喘息不止。

    鲜血混着斗大汗珠从铁棠周身滑落,如同血菩提坠入凡土。

    “你投降吧!我后面还有人手.....呼呼.....他们迟早会过来的,你不可能走脱。”

    “想不到铁神捕非但破案如神,一身武力也非凡俗,吴青可谓甘拜下风。

    不过,吴青还有未完成的使命,待到他日,必去衙门叩头认罪。”

    “你这话.....你自己信吗?”

    吴青脸色微红,认罪是不可能认罪的,但想要他现在就自缚手脚,更是不可能的事。

    可惜,我的玉蟾翻浪功仅仅是入门,未曾习练多久,否则何至于此?

    唰!唰!唰!

    密林中传来响动。

    铁棠挺起腰身,展露笑容。

    少顷。

    一道瘦小身影钻出丛林,朝着铁棠大喊。

    “棠哥儿,终于找到你了。”

    “其他人呢?”

    “还在后头。”

    不妙!

    铁棠心神一寒,余光看到吴青身影已经蹦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日啖牛羊,一语破天机

    比岐修为很弱。

    他年纪小,筋骨都未彻底长成,还不到锻骨境。

    若是被吴青近身,无疑会成为下一个袁骅,而此时的袁骅....尚且生死未卜,不知身在何处。

    铁棠心急似火,足下巨力迸发,体内长筋被血气冲击得轰轰作响。

    八步赶蝉全力施为!

    但这门武学....却并非是纯粹的轻身功法,它实际也是一门腿功。

    乃是以双脚尖、双膝、双肘、双手,八个攻击点连续进攻敌人而得名。

    单以身法速度而言——并非绝技。

    三丈!

    二丈!

    一丈.....还是慢了。

    铁棠看到了吴青背影,仅仅入门的八步赶蝉,如何比得上玉蟾翻浪功。

    慌乱的比岐想要后退,却躲不过吴青恐怖的鹰爪。

    千钧一发之际。

    一只手从比岐身后探出,抓住他的肩膀,往后一丢。

    随后又有一只手掌伸了出来,硬接吴青碧髓玉化的大力鹰爪功。

    这只手掌五指根根肿涨如胡萝卜,却是被浑厚血气充盈所致,如同翻天印压盖下来。

    轰隆!

    山野密林惊起巨响,远处有凶兽咆哮回应。

    前方攻势被挡,后有劲风来袭。

    吴青想都不想,猛地一蹲,四肢着地,如同一个大蛤蟆,反身一跃,蹦出了包围圈。

    “多谢段县捕相助!”

    赶来的铁棠,看到了何人出手。

    “险些让旧事重演。”段景瑞甩了甩右手,上面五个红点清晰可见,几近发黑。

    单论双手上的造诣,他自是不如吴青的大力鹰爪功。

    铁棠转过身来,看着近乎贴附地面的吴青。

    “你还要负隅顽抗吗?”

    “事已至此,总捕头多说无益,漫说两人,便是千人万人,我也不会投降。”

    “那你先前....为何要故意被我擒住?”

    以吴青现在展示的修为实力,先前在运城当中,仅是易筋大成的铁棠,不可能拿下他。

    他之所被擒,显然是故意的。

    吴青不答。

    段景瑞也一言不发,暗暗观察此处战场,从四下的搏斗痕迹,以及如今双方鼓动的蒸腾气血,他判断出了双方的修为。

    “总捕头修为怎么又提升了?易筋大圆满.....太快太快了,怎么做到的?

    而且。

    易筋大圆满,又是如何与洗髓大成僵持这么久?”

    场面一时陷入了古怪的寂静当中,铁棠碍于段景瑞的不明身份,也不敢贸然与他联手,擒拿吴青。

    而吴青巴不得不动手,正在寻找遁逃的机会。

    唰!唰!

    第四方势力出现,打破了僵局。

    刑堂林堂主、缉捕堂堂主二人从密林中接连冒头。

    看到他们,铁棠眼神一亮。

    有这二人在,加上比岐,段景瑞绝不敢对我出手,大局定矣。

    决策已定,他大手一挥,一马当先冲上前去。

    “随我擒拿案犯,万万不可让他走丢了!”

    “是,总捕头!”

    .....

    三声附和,段景瑞、林堂主、缉捕堂堂主三人齐齐出手,与铁棠形成四面包围之势,涌向吴青。

    “嘶!”

    深吸一口气,吴青眼珠通红,神色复杂,但三息不到,他仿佛有了决断。

    “呱!”

    “呱!”

    两声巨大的蟾鸣回荡,吴青大腿紧绷,粗壮的筋肉已然不似人躯,他面孔肿大,两臂撑地,体内气血奔流速度霎那间快了几倍。

    一阵阵惊涛骇浪之声从他身周爆发,四人直觉血海扑面,浓厚血腥味弥漫开来。

    “段县捕,肉身境不会还有什么秘术、禁术之类的吧?”

    段景瑞听不懂铁棠的术语,但大概明白其中意思。

    “的确有些法门,可以通过刺激周身窍穴,激发肉身潜力,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实力,不过带来的后创极大。”

    两位堂主闻言都是脚步一顿,看吴青这架势,明显是要做殊死一搏了。

    不知一战过后......

    他们四人还能剩下几个?

    活着的幸运儿,会是自己么?

    一念至此,二人均感觉束手束脚起来。

    别说他们,连段景瑞也是眉头紧皱,铁棠也有些犹豫不决,他可没什么压箱底的手段。

    “围住他,不要与他硬拼,但凡这种诡异武学,应当持续不了多久才对。”铁棠很快有了决断。

    一个人的时候都敢上,没道理人多反而怂了。

    不知用了何等法门的吴青,面目狰狞,双目血红,耳鼻有鲜血流出,似乎失了部分神智。

    突然。

    他整个人一愣。

    随后喉咙发出一阵不似人声的咆哮。

    “不....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冥冥中似乎有个人正在和他对话,在吴青几次咆哮无果之后,他的气势开始弱了下来。

    没过多久。

    只听噗通一声,吴青跪倒在地,双手摆在身后。

    “铁神捕,我投降了。”

    “拿下!”

    ...................

    县衙,牢房。

    这一次吴青受到的‘待遇’极高。

    双脚之间是鹅卵石粗细的深海铁索,上半身的枷锁也换成了铜铁材质,坚不可摧,光重量有数十上百斤。

    全副武装之下,别说洗髓大成,就是换血大成,也不可能轻易挣脱。

    铁棠坐在吴青对面,审讯了有小半时辰,但对方一直闭口不语。

    既不认罪,也不自辩,只是沉默。

    眼见一直没有进展,段景瑞轻声说道:“总捕头不如先去休憩,案犯既已擒拿,袁捕头也安然回归,不急于这一时片刻。

    搜山的捕快、捕役,最终还是在一个偏僻的洞内,找到了被牢牢捆住的袁骅。

    除了被擒之时受了一点皮肉伤,并无大碍。

    此时铁棠已经困得不行了。

    在吴青投降之后,押送回来的路上,他就已经哈欠连天。

    一直没有怎么休息的铁棠,修为连续攀升,又与吴青战了一场,早已筋疲力尽。

    “行吧,我暂且去睡一会,你们继续盯着,有什么消息马上通知我。”

    “我等知晓!”

    铁棠起身离开,回到自己县衙的居所,倒头边睡。

    恍惚中....

    自己似乎成为了正式律师,加入了最好的律师所,与同事有说有笑。

    “铁律师,这个案子交给你了。”

    “没问题!”

    翻开案宗,熟悉的字体映入眼帘。

    “东苏马场,发现尸身十三具,俱无头.......”

    一眼望下去,铁棠猛然惊醒。

    “呼呼~”

    连喘几口粗气,铁棠回过神来,起身随便梳洗了一下,推门而出。

    无垠的黑夜,连繁星都隐匿不见,只剩半轮弯月洒下银白月光。

    “咕~咕~”

    腹中传来的声响,提醒铁棠,他现在需要食物,大量的食物。

    “饿啊!”

    他大踏步向县衙内的食肆走去。

    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比岐蹲在地上比比划划,旁边还坐着袁骅。

    “头,你醒了。”

    “棠哥儿,没事吧?”

    “我无碍,现在是什么时辰?吴青招了没有?”铁棠边走边说,没有停留,此时他腹中饥火熊熊燃烧,恨不得吞江饮海。

    比岐、袁骅快步跟上,两人齐齐开口。

    “吴青依旧不说话。”

    “现在是亥时。”

    似乎想到了什么,铁棠猛地顿住脚步,转身看向袁骅。

    “你....可有哪里受伤?要不要休息几天,我可以跟县令大人说你告病。”

    袁骅满脸感动,不停挥手:“不用,不用,小的没事。”

    “糟了!”铁棠脸色一变,突然身形加快,向前冲去。

    “棠哥儿,这是咋了?”

    “头,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亥时已过,食肆不会关门了吧?”

    袁骅刚刚升起的感动不翼而飞,比岐更是无语。

    最终。

    铁棠还是如愿以偿,吃到了一桌的好酒好菜。

    食肆的东厨早就收拾干净,又把自己拾掇了一番,正准备去怡红院看看行情。

    哪知此时铁棠来了!

    没办法,这个面子不能不给,也不敢不给,要不怎么说总捕头厉害呢?

    东厨一招呼,各个小厮、帮厨纷纷出动,宰牛杀羊,开膛破肚,忙个不停。

    眼见着各种佳肴如同流水一般端了上来,铁棠心满意足,放开手脚大口吃了起来。

    “嗯,这肘子带劲,肉质软嫩、口味鲜香,不错不错。”

    “这羊汤好,真好,肉烂汤甜,鲜而不膻,香而不腻,好!”

    “哎,这酱牛肉.....绝了。”

    “这牛肚,带劲,牛腱子也不错。”

    “里脊肉可以,够嫩。”

    “这牛鞭..........”

    一直吃了个半饱,铁棠算是缓过神了,胃里有了东西,总算不再大闹天宫。

    旁边比岐、袁骅都看呆了,没想到他这么能吃。

    “现在案情如何,可有什么进展?可曾发现死者头颅?”

    “不...不曾。”袁骅反应过来。

    铁棠边吃边问:“吴青始终无动于衷么?连为何杀掉翠红都不肯说?我观他不是无情无义之辈。”

    “那小子就是个牛皮糖,除了喝水、上茅房,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用刑了?”铁棠停下筷子。

    武道修到洗髓大成有多厉害,他暂且还不知晓。

    但仅凭他现在易筋圆满的肉身控制力,三天两夜不喝水,不如厕,都还憋的住。

    吴青没道理做不到,除非遭了刑罚。

    比岐点点头:“林堂主恼怒于他,加上段县捕也没反对,就施了几套刑罚,但并没下死手。”

    铁棠沉默半响,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严刑逼供当然不是首选,但同僚既然做了,他也不会去怪罪。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方法。

    “没说?”

    “他也算个汉子,就这样也没开口。”

    接下来铁棠不再询问,开始胡吃海塞,将一整头牛、羊制作的食材,全数吞入腹中。

    易筋圆满的肉身,消化力惊人,即便是牛骨也被铁棠一口咬成粉渣,咀嚼几口胡乱吞了下去。

    一直吃了将近一个时辰,铁棠终于停了下来。

    做饭的东厨等人已经累得不行,吃都吃了一个时辰,他们做菜的时间更久。

    此时已近半夜三更,铁棠踏步走入牢狱。

    “总捕头!”

    “总捕头!”

    大致扫了一眼,段景瑞并不在此处。

    “吴青何在?带他来见我。”

    “是,总捕头!”

    嘭!嘭!

    沉重的脚步,伴随哗啦啦的铁链声,皮开肉绽的吴青再次出现铁棠眼前。

    一如昨日!

    “既已伏法,为何不认罪?莫非以为那座破庙能够救你?”

    轰隆!

    铁棠一语,如同晴天霹雳,直击吴青心神。

第二十四章 逛窑子逛出来的祸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这句,吴青再次低头不语。

    铁棠眯着眼,颇有些踌躇不定。

    没有诈到么?

    其实他也不知道吴青为什么去那里,但总该有个原因,也许那里是他的救命稻草?

    啪!

    没有惊堂木,铁棠就拿了铜镇尺,朝着桌面狠狠一拍。

    “吴青,你以为不说话,就定不了你的罪么?翠红身死之地,到处都是你的指纹、脚印。

    你若是没有个合理措词......公堂之上,难逃铡刀。”

    苦涩地张了张嘴,吴青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你既与翠红相好,为何又要残害于她?莫非你真的是无情无义之辈?”

    “你可曾看见翠红如今的死状?”

    “半个脖子都被抹开,险些头颈分离,仵作废了不知多少针线,才堪堪补了起来。

    这些.....是你故意如此吗?是你真正想要的吗?”

    吴青神色痛苦,随后闭上双眼,双耳倒卷,以气血封住了自己的听感。

    有刑堂捕快就要上前,却被铁棠阻住。

    “算了.....带下去吧。”

    “总捕头....不如让我等再施几套刑罚?”

    “不可!”

    铁棠断然拒绝:“他如今的罪名已经够多了,且不说翠红之死近乎铁证如山。

    光是他逃狱、拒捕、打伤、劫持捕快等事件,都够他喝一壶了。”

    关于吴青如何处置,铁棠并不担心,反正跑不了他。

    可从如今状况来看,吴青似乎只与怡红院案件有关,跟马场无头案之间.....似乎并无明显关联。

    之前一切,都还只是铁棠的猜想。

    想要证明吴青跟马场无头案的关系,就得搞清翠红之死,是否还有其他原因。

    “头,腰牌还给您,如今是否需要去跟知县大人汇报一番?”袁骅挤了过来,将铁棠腰牌递了过去。

    “你小子脑抽了?查案这种事.....我又何须向知县禀报?”铁棠感觉有些莫名其妙。

    县衙三把手,各司其职。

    名义上当然是知县最大,统领全局。

    但实际落实下来.....三方都不会插手对方的事务,除非是重大、特大的事故。

    袁骅自觉失言,点头哈腰跟着铁棠去往另一个牢房。

    “你在门外等候,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是,头。”

    推开房门,里面扑鼻而来一股肉味、酒香。

    庆丰吃得满嘴油光,正躺在草垛上呼呼大睡。

    “真有你的。”铁棠乐了。

    随着案件进展,庆丰的嫌疑大大降低,里里外外都清楚这件事,所以他很快又恢复了县捕的‘特权’。

    吃几块肉,喝点烧酒,也不算什么大事,没人在意。

    哐啷!

    铁棠上前一脚踹向铁栏杆,余音震荡不止,将迷迷糊糊的庆丰震醒。

    “谁这么不知好歹,竟然敢来扰老爷清梦?”

    庆丰额头青筋乱窜,起身就要大骂,待他看到铁棠,瞬间气势回落。

    “原来是总捕头,怎的,案子破不了,就来找我麻烦?”

    “谁说案子破不了?怡红院的杀人犯已经找到了,马场无头案的真凶现在也在大牢。

    铁某正在想着......如何向上头邀功呢。”

    “总捕头这是何意?”庆丰自然明白,马场案的真凶,舍他其谁?

    但他冤枉啊!

    “闲话休说,你要想脱罪,还得靠你自己。

    说说吧.....你跟翠红进了房,在里面具体做了何事?可有察觉异样。”

    庆丰恨得牙痒痒,却不敢顶撞铁棠,只能端起地上剩余的一小壶酒,仰头喝了一口。

    “除了男女之事.....我等在房内并无其他。”

    “中间翠红或者是你,可曾长时间离开?”

    “没有。”

    “谁给你作证?”

    “翠红。”

    “她死了。”

    庆丰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许久才冷静下来。

    “我真没出去过,我若是离开,怡红院其他人应当也会看见。翠红也没有,我是去寻欢的,岂能让她走了?”

    铁棠走入牢房,靠近庆丰,在他身上摸摸索索。

    “铁捕头,你这是意欲何为?可不要欺人太甚。”

    “少废话!”铁棠一边在庆丰身上摸来摸去,一边问话。

    “你可曾习得伸筋拔骨之术?”

    庆丰嗤笑一声:“缩骨功乃是江湖上卖艺的杂耍把戏,庆某好歹是从九品的官员,岂会去学那等技艺?”

    “不错,的确没有多少筋骨扭转的痕迹。”铁棠停了下来。

    “说了不曾出去过,要杀人也得等我出了怡红院再杀。”

    “这么说,你承认了?庆县捕倒是爽快。”

    “呐,你可不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啊。实话实说,我出了县衙,迷迷糊糊不知走到了何方,半路就睡着了。”

    啪!啪!啪!

    铁棠拍掌击赞。

    “也就是说.....案发时间,你在没有任何人证的情况下,在某处不知名街头,睡着了。

    不愧是老捕头了,这供词端得是厉害。”

    庆丰脸色涨红,知晓这番话说出来也是没有人信。

    关键这是事实啊!

    他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说。

    “那你的刀呢?别告诉我,睡着的时候被摸包儿顺走了。”

    “总捕头神算!”庆丰比起大拇指。

    眼见铁棠怒气高涨,庆丰赶紧补了一句:“除了佩刀之外,我的钱袋、腰牌也被偷走了,里面足有四两纹银,够我再去一趟的。”

    他满是心疼,铁棠却气得不行。

    “你做了这么多年捕快,若非‘德高望重’,凭你的实力、能力,恐怕还做不到县捕这个位置。

    应当知晓.....如今自己所说,是多么可笑。”

    “还有,腰牌既已丢失,为何不上报?你可知已经触犯了朝廷律法?”

    朝廷有明文规定,各级官员的官印、虎符、腰牌一旦丢失,需得立刻上报。

    倘若隐瞒不报者,视为渎职,由此引发的一切后果都自己承担。

    这些信物极其重要,虽然谈不上见物如见人,但若有人拿去为非作歹,很可能引发灾难。

    何况除了证明身份之外,这些信物其实还有别的作用。

    庆丰苦着脸说道:“没时间啊,我一醒来赶回县衙,就听见出了大事,后面就被你抓了。

    事后我总不能说,我逛窑子,把自己腰牌逛丢了,传出去不是成了笑柄?

    我原本打算,回头再找几个道上人物,查清是哪个摸包儿这么大胆.......”

    “停!”铁棠挥手阻止了庆丰。

    如今看来,偷走这些东西的,可不是寻常的摸包儿,几乎可以肯定,就是马场无头案的真凶。

    “你那晚是喝了多少酒,岂会醉得如此不省人事?”

    说到此处,庆丰也有些迷糊起来.....

    他好歹也是易筋大成的修为,血气鼓荡之下,一两斤酒下肚都宛如白水。

    “这么说来.....好像的确有些不对劲,我那晚是喝了挺多,但也不至于醉卧街头。”

    铁棠半蹲下身,仔细观察庆丰表情。

    随后二人异口同声说出一句话。

    “酒有问题!”

第二十五章 明镜高悬,光明正大

    “怪不得,怪不得!”庆丰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怪不得翠红那小妮子,使了劲的给我灌酒,初时我还以为她是想多卖点酒,挣点盈利。

    如今看来.....分明就是想灌醉我!”

    铁棠将现有线索串联起来,暗自思量。

    看来翠红显然也是知情人士,所以她才会被吴青灭口。

    这应当也是吴青意料之外的事,所以才会显得如此仓促,甚至在现场留下许多铁证。

    他后面应该还有人!

    对比干脆利落的马场无头案来说,怡红院案子的线索、证据,都太多,太明显了。

    不知是同伙,还是幕后指使?

    亦或二者皆有?

    庆丰喝得酩酊大醉,除了成为替罪羊之外,还丢了一把刀和自身腰牌。

    可一个从九品官员的腰牌.....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笃!笃!

    牢房外传来叩门声,打断了铁棠思绪。

    “又有何事?”他的语气有些恼怒,总感觉每次审问庆丰,都不是太过顺畅。

    袁骅小声说道:“头,庆丰的婆娘来了。”

    “来了就来了,让她一边待着,莫非还要我给她让位不成?”铁棠连庆丰都不放在眼里,哪里会管他家的娘子。

    “咳,头,这次不同的,不同的,她不是孤身前来,听说还有清水郡的大人物相伴。”

    铁棠一皱眉,还是断然拒绝:“让她等着!”

    “啊...头,知县也在那边陪同呢。”

    “呵!”

    “有意思。”

    ..........

    县衙,三省堂。

    三省堂,取自《吾日三省吾身》之意,是知县正常办公议政、会客迎宾之所。

    也有一些涉及机密、隐私、不宜公开的案件在这审理。

    门前除了高悬的黑底黄字匾额,左右还分别挂有楹联。

    上联书:‘吃百姓之饭,穿百姓之衣,莫道百姓可欺。’

    下联写:‘得一官不荣,失一官不辱,勿说一官无用。’

    词藻并不华丽,语言质朴,却寓意深刻。

    铁棠移步至此,认真看了几眼楹联,才晃晃悠悠地走了进去。

    这里他来得也不多,没怎么好好看过。

    堂内正中悬挂着‘清慎勤’三个大字的牌匾,下方正首端坐着身披官袍的知县。

    在他下方左侧,则是坐着两位铁棠不认识的人,一男一女。

    男的约莫五六十上下,女的看起来只有三十,二者皆显福态,着锦穿罗。

    他们双手、脖颈之间穿金戴银,折射的光芒微微有些晃眼,在身后还站着四五位仆役,同样衣着光鲜,神气自得。

    “铁棠拜见县令大人!”

    “无需多礼。”

    两句话后,铁棠在右侧上首大马金刀坐了下来,也不开口。

    堂内一时陷入了了沉默。

    知县闭目养神,铁棠则毫不避讳地打量对面二人。

    少顷。

    那位五六十上下的富翁起身。

    “咳,想必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铁神捕了,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铁棠也顺势而起,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都是虚名,传闻多有夸大之处,老丈抬举铁某了。”

    两人寒暄几句,各自都将态度放的很低,这时运城知县也终于开口了。

    “哈哈~铁捕头,你终日忙于查案,却也不可过分沉浸,还是得出来放松放松。

    让本官来介绍介绍,这位是清水郡方家的方执事,他负责郡内方家各地将近三成的珍宝阁。

    以后你若是需求什么奇花异草、精矿髓玉,乃至巫兵、功法,都可以问问。”

    “好说,好说,若是总捕头需求,直接联系我就是了。”

    “原来是方执事,失敬失敬。”铁棠起身拱手一说完,又重新坐下。

    场面再度冷了下来。

    这时庆丰的娘子站起来,对着县令、铁棠施了个礼。

    “妾身一介草民,不知官场之事,若是言语之间有失礼之处,还望二位大人多多包涵。”

    “嫂夫人不必多言,你若是想要见庆县捕一面,那倒没什么,不过若是另有诉求,只怕铁某....也很难办啊。”

    “不知我家官人犯了何事?他虽是区区一县捕,却也是朝廷官员,也不能说羁押就羁押了吧?”

    “自是犯了杀头的大罪,不过你放心,铁某断不会冤枉任何一位无辜之辈。”

    “可是跟马场无头案有关?”

    “既已知晓,何必多问?”

    “好,铁总捕头的声名....妾身自是信得过,还请总捕头让我见他一面。”

    “你自去便是。”

    待他们一行人离开之后,铁棠才略有些不满道:“大人,这等小事,怎么把你都搬出来了?”

    知县笑着回应:“我若不出面,你会来吗?她能见到庆丰?”

    铁棠不解:“见一面又有何妨,我岂会阻碍?”

    “人一妇道人家,自家官人被官府拿了去,一直没有消息,换你你不担忧么?

    何况.....本官可是知道,你一直在调查一月之前那件意外。

    庆县捕,可是头号疑犯。

    我还以为你不会轻易让外人见他呢。”

    听到这里,铁棠猛地站了起来。

    “还请大人明言。”

    “只是一桩意外罢了,你不要想那么多。”

    铁棠一拱手,目光直视知县:“大人,据我所知.....这可不是意外。”

    “是不是,重要吗?”

    “你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对你出手。”

    堂内霎时落针可闻。

    春风吹拂,门窗吱呀作响,唤醒了铁棠。

    他静静地看着身前这位知县,年纪看起来是三十,再一眨眼又似乎是四十,两鬓的几缕白霜,平添了几分英武。

    除此之外,看不出任何东西,只知道对方的修为实力,深不可测。

    不会是眼前这位......要杀自己吧?

    否则他怎么敢断言,不会再有人对自己出手?

    仿佛看出了他的心思,知县站起身来,缓缓走到铁棠身前。

    “你只需要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更不希望看到你,或者县丞出事。”

    “大人这是何意?”铁棠不明白,自己难道是知县的亲戚不成,也不像啊。

    知县走到左侧落座,右手抬起一招。

    “上茶。”

    “是,老爷。”内府自有人回应。

    “你也坐。”铁棠顺势坐下。

    “昨日幽县出了一桩大事,你可曾听闻?”

    摇了摇头,铁棠说道:“梅花内卫并没有消息,可能还未传到。”

    “幽县县令,被那位苏监察使.....亲手抄了家,摘了官帽。

    一家老小砍头的砍头,充军的充军,流放的流放,女眷发到教坊司的也不再少数。

    你说惨不惨?”

    还未从这则消息缓过来的铁棠,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实惨!”

    但紧接着他又补充了一句:“应当是罪有应得吧?”

    知县抬头望向那面‘清慎勤’的匾额,淡淡说道:“罪有应得?也许吧。

    若是本官也有那么一日,你会怎么看我?”

    “这......”铁棠想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世人畏监察使如虎,他们号称代天巡狩,监察天下,可谁来监察他们?

    不瞒你说,本官也曾考过监察使,却最终没有入选。”

    “为何?”铁棠印象中的知县,兢兢业业,勤政为民,是个很好的父母官。

    原本落后、萧条的运城,被他治理得井井有条,要风祈风,要雨求雨,闹天灾也会及时处理,放粮赈灾。

    如今更是达到了开放宵禁的地步,使得运城商业蒸蒸日上,有向大城迈进的趋势。

    这种人,实力绝对是有的!

    “品性不过关。”

    铁棠瞠目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一位女仆端着两碗茶走了过来:“大人,请茶,总捕头,请茶。”

    知县掀起茶盖,闻了一口香气,浅酌了几口,神色一冷。

    “这位苏监察使不会那么容易罢手的,他被贬幽县,急于返回原地,立功心切。

    幽县县令.....只不过是第一个落马的,却不会是最后一个。”

    铁棠有些不赞同:“只要持身自正,何惧之有?”

    “哈哈!这话若是别人说了,本官就当是个笑话,不过从铁捕头口中说出......倒有几分力度。

    真正当官的,有哪几个不怕被查的,满朝文武,他们经得起监察使审查么?

    只不过没几个敢查他们罢了。”

    “知县大人也怕?”

    “我也怕!”

    知县大方承认,并不避讳。

    “铁棠,你记住了!”

    “想要当个好官,先得当个贪官。”

    “下手要比贪官更狠,否则你凭什么斗得过他们?凭你一张嘴吗?”

    铁棠郑重地摇了摇头:“这番话,恕铁某难以认可。”

    知县似乎并不在意,继续说道:“本官初来乍到之时,运城百姓被这里的豪门乡绅,压榨得点滴不剩。

    赋税沉重不说,便是出了人命案件,也被随手压盖了过去。

    你说,我若是按照正常手段治理,能治吗?

    这不是病入膏肓,这是已经判了死刑,活得滋润的只有那一小撮人。”

    “以大人的修为实力.....又有朝廷作为靠山,何惧这些地头蛇?”

    “一个县捕的老婆,就能扯出清水郡方家,整个运城的豪门乡绅,里里外外牵扯到了多少人,你想过没有?

    就算是那位苏监察使,你以为他靠得是什么?

    如果不是他两位兄长,哪怕是监察使的身份,也保不住他。

    即便如此,他如今还不是被贬幽县?”

    铁棠头大如斗,被知县一番歪理洗脑,哪怕明知不对,却隐隐感觉又有几分道理。

    “大人,这些与我何干?”

    知县眯着眼笑道:“你和县丞都不能出事,你们一出事,你想想监察使会找谁?”

    这不用想,一城三把手,随便谁出了问题,其他两人都是重点调查对象。

    “你一出事,监察使首先就要查我,本官不能让他找到由头把柄。

    你不知道,上一任总捕头离奇死亡,费了本官多少精力、财力,才将这件事情压了下去。

    所以,如果是一些小误会,本官能摆平就尽量摆平,实在搞不定.....自会和你说。”

    “真的只是一个小误会么?”事关自己身家性命,铁棠也不会完全相信知县。

    “你不要再追查那件悬案,自然高枕无忧,本官还是有一些手段的。”

    果然。

    问题就是出现在那个案子上面。

    “谢大人点拨!”

    “你去吧,庆丰那家伙,如果确认了不是凶手,就早点放了,清水郡方家也不是好惹的。”

    “铁某明白。”

    出了三省堂,铁棠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

    转身再看门前那副楹联,自觉有些刺目。

    天....快亮了。

    可铁棠感觉自己的世界....似乎更黑暗了几分。

第二十六章 明心见性,击鼓鸣冤

    门外四时春,案内三尺法。

    铁棠有些迷茫地县衙内走走停停,他穿过花厅、越过喜雨亭,又从二堂走到了督捕厅。

    这里依旧吵吵闹闹,蓝衣、青衣如同飞花蝴蝶,穿梭其中。

    不知不觉间,他来到了牢狱,却并没有去往牢房方向,而是走向了另一侧的狱神庙。

    内里供奉的皋陶一如往昔,手持法典,端坐其中。

    铁棠在雕像前方盘膝坐下,就那么静静看着。

    “明于五刑,以弼五教。”

    “真的是这样吗?”

    “连知县那等人物,也有迫不得已为之的时候,我铁棠....又算得上哪根葱?”

    “皋陶.....你终究也不过是个泥塑的雕像罢了。”

    狱神庙内安静无比,几盏烛火驱散了黑暗,袅袅烟气荡漾其中。

    霎那之间,铁棠只觉得眼皮沉重无比,忍不住合上了双眼。

    数息不到。

    察觉不对的他,猛然一惊,再次睁开了双眼。

    一切都没有变化,并没有任何人靠近。

    唯独.....

    在他前方地下,多了一行水渍字体。

    “身执耒锸,以为民先,天秩有礼,天命有德。”

    这行字笔力遒劲刚健,如同铁画银钩,一股刚正不阿的气息扑面而来。

    “你....还在?”

    铁棠不敢置信的起身,四周没有任何动静,仅剩眼前这个雕像.....静静地观摩着自己。

    这方世界——有神!

    “天秩有礼,天命有德么.....”

    “我....做不了什么,却也相信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既如此,问心无愧就好。”

    看着庙内昏暗的光线,只剩几盏烛火在微风中摇曳,铁棠有了明悟。

    “铁某.....愿以一点微光,照亮黑暗!”

    拿起三根竹香点上,铁棠郑重地对皋陶雕像拜了三拜,上前将香火插上,随后转身大踏步离去。

    【明心见性,不矜不伐,星元+20】

    脑海中激射的深蓝光芒,让铁棠停下脚步。

    两次了。

    除了在四方山那次+3星元,这是第二次因为自身吐露心声,而增加的星元。

    顿了顿,铁棠向督捕厅走去。

    20点星元不少,他一时半会还没想好怎么运用,如果继续拿来提升修为,不知会不会显得太过令人瞩目。

    督捕厅内。

    段景瑞已然提前到来,他的事务也不算少,昨日又去帮忙处理了马场无头案,如今案头卷宗堆叠。

    “总捕头!”

    “总捕头!”

    ......

    几声问好之后,铁棠压了压手,在原本庆丰的位置坐下。

    “负责怡红院翠红案的捕快,到我这边来。”

    “总捕头,案发现场采集的指纹、脚印均已保存,随时可以作为呈堂证供。”

    “除了吴青之外,可曾发现其他人的痕迹。”

    铁棠哪怕已经认定了吴青是凶手,却也不会放过一丝蛛丝马迹。

    “有倒是有,不过应当都是怡红院自己人......”

    “去采集比对!”

    “这....总捕头,怡红院可有不少人,再说了,这凶手不是吴青还能是谁?”

    “你在质疑我?”

    “属下不敢,马上就去。”

    ........

    段景瑞听着那边的响动,嘴角露出一丝浅笑。

    这位‘神捕’.....似乎回来了。

    天刚破晓,骄阳还未来得及将光辉洒下人间,人间却先敲起了大鼓催促。

    咚!

    咚!

    咚!

    一声声巨大的鼓声,没有规律地、间断性的在县衙回荡,让督捕厅一众人手都停了下来。

    “是鸣冤鼓!”

    “又有案子了。”

    “击鼓鸣冤,不是有大冤屈,乃至走投无路,谁敢轻易敲击?”

    大商律法明文规定:击鼓鸣冤者,若所告不实,当反受其罪。

    以民告官者,若无功名在身,当先受脊杖二十下。

    以民告民者,若无功名在身,当先受脊杖十下。

    看起来不合理的律法条文,后面却隐藏了无形的威慑力。

    以民告官,可以跨城而告,可以越级而告。

    也就是说寻常百姓如果受了巨大冤屈,但又觉得本城县衙徇私枉法,可以跑到其他县城去状告本地县衙。

    同时还可以越级上告,这里的越级,不是越过县衙,跳到郡府。

    而是去别的县衙,直接状告郡府官员。

    一县县令,自然管不了自己上级部门,但查明实情之后,却可以递交监察院。

    有了监察院插手,一切都会变味。

    以民告民,告得自然也不是寻常百姓,而是那些世家豪门、乡绅士绅。

    鸣冤鼓可以说是寻常百姓走投无路之际,才会选择的方法,似乎也是唯一的办法。

    可惜律法规定的很好,但真正执行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击鼓鸣冤,若所告不实,当反受其罪。’

    这里面的‘不实’二字.......由谁来决定?

    还不是由官员决定!

    而以下告上,更是天方夜谭,哪个知县敢捅自己上司的屁股?

    递交监察院,更是无事生事,凭空惹得一身骚。

    自己都未必有多干净,又岂敢招惹监察院这等老虎?

    世间依靠鸣冤鼓告状成功的人......不说没有,但真正是寥寥无几。

    “咦,怎么敲了这么久.....还没人升堂?”

    “按律当由县丞先行升堂,辨明案情,若是事关重大,再行通知县令。”

    铁棠也停下手头业务,看了看四周惊愕的捕快。

    “你们这两天....有没有见过县丞?我刚刚经过二堂,并没有看到他的身影。”

    二堂,是他和县丞办公之所,不过他已经好几天没见过县丞了。

    “没有。”

    “没有。”

    “似是告病了。”

    正在这时,督捕厅门外走来两位衙役。

    “我等拜见总捕头!”

    “我等拜见总捕头!”

    “何事!”看到这两位熟悉的易筋境衙役,铁棠就知道县令的吩咐来了。

    “知县大人说他昨夜操劳,今日有些乏了,县丞大人又告病在家,让总捕头您去升堂。”

    烫手山芋全丢给我是吧!

    铁棠服了,一挥手:“本官已知晓!”

    他也是官,虽然只是正九品,但也是官。

    升堂——是他职责所在。

    不过铁棠一次都没有做过,倒是前身判了几个案子。

    “段县捕,你也一起来吧。”

    “我?”

    段景瑞有些诧异,但也没有反对,他是信服铁棠能力的。

    一个号称破案如神的断狱神捕,不会碰上词讼案件就束手无策。

    铁棠带着段景瑞及一众捕快,走到县衙大堂,正中悬挂的‘明镜高悬’匾额,闪闪发亮。

    大堂内左右两列各站着十位衙役,其中八位手持黑红水火棍,剩余二位各执‘回避’、‘肃静’竖牌。

    逐一落座、站好之后,铁棠拿起惊堂木一拍。

    啪!

    “升堂!”

    “威~~~武!”

    “威~~~武!”

第二十七章 百死不悔,法不容情

    咚!

    伴随最后一道鼓声落下,县衙公堂外头,已经聚集了大批百姓,探头探脑朝着里面张望。

    可惜却被一副山水朝阳图的照壁,挡住了所有视线。

    “有人击鼓了!”

    “这鼓都不知多久没人敲了,哪个这么大胆?”

    “多半是外地人来了,咱运城有青天,直接递交诉状就行了,不至于敲鼓。”

    “不管有没有冤情,敲了进去就得先挨脊杖,这谁受得了啊”

    “即是击鼓鸣冤,我等也有权进去观望,尔等为何聚集在此?”有书生挤过人群,大大方方走进了公堂,一旁衙役也并未阻拦。

    “成弘乃是学府儒生,听他的没错。”

    一众百姓轰然挤入公堂之内,在红线之外停了下来。

    不是所有案件都会在公堂之上审理,而能够上了公堂的案件.....大都不会禁止平民百姓观看。

    这是为了减少徇私枉法,本身也是一种监督机制,这也是县衙公堂设立在大门口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许多百姓畏惧县衙,往日即便有案件审理,又有几人敢作死进去查看?

    没这空闲不说,去看一眼可能还会惹上麻烦,正常情况没几人会去看公堂审案。

    可击鼓鸣冤就不同了,一般都是有大冤屈。

    而且这种大多不是本地人的案子,看几眼也不会惹到本地乡绅,麻烦少了很多。

    公堂之内,两名捕役带着一位妇人和女童走了进来。

    那妇人年约二十四五,衣衫褴褛,脸上带伤,眉目悲戚。

    脚下还有一位年仅五、六岁的女童,眼中含泪,怯生生地躲在身后,拉扯着妇人破烂的裤腿。

    “堂下何人,欲告何事?”

    砰!

    妇人拉着女童,重重跪在地上,磕头不止。

    “请知县老爷做主!”

    “本官并非运城知县,乃是本地总捕头,你有何冤屈,尽管说来便是。”

    妇人闻言猛地抬起头,两行泪水在她脏兮兮的脸庞落下,留下两道白痕。

    “可是运城青天,铁总捕头在上?”

    铁棠摆了摆手:“青天不敢当,不过运城总捕头,的确是铁某。”

    “民妇孟颖儿,乃是幽县凤泉乡,杨家村人士。

    因幽县官官相护,民妇状告无门,听闻运城有位青天大老爷,特此赶来击鼓鸣冤。”

    “你欲告何人?”

    孟颖儿垂泪:“幽县杨家村里正,以及村霸杨正业。”

    里正,相当于村长,也算官,但不入九品十八级,属于流外编制。

    铁棠沉默片刻,轻声说了二句。

    “也就是民告民了!”

    “你可知....若是所告不实,当反受其罪?”

    “民妇读过几年蒙学,晓得这些。”

    “好!”

    铁棠一拍惊堂木:“以民告民,当先受脊杖十下,你可考虑清楚了,是否真要告状?

    若是就此撤诉,本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要能为我家良人讨个公道,民妇百死不悔!”

    说完孟颖儿不停叩首,公堂之下已然出现斑斑血迹,犹如雪中之梅绽放。

    “呜呜~哇”看到自己娘亲鲜血淋漓,旁边的女童吓得大哭,蹲坐在地,茫然无措。

    “停!”

    “让她停下!”

    两名青衣捕役快衙役一步,先行走到公堂之下,拉起了孟颖儿。

    “请铁青天.....为草民做主!”

    她已经走投无路了,最后的希望,就是运城这位‘青天’,可其人究竟如何,她也不知。

    百死不悔么?

    世间之人,求个公道,何至于此?

    铁棠运转周身血气,将眼中雾气强行压了下去,伸手在签筒之上抽出一根红头签。

    啪嗒一声,红头签落地。

    签筒内有白头签、黑头签、红头签三种,分别代表脊杖一下、五下、十下。

    轰!

    后头观案的百姓忍不住了,那位名叫成弘的书生,率先开口:“铁总捕头,她们孤儿寡母,流落至此,已然无比悲戚,何不饶了她这回?”

    “铁青天,饶了她吧!”

    “饶了她吧,敲这副身骨,漫说脊杖十下,便是一下,都能去了半条性命。”

    “铁青天,求求你饶了她吧!”

    “铁青天,求求你饶了她吧!”

    ........

    孟颖儿几经周折才来到运城,本就清瘦的身躯,此刻更是宛如风中残烛,哪里还受得起脊杖之刑?

    她是抱着必死决心,前来告状!

    民众呼声很大,可铁棠却充耳不闻。

    “法不容情,你既已击鼓鸣冤,当先受脊杖十下。”

    自有衙役搬来一张长条凳,让孟颖儿趴了上去。

    两位身着黑红袍的衙役,站在左右两边,手持上黑下红,上圆下略扁的齐眉水火棍,就要执刑。

    “咳!”

    铁棠一声清咳,让他们止住了手上动作。

    “段县捕,不如由你来行刑?需得重打十下,切不可手软了。”

    段景瑞从下首座位起身,看着铁棠意味深长的目光,欣然接受。

    他上前从一位衙役手上拿过水火棍,想都不想,轰然砸了下去。

    嘭!

    巨大的声音回荡公堂,让一众百姓都失了神。

    幼小的女童跌跌撞撞地跑到段景瑞脚下,抱着他的小腿,使劲摇晃。

    “不要打我娘亲,不要打我娘亲。”

    她也饱经苦难,不知多久没吃上一口热饭,瘦得可怜,身高只到段景瑞膝盖上下,哪里拉得动这位洗髓境的武夫?

    “真....真打啊?”

    “铁总捕头,怎可如此?”

    “这不是我认识的铁青天,呜呜。”有妇人忍不住哭出了声。

    有胆小的更是直接闭上双眼,不敢继续再看下去。

    那位书生成弘,有些无可奈何:“朝廷有律法在先,铁总捕头也是按律执行,否则他就是徇私枉法。

    怪不得他,怪不得他!”

    嘭!嘭!

    沉重的击打声犹如实质,不断在公堂之上响起。

    若闭上双眼,只闻其声,只怕就是个铁人,也要被打断。

    “幸不辱命!”

    十下脊杖已毕,段景瑞随手将水火棍抛给衙役,转身坐了回去。

    “好,段县捕受累。”

    “孟颖儿既已受刑,想必一时半刻还未能陈述冤情,先行带回内衙,一个时辰之后,再行升堂!”

    啪!

    惊堂木落下。

    “退堂!”

    “威~~~武!”

    “威~~~武!”

    三名捕役越众而出,两位一左一右,搀扶着孟颖儿,一位抱起小豆丁般的女童,往公堂之内走去。

    等到他们离开,一群百姓都炸开了锅。

    “只怕那妇人已然死了,还陈述什么冤情?”

    “不死也是半残,十下脊杖下去,哪还有半点活路?”

    “还是段县捕执刑,他可是武道高手,下手只怕更狠,一下当寻常衙役十下不止。”

    “嘘,你不要命了,胡说八道些什么,快回家种田去。”

    “刘老三,你吓唬谁呢?挑你的粪去吧。”

    这时成弘摇了摇头,堵住了众人嘴巴。

    “你们....可曾听到那妇人惨叫?”

    “咦?这么说来,似乎还真没听到。”

    “好像一下都没有。”

    “如此酷刑,只怕早就吓晕了过去。”

    成弘展露笑容:“错,真要是十下脊杖下去,别说你吓晕了过去,你就是吃了迷药,也给你活生生打醒了。

    妇人不出声.....自是因为没有感觉。”

    “这是何意?”

    “弘哥儿,说清楚啊。”

    成弘边走边笑,离开了县衙,却并没有过多解释。

    .............

    县衙,二堂。

    一脸茫然的孟颖儿,牵着女童小手,不知所措地坐在边上。

    “拜见总捕头!”

    “拜见总捕头!”

    来得是两位女捕役,这是铁棠先前吩咐的,他手下四五百号人马,什么人手没有?

    只是女性还愿意做捕快、捕役的,毕竟是少数。

    “带她们下去梳洗一番,换上新的衣裳,另外吩咐食肆那边,准备些好菜。”

    “是,总捕头!”

    孟颖儿已经明悟过来,起身就要给铁棠下跪,却被他双手拦住了。

    “不必如此,铁某不过是略尽微薄之力,待你梳洗过后,再来陈述冤情。”

    “谢...谢过青天大老爷。”

    铁棠挥了挥手,两名女捕役上前,带着母女二人离开。

    “总捕头倒是好手段,出尽了风头,却要段某来做这等‘小人’之事。”

    端起一杯茶水,铁棠大口饮尽,方才徐徐说道:“外面只怕骂了我个半死,何来出风头之说?

    再者.....段县捕莫非真以为这是‘小人’之事?”

    “哈哈哈哈!”

    “哈哈~”

    段景瑞与铁棠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洗髓境的修为实力,控制周身劲力如同喝水吃饭一样简单。

    那脊杖看似声势极大,却只不过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巨大的响动,只是水火棍轰爆空气的声音,以段景瑞的修为实力,做到这点并不难。

    铁棠也是想到了这点,才会让他出手执刑,而对方也心中明悟,配合着出手。

    “法不容情并非妄言,打是肯定要打的,不过怎么打....却还是由我说了算。”

    段景瑞拱了拱手:“属下佩服,只是不知总捕头接下来....又该如何自处?

    一村里长,必定根深蒂固,又隶属他县,我等过去.....只怕强龙不压地头蛇啊。”

    铁棠神色一冷:“孟颖儿击鼓鸣冤,本官已经按律执法,接下来也自当如此。

    谁若敢出手阻拦.......铁某必定秉公执法!”

    “属下愿效一臂之力!”

第二十八章 退一步,天翻地覆!

    县衙,食肆。

    此时并非饭点,但在一张八仙桌上,却乖巧地坐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娘,这菜真好吃!”

    小女童换了一身美美的新衣裳,吃得不亦乐乎,两个小眼睛都眯成了月牙。

    “慢点吃,慢点吃,别噎着了。”

    孟颖儿慈爱地摸了摸小女儿,略微有些哽咽,她才多大,若不是跟着自己,何至于来此人间,受这苦难?

    待到二人堪堪停下筷子之时,铁棠与段景瑞一起走了进来。

    “菜色可还满意?有无忌口?”

    “没...没有,谢谢青天大老爷。”孟颖儿赶紧拉着女儿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摸着衣角,还是新的,带着淡淡香味。

    这些都拜眼前这位所赐。

    铁棠摆了摆手:“我还算不得青天,你唤我铁捕头就是,继续吃,无需顾忌我。

    此番前来.....是公堂上有些不方便问的,私下来问几句,你不用惊慌。”

    “是,青....铁捕头!”

    “具体发生了何事?为何你说状告无门?”

    孟颖儿眼泪一下就留了出来,但她也非柔弱女子,不想哭哭啼啼,作出惹人怜惜模样。

    一把抹去泪水,她深吸了几口气,将冤情娓娓道来。

    孟颖儿并非清水郡人士,而是早年嫁到此处,娘家离此地甚远,算得上无依无靠。

    她肯远嫁他郡,自是因为她的夫君待她极好,二人结识七载,一直相敬如宾。

    孟颖儿夫君名为柳兴发,是幽县风泉乡,杨家村本地人士,却并没有兄弟姐妹,只有一位母亲。

    柳兴发家底不错,家中有屋又有田,加上他也是个勤劳能干的,非但将里里外外的农事安排的妥妥当当。

    还去武院学了一身武艺,已经有了锻骨境的修为实力。

    是以一家人过得近乎是神仙般的日子,尤其是女儿降诞之后,柳兴发更是疼爱有加,一直当个心肝宝贝宠着。

    但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

    柳兴发非但娶得美娇妻,还衣食无忧,整日游山玩水,悠闲自在。这让一批刁民看得眼珠通红,比自己少了两两肉还要心疼!

    其中便以村霸杨正业为甚!

    杨正业是杨家村里正的长子,从小到大在村里就是蛮横惯的,从最开始的偷鸡摸狗,到后面的欺男霸女,什么坏事都干了个遍。

    柳兴发因为早年丧父,亲亲戚戚没有几个往来,全靠母亲一手操办起如今的家当。

    可他母亲常年在外,很少回到村里,仅是托人照顾,这让柳兴发免不得遭受一些欺辱。

    他与杨正业可谓是从小就不对付,拳脚相见那是家常便饭,小时候的孩童打闹,在长大后也愈演愈烈。

    可柳兴发持身自正,家底厚实,在村里也没有多少求人的时候,一些情况都能应付过去。

    直到他娶了孟颖儿,又生下小豆丁,终于让杨正业心中妒火,熊熊燃烧起来。

    每次喝完酒,杨正业都会借着酒意去调戏孟颖儿。

    而孟颖儿出身书香门第,也见过一些世面,开始还能应付过去。

    几次被柳兴发遇上,两人也是免不得一番动手,身后还曾报官。

    可杨正业毕竟只是动动嘴皮子,又以喝酒之名掩盖过去,加上里正暗中发力,案子都是不了了之,甚至没有记录卷宗。

    一步退,步步退。

    之后的杨正业开始得寸进尺,甚至从柳兴发的家产、田舍开始入手。

    这下的确是正中要害!

    柳兴发眼见自己所种良田、果树,统统被人糟蹋,心里即便知道是谁下得手,却没有确凿证据。

    不仅如此,柳家在幽县开设的一间酒楼,也被县衙整日以各种名头查探。

    年长日久下来,生意凋零了不知多少。

    一来二去,柳兴发与孟颖儿盘算着.....自己夫妇二人大抵是斗不过杨正业,不如迁徙到他处,也能获得个自在。

    可他想走,在杨正业眼中就是示了弱。

    不但变本加厉,甚至开始对孟颖儿动手动脚,她一个妇道人家,又不通武道,哪里挡得住这等乡土恶霸?

    恰好柳兴发此时赶了回来,两人大打出手。

    要说杨正业也并非脓包,他深知要想欺负别人,自己的拳头就得大,所以从小也爱舞枪弄棒,将自身修为炼到了易筋境。

    锻骨境的柳兴发不是对手,可差距也没有那么大。

    他依仗母亲传下的几门奇招,却也将杨正业打得头破血流,双双重伤。

    至此,两家仇恨彻底结下,由最初的小火苗,升级为燎原烈火。

    重伤的二人纷纷请了大夫。

    但杨正业毕竟是易筋境,修为较深,加上有个当官的父亲,哪怕仅仅是个里正,也能搜罗不少上好膏药。

    伤势一好,杨正业马上纠集了一批地痞无赖,深夜摸进了柳兴发家中。

    当着柳兴发的面,杨正业就要凌辱孟颖儿,这让柳兴发睚眦俱裂,不顾重伤的躯体,强行与杨正业搏杀。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孟颖儿趁机带着女儿逃了出来。

    等到她托人照顾好女儿,再度返回家中之时......

    却只看到了熊熊大火,正在吞噬一切。

    柳兴发死了!

    兴许是死了人,杨正业也有所收敛,不敢再对孤儿寡母收手。

    孟颖儿多次去县衙告状,却并没有个结果,调查过后只说是屋内失火,柳兴发之死纯属意外。

    她还曾去过幽县监察院,试图向监察使告状,可还未走进地头,就被衙役提前赶走,根本靠近不得半分。

    加之里正开始发力,村里开始传出风言风语,反过来说孟颖儿不守妇道,与一些泼皮流氓私通,暗中害了柳兴发,要谋他身家。

    束手无策之下,有位柳兴发的远亲指点了一句,说运城有位小青天,让她过这里来敲鸣冤鼓。

    几经周折之下,她终于来到了运城。

    静静说完这一切,孟颖儿已经是泪流满面,与小女童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铁棠听完一切,食指敲了敲桌面:“柳兴发的母亲何在?此事也得通知她。”

    “家母是个行镖的镖头,一年都难得回来一趟。

    偶尔回来一次,我家良人也只以家中一切安好相告,未敢说出事情,让家母担忧。

    她常年在外头行镖,生死悬于一线,若是因这些琐事让她分心,导致受了重伤,亦或丢了性命,那才是大不孝。

    可谁知.....事情会到了这一步!”

    铁棠与段景瑞对望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钦佩之色。

    一位女子,常年在外头行镖,简直有些不可思议。

    这种人.....又有何等的风采?

    可惜,护的了镖,却护不住自己儿子,也不知那位奇女子,知道此事之后,又作何感想?

    孟颖儿啜泣着继续说道:“家母二年前最后一次回家,说要去走一趟远镖,跨越整个江都府,去往别的都府。

    这趟走完,她就不走了,回来享受天伦之乐。

    可如今.....如今.......”

    一趟镖走了两年,还未走完吗?

    是不是出了事故?乃至丢了性命?

    孟颖儿根本不敢深想。

    即便她回来了,如今这个局面.....又是她愿意看到的吗?

    别无他法,孟颖儿只愿在自己有生之年,能为柳兴发讨个公道,否则死了都无颜面见柳家人。

    思索片刻,铁棠轻声问道:“除了杨家村里正,你觉得谁还在后头包庇他们?”

    “民妇也不知具体何人,不过每次去县衙,都是被人赶出来的,连我夫君的尸首,都是草草埋葬。

    仵作只说是被烧死的,根本没提一点其他线索。”

    “可曾尸检?”

    “尸检?”孟颖儿茫然摇头。

    “就是把尸身剖开,让封诊司的仵作来检验。”

    “这个没有,当时只是来了个仵作,随便查看了几眼,就断了死因。”

    这时段景瑞走过来插了一嘴:“咳,总捕头,据我所知,幽县是没有封诊司的。

    不过寻常仵作也能进行尸检。”

    “哦?为何?”

    “总捕头有所不知,封诊司其实比监察院还要稀少,我们运城按理自然是不该有的。

    不过有那位王令史执意到此,朝廷才会在这里设立。”

    铁棠惊叹:“老王面子这么大?”

    段景瑞小声说道:“是这种人才非常稀缺,封诊司可不单单只是进行尸检,那只是随手而为的小事项。

    真正重要的另有其事,而一般做这种事的......都是家传绝学。

    可以说整个人间大地,类似王令史这种人都是有数的。

    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要求,朝廷随便就审批了。”

    铁棠点了点头,没想到老王那家伙还有这种能量,为何选择留在运城.....他大抵心中有数。

    至少有三成...不,五成,是因为自己吧?

    “总捕头,这次咱们恐怕是要撞上硬骨头了。”段景瑞适时的提点,唤醒了铁棠。

    “不错!”

    “既然死了人,无论是意外还是谋杀,当地总捕头没有不知道的道理。

    这起案件既然被草草掩盖,无论什么原因,那位总捕头都逃不了责任。

    看来此行要准备妥当了,否则我这总捕头,可能连幽县都进不去呢。”

    两位总捕头的对决.......

    殊胜一筹?

第二十九章 世间真正的巫!

    “升堂了,升堂了,快来看啊。”

    “这么快?不枉我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不知那妇人死了没有?若是就此死去,未免太过悲催。”

    “铁捕头何等人也?估计早就安排好了一切,我等坐着看戏就成了。”

    “此言大善!”

    噔!噔!噔!

    一连串的脚步声后,铁棠带着人手出现,在公堂之上端坐下来。

    啪!

    惊堂木落下。

    “升堂,带原告上堂。”

    “威~~~~武!”

    “威~~~~武!”

    随着孟颖儿与小女童重新出现在视野当中,观案的一众百姓都沸腾了。

    “还活着!”

    “没事了,没事了。”

    “瞧,铁捕头还给她们换了新衣裳呢。”

    “毕竟是铁青天,险些瞒过我等。”

    “嘘,法有法规,不可妄言。”

    .........

    铁棠端坐上首,身着深蓝官袍,倒也有几分官老爷的味道

    就是....显得有些年轻了。

    啪!

    “孟颖儿,你欲告何人,所为何事,逐一道来。”

    孟颖儿跪倒在地,带着五分悲怨,五分怒气大声说出。

    “民妇一告杨家村村霸杨正业欺辱民女,谋财害命,纵火烧房、毁尸灭迹。

    二告杨家村里正包庇子侄,徇私枉法。”

    这两条说完,观案百姓都是一脸平静,准备等待后续,毕竟这些他们前面已经知晓。

    可等了片刻,孟颖儿竟然还未停止。

    “三告幽县总捕头不直、渎职、见知不举、贪赃枉法、以权谋私。”

    这下百姓又炸开了锅。

    “告官了吗?”

    “幽县总捕头?”

    “这可比咱运城总捕头要厉害上那么一点点。”

    “岂止是一点,二点,三点,四点都不够。”

    “没办法,谁叫人幽县比咱运城大呢。”

    ........

    “以民告官,当受脊杖二十,段县捕,又要您受累了。”

    “好说,好说。”

    接下来铁棠的审讯流程快了许多,堂上堂下一问一答,对答流畅无比,好似二人对好了说辞一样。

    而事实上........

    两人的确对好了供词,甚至孟颖儿大半说辞,包括状告幽县总捕头,都是铁棠教的。

    “退堂!”

    在衙役的呼喊当中,铁棠起身离开公堂,准备前往幽县提审。

    按照常理,他派几个捕快过去就行了。

    但这次是要羁押一县总捕头,别说派几个捕快过去,就是铁棠自己过去,都未必能够抓到人。

    所以铁棠先找好了靠山。

    他如今的靠山.....自然是运城知县。

    三省堂内。

    运城知县颇有些无语地看着铁棠。

    “本官知道铁捕头嫉恶如仇,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可本官只是运城县令,不是幽县县令,哪里能插手到那边的事务?”

    铁棠拱了拱手:“大人神通广大,此番又不是去清水郡郡城,幽县不过是临近县衙,想来应该难不倒大人。”

    知县笑了笑,无奈地摆了摆手。

    “你可真是高看我了,不过幽县县令刚刚倒台,剩下县丞、总捕头二人,再是能蹦哒,也有个限度。

    你带神巫堂过去,先把杨家村那里给端了,再以剿匪之名,进入幽县。

    去了幽县,你先找上县丞,别管他有没有份参与这件事,此行先放过他。

    直接跟他道明实情,表明要抓总捕头,他若是显现为难之色,你就说要把事情闹到监察院去。

    他若视死如归,你就真拉着他去监察院,反正这案子出了人命,理论上也可以归监察院处理。

    别人怕监察院,不过铁捕头你.....想来应该是不怕的。

    最后你再去擒拿那位总捕头。

    没了知县,县丞又不开口,你与那位总捕头官职相当,拿下他应当不难。”

    铁棠深吸了几口气,暗道还是知县手段厉害。

    神巫堂乃是捕快体系里的精英,人数不多,铁棠手下编制是一百位,实际只有五十位不到。

    基本是半军制的管理,通常都是拿来征讨山贼、剿灭匪徒,亦或涉及朝廷官员的灭门抄家,押送流放。

    一般的案件都不会用到他们,平日都是好吃好喝供着,一旦出战几乎就要流血,乃至殒命。

    以巫之名设立的部门,没有一个可以小瞧的,运城受限于本地规模、人才,神巫堂的捕快其实并不算厉害。

    可那些大城的神巫堂却完全不同,几乎就是一只军队,还是非常厉害的军队。

    “大人,若是那位总捕头以武力相逼,铁某又该如何自处?”

    知县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就看你铁神捕的手段了!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但若是真龙过境.......又有哪个蛇蟒敢于抬头?”

    .............

    “驾,驾!”

    一眼望不到头的官道之上,尘土飞扬,砂石漫天,过往路人行商看到这副场景,都是纷纷避开。

    “这么多人,又是去哪?”

    “多半没好事,还是少打听。”

    辞别县令之后,铁棠很快清点了人手,带着六七十人的队伍,直奔幽县。

    除了神武堂的四十八名捕快,其余都是铁棠往日相熟的面孔,段景瑞、比岐、缉捕堂堂主等人都在其中。

    刑堂堂主被他留在运城,继续审讯吴青,汇聚马场无头案的线索,最主要是先找到丢失的头颅,确定死者身份。

    而袁骅也自告奋勇,想要帮铁棠分担,愿意留在运城继续查案。

    此去幽县非一日之功,两地相差甚远,若是八百里加急,也要一天的奔马才能堪堪抵达,实际不可能这么快。

    算上来回,没个四五天时间,这事办不了。

    铁棠骑在马背,跟在队伍中间,手上拿着莽牛五相图第四卷,髓化银河相。

    武道炼入骨髓,便会激发肉身生机,若是再进一步,更能滋生新血,那时便可进入换血境。

    若是到达换血境,实力将会发生质变,不再像易筋、洗髓那般差距较小。

    锻骨、易筋、洗髓之间的武夫,除了自身修为之外,其实更为重视自身武学的造诣,实力之间的差距有是有,但并没有那么大。

    可到了换血境就不同了,四五个洗髓大圆满,真正生死搏杀起来,完全不会是换血小成的对手。

    新血替换旧血,带来的实力提升,远超之前的四个境界。

    铁棠盘算了一下,20点星元想要晋升到换血境,那是没有指望了。

    如今他是易筋大圆满的修为,想要突破到洗髓境,需要10点星元。

    而后续境界的提升,即便没有提示,他也能够猜到,最少也不会少于5点。

    仅凭20点星元,他最多能够提升到洗髓圆满,甚至还未必够。

    到了深夜,一行人找了个荒郊野地,就地露宿。

    他们都是武道有成的武夫,不惧寻常蛇虫,更不怕山贼悍匪,随便找个地方就升起了熊熊篝火。

    篝火堆熊熊燃烧,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一阵清风拂过,跳动的火焰如同火中之精在曼舞。

    其他捕快都已入睡,仅留几位守夜,铁棠则是在一处火堆之前,将那副髓化银河相铺开,循着上面的功法,缓缓习练起来。

    髓乃骨之精!

    骨髓具有强大的造血功能,更是肉身的重要免疫、防御机制。

    而洗髓境这个境界,便是要将自身骨髓凝练的如汞、如霜,开发肉身秘境的宝藏,使得武道修为更进一步。

    寻常人追求的是炼髓如汞、炼髓如霜,莽牛五相图的第四相,却是要将周身骨髓炼成九天银河。

    梦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髓化银河这一相,立意极其高深,但并没有足够的理论基础来支撑。

    哪怕是铁棠如今的武道见识,也能勉强看出,这门功法炼到最高处,也就与寻常武学相差无二,顶多好上那么一丝。

    “看来这门功法的确不算厉害,也许还不如吴青的玉蟾翻浪功。”

    “总捕头,功是功,法是法,岂可混为一谈?”似是听到了铁棠低语,段景瑞走了过来。

    “哦?愿闻其详!”

    “简单的说,提升修为实力的,便是功,比如总捕头的莽牛五相图,只有修炼之法,却没有技击之道。

    而像大力鹰爪功、八步赶蝉,乃至玉蟾翻浪功,都是纯粹的搏杀技法。

    也许可以小幅度增进修为,强化肉身某个部位,但比起纯粹的修炼之法,差了何止一筹?”

    铁棠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这些他其实也有个概念。

    段景瑞粗略扫了一眼地上那幅图,有些好奇:“总捕头莫非修为又要晋升了?”

    “咳,只是看看。”

    这就是修为攀升太快的苦恼,没有个合理解释,铁棠如今甚至都不敢提升。

    哪有人几天之内连破数境的?

    即便有,也不该出现在铁棠身上,因为他先前的表现就不是个天才。

    段景瑞盘坐下来,朝着篝火丢了一根枯枝,引动了火焰。

    “总捕头其实无需顾忌什么,虽然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但不招人妒是庸才。

    再者,肉身境对我等来说如同天阶,可在一些真正的豪门世家眼中。

    所谓的肉身境,不过是一个阶梯,一脚就迈过了。

    他们的后代,甚至还在母胎之中,就积蓄了不知多少底蕴,一生下来先天气息犹存,不会被世俗污染。

    从小到大更是有不知多少天材地宝煮成药浴,洗练肉身。

    只待筋骨长成,无需多久就可以迈入换血境,直逼巫觋秘境的大门。

    这种人......才是世间真正的巫!”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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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商监察使介绍:
武道神话,降龙伏虎;天授禀赋,巫神共祝。
万年僵尸,镇魔雷法;金刚降世,怒火忿吒。
浊浪涛涛,卷起人族厚重的编年史!
在这人道主宰天地的时代,鬼神皆伏首,仙佛尽低眉。
漫漫红尘之中.....又以代天巡狩,监察天下的监察使之名,最为令人闻风丧胆,鬼神皆惊。
铁棠穿越为运城总捕头,以武入巫,屡破奇案。
马场无头案,他以武夫之躯迎战巫觋神通,破败鬼神密谋。
曲江碎尸案,铁棠调遣四方土地,镇压曲江龙王,擒拿幕后真凶。
........
某一日,清水郡官府。
铁棠大马金刀坐在下首,笑盈盈地看着一众大巫、小巫。
“怎么?”
“我铁棠一介武夫,就做不得这监察使的位置么?”大商监察使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商监察使,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商监察使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