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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土星喵呜     一池霜txt下载     一池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71章 谁的羡慕谁的膘

    陈池对他父母相当好,隔两天他买回来一台电脑,放在父母房间里。他怕年后许霜降开始新的培训课,不能老陪着父母说话,邻里又不熟悉,时间久了老两口会感到寂寞,准备教会父亲上网,也好让他们看看新闻看看电影听听歌什么的,有个精神寄托。

    许霜降陪着婆婆聊天,瞅着陈松平和陈池父子俩在试机,心内有点小小的羡慕。

    陈松平是很愿意学新科技的人,端看他这把岁数还自己学英语单词就知道了。陈池这台电脑算是勾起了他的大兴趣,缠着儿子不耻下问。陈池当年教过岳父,这下又来教老爹,都一样要费点劲儿。

    婆媳俩说了好一会子话,爷俩还有满箩筐的问题在问答,汪彩莲叫媳妇先去睡,她也自行捂到被中,笑咪咪地望着爷俩继续教学。

    真是岁月如梭,星移斗转。陈池儿时,爷俩也坐在房间一角,摊开了课本,陈松平肃着脸检查陈池的作业,有时候不满意,提高了声儿喝两句,陈池就缩着头不敢吭气儿。如今,儿子长成人,反过来教爹了,瞧这态度有多好,温声细语地一遍遍说,爹也看儿子不急眼了,学得多专心。

    汪彩莲瞅着老头子和宝贝儿子,靠在床头,只觉得,这日子啊,过的安安稳稳甜甜美美,咋就那么喜人呢。

    许霜降回到自己屋,瞧瞧书桌上她的老电脑,俯身搞怪地吹了一口气。

    科技在与时俱进,陈池给他爸爸新买的电脑绝对比她这台配置好。许霜降钻进冷被窝里,悄悄地想,公公根本不会用,还得学起来,学会了也就是上网浏览新闻页面,似乎用她的旧电脑也足够满足需求。她呢,用电脑的地方多,平时要应用一些软件做课件,上课时还要连上投影仪,这老电脑如果换成全新的,运行总会更快更流畅一些吧。

    不过这想法可不大气,只能偷偷想那么一瞬,不能再多了,更不要说开口提。她要是向陈池提这种建议,绝对没良心。好的给自己,差的给公婆,这话说不出口啊。

    她的旧电脑又不玩游戏不编程,只是备课的话,再坚持一年半载都没问题。许霜降心忖,过了一年半载,她也去换台新的。

    陈池很晚才回屋,许霜降已经睡着了,团成大虾样,给他留了一半床。陈池悄悄将脚伸过去蹭蹭她的脚丫子,发现她自个儿将自己捂暖了。他其实还有些话想交代许霜降,比如在家和父母好好相处,陪父母去周边逛逛啦,这下就交代不成。但许霜降办事能让他放心,多说一遍少说一边倒没有什么关系,陈池轻轻揽上她的腰,闭上眼睛,没多久就安泰地睡着了。

    他压根儿没想到许霜降竟然对新电脑起过那么一咪咪羡慕的小心思。

    汪彩莲和陈松平休整了一夜,第二天提出去逛菜场,当晚,许霜降准备晚饭,汪彩莲就在旁剥剥蒜头切切姜丝,陈松平站在厨房门口问过许霜降的菜谱后,给她临场指导。

    陈松平没生过闺女,对媳妇是十分好的,他是真想把他对厨艺的那套心得体会教给许霜降。

    许霜降熬着油,陈松平就说油温,什么样的菜配什么样的油温,什么样的油温起什么样的烟。

    许霜降下锅炒,陈松平就说火头,什么样的菜需什么样的火头,什么样的火头分什么样的时段。

    这一套理论联系实际摸索出来的经验,陈松平从来没有系统地给陈池讲过。陈池当年咋就会做饭了,陈松平没怎么留心过,好像那小子会了就会了,不会也没多大关系,饿饿就会了。

    对媳妇,陈松平的教学方式和蔼多了。许霜降没和陈池受过的教育方式比较过,所以不觉得,汪彩莲却知道,老头子对年轻人益发贴心。她也不时插两句:“霜霜啊,蒜泥剁好了,你看,拿刀背一拍,壳就好剥了,还要剁细,今天的白切肉蘸佐料,一定要用蒜泥,不能用蒜块。池儿爱吃这个菜。”

    汪彩莲很尽心,在陈松平说话的间隙,逮到有啥可以讲些小窍门的地方,都不由自主分说分说。教好媳妇,日后小夫妻俩的生活品质有保障,媳妇要是有不懂的,可不是一苦苦两个嘛。

    因为要尊重公公婆婆的指导,许霜降这餐饭做得拘手拘脚。

    “霜霜,池儿一般什么时候下班?”汪彩莲抹着灶台问道。

    “六点零五到六点十五之间。”许霜降嗤啦嗤啦翻炒着,多了一句嘴,“妈,你窗户那儿可以看到他回来。”

    汪彩莲擦擦手,兴奋地走出去:“那我看看去。”

    从此,大卧室窗户内能够瞅到底下街道的站位,早晚都换成了汪彩莲,陈池一仰头,瞅到的那抹身影,从纤巧秀柳的自家老婆换成了微微福态的自家老妈。

    而且,早晨开门目送陈池出去,晚上开门迎接陈池回来,这两项活儿也由汪彩莲接过去。汪彩莲非常积极,许霜降只好悄无声息地退了位,她不好意思和婆婆抢门边窗边的最佳视角位。

    许霜降做不满三天饭,陈松平和汪彩莲就向小夫妻俩表达了要正式入驻厨房的心。

    “我们俩闲着也是闲着,来一趟就是准备给你们做做饭,让霜霜也好腾出时间弄弄电脑。”

    陈池劝不住父母,嘻嘻地应了,回房给许霜降咬耳朵:“老婆,你有福了,你不是老说爸爸做的粉蒸肉好吃吗,我已经给爸妈提了,明天他们就做。哎,你现在没课,有空稍微搭把手,别让他们太累。”

    许霜降还真喜欢公公陈松平做的饭菜,那是和她妈妈截然不同的风格,她都爱吃。

    她的厨房很快就变了样。公婆按他们的习惯来归置锅碗瓢盆、刀具抹布。现在,摆在调料柜最外面的花椒好壮观,两大瓶,红颗粒的和青颗粒的。辣椒就更不用说,尖头干红辣椒一瓶、磨碎的辣椒面一瓶、自熬的辣椒油一瓶,菜篮子里还有碧绿的鲜辣椒。八角大料肉豆蔻,各种许霜降不太用的香料,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陈松平兜了菜场,还挑了肥膘。许霜降在公婆来之前自个买菜,对菜场也算熟悉了,甚至她在那十五六岁的卖菜小妹儿眼里都成了老顾客,每回经过摊位时,不管许霜降买不买,都会招呼一声:“姐,买菜啊。”但就凭许霜降这么勤快地兜转菜场,竟然从来没注意到过菜场里还有纯肥肉卖。

    “这是膘,不叫肥肉。”汪彩莲拎起那白花花的一坨,再翻个面儿,让许霜降看得更清楚,她还指着五花肉皮下的那层夹心肥肉,给许霜降教着区别。

    好吧,就叫膘。许霜降悄悄吐吐舌头。

    陈松平熬猪油的时候,让许霜降在旁边看着,他给儿媳讲解步骤要领。说句心里话,香是香,腻也是腻,许霜降真想站得远点,重重的油味裹住她全身,渗进她的衣服纤维里,更恼人的是,熬完猪油,她俨然成了一个活动油烟机,走哪都有一股猪油味儿如影随形。这一天,许霜降特想提前洗头发、洗澡、洗衣服。

    不过熬好后的猪油雪白滋润,第二天早上,陈池和许霜降面前被摆上一人一碗热乎乎的猪油葱花鸡蛋面,这确实是令人幸福的感觉。

    还有一点不得不说的是,许霜降好容易走了几家超市淘来的鱼露被放到了调料柜的最里面,她做牛肉的耗油、她炒蔬菜的虾酱统统缩在里面作伴。这些调料,陈松平用不惯,打开瓶盖闻一下就说透着腥味儿。但它们还算好的,至少还能留在调料柜里,静悄悄地等着保质期满。

    最可怜的是她买来准备炖汤的一大盒椰奶,被公婆从调料柜里挪出来:“这个老放着不好,早点吃了吧。”

    晚上,婆婆把椰奶温热,一家四口一人一杯喝光了。桌上的汤是盖满红油辣椒的水煮肉片。

    好吃是好吃,吃起来要有技巧,按婆婆教的那样:“拿勺撇开上头的辣椒花椒姜末儿,往底下舀,底下不油。”

    许霜降一勺舀出,看得分明,瓷白的勺窝里,汤分了两层,用她那点初中学的化学知识,她都知道这叫油水分离,上层澄清透亮,轻而浮,和下层汤水不相容,分液面可明显了,铁板钉钉就是油。

    陈池睁眼说瞎话:“看上去油,其实不油。快喝,味道好极了,什么饭店都做不出我爸这味道。”

    许霜降只好默默无语,一口吞了。

    她觉得自己再长十来斤,是她可以承受的,不知陈池到时后悔不后悔?

第372章 我们的爸爸妈妈们

    这一年年三十,陈池订了饭店,邀了两家父母,一起吃年夜饭。

    宣春花和许满庭极高兴,这顿年夜饭意义不一样,女儿家也开始操办年夜饭了,说明孩子们要立起来了。

    汪彩莲和陈松平也高兴,年年准备年货,盼星星盼月亮盼陈池,今年啥都不用操心,跟着儿子过个轻省年。

    团团圆圆的年夜饭吃得早,四点开,七点饭罢。从饭店出来,一行人在门口告别。宣春花热情道:“大哥,大姐,初二早点过来啊。”

    “好好好,亲家公,亲家母,你们回去路上慢点啊。”汪彩莲亲热地握着宣春花的手,笑容满面地回道,“初二我们去给亲家拜年,我们一家人,再好好说说话。”

    “是啊是啊,这几年大家都忙,我们和大哥大姐只在电话里聊几句,今年好,大家终于碰一起了。大哥大姐,后天你们让小陈领来家里看看,吃顿便饭。”

    许霜降看着妈妈和婆婆热络地说着,爸爸和公公也在握手道别,她插不上嘴,文静地笑着待在一旁。

    “霜霜,我送爸妈去地铁口,你陪爸妈先回去。”陈池安排道。

    全是爸妈呀。

    许霜降想把自家爸妈陪到地铁口,今儿可是除夕夜,饭店里头吃时感觉热热闹闹,一出来外面都没什么人,连出租车都稀少,极度冷清空荡,满城的人都呼啦啦不见了。路灯霓虹灯虽然还如往日一般到处闪亮着,但缺了人的陪衬,越瞅越岑寂。烟花爆竹不准放,这空城里的年味儿都聚在饭店热气腾腾的火锅里,掩在亮起的窗户后,满大街不渗透些许。许霜降舍不得爸妈在瑟瑟寒夜中这么回家去,想再多陪一段儿,此刻便骨溜着眼睛瞧向陈池。

    其实她有更好的建议,她陪自个爸妈一路回去,今晚她就睡自己闺房,陈池陪他爸妈守岁看春晚,明天大家都睡个懒觉,后天陈池领着他爸妈上她家吃饭去,完了她跟着陈池回来呗。

    说起来,许霜降都有七八年没和父母过年了,以前出去留学,没时间赶回来,回国后,头一年随陈池回陈家过年,今年是第二个除夕,她既没有走远,是很该陪父母一起过。

    还没等她开腔,徐满庭道:“不用不用,我们叫辆出租直接到地铁口,小陈,你和霜霜一起陪你爸妈回去。”

    “要送的,陈池,你把霜霜爸妈送到地铁口,这样大家都放心些。”陈松平发话道。

    许霜降张张嘴巴,觉得两边父母都不会愿意一家领一个孩子回去。

    长大结婚就是这点不好,她纯粹想在这个合家团聚的特殊时刻,陪陪自家爸妈,但是她必须得和陈池捆绑在一起挪动,不然看在家长眼中,不知道会腻想成啥状况。

    “你把我爸妈送到地铁口。”许霜降推推陈池,扬声对宣春花许满庭道,“爸,妈,你们到家了给我打个电话,明天好好休息,不要准备太多菜,我们就这几个人,吃不了那么多。”

    “妈妈有数。”宣春花不好意思地向汪彩莲瞅了一眼,暗怨闺女实心眼儿,说话不得力,体贴父母就暗地体贴吧,哪能当着公婆面,这么直通通叫娘家父母不要多做菜呢,叫即将要来做客的公婆听了,总是吃味儿,不好接话呀。

    这次陈池父母远道而来,宣春花两口子势必要尽尽地主之谊,请亲家来聚一聚餐,两家人约定了大年初二。宣春花和许满庭商量着,大年里菜贩收摊,厨师回家,开张营业的饭店少不说,菜式品种也都要打点折扣,两口子觉得带亲家去饭店吃一顿,再到家打个马虎眼儿喝杯水,那是对一般亲朋的款待规格,体现不出他们对亲家殷切真挚的心意,于是年前就采购了一大堆鸡鸭鱼肉,存在冰箱里,宣春花和许满庭两个准备亲手整饬出一桌菜,好好欢迎亲家上门。

    这宴请还没开始,笨闺女就要父母做顿真正的便饭,实在太不玲珑了。

    “爸,妈,有辆车过来了。”陈池扬手招停出租车。

    反正都是爸妈,陈池称呼上一点区别都没有,两对父母就凭着现场情景自个区分自个应声。

    “哎,大哥大姐,那我们就走了。”宣春花和许满庭忙忙下了街沿,拦住陈池,“小陈,别去了,这么一段段路,有什么不放心的。”

    “爸,妈,走吧。”陈池笑道,利落地打开车门,虚扶着丈母娘上车,殷勤地关上车门,自己上车前扭头交代道,“霜霜,你和爸妈慢慢走回去。”

    “知道了。”陈池做事妥帖,许霜降是放心的,她目送着车子向前驶去。

    汪彩莲也目送着车子,挥着手,心里五味杂陈。她的宝贝儿子,多了一个娘了,而且对那个娘,还真好。

    以前,小两口结婚,各家办各家的喜宴,两亲家没碰过头,汪彩莲的感受没这么直接。今天在年夜饭上,陈池忙得很,陪丈人和老爸眯着酒侃大山,还给老婆老妈和丈母娘夹菜。他对着汪彩莲一口菜一口妈,对着宣春花也是一口菜一口妈,当时全家人都说说笑笑,汪彩莲只是觉得儿子细致周到。

    不过,陈池虚扶着丈母娘那动作,显得他鞍前马后,尊崇爱戴有加,汪彩莲这心啊,唉,顿时说不清。

    想当年,那瘦里吧唧的小娃儿天天被她抱在怀中,闭着眼睛吐着奶泡泡。

    略大些,那花眉龇眼的精怪猴儿被她追着赶着揪回家洗澡,一到他父亲跟前就木了,老是偷睨着她,用眼神哀求她说情。

    岁月催人老。汪彩莲心道,儿子是长成了,办事有礼有节,似乎当年她也用不着那么紧张,让他父亲多训几顿,也能这么过来,哈?

    陈池将丈人两口子送到地铁口,殷殷作别,回转家门。

    许霜降和公婆坐在客厅里看春晚,听到门铃声,汪彩莲最近不是养成了特别积极开门的新习惯么,她立即站起来小快步到门边,许霜降半边身子刚离了沙发靠背,这下不用起身了,又往后靠去。

    电视里,锣鼓喧天,正喜庆着呢。

    “池儿,回来啦?外头降温了吧?先去洗把脸。”汪彩莲上前围着儿子关心。

    “不冷,妈,坐下,我们来看电视,我给你剥瓜子。”陈池嘻嘻笑着,胳膊一伸,揽着老妈的肩膀坐到沙发上,挨在许霜降边上。

    “你这孩子,多大啦?勾肩搭背地。”汪彩莲嗔笑,连许霜降这么言辞守拙的人都听出这是反话儿,婆婆甭提有多欢喜了。

    许霜降等他们母子互动结束,撞撞陈池的胳膊肘儿:“你送到地铁站里面还是外面?地铁还运行的吧?”

    “运行的,放心吧,我把爸妈送到检票口。”

    “现在坐地铁的人多吗?”许霜降微蹙着眉。

    “没什么人。”陈池笑道,“爸妈肯定能坐到位置。”

    地铁上,宣春花和陈满庭并排坐在长座位的中段,除夕夜,车厢里非常空,这节就只有他们夫妻俩,坐着侧侧头,前后端的车厢能一直望过去,除了空座位、扶手杆、就只有稀稀落落的十许人同乘。

    他们对面是一扇玻璃窗,黑漆漆地,将他们夫妻俩映得十分清晰。

    许满庭抬手搁在宣春花的手背上,宣春花冲着玻璃瞅了一眼许满庭,老夫老妻地也没啥叽里呱啦要说的话,两夫妻继续默声坐着,听地铁呼呼地在铁轨上穿行,听广播柔和地一站站报。

第373章 好里更有好

    大年初二,陈池携父母妻子去给岳父岳母拜年。陈池兴起,提议要带父母们出去走走。这是为人子婿的孝心,陈许两家老夫妻当即高高兴兴地在饭桌上讨论出行细节。

    大年初三起,小夫妻俩带着两家父母到处逛,跑得不远也不近,杭州一天,苏州一天,无锡一天。陈池本来还有一长溜的旅游景点,宁波绍兴等等,准备和父母一起见识见识江南好风光,但此时,确实不宜再滞留在外。景致是好的,人也不打挤,最大的坏处是店铺不营业,出门在外,都买不到吃的,累得父母们大过年地只能在大马路上搜寻超市,买面包矿泉水,好一点的话,能正好经过麦当劳或者肯德基,买个汉堡要杯热饮料。

    一路上,买票住宿一应杂事,都是陈池打理,两个爸爸从旁辅助,提提建议,两个妈妈对景点路线有什么想法,也都找他商量。他就代表着新生代的领头人。

    说实话,陈池这假期过得比上班轻松不了多少,可能比上班还累点,他带领的可是亲爸亲妈岳父岳母,个个都驳不得,样样安排都要恭恭敬敬征询,比在部门里果断拍板安排事务要低效费神。但父母开心,他更开心。

    有陈池张罗统管一切,许霜降就做个清闲的跟班,她只要意思意思给队伍出点力,比如陈池辛苦排队买完票后,她接过来转头说一声:“爸妈,票买好了,我们进去吧。”

    回来休整时,陈池给许霜降商量一个事:“霜霜,我们买辆车吧,以后周末我可以带你们到处玩。”

    宣春花私下里向女儿嘀咕:“这个时候不应该买车的。车不保值,买下来第二天起就开始贬值,应该等买了房再买车,不然这钱就白存了。”

    不过女婿要添置,丈母娘毕竟不好说什么。她扯过女儿絮絮说道:“你们这两年年底都给爸爸妈妈钱,我都留着,原来想等你们买房的时候还给你们,既然你们要买车,我再添点,现在就给你们,算是爸爸妈妈资助的一点心意。”

    “妈,我不要。”许霜降忙道,“给你就给你,我们一直在家里吃喝,平时又没有给你生活费,只有年底才给你一点,你自己用,别老想着留给我们。”

    “是你在吃喝。”宣春花点了点许霜降的脸,“小陈回来吃过几顿?”

    许霜降吐吐舌头,摇着宣春花的胳膊:“你别给我们,陈池不会要的。”她找了个理由推辞,“妈,你就继续留着,以后买房的时候,我再问你挪点儿。”

    宣春花瞅瞅女儿,忽地笑叹:“你呀,不挑不捡,也被你一榔头找到陈池了。”

    “我没差到哪里去吧?”许霜降无辜地瞧向自家妈妈,替自己申诉,小声嘟囔道,“不是和他正相配吗。”

    宣春花被女儿逗乐,虚瞪一眼,悠悠地吐了一句:“好里更有好。”她感慨道,“像李老师家的婷婷,越挑越僵,也没什么意思。”

    宣春花打量着女儿莹洁的面庞,说起来结婚三年多了,还跟没结婚的姑娘一样娇艳,眉目平和温善,尚未有世故计较之态,陈池实在是挡了很多生活里的风雨艰辛事,把许霜降护在身后养得白白嫩嫩。

    宣春花年轻那会子,嫁过来一月后,就没人当她是新嫁娘了,一年过去,家里啥事不找她商量主意?三年过去,有了许霜降,把屎把尿,还有贼多贼多的家务活,还要挂心着出海的许满庭,算起来也差不多是许霜降这般年纪,留下来的老照片里显示,可比许霜降现在这模样沧桑多了。

    她闺女还是有福的,找了个自强自立的陈池,亏不到哪里去。

    宣春花收了那丝微微的怅憾,满怀高兴道:“做个小家,就是这样,今天添一样,明天添一样。爸爸妈妈看你们稳稳当当地过日子,一天好过一天,就比自己过得好还要开心。”

    买车这事就由陈池去操办。

    没两天,家里来了客,表妹顾四丫。

    四丫如今在读研,她大学毕业后两手准备,一手找工作一手考研,结果找工作没成,考研万幸没落空,对着陈池说:“哥,我学你的样,读到硕士再就业。”然后嘿一笑,自己调侃道,“其实是工作难找,只能先读着,缓缓气儿再投奔社会。”

    她在家里过完年,初三就离家,有一个在南京的大学闺蜜初六结婚,请她当伴娘,吃完喜酒,顾四丫买了一张火车票,赶来看看舅舅舅妈和表哥表嫂。

    顾四丫在陈池家住了一个星期。

    住宿可真是个问题。顾四丫这姑娘会办事,到了没多久,就开口言明:“哥,晚上我住我同学那,已经和我同学打过招呼了,她那儿好住。”

    “你上这儿来,哥还能让你住别地儿去?”陈池抬抬下巴,笑道,“早就给你安排好了,你跟你嫂子挤一挤,我去我爸妈房里打地铺。”

    “哥,别麻烦了,冬天打地铺得多冷。我和我同学吃完喜酒,一起坐车过来的,说好晚上我到她那边去。”

    汪彩莲来不及插嘴问道:“芳怜呐,你那同学是男是女?”

    “女的。”顾四丫忙道,“小舅妈你想什么呀。我同学和我在大学里一个宿舍,关系可好了。她在这里找了一份工作,跟别人合租,自己有一个房间,我正好住过去。”

    “小姑娘家出门,能不住别人家就不住别人家。”陈松平开口道。

    “就是,你同学关系再好,有住在我们这里放心?”汪彩莲道,“家里挤点就挤点,你池蝈蝈马上要上班了,白天都不在家,你正好和你嫂嫂两个人说说话逛逛街。你那同学差不多也要上班了吧?你去讨扰她,多不方便,睡觉起床这些事要跟着别人的作息走,太麻烦了,就住你池蝈蝈家。”

    “行了,就这么定了。你给你同学打个电话,说不过去了。”陈池笑道,“晚上我们不做饭,出去吃,看到哪家开店就进哪家。”

    “芳怜,吃开心果。”许霜降笑微微地把一堆坚果糖果往顾四丫面前送。

    她暗地里是有点愁的,毕竟除了陈池,她很不习惯和别的人同睡一张床,但这是没法子的事,总不能让个大姑娘去公婆房里打地铺。想当年,顾四丫也陪伴过她的婚前最后一夜。

    个人的生活习惯得为亲戚情意让让位,左不过一个星期的事。

    再说,陈池昨晚早就和她好言好语告别过了,“乖老婆”表扬了好多遍。许霜降做好心理准备,艰苦一星期。

    当晚,陈池卷卷铺盖,搬去了父母房里。

第374章 闺蜜来了

    顾四丫第二日抽了下午半天空,过去找同学。

    “小晴儿,你这地方其实还不错。”她在房间里转头四顾道。

    这是一个客厅的一半,中间用石膏板隔断,里头桌椅床柜齐全,也算有模有样,只是采光不太好,只靠一扇门,房内暗昏昏的。

    客厅的另一半也是一个同样的小隔间,和陆晴门对门,中间留了一个狭小的过道,通向阳台,那里挂着几件男男女女的花格子厚绒衬衫和打底衣,挡住了本就稀薄的阳光,让这套群租的小高层二居室显得十分抑静。

    “好什么呀?现在人都不在家,还有两个没回来,所以你不觉得吵,感觉还可以,等元宵节过去,人都填满,你就知道这里烦得很了。”陆晴撇撇嘴,将床上的大布偶竖到枕头上靠墙放着,拍拍床沿,“来坐。”

    屋里原来有一个塑钢圆凳,上头却摆了一个电饭煲,盖子的气孔边缘附着了一圈米浆硬化后的薄层,定是煮饭不慎噗出来的,浅黄不白的,瞧着有点陈旧了,不像是一次巴上去的。

    顾四丫大咧咧往床上一坐,脚跟朝里一缩,似乎踢到什么。她低头一瞧,好家伙,陆晴在床底下摞了十几个鞋盒子。

    “你还没改掉鞋子收集癖啊?”

    “不全是鞋子,还有些其他小零小碎的东西,没地方放,就扔鞋盒里了。”陆晴掰了一根香蕉,递给顾四丫,瞧瞧室友的笑容,耸耸肩道,“好吧,几乎都是鞋子,你想想,春夏秋冬四季,一季两到三双替换,不过分吧?有百搭鞋,我也想要,问题是没有。我是个女孩子呀。”

    “不过分,不过分。”顾四丫连连摇头,摒着笑道,“我不吃香蕉,给你的。”

    “掰都掰下来了,真不要?那我吃。”陆晴瞅瞅顾四丫,“你也真是,到我这儿来,还像古时候跑亲戚似地,提一串水果,那一袋里还给我带啥好吃的啦?”

    “昨天跟我哥我嫂去逛街,意外地发现了一家卤肉摊,摊主过节没回去,一开口发现是我们老家人,我哥就照顾他生意,我尝着卤牛肉真不错,多要了一块拿给你,还有一些是超市里随便买的小零食。”

    “芳怜,我真是爱死你了,隔这么多年,你对我还是那么好。”陆晴扑过来抱了一下,被顾四丫一胳膊挡住,两人咯咯地笑起来,还像大学里那样玩闹着。

    “哎,我说,你把你哥买的牛肉偷偷拿给我,不要紧吧?”陆晴开玩笑道。

    “我哥知道,我说要买了送给同学吃,他还叫我挑块大的。”顾四丫显摆道,“这堆零食也是我哥付钱的。我在我哥家里,就没机会花过钱,当然,我是穷学生,也花不出啥钱。”

    “有哥真好。”陆晴艳羡道,“昨天你一打我电话,我就知道大事不好,你哥肯定把你给留下了。你还说咱俩要抵足而眠,一宿说话到天亮呢,骗人。”

    “我是真不想住我哥家里的,他们两个房间,肯定不够住的,但我舅舅舅妈都不让我走。”顾四丫调皮地挤眉弄眼,“我把我哥挤地铺去了,真心过意不去。”

    陆晴瞪着眼睛,啧啧道:“你哥对你是好。”她鬼头鬼脑八卦道,“你嫂子对你热情吧?”

    “热情,我嫂子人文雅,脾气很好的。”顾四丫歪着头形容道,“怎么说呢?她讲话其实嗲嗲地,酥酥地,但她自己还不觉得,所以让人特别喜欢听她说话,一句句,时间长了,就像陷在温柔乡里。昨天我嫂和我聊硕士的学业,我们讲了半晚上,她是过来人,说得很有道理,音色还特好听,我跟我嫂不知不觉聊到十二点,最后我哥来敲门,叫我不要说话了,有事白天聊。你看看,明明我和嫂子一起在说话,我哥硬说只听到我一个人的声音传在走廊上,问我三更半夜缠着我嫂子在讨论啥。”

    顾四丫贼贼一笑:“我嫂子三言两语就把我哥忽悠走了,悄悄对我说,不理他,我们躲在被窝里把议题说完了,说事情不说完多难受呀。我哥都不知道我们又说了半个多小时,我嫂子还说,等我哥上班后,她带我去逛街找小吃。她好有意思,听我说开学后想给导师和师兄师姐带点小礼物,但我有个四眼师兄特别拽,以为他自己是学霸,可以唯我独尊,平时和我们说话都高高在上,我不想给他吃好的,但是又不能撇开他,我嫂子就说她给我买包城隍庙茴香豆,让我送给四眼师兄,咯嘣他的牙,隔两天我们就去城隍庙。”

    顾四丫讲得眉飞色舞,呼气慨叹道:“我嫂子这主意都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她脾气温软,我觉得我哥对她言听计从。难怪我哥这两年越来越儒雅,他和我嫂说话,声调都要降八度,一下子软声软气了。他和我说话,是这样。”顾四丫学道,蹦出三个字,“拿筷子。”

    “我哥跟我嫂子说话这样,”顾四丫咳一声换气,翘起嘴角微微含笑,缓缓道,“拿……筷……子。”

    陆晴坐在房间内唯剩的一只塑钢圆凳上,笑得身体乱摇:“芳怜,你当年把我们班的男生通通毒辣点评过,现在连你哥都不放过,要是你哥知道你在背后这么学他,肯定后悔给你出钱买东西。”

    顾四丫嘿嘿笑着,听到陆晴身下一声咯吱,提醒道:“小心,你这凳子三条腿有点晃,别摔地上去了。”

    “这只是公共的,最破,不过还能坐。”陆晴略抬起身,提着凳子顿一顿地,让凳子松快一下,继续坐下去兴味盎然聊道,“这么说你哥家里,你嫂子是实际掌控人?”

    顾四丫侧头琢磨一阵,好笑道:“这个我可不知道,但我哥绝对不弱。”她替陈池张扬道,“今天我嫂就开始给他整理上班穿的衣服,拿出一排衬衫熨烫。”她说着说着就走了题,叨叨评价道,“气死人,他一个男人比我衬衫还多。”

    “你不喜欢穿衬衫的好吧?”陆晴取笑道,扁着嘴心有所感道,“上班没办法,讲究形象,你哥坐的还是高管的位置,你就看我这个小文员,赚不满几千工资,还不是天天要打扮才能出门?”

    “你原来也喜欢打扮好吧?”顾四丫朝陆晴的桌上努努嘴,桌上放了不少东西,看上去琳琅满目极是丰富。除了手提电脑外,桌角夹了一盏台灯,笔筒里插着一把牛角梳和几枝眉笔。小圆镜旁边搁了一个粉蓝色的装饰厚纸盒,摆满了口红管、指甲液、润唇膏、定妆水、早霜晚霜等等。

第375章 折腰的五斗米要给足

    陆晴当年在大学宿舍里,可是四姑娘中最会化妆的人,她是鹅蛋脸琼鼻小口那长相,第一眼通常就能让人觉得这姑娘长得不赖,唯缺了一样,在化妆吃食看小说上花的时间多了,窝在宿舍居多,有闲也不怎么积极参加学校的社团活动,因而称不上系花校花,但班上男生们私下里,是认她做班花的。

    有一年校园改造,女生整体迁宿舍楼,班上男生自告奋勇组织起来帮忙给女生搬家。那帮男生经宿管阿姨同意后,呼啦啦上楼来,还是顾四丫下楼去接他们上来的,结果一进寝室,全都争先恐后向陆晴献殷勤,呼啦啦把陆晴的箱子被子鞋盒子都拎上了。剩余几个男生没拎到,才转向屋里另三个女孩。

    顾四丫在路上,和寝室里的大姐一人抱了一床大被子,她手指上还勾了一个塑料袋,吊着三包方便面,听大姐惊诧:“小晴儿的泰迪熊居然没被抢走。”

    陆晴在这个浩浩荡荡的搬家队伍中,是最优雅的,手里只抱了她的宝贝泰迪熊,就这样轻简,她旁边拖箱子的男生还要说:“把这小熊夹在箱子的绑带上吧。”

    顾四丫和大姐在后头听见了,拼命忍住笑。这男生献殷勤真真献到马腿上了,那毛绒泰迪熊个不大,可是陆晴的命。在宿舍,陆晴的物品相较其他姐妹来说有三大多,毛绒玩具、化妆品、鞋子,泰迪熊占了其中之一,论起来,在陆晴被面上躺着的时间比陆晴自己还要长,陆晴号称离了它就要失眠的,哪能可怜兮兮地捆在绑带上呢。

    陆晴嘴一撇,干笑。那男生也不见忤,继续紧随在陆晴身边说话。

    当年班花在班上男生间很有号召力,随口吱一声,顾四丫的方便面袋子就被某个男生给接了过去。

    可惜顾四丫这嘴巴没放过谁,她对男生们的评价太狠心:“那谁有点矮,以后他女朋友买鞋太费时间了,现在一点跟都没有的平底鞋可难找了。”

    “那谁待人挺热情,就是说话吃饭都要吧唧吧唧的,过不到五分钟嘴角就像要漏白沫,一站到他跟前,我就老想强迫他去看个口腔科。”

    “那谁怎么盯着同一条破洞裤子穿啊,开始我以为他特潮,现在我觉得他是真节俭,助学贷款没给他,咱班辅导员走眼了。”

    “那谁样样都不错,嗨,我左思右想,竟然没有发现他有哪些可爱的小缺点,他啥都适中,成绩不上不下,面相不丑不美,性格不急不冷,看他开销也不多不少,这这这……扔人堆里,是个隐身高手啊。”

    班上男生们对陆晴示过好,陆晴全都无视,有时候拉上顾四丫一起品鉴情书。后来她在某个清晨辛苦跑步,准备把校园锻炼卡要求的小蓝章补完,遇到了中文系一学长,提醒她鞋带掉了。陆晴说了声谢谢,气喘吁吁蹲下来系鞋带。手中的校园锻炼卡随意地放到地上,一阵风来,骨碌碌翻了两转,学长腰一弯,去帮她捡了起来。这就顺理成章地,她和学长发展出了一段花前月下的恋情。

    学长男友文采好,给陆晴写的话都拟着“秋水共长天一色”那种格调。她宝贝极了,全都收起来,正儿八经用根红缎带绑好,时不时躲被窝里读,一封都没给闺蜜参详。不过两人没熬过毕业季,那可是校园里最著名的分手季,一般人都熬不过,陆晴和学长还通过远程通讯坚持了小半年,但学长毕业,奔向社会,学院派和实践派越来越没有共同语言,最后水到渠成和平分手了,连面都没有亲见,就在电话里互相吱了一声。

    顾四丫是铁杆好闺蜜,将陆晴的学长前男友贬了三四通,总体意思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差的挡了好的道,走了才是上佳。她把低落的陆晴说得重新振奋起来,跟往事挥挥手,依旧吃饭打扮逗小熊,过起小美人的日子。

    这下午,在陆晴没有窗的小隔间里,两个损友互揭老底,对着笑一阵回忆一阵,顾四丫宽慰道:“你现在每月都能大几千了,不错了,你瞧瞧我,导师给我的几百津贴,我都苦苦盼着呢。”

    “读完出来,你就有更高的台阶了。”陆晴羡赞道。

    “也不一定,出来就老了。”顾四丫哈哈地调侃着自个儿,“你可是在积累工作经验,一年一年花得值。”

    “值什么呀,朝不保夕地,我上头那个老女人,芝麻绿豆大一点管事小头目,说话软绵绵地,就喜欢给人添堵下绊子。她看见我夏天穿凉鞋,脚趾头涂着美甲液,都要用眼神瞥好几下,哼,她自己三十六像足了三十六,见不得别人比她青春靓丽。”

    陆晴对公司的顶头上司怨气十分大,前两天她在南京吃同学喜酒时,和同学们久别重逢,只说些想念的话,现在和铁杆闺蜜独坐,当下就滔滔不绝地给顾四丫吐槽:“我出去给公司办事,中午买个盒饭二十块,她竟然不给我签字,说公司规定午餐费十五块,你说,我要不要恨死她。我一个月的工资就这么点,付了死贵的房租,再去掉板上钉钉的交通费、手机费,每天还要雷打不动自己开销早餐和晚餐吧,都没多少剩余了,现在我连三百开外的衣服都不敢瞄,都可怜成这样了,她还要抠掉我的合理报销费用,我给公司跑腿,竟然还要倒贴。”

    陆晴气呼呼道:“我是诚心诚意想为五斗米折腰,你要不怕长皱纹,虎着脸就虎着脸好了,但说好的五斗,你得给足我五斗呀,别一钱二钱都昧下啊。芳怜,你说是不是?”

    这怨念可不小,顾四丫当即大力声援道:“就是,太可恶了,没人性。”

    陆晴倒是笑了,长叹一声道:“芳怜,我想过了,还得忍气吞声,等我哪天换了新工作,我再忍无可忍。”

    “小晴儿。”顾四丫对闺蜜同情得不得了,跟着陆晴如唱双簧,“对,先给她冷处理,她不是喜欢刁难人吗,让人一拳打在棉花团上,没成就感。等咱找上更好的工作,写一封辞职信拍到她桌上,看谁比谁神气。”

    “芳怜,我爱死你了。和你说一说,我心情好多了,明天上班就去见那老女人,我不烦我不烦。”陆晴乐得跟哼歌似的。

    顾四丫难得来探望老同学一次,说得兴起,又觉得陆晴大年里在群租房内孤身只影地,被陆晴盛情一邀,就答应留下来吃晚饭。

    晚饭的套路都是熟悉的,和她们大学里煮夜宵的方式差不多,陆晴往电饭煲里掺上水,又拆了超市里买来的火锅圆子煮进去,再掰几片白菜叶下去,顾四丫拿来的卤牛肉正好也派上用场。

    顾四丫机灵,怕舅妈舅舅念叨,也怕陈池嫌她事多,电话打给许霜降,说她要晚些回去,让许霜降转告舅舅,做饭别算她的份。

    刚挂上电话没多久,顾四丫的手机铃声响起,陈池开口就问:“四丫,你要在你同学那里吃饭?大概要吃到几点?”

    “嗯……”

    陈池干脆,等不得顾四丫估算时间,直接交代道:“回来之前提前半小时通知我,我到地铁口去接。”

    这待遇,优厚得顾四丫都不敢答应,斯斯艾艾道:“哥,不用了,我知道怎么回来。”

    陈池拿着手机,眼一抬,见许霜降从厨房端出一大碗莲藕骨头汤,盛得满满当当,他立即上前,许霜降连连摇头,小心翼翼地捧着汤碗挪步,他看着悬得慌,顾不上和顾四丫多说,“就这么说定了。哎,等会把你同学的手机号码发给我。”

    “用不着吧。”顾四丫觉得陈五也太周全了。

    “天都黑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心还这么宽。”陈池蹙眉道,“就按我说的办,有事好联系。”

    陆晴拿着筷子在电饭锅里搅,瞅见顾四丫吐着舌头挂断电话,不由问道:“怎么啦?”

    “我哥啦,做事越来越啰嗦,说要接我。”顾四丫笑着,低头在手机上输入陆晴的电话号码,“我把你号码给我哥一下,放心,我回到我哥家就去删了,我哥就是这点烦,真是的,他还以为我三岁小孩不识路呢。”

    “你这哥不是亲哥,也胜似亲哥了。”陆晴当真羡慕。

    “那可不,打我睁开眼会叫人,据说第三个学会的称呼就是叫给他的,这么多年哥叫下来,可不是白叫的。”顾四丫得意道。

第376章 我的领地还是我的吗

    陈池挂断电话,迅速把桌边的凳子拖开,免得影响许霜降摆汤。

    “碗垫,碗垫。”许霜降急叫道。

    陈池的目光在桌面上扫视,光光如也,什么都没有。

    许霜降嘶嘶地吸着气,从厨房里端着汤走了这几步路,汤的热度透过瓷碗传到手心,她快顶不住了。可是桌上的碗垫还没摆出来,她放不下去。房东的这张餐桌上压着一块印花玻璃,她怕把玻璃烫裂了,损坏了人家的财产。

    “问妈呀。”她真急了。以前她习惯将碗垫收在桌上的玻璃花瓶边,自打公婆来后,好多地方都不是她原先布置的样子了。

    汪彩莲和陈松平先是入驻厨房,瓶瓶罐罐全都乾坤大挪移。后来开始改变浴室,将许霜降买的洗衣篮挪到客厅,说是脏衣服久积不好,要随换下随洗掉。许霜降有苦难言,大冬天地,她一天给陈池洗一件衬衫?让她手搓还是让房东家的洗衣机每天不喘气?

    许霜降和陈池的大浴巾原本挂在浴室,也逃不了婆婆的指点。汪彩莲将两条大浴巾洗好晾晒,叠妥了叫许霜降收起来,说是浴室潮湿,毛织物不宜久挂,用时再拿出来。

    现今,他俩都不用大浴巾了,改用小毛巾多抹两下。陈池原本习惯洗完澡半裸着出来,自打父母来后,也不用许霜降提醒,自动就穿得齐齐整整一本正经。

    紧接着,客厅也发生了变化,多出来的洗衣篮被汪彩莲洗刷洗刷,放了不少羊毛线团,她去买了一副竹针,最近起头打毛衣,计划里已经有了四件,陈池两件,许霜降两件,打完套衫打开衫。

    公公陈松平,平时不苟言笑,不出门的时候除了准点做饭,其他时候都被陈池买的电脑吸引住了,一天对着电脑研究的时间不输许霜降,但他竟然肯给老妻绕线团。

    老俩口各搬了小凳,午后在卧室的窗台下,公公撑开胳膊套住绒线圈,婆婆就扯了线头缠成线团子,整整忙乎了一下午。忙完了,叫许霜降来看,跟许霜降说花针平针几股线,说得她茫然,摸着线团只管挑中意的颜色,倒像一只玩线团的猫。

    许霜降对公婆实在是感激的,就是有些话憋在心里不好说。瞧瞧公婆在菜场隔壁那个小家具店里挑中的那两只矮凳,虎头虎脑的,刷着蜡黄的油漆,摆在客厅里。那家小店主营桌椅橱柜挂衣架,还附带回收二手家具,一听就让人感觉品质不能强求。

    现在客厅里不是暗沉的红,就是厚实的黄,让人瞧着感觉呆板又不协调,像是往回穿越了十来年。当然别人家的房子,基础风格摆在那,后来自个零散添置的东西要是能和原先的家具融合成一体,确实不容易,但许霜降寻思着,可以不要用这种沉甸甸的蜡黄色调,让人提振不起精神嘛。公婆显然不是太在意色调,他们更在乎实用性,这点和她亲妈倒是能说拢到一块儿。

    宣春花上门给女儿女婿家提溜点时鲜瓜果,许霜降送她下楼,两母女拉家常,宣春花无意说了一句:“客厅里两只小矮凳哪里来的,我上次给你收拾房间怎么没瞧见?”

    “妈,你说好看吗?”许霜降苦着脸道,“陈池爸妈看中的,说择菜时坐着方便。”

    “择菜是要坐着,要是蹲着站着,时间久了都不舒服。”

    许霜降嘀咕道:“可以让我跟陈池出去买嘛,买两只好点的。”

    “你们?”宣春花毫不客气地评价道,“你们也就只会看式样新潮不新潮,花大价钱买个塑料凳或者刨花板做成的凳子,你公婆挑的这个是实木凳,份量都不一样。”

    许霜降噎一下,小声嘟囔:“买凳子又不要称份量。”

    陈松平和汪彩莲的前半辈子物质可没那么丰富,因为工作单位地处偏僻的关系,更是好不容易买到一样东西就要长长久久使用一样,及到如今,这种讲究笃实的消费习惯还保持着。他们想得长远,小俩口正处于拼事业积累资本的过渡时期,现在给他们添置的小物品,以后他们也不会想要放在新家里,那就不用追求啥时尚,反正过两年流行的样式就跟不上了,只要质量牢靠就行。过段时间他们用不着,还可以把小凳子搬回许霜降的父母家里,留给亲家用,当个搁脚凳也挺好的。

    除了洗衣篮和小凳,厅中还有其他被改动的。

    餐桌上许霜降原先摆了一只扭肚玻璃花瓶,汪彩莲说占地方不实用,吃饭时容易不小心碰到,砸下来会割破手,她找了几张报纸包好花瓶,收进柜中,然后去家具装饰店里买了一束自带塑料钵的活灵活现的栀子花,挺好看,只是用绢布做的。

    许霜降欣赏了两天,逮了一个晚上,在枕头边叽叽咕咕向陈池说,绢花没香味,时间久了落尘多。陈池陪父母去超市买过年的瓜子糖果时,想起许霜降的枕头风,顺便捞了一盆真的水仙花。

    但是,这盆水仙花,被婆婆给管着。

    汪彩莲将它放在电视机旁,天天嗅一嗅,查看花苞苞的个数,照管得非常尽心。白天,阳光晒进老两口的大卧室,她就把水仙花从客厅搬到大卧室的窗台,让水仙花晒太阳,傍晚,阳光撤了,她再把水仙花搬回客厅电视机旁,等陈池下班回来,就拉着陈池看:“池儿,过来看,你买的这水仙花长得可真好,又抽出一个花苞了。”

    许霜降虽然留在家里,但是她和陈池近距离看到水仙花的时间是一样的,她总不能跑到公婆房里对着水仙发花痴。

    于是,有一回,她陪公婆逛菜场,正巧看见有人摆地摊卖水仙球茎,她自个儿掏钱买了一坨,回家浸在水里,摆在自己的房内。那还是年前的事,过完这个年,许霜降发现她买的水仙光抽叶,长得像蒜苗一样绿油油,就是不开花,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卧室晒不到阳光,导致水仙营养跟不上,还是因为卖水仙的人没切好球茎。

    现如今,除了陈池和许霜降的卧室,这套二居室的所有地方都改烙了公婆的痕迹。花瓶没有了,花瓶旁的碗垫也早就不知收哪儿去了,反正每次吃饭时会跑出来,吃完饭绝对不会出现在桌上。

    这些东西的去向,得问公婆。

    “妈,你把碗垫放哪里了?”陈池高喊道,他怕许霜降撑不住,放弃了搜寻,急忙上前帮忙托住了大汤碗的碗底。

    “你这样不行,”许霜降叫道,“别碰呀,一会儿都洒了。”

    “什么?碗垫?”汪彩莲从儿子儿媳的房间里匆匆跑出来,一见小俩口四只手捧着汤碗,立时明白了,急急奔到厨房,只不过一两秒的时间,就转出来,把碗垫放到了桌上。

    “你走开,走开。”许霜降指挥着陈池。

    “小心啊。”汪彩莲瞅住了儿媳的动作,等许霜降放下碗后呼了一口气,冲厨房埋怨道,“松平,你怎么盛这么满?”

    在呜呜呜的排烟声中,陈松平正在嗤啦嗤啦地翻铲子炒菜,他对厨房外的小插曲一点儿也不知情,扬声答道:“正好盛满一碗。”

    父母在说着话,陈池也在问许霜降:“烫到没有?”

    许霜降瞟了一眼,这还用说?

    母亲在一旁,陈池也不好沿承老早以前那样亲昵浪漫的调调,抓起许霜降的手,心痛地吹吹气,这种隔着瓷碗的热烫实际上也不会太伤皮肤,只待空气中自然冷却即可,他交代道:“后面的菜我来端,洗个手去,准备吃饭。”

    “我来。”汪彩莲抢着道。

    许霜降甩着水珠从洗漱间出来,见陈池母子俩都在布筷摆碗,她就走去自己的卧室。

    “霜霜,你的衣服给你收下来叠好,放在你床上了。”汪彩莲喊道。

    “噢,我放到衣柜里去。”许霜降先前瞧见婆婆从她房间出来,就知道这么回事。汪彩莲每天黄昏时都必然收衣服叠衣服,然后自动进她房间,将她的衣服一摞陈池的衣服一摞,放到床尾,她都习惯了。

    今儿却只有她的衣服。

    汪彩莲放下筷子,跟在儿媳身后一起进房间,继续道:“霜霜,池儿的衣服我没拿过来,先放我那柜子里吧,这几天芳怜住在你那屋,他拿衣服不方便。”

    许霜降一想:“那我把他明天上班穿的衣服拿到妈你的房间。”

    “对对对。”汪彩莲连声道。

第377章 黄脸婆是如何炼成的

    一家人吃过饭,汪彩莲将剩菜从大碗腾到小碟子里,再打开冰箱放妥。脏碗筷都归拢到灶台上水池里,接下来就是许霜降的活。

    许霜降和公婆相处,磨合出了一套分担家务的流程。

    且说吃饭这块。汪彩莲和陈松平每天清早去买菜,许霜降有时跟去,大多数时间不跟,她受不了婆婆买菜的效率,东挑西拣和她亲妈一个样。做饭炒菜被公公总揽了,但婆婆会洗菜切菜,做准备工作。

    陈池说的,让许霜降也给父母搭把手。许霜降就自告奋勇在饭后抢着洗碗,抢了一回两回后,这事就固定下来了。

    许霜降有时候悄悄地后悔,她宁愿和婆婆换一换。

    每天中午晚上两池子碗,比在娘家的工作量翻了倍。住在娘家时,父母一般中午都不在家,她要是不上课又不出门,在家里就随便对付午餐,如今搬了出来,公婆驾到,老俩口生活习惯极好,中午都要正儿八经做饭,那就意味着她也要正儿八经洗碗。

    晚上这餐就更不用说了,陈池下班回家,碗筷多了一副不说,他是婆婆的心头宝,好多大菜都让公公安排在晚上做,专等着他回来吃最新鲜的。

    公公做菜讲究,调料小碟最少四五个。许霜降无论做什么菜,只要使一把锅铲一只锅,公公则不然,很注重正确的烹饪方式,蒸锅、炒锅、平底锅、高压锅,他全都要用,铁锅铲、木锅铲、汤勺、漏勺、兑芡粉的小匙、尝味道的小匙,他逐一使遍,以至于他做完菜,灶台上准摆起一溜儿用过的工具,那都是待洗的呀。

    而且,公公这些年虽然开始注重养生,但几十年的饮食习惯下来,还是要比许霜降娘家的饭菜更加重油重辣。许霜降有时候瞧着那一大堆粘巴着油辣子的锅啊碗啊瓢啊勺啊,总觉得她的护手霜不够用。

    “洗碗?戴手套呀,我给我妈洗碗就戴手套,不然手都起皮了。”

    这是宋晓燕的话。

    许霜降唯有苦笑。宋晓燕还是快乐的单身姑娘,一个星期五个工作日,她星期五下班开始就呼朋唤友在外头荡马路,所以正常着家只吃四顿晚饭,其中一顿两顿给她妈妈搭把手洗次碗,还那么保护自己的手。她压根儿无法理解许霜降和公婆生活在一起那些不可言说的小难处。洗的次数多了,就知道戴手套做事有多不方便,许霜降还能一天戴两回手套不成?

    这就是现在她看到公婆做很多好吃的菜,却没有一开始那么喜欢的原因。菜越丰盛,说明饭后的碗碟越多。

    说老实话,许霜降挺讨厌那一水槽油腻,更讨厌她的手混着洗洁精浸在其中,她更愿意洗菜,哪怕叫她炒菜,她也情愿。

    陈池是幸福的,他上班劳累一天,断没有让他饭后洗碗的道理,春节放假期间,他好容易有时间和父母聚在一起,可不得多唠唠嗑,晚饭后公婆已经忙完一天的事,自然欢欢喜喜和儿子聊天,若是老俩口坐着,眼巴巴等儿子洗完碗再来说话,貌似也不大好,那真变成他们一家三口劳累,许霜降一人吃清闲饭了,所以许霜降明明可以撒娇叫陈池来洗碗,她也没叫,公婆和他们儿子一年到头也就数这几天聚得最实在。

    勿扰勿扰。

    所以,许霜降还洗着碗。

    她听着客厅中陈池和父母的谈笑声,心里恶趣味地想着牛夫人和小甜甜的事。

    她约摸也有此感觉了,结了婚的姑娘,都不能称小甜甜啦。许霜降瞅着水池出口过滤网里沾着油珠子的几块大蒜头和姜片,心忖,她在修一门课程,它的名字叫,黄脸婆是如何炼成的。

    第一步,绝对是先从洗碗开始。

    “喂,四丫,你要回来了?好,我来接。”

    许霜降听到客厅中陈池接电话的声音,马上回神,急急刷着碗叫道:“陈池,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外面那么冷。”

    “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了。”许霜降坚持道。

    “霜霜别去了,”汪彩莲道,“池儿一个人出去也不好,妈和你去吧。”

    “妈,”陈池简直无语,他是出去接人的,速去速回就是了,这还要拖家带口出去,队伍不是变臃肿了吗,“你们都不要去。”

    许霜降颇有点恶向胆边生,再叫道:“等我一起。”

    这下倒把陈池招过来了,他站到厨房门口笑道:“外面有什么好去的?”

    许霜降扭头,不说话,嘟起嘴瞅着陈池。无声处,最可怜。

    陈池很快妥协:“那就去,待会儿穿多点。”

    他走进来,顺手帮许霜降把洗好的碗擦干,取笑道:“又不是出去玩,你这么积极。”

    奇怪吧?陈池一来,许霜降就没觉得这里是黄脸婆的孤独修炼地,小厨房还凌乱着呢,却立时温馨起来,她弯起唇顶道:“那我也要跟你去。”

    外头真是冷。许霜降瑟缩着拽紧陈池的胳膊,哈口气,瞧着白汽儿冒起,一蹦儿一蹦儿地走路。

    她的理论是,让肌肉充分颤动起来,主动御寒。

    陈池被她扯得只好迁就她的走路节奏,笑个不停:“谁让你出来的,冷吧?”

    “冷得爽气。”许霜降辩道,趁势咕噜咕噜说,“客厅里一直开着空调,我闷得受不了,头特别昏,现在才好了。”

    客厅开空调是陈池最积极的事,他怕父母不习惯阴冷气候,半下午就将空调开上,晚上又叫父母在他们卧室也开。“爸妈年纪大了,着凉受冻容易生病。”

    “好怀念暖气片啊。”许霜降仰头叹道。

    夜晚的天空灰蓝灰蓝的,被路灯映得不澄澈,但还能看到几颗特别亮的星星。路上行人稀少,车辆也不多,繁忙的都市街道还歇在新年的余味中,依然空旷清静,空气冷飕飕地,有点刮脸。

    但刚刚好。

    刚刚好适合她和陈池出来逛一圈,不拥挤,不冷寂,他们两个偎在一起,自己是热闹的。

    陈池许她的二人世界,只有在这个时候才算。

    曾经她和陈池有暖气片,过的那才叫二人世界。那日子过去有一段时间了。

    陈池轻笑,侧头望向许霜降,想起往事,眼眸柔和,戏谑道:“你怀念?那是你不知道在暖气片下打地铺有多热。”

第378章 你让一让

    顾四丫被陈池和许霜降接回家,给陆晴打电话:“小晴儿,你放心吧,我到了。”

    “我刚刚还在想,你怎么还没给我电话?就怕你哥没接到你,你迷路了。”陆晴正待拿着洗发水牙膏去洗漱,此时便将小塑料篮放下,顺手把刚打开的小隔间门重又阖上。

    “我哥接到我了。”顾四丫吐吐舌头道,“我哥和我嫂一起到地铁口等我的,可把我受宠若惊到了。”

    “哎呦,这还真是。”陆晴道,“你嫂子不错呀。”

    “就是就是。”顾四丫连连点头,朝虚掩的房门瞅了一眼,压低声音道,“我感觉我是个超大电灯泡,你不知道,我们三人走在路上,我哥和我嫂手拉手,我就在我哥身边可怜兮兮地跟着,老自责了,哈哈哈。”

    “你哥居然没把小妹的手也拉上?这咋当哥的呀。”陆晴调侃道。

    “嘿嘿,不说了,我嫂子去洗澡,大概要出来了,我们回头再聊。”

    顾四丫放下电话,跟算好似地,不一会儿许霜降推门进来:“芳怜,我好了,你去洗吧。”

    “让哥先来,他明天要上班。”

    许霜降就探到门外,朝大卧室喊:“陈池,芳怜叫你先洗。”

    “让她先,我在给爸下载音乐。”

    “你先。”许霜降回过头来转告道。

    现在他们洗漱都要排着队来,陈池体贴家人,总是最后一个,但是他有点大大咧咧,洗完以后,有些小细节没注意到,比如应该打开窗户换气通风,他通常都会忘,直接奔房间去休息了。于是,许霜降就变成了真正的最后一个,待陈池洗完,她去浴室检查一遍,开开窗,抹抹池台上的水珠子,然后关窗、熄灯,去睡觉。

    顾四丫玩了一个星期走后,家里四个人洗漱仍然要排队。一排队,磕磕绊绊的事情就多。公婆来之后,又是带他们熟悉环境,又是准备过年,又迎接小表妹,如今元宵也过了,作息节奏走回正轨,许霜降逐渐发现了一件难以启齿的小事。

    她婆婆,汪彩莲,有着极其规律的生物钟,但是又有点便秘症状,所以每天早上八点半,都要占据卫生间好长一段时间。

    陈池早上要上班,即便现在用不着许霜降给陈池准备早餐,但她要帮他搭配衣服,故而许霜降和陈池几乎同时起床,有时候贪恋被窝,也不过嗯嗯两声,迟个三四分钟就跟着起床。

    问题来了,陈池肯定要排在洗漱优先级的第一位,等他洗漱完吃早餐时,许霜降就准备他的外套公文包,然后陈池出门,婆媳俩齐齐翘首送,婆婆站在门口最前面,每天都说同样的话:“池儿,慢点啊,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许霜降被婆婆挡着,开始还目送得挺认真,一天天就简洁化了,她越过婆婆的肩膀,稍稍瞄一眼陈池的背影,就回房大略整饬一番。

    再出屋,婆婆已经把卫生间霸占了。

    许霜降以前跟着陈池回陈家,没有发生过这种尴尬事。那会子她和陈池是去休闲的,心态放松,经常睡得饱饱地才起床。现在陈池是上班族,她虽然弹性工作制,但还是把自己当成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严格对待的,牢记着一天之计在于晨的老古话,因而总觉得早上的时间精贵。

    要是婆婆只占用三五六分钟,许霜降等等也无所谓,可她每天都得等刻把钟不止,小半个钟头都去了,有两回,把她干等得在屋里直打转。没洗漱,做什么都不行呀。

    曾经,她略带苦恼地向陈池吹过风。

    “妈早上一直用卫生间。”许霜降将头搁在枕头上,侧身对着陈池,手搭在他的胸前衣服上,像只蜷起的小猫儿一样细声细气,“早上的时间太紧张了。”

    她私心里,想让陈池去说一说,能不能让婆婆把生物钟改一改?

    却不想,陈池拍拍她的背:“早上大家都要洗漱,时间是挺紧张的,你不用出门,让一让老人家。”

    许霜降只好不说话了,陈池这话也对,公婆还要出门买菜呢,可不是她最闲?

    这晚,许霜降临睡着前,琢磨了一会儿。陈池住在她家,家里也是四个人,但好似没发生过早上洗漱拥挤的情况,陈池也从来没说过这方面的不便。不过她早就替他算过了,他那时一年大约在家里合起来住一个月,每次回来都个把天,哪怕有拥挤,感觉也是零散的,不像她现在感受连贯,尤为深刻,真是每天都要和婆婆撞一起。

    终于有一天,许霜降在婆婆仍目送着陈池的时候,抢先去了洗漱间,其实她使用的时间不长不短,主要因为大冬天,气候干燥,哪怕她不扑粉,也要擦个霜吧,所以略微会在里面拖一拖。等许霜降出来,发现婆婆在厅中坐立不安。

    许霜降于是忍不下心次次抢在婆婆前。开年后,公司给她排课,主要还是集中在周末两天。所以她日常起床用不着太急,为了迁就婆婆的便秘症,她主动调整了作息。

    现在许霜降不跟着陈池起床了,也免得大清早四人都在客厅厨卫挤挤挨挨。她躺在床上,眯着眼睛养神。等陈池返屋穿戴正装,她才披着睡袍起来,给他理理衣领什么的。陈池准备妥当了,许霜降嗖一下再钻回被窝,两人道一声:“我走了。”“嗯。”这就是告别了,陈池给她带上房门,她再睡半个小时,起来就不会和婆婆撞车了。

    她一边给婆婆收集各种治便秘的小偏方,一边心痛惋惜早上耽搁的时间。陈池窸窸窣窣地起床后,其实她睡得不踏实,又没做成啥事,感觉这段时间是被浪费了。

    但她确实想不出啥辙来。

    天气一日日转暖和,真正到了春眠不觉晓的季节。

    婆婆在尝试各种品牌的酸奶,仍然没有治好便秘,仍然要在早上的固定时间霸占卫生间。陈池的衣着轻简了,许霜降给他料理的流程更简化了,她头一晚准备好衣物,放在凳上,第二天早上他穿上就是,她再不费那个神去绕着他前后左右参详了。所以陈池起床,许霜降听到动静,眼皮都不用掀开,继续窝着睡。

    当然她从那个时候起就进入浅眠状态,有意无意地听着外间的声响,陈池也精简了告别的步骤,有时他推门瞧瞧,有时他直接就走了。

    许霜降听到客厅中陈池说:“爸妈,我走了。”

    然后门打开,婆婆的声音冲着外头走廊道:“池儿,慢点啊,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再然后大门关了,许霜降就放松地陷入又一轮沉睡。

第379章 四口之家的第四号

    门铃叮铃铃响。

    许霜降的手指从键盘上翘起,侧耳倾听,隔了一重房门,确实听到门铃在持续地响。

    “陈池又买什么了?”她嘀咕着打开房门。

    最近陈池老在网上给他爸爸买书。偏偏他没个计划,今儿和老爸聊到书法,他就去买几册摹本,再买一套宣纸狼毫,让陈松平不上网时就悬臂写写,陶冶陶冶心情,舒散舒散筋骨;明儿他和老爸聊什么古今发明创造,聊得兴起,转头就会买几本发明人物的传记,让陈松平闲时翻翻人家的生平。

    陈池觉得他爸妈大老远过来探望他们,每日里给他们买菜做饭着实辛苦,他变着法儿对父母好。他给父亲买了电脑后,听母亲抱怨说,陈松平瘾头大,白天空下来就坐在电脑前瞎捣鼓,老半天不挪地儿。陈池怕父亲上网久了对身体不好,这不,买些书让父亲发展些别的消遣活动。

    “不会一下集中买吗?”许霜降扁扁嘴,经过公婆的房间,他们房门关着,老俩口有午间小憩的习惯,这时候正在里面休息,不知道被吵醒了没有。

    不想,门开处,不是快递,是她亲妈。

    许霜降忙浮起笑脸:“妈,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开店?”

    “关几个小时,给你们拿东西过来。”宣春花跨进来朝里一瞧,“咦,陈池爸妈不在?”

    话音刚落,大卧室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汪彩莲一见宣春花,快步迎过来道:“亲家母来了。”

    宣春花提起两层塑料袋:“大姐,我给你们买了鳗鲡,霜霜爸爸说是野生的,叫我赶紧送过来,给你们尝个鲜。”

    “鳗鲡?”汪彩莲探头往袋中看,只见最上面压了一只矿泉水瓶,里头的水冻得硬邦邦的。如黄鳝样的长条物已经被杀好洗净,剪成段状,放在瓶下。她平时很少吃这些,不禁叫道:“哎呀呀。亲家干嘛想着我们,你们自己吃呀。”

    汪彩莲正说着,扭头见陈松平从房内出来,立即道:“松平,你看看,亲家给我们送鳗鲡。”

    “大哥在家啊。”宣春花笑着寒暄。

    “霜霜妈妈,你一路提过来,累到了吧,快坐快坐。”陈松平赶紧道,“霜霜,快给你妈妈泡杯热茶。”

    “不用,霜霜,拿个盆接一接。”宣春花道。

    “亲家母,这个瓶是干什么用的?”

    “今天太阳好,我怕鳗鲡窝在塑料袋里不新鲜了,拿个冰瓶降降温。”

    “哎呀,亲家母,你想得这么周到。”汪彩莲唏嘘道,“我常跟我家池儿说,你找到这样的丈人家,真是撞了大运了。你瞧瞧,你们对孩子们真是贴心贴肺好。”

    宣春花眉开眼笑:“我们也没做什么。”

    许霜降搬个小矮凳,在一旁听婆婆和妈妈聊天,她总有一种感觉,别看她亲妈噼里啪啦也算能说,但及不过她亲婆婆娓娓道来的感召力。这俩妈在语言艺术上,婆婆绝对更让人心花怒放如沐春风。当然,俩妈都比她强多了,她都插不上话,只能听她们互相恭维。

    宣春花记挂着回去再看看店,坐了十来分钟就告辞。许霜降将妈妈送下楼,埋怨道:“妈,你何必跑一趟呢,陈池爸妈都不太吃鳗鲡的。”

    “就是他们难得吃,送过来才好嘛。”宣春花瞪女儿一眼,“再说,你不是很喜欢吃?”

    许霜降俏皮地吐吐舌头。

    宣春花这时候和女儿单独相处,关切地问道:“和陈池父母住在一起,习惯吗?”

    “习惯。”许霜降笑道。

    “他们对你好吗?”宣春花问得直白。

    “好。”许霜降挽着妈妈的手,跟小时候向妈妈汇报幼儿园情况一样,伴在宣春花脚边絮絮道,“我公公每天晚上都要提前计划第二天的菜谱,拟好了,还要来问,我每天都回答一遍,其实我什么都可以的。”

    “那是他们对你好。”宣春花高兴道。

    是的,公婆是好公婆。陈松平做事认真,既然掌管了儿子家的厨房,他就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比在自己家里还要讲究几分。每一顿饭都要营养搭配好,还不能很快重样,因此他非常注重列菜谱,每晚都要花十几二十分钟斟酌。许霜降瞧在眼里,委实不安心,经常说随便,后来陈池就跟她讲:“你就点几样,爸爸反而高兴。”

    还真是,有一回,陈池代她说:“爸,霜霜有点上火,你买点绿叶子菜吧。”第二天,陈松平就和汪彩莲去菜场买回来茼蒿和青菜。许霜降要是哪天点了宫保鸡丁,第二天桌上准有宫保鸡丁。

    今天她妈妈带来的鳗鲡,对公公的厨艺是个考验。许霜降寻思,这道突然的加菜,肯定会比较为难公公,他们平时对这种古里古怪的水产品吃得少,这会子她公公应该已经去查鳗鲡的种种做法。

    不仅公公愿意为他们费神费力,婆婆的羊毛衫不也是爱心体现?许霜降前些时候都已经穿上身了,还挺好看的。汪彩莲来的时候还带了阿胶,大冬天里,她打着毛线,炖着阿胶,每天下午三四点就端了一小碗,走进许霜降的房间,笑盈盈地让她吃。

    “咱们女人家要多补补。”

    许霜降心里可感动了。

    正因为如此,虽然她时不时有种小领地被侵占的感觉,但是她不说,而且,她暗地里还愧疚,公婆来,她欢欢喜喜倒履相迎后,咋还能不由自主纠结一些小细节呢?

    许霜降这段和公婆同居的日子,可说是一边感动一边纠结。

    她的婆婆经常到她房里来。

    家里总共两个房间,如果出入都关着自己的房门,那多不像一回事,所以许霜降只在晚上睡觉才会关门,平时房门大开着。

    陈池下班后,婆婆第一时间在门口接过他的公文包,然后给他拍拍外套,一路关怀着跟进他们的卧室,她自个儿熟门熟路就把包放在固定的地方,第二个动作必然是接过陈池脱下的外套,一边给他放好一边说:“饿了吧?路上挤吗?”

    许霜降在旁边看着,只有闲着。

    陈池通常很快就出去,和他父母在厨房里聊天。他若是留在房中和她说几句,不一会儿汪彩莲就会兴冲冲直通通地出现在房门口:“池儿,霜霜,准备吃晚饭啦。”

    要不然就是:“池儿,今天菜多,和你爸咪口小酒?”

    再不然是:“池儿,妈给你倒水了,喝一口暖一暖。”

    “好咧。”陈池必然这么回答,然后就出去了。

    饭后更不用说,许霜降开始洗碗,陈池陪着父母在客厅说话。婆婆总有很多的话。以前这时段该是许霜降向陈池汇报一天活动,现在她在厨房中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婆婆说,今儿去菜场看到什么新鲜事啦,今儿下午老夫妻俩兜到哪条路啦,今儿快递上门啦,今儿池儿你在公司顺不顺啦。

    许霜降洗好碗,也到厅中坐着,一家人一起看看电视,拉拉家常。以前公婆没来之前,饭后休息时,许霜降和陈池在厅中沙发上通常都腻歪着,许霜降懒洋洋没形没状地枕着陈池的腿,陈池则削了苹果剥了香蕉哄着骗着她吃。公婆一来,饭后陈池坐在父母堆里,和他爸聊天,给他妈敲肩膀,削完苹果先给妈,许霜降不爱吃苹果,摇头说不要,他就给她一小块,转头他和他爸分了吃,不再会像以前劝着凶着也要强迫她多吃。

    许霜降有时解下围裙袖套,走出厨房,看见婆婆坐在沙发上,脚抬起搁在那个蜡黄色的小矮凳上,她买来的靠枕被陈池拿来垫在婆婆小腿肚下,真真儿一副幸福的地主家老太太模样,而陈池给他妈妈拍腿,说是他妈妈有点静脉曲张的早期症状,容易脚沉,给他妈妈活血活血。这阵仗摆开架势大,许霜降就端了另一只蜡黄小矮凳,找一个不被挡着视线的角落看电视。

    她就像四口之家里后进的那第四号,资历浅,安静缩着。

    老太太能说会道啊,经过一轮饭桌上拉家常,再经过一轮饭后边看电视边拉家常,主要的话题,甭管家里的、邻里的、新闻里的,全被她嘚吧嘚吧给陈池说光了,所以待许霜降和陈池回房,总算有了单独交流的时间后,她也基本上没兴致再向陈池盘点自己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更何况,一般都是她先回房,陈池通常会到父母房中去,还要陪父亲聊聊电脑什么的,他的父子教学活动每天都抽空进行一点儿。

    现在许霜降和陈池天天见着,好像说到话的时间却挺少。

    这天,也是这样。

第380章 很多不能言说的事儿

    许霜降送走母亲,回转家门。半下午无事,四点钟公公婆婆开始准备晚饭。

    许霜降挺羡慕这老俩口,做什么事都出双入对,买菜一起,散步一起,做饭还一起,踏个路牙子上个台阶,她公公还要回头提醒一声她婆婆,甚至有时伸手拉一把。都到夕阳红的岁数了,叫人看了,只羡鸳鸯不羡仙。

    许霜降给他们算过了,晚上这顿正餐,公婆俩齐齐耗在厨房,从剥大蒜衣的细碎活开始到最后炖煮,两口子还要交换意见,绵绵长长至少要一个半到两个小时,特别考究,换算成人工,那可是三四个人工时。

    婆婆汪彩莲的生物钟走到下午四点三刻,洗净菜擦干手,将衣服收进来。

    这件事许霜降老早想自己做,奈何晾衣杆支在公婆的朝南大卧室外面,婆婆到儿子房内可以大而化之,边说话边跑进来了,做儿媳妇的许霜降到公婆房内可做不到这样长驱直入。

    汪彩莲和陈松平来后,许霜降不好随便进出公婆的房间晾晒,她把自己和陈池的衣服洗完后,在自己的小房间内撑开了简易晾衣架通风阴干,很快被汪彩莲发现了。

    “衣服要太阳紫外线照过才称心。”汪彩莲一股脑儿端走湿衣服,此后晾收衣服都被她包了去。

    许霜降其实是很尴尬的,她和陈池的小衣服相当于都给婆婆经手过目了,汪彩莲却是态度殷勤而自然,陈池更是没这方面的小心眼,一叠连声在许霜降面前感念妈妈的好:“我妈就是什么都想帮我们做掉,你也多帮爸妈做点事,别让他们老人家太累。”

    许霜降没说什么,她要是给陈池说,她不好太过勤快地出入公婆房间晒衣服,估计陈池是没法理解的吧。先天站位不同,没办法的事。

    汪彩莲将儿子儿媳的衣服叠成一摞,捧着进许霜降房间,许霜降正坐在窗前做课件,见怪不怪地扭头朝汪彩莲打招呼:“妈。”

    汪彩莲熟络地走到床边,问道:“霜霜,我给你收到柜子里?”

    “妈,我自己来。”

    “哦,好,那我放着了。”汪彩莲就将衣服放到床单上,细致地将陈池和许霜降的衣服摆成两摞,顺手再拉拉床单角,扯平整。

    许霜降等婆婆出去,扭回头继续工作,不一会儿,汪彩莲拿着一柄软毛扫床刷子再进来:“我给你刷刷床。”

    许霜降再扭转头,眼望着婆婆绕着床刷刷刷,不知说啥好。

    起头她会惶恐地推辞:“妈,不用,不用。”有时她还会不好意思地解释:“妈,我拍过床了,挺干净的。”

    “拍多费事,妈给你刷,轻巧几下就好了。”

    所以现在她默默地听凭婆婆刷。

    等汪彩莲拿着刷子出去,许霜降瞧了一眼房门,牵起嘴角抽抽,她习惯了习惯了。

    下午五点三刻,陈池快回家前半小时,公公开始爆炒煎炸。

    过了六点,婆婆会在门口和卧室的窗边两处转悠,一会儿翻翻大门上的猫眼,朝外头走廊张望,一会儿趴到窗台,朝底下街道瞅瞅。

    许霜降发现婆婆练出了火眼金睛。不管外头天色多暗,下班的行人有多少,哪怕天上飘着小雨陈池撑着伞,汪彩莲总能一说一个准:“哎呀,池儿回来啦。”

    过不了多久,汪彩莲会实时播报:“哎呀,池儿进小区了。哎呀,就在楼脚下了。”然后,许霜降听到婆婆的脚步声从隔壁踢踢踏踏穿过客厅,来到大门边候着。

    这会子,许霜降听到门边无动静,她弯唇一笑,猜也猜得出,婆婆掂着脚看猫眼呢。

    她安坐不动,手指噼里啪啦继续敲键盘。

    门锁响动,然后是婆婆冲着门外过道喊:“池儿,你回来啦。”

    “妈。”

    “这又买回来什么呀?”

    许霜降耳朵一竖,仔细听着。陈池下班,隔三差五会拎点绿豆糕芝麻团核桃片什么的,那些小零嘴虽然是给家里婆媳俩的,但许霜降已经不如初回国那么嘴馋了,她兴趣不大,难得有一回,和婆婆各分了半盒子莲蓉饼,一般她总叫婆婆自个儿收起来吃。

    “面包和蛋糕。”陈池答道。

    好吧,许霜降接着编辑她的课件,这两样都不是她喜欢的。

    “霜霜。”陈池走进屋。

    “回来啦。”许霜降扭过头去招呼道。

    “嗯。”

    汪彩莲自然跟了进来,所以许霜降仍然安坐不动,听母子俩聊:“池儿,累了吧?买这么多干什么?你昨天买的那盒点心还没开始动呢。”

    “妈,你怎么老不吃?有保质期的。”陈池边脱西装边笑道,“这袋面包我们明天带在路上吃。”

    “我已经买了几个梨子,家里还有几个番茄,明天我早上再煮几个鸡蛋,都带去。”汪彩莲高兴道。

    许霜降听了,心里也痒痒的。这多像春游啊,可惜她去不了。自从家里买了车后,陈池几乎每个星期都带父母出去玩,提一个塑料筐,装满好吃的,还带着野餐桌布。他们三月看桃花,四月赏杏花,五月姹紫嫣红看遍,可去了不少地方。许霜降周末才是最赚钱的时候,时间上不赶趟儿,只有眼巴巴瞧着,暗暗妒忌在心底。

    “你这西装不能搭椅背上,妈那间屋有立式衣架,我给你挂过去。”

    “好。”

    许霜降再眼睁睁瞧着婆婆把陈池的外套拿走。

    陈池走过来,俯下身搭到她肩膀上:“在忙什么?”

    “暑假……”

    “池儿,”汪彩莲放好衣服又转出来,在小两口门口探头道,“今天霜霜的妈妈来了,带了三条鳗鲡,你爸在烧呢。”

    陈池的手指还没捞上许霜降的发梢,就收了回去,直起身道:“是吗?妈来过了?”

    “嗯。”许霜降点了一下头。

    “我去厨房看看。”陈池转身向屋外走,好奇道,“我小时候我只抓过泥鳅黄鳝,鳗鲡很少见。”

    “你还说,有一次你揪了一把草回来,我叫你松手,掉下来一条泥鳅,在地上蹦着打尾巴,可把我吓死了。”

    母子俩的声音朝厨房而去,只听陈池嬉皮笑脸恭维道:“妈,你记性这么好,这么久的事情你怎么老不忘?我都挨过我爸打了。”

    “记打就对了。老头子,你说说,池儿小时候,是不是就数他最淘?”

    许霜降听着厨房的欢声笑语,冲电脑悠悠地吐了一口气,盯着文档道:“暑假要开新课程。”

    这才算把那句被婆婆打断的话独个儿说完整了。

    许霜降偶尔会神游,考虑一些不着边际的事。比如此时,在厨房里陈家三口人热热闹闹煮饭聊天,而她限于空间又不太能挤进去,囿于性情也不太想掺和进去,她就对着电脑思索一个比较深邃的命题。

    如果,如果有一天,她生了一个儿子,她殚精竭虑含辛茹苦陪他长大,顾他吃喝、顾他玩乐、顾他学习,儿子一忽忽娶妻了,她这个当妈的,是只管跟着老伴陈池,撒手不管儿子好呢,还是仍旧巴巴地凑上去儿子长儿子短?

    许霜降朝电脑又吐了一口气,可怜的电脑屏幕中央生出了一圈水汽。

    无解,无解。

    公公陈松平头一回做鳗鲡,做失败了。煮得太久太猛,肉都溶了,品相不好看,而且还有股子腥味。

    许霜降还好,陈家三口人吃了几筷就都吃不惯。饭后收碗,汪彩莲指着半盘子鳗鲡说道:“要不,就不要了吧。”

    “妈,先放着吧,我来收。”许霜降舍不得,这是她妈从菜场好容易淘摸来的野生鳗鲡,费了老大劲儿送过来,这就扔到垃圾桶多可惜。她把其他碗筷集中到水槽里,自己站在灶台前夹起筷子吃。

    陈池进来给父亲倒水,瞅见许霜降这样儿,取笑道:“小老鼠还没吃饱?”

    许霜降捡了一段稍微成形的鳗鲡块,手心虚托着,递过去:“来,吃一点。”

    凉了腥味更大,陈池笑着往后退,蹙起眉心连连摇头:“不吃,不吃。”

    许霜降瞅了他一眼,筷子收回来送进自己嘴里。

    “你不如再添一碗饭?”陈池倒着水,调侃道。

    许霜降起先没应,隔了一两秒才说道:“我忙,没空回答你。”

    陈池笑得更有趣,伸手过来揪揪她鼓鼓的脸颊,这才端着水杯走出厨房。

    许霜降默不作声地继续吃。

    今晚是星期五,明天许霜降有课,陈池带爸妈出去游玩,大家都要早点睡。九点半,大家洗漱完各自进房。当然,许霜降回自己房,陈池在父母房里和老爸上网查路线。

    许霜降靠着床头看教科书,大约过了十来分钟,她眼睛涩不想看了,起身去卫生间。经过隔壁大房间,门开着,婆婆坐在床边打毛线。陈池和公公坐在电脑前讨论。

    “我说呀,咱们又不是去赶着办事,让池儿明天好好睡饱觉再起来,我们路上玩到哪儿是哪儿,不用计划那么周详。”汪彩莲插话道。

    “计划还是要有的。爸,你说对吧?”陈池侃道。

    “就是,你妈不懂。”

    “哼,就你们俩懂。”汪彩莲笑嗔着父子俩。

    许霜降静悄悄地穿过客厅,将卫生间的窗户开了一丝缝通会儿气,去厨房看了一遭,而后静悄悄地回屋,掩上房门。

    她跳上床,把灯熄了,闭起眼睛睡觉。

    以前,她是给陈池留灯的。

    陈池回来时,屋内很安静很漆黑。

    他下意识伸手按向墙上的开关,想了想,没开灯,轻手轻脚地锁门,摸黑走向床边。

    “霜霜。”陈池的胳膊圈上许霜降,压低着声音在她耳边喊,“霜霜,睡着啦?”

    许霜降一丝儿动静都没有,侧向床外,背对着他,睡着没睡着不好说,反正样子是睡香了。

    陈池的福利就没有了。

第381章 水帘洞心微凉

    星期六,许霜降起床比陈池早,陈池若有所觉,探手过来摸索着按在她肩膀上,被她毫不犹豫地拎到一旁,很干脆地掀被下床。

    她迅速地打理自己。

    “霜霜,早上吃面条还是蒸包子?”陈松平问道,今天陈池不上班,老俩口也没那么匆忙,这会子刚要准备热早餐。

    “爸,不用,你们做自己的吧,我路上去买点。”

    陈池在里屋扣着衬衫喊道:“霜霜,你在家吃,我送你去地铁站。”

    “不用了。”许霜降拎起放在客厅中的包,连屋都没回,扬声交代道,“我走了,晚上住我妈家,明天上完课回来。”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许霜降的狗窝是亲爸亲妈家她那间小闺房。

    她啃着香蕉,对着手机,在自己的小本本上抄着电话号码。这是她的一个偏执习惯,重要的信息永远要做一份纸质的记录。这小本本可不得了,她所有银行卡的密码都在上头呢。今天有个学生带了个朋友的家长过来,询问暑假一对一培训的事。许霜降觉得人家有诚意,八成能成,这不,保险起见,不仅手机里存了人家的,另外还记一遍到小本上。

    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出来“陈池”两个字。

    许霜降扁扁嘴,笑意还是不自觉溢出来,总算他还记得她:“喂。”

    “霜霜,在干什么呢?”

    “吃香蕉。”

    陈池叫起来:“对自己不错啊。”旋即低声道,“今天你不回来,我想你了。”

    “……噢。”

    陈池等了一会儿,笑嚷道:“你就这反应,不可怜我么?”

    许霜降慢吞吞道:“那你可怜我么?”

    陈池啊地一声:“霜霜也一个人,我们两个都可怜。”他苦声道,“你为什么不回来?下午上完课回来正好赶上家里吃晚饭,今天我们回来做饭的。”

    “现在想回来也晚了,你说这些有用吗?”许霜降干脆道。

    陈池被噎得不轻,独个儿闷笑:“没用,你还不许我喊两声苦?”

    “好了,早点睡吧,明天路上开慢点,我也要睡了。”

    “霜霜,霜霜。”陈池叫住许霜降,献宝似地说道,“我们路上买到了新鲜的菱角,明天你回来吃。”

    “知道了。”

    陈池听着电话那端挂断,他笑眯眯地收了手机,打开房门,出去洗漱,嘴里哼着小曲儿,一点都没察觉到,许霜降压根儿没絮絮叨叨缠问他今天游玩的情况。

    星期天,变天了。

    上午还是风和日丽,吃过午饭后就聚起乌云。许霜降虽然羡慕嫉妒陈池和公婆游玩,到底不放心他,课间休息的时候打电话给婆婆汪彩莲:“妈,你们路上还好吗?有没有下雨?”

    “没有,这里是阴天,太阳没出来,走路正好不热了。霜霜,你那里下雨了?”

    “也没有。”

    汪彩莲的声音兴奋地传过来:“我们在逛古镇,你爸说红烧肘子做得不错,要带一只回来,池儿在买,人可真多啊。哎呦,买好了,他挤出来了,你要跟他说话吗?”

    “不要了,我要上课,妈,你让他开车慢点。”

    这天气给许霜降开了大玩笑。

    她上完课,许满庭在教室外等着她,给她七包八裹准备了很多东西:“这是河虾,爸爸给你刚刚烧好,你拿回去就可以吃。今天要吃完,放隔夜味道就差了,晚上看看电视当零食吃也行,不占肚子的。这是鲫鱼,爸爸给你杀了洗干净了,你拿回去正好烧汤,不要放冰箱,新鲜的鱼做汤最好喝。这是盐水牛肉,店里买来的,吃口正宗,诺,还有糖醋的烤夫木耳,你喜欢的。你妈说陈池他们和你回去就是晚饭时间,做饭急匆匆地,这些就当盘菜,你们随便对付一顿。”

    “爸,你给我这么多干什么?”许霜降把鲫鱼袋子提出来,“我不要,我公婆他们不会烧。”

    许满庭硬是将鲫鱼放回去,教道:“野生鲫鱼肉质不一样,不用放什么调味料,切点姜两面油煎,加热水煮就是了。”

    “那我不要这个冰瓶。”许霜降嘟起嘴,向老爸撒娇道,“重死了。”

    “好好好,你一趟地铁就到了,不拿就不拿。”许满庭瞧瞧天色,“爸爸给你拿了把伞,我陪你到地铁站,你赶快回去。”

    许霜降手头有好吃的,心里还是挺乐的,到了地铁站,和爸爸挥挥手,她琢磨着如果陈池和公婆到家比她还晚,那她先把鲫鱼汤炖上,论起来,在水产品上,她比公公的厨艺差不了多少。今天她就亲自出手料理这几条鱼,免得像上次那样,让公公把好好的野生鳗鲡给做废了。

    地铁到站,许霜降拾阶而上,咦了一声。出口处卷灌进一阵凉风,外头街面湿透,空气里满是潮润,人走在梧桐树下,头顶接连被摇晃的叶子甩到了两颗水滴。显见先前下过雨了,下得估计还不小。

    此刻雨停了,许霜降忍着树上不时砸落的雨珠,没撑爸爸给的伞,心里兀自感叹着,城市的热岛效应还挺有趣的,越来越多时候发现,相隔远不了多少,竟然一块地儿下雨,一块地儿不下。

    到这时候,她的心情还是平和的。

    她一路走回去,打开钥匙进家门,叫了两声没人应,倒也不奇怪,先去将那一大包食物放到厨房灶台上,再到洗漱间洗了一把脸,然后走进自己的房间。

    走到第三步,许霜降脚一顿,“啊”地惊叫,急急奔到窗前桌边。她的电脑合在桌上,如她离开时一模一样,但黑色盖板上浮着一层水光,阴雨天,半黄昏,她的房间本就比外面暗一些,反而将那层水光衬得幽亮。

    靠近桌边,许霜降的拖鞋踩在地板上微微地一滑,发出尖细的声响,她顾不得这小趔趄,双手捧起电脑。

    那景象,许霜降都呆木了。

    见过水帘洞吗?水哗哗地冲下,哗哗地冲下。

    就是这效果,她的电脑泄下一瀑水,溅在桌面上,再从桌面上弹溅到她胸前。

    许霜降完全是下意识的行为,水流完一拨,她将电脑斜提一个角度,像抖洗菜篮一样,继续抖电脑,稀里哗啦又抖出好几股,那应该都是积在键盘下的。

    她翻开电脑盖板,屏幕上水淋淋,每一个字母键都被水润得格外黑亮。

    许霜降的心,就凉了。

第382章 归属

    桌上水滑水滑的,面巾纸盒泛着深色的水迹,许霜降扯出一张纸,立时酥烂了,皱巴巴湿淋淋地贴在掌心,甩也甩不脱。

    她的目光从打开的窗户看出去,雨后的梧桐树上端空空濛濛,远处的高楼安静地耸立着,梧桐树下的街道不改繁碌,声音传到楼上,隐约能听到几声喇叭。这该是闹市里的一番难得清润景致,许霜降却没法如往日一样闲适有雅兴,她焦灼得欲哭无泪。

    这片狼藉根本无从着手。自窗台往下,这一角的地板上储了一薄层水,这且不算,桌边缘的水顺着桌腿持续往下流,或者聚在抽屉下沿往下掉。

    哒,哒,哒。甚有规律。

    许霜降早将鲫鱼汤忘到脑后。她木楞过后,找了一块干抹布,将电脑颠来倒去擦了两遍。可她万万不敢开机,坐在床口发傻。

    好半天,她才想起拎起那块半湿的抹布擦桌子擦地板。

    挥手在桌上一抹,扫下一片水,听那变快了的哒哒滴水声,许霜降的心里开始腾腾冒火。

    再蹲着拿抹布吸地板上的水,双手用力对着脸盆绞抹布,瞧着脸盆底部哗啦啦聚起浅黄的浑水,许霜降心里的火发泄不出,像风炉子倒火,闷在里头燃了。

    许霜降大致拾掇完房间,找了一个塑料袋装她的电脑,拿上钱包,关了门下楼。

    电脑修理店的小伙给她的答案令人生不出希望:“照你这说法,你这电脑不是进一点点水,根本就是被水泡透了。今天中午这一阵,可真是暴雨,你怎么把电脑忘在窗边?”

    许霜降急着追问:“我里面的文档能取出来吗?”

    “你没备过份?”

    “平时随做随存,没想到。”她呐呐解释道。

    以前读书时,陈池每回去看她,定期会清理她的电脑内存,顺便会给她的重要文件做备份,回来工作了之后,大家都忙,谁都想不着这茬了。

    那些歌曲啊图片啊都不算什么,但这台电脑里有她这两年的课件,她修修改改,不断完善着,称得上心血了。

    小伙不敢拍胸脯保证:“你这电脑浸了一下午水,现在真不好说,等拆开来晾干才能知道。你把电脑放在我这,我晚上先处理一下,你明天再来问问,希望能把数据拷出来备份,其他零部件还得需要更长的时间。”

    许霜降只能这么着了。

    她低落地走回去,到楼脚下停了脚步,定定地朝上看,在密密麻麻的一层层窗户中搜寻,半晌才看到那扇被她合拢的窗户,住了几个月,这么看着,她仍然找不到多少归属感。

    这扇窗后,就像是她借宿的地方。

    许霜降转头走了。

    六点五十分,她正吃着三鲜面,陈池打电话来了。

    许霜降瞅瞅手机,自顾自继续喝面汤。隔壁桌的一个小女孩,大概只有三四岁模样,小手捏着小勺子,咬了半个小汤包,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咀嚼着,闻到许霜降的电话铃声老是响个不停,便瞪着圆溜溜的的眼睛看过来,她的妈妈给她擦着嘴角的汤汁,也没法借势把小女孩的脸蛋儿扳正,只得冲许霜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小女孩却兀自盯着许霜降,恁天真无邪,恁惊奇不解。

    许霜降只得对着母女俩牵起嘴角笑,暗暗叹了一声,在电话堪堪要自动断线前接起来:“喂。”

    “霜霜,你在哪?”陈池的声音透着欢愉,“我们回来了,你带回来一大包东西放在灶台,人跑哪里去了?”

    “超市旁边。”许霜降答得简洁,“正在吃,你们要是做饭的话,不用算我。”

    “怎么已经在吃了?饿得扛不住了?”陈池笑道,“少吃点,我买了肘子,是你喜欢的那种甜不辣的味道,你快回家来吃。塑料袋里好像也有很多菜,哦,我妈刚刚在说这鱼怎么处理?”

    “你们不爱吃,放冰箱吧。”许霜降声音淡淡道,“我差不多吃饱了,你们吃吧。我还要在超市里看看再回来。”

    “你要买什么?”

    “随便看看。”许霜降压着烦躁,不情愿地问道,“你有什么要我带的吗?”

    “没,”陈池一想,“我去问问爸妈,他们有没有什么要买的。你等着。”

    许霜降没说话,低头抿了一口面汤,听到电话那头陈池在叫:“妈,霜霜去超市了,你们要买什么吗?”

    不一会儿,陈池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霜霜,家里不缺什么,你快点回来,外头天都黑了。”

    “知道了。”

    许霜降很快挂断电话,埋头接着喝面汤。

    半个小时后,陈池又来电话。这会儿许霜降早就在超市晃过一圈,在大街上无所事事地流连。

    街还是街,霓虹还是霓虹。她在夜幕下穿行,听着店铺里传出的欢快音乐,半抬着头,视线在形形色色的店面招牌上随意地掠过去,却提不起丝毫兴致。

    此刻,她孤身一人,神情淡漠,和满街的匆忙热闹格格不入,幸而有夜色遮挡,无人来多看一眼,否则大白天以她这样一副肃着脸游荡的样子,很容易被人瞧出心情恶劣。

    “霜霜,回来了吗?我们要开饭了,肘子蒸过了,特别香,你再晚些可就没有了。”

    “我说了不吃。”许霜降顿一下,尽量平和地说道,“你们吃吧,我过一会儿回来。”

    陈池刚布完四双筷,这时不由笑侃道:“你真饱啦?红烧肘子都对你没吸引力了。”他瞅见他妈妈端出一大盆肘子肉,忙在桌上腾空间,“妈,放这里。”

    “霜霜还吃吗?要不要现在给她盛一碗?”汪彩莲问道。

    “先不要。”陈池答完话,见他妈妈走回厨房,他对着手机喂喂,发现已经断线了。

    “嗯?”陈池微讶。

    许霜降瞅见了一家电器城,找到里面的电脑区。

    她觉得,以她电脑今天倒水的那壮观景象,即便能修好,估计也撑不了多久,现在她得未雨绸缪,先来看看新机型。

    自己的电脑自己爱,自己的电脑自己换。

    有了这么一件正经事做,许霜降松了一口气。

    因为糟糕的心情下逛街,心情只会更糟糕。她一直漫无目的地走着,心底还是希望能找到一家店,让她到里头去徜徉一番。这个时候,她不想回家,也不能回家。陈池的爸妈在呢,她连和陈池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大吵一通都是奢望,只能在外头找点事做,自我纡解好了,再回家去。

    “陈池,今天我们喝点小酒。”陈松平拎着一瓶五粮液从厨房出来,难得兴致高,“这肘子跟咱们的做法不一样,江南菜讲究甜糯,我们来尝尝。”

    父命不可违,陈池扬声道:“好咧。”

第383章 真实理由

    陈家三口人围桌吃饭,说说笑笑,这顿饭耗时四十分钟。下了饭桌,陈池帮妈妈收捡碗筷后,拿起手机穿上外套:“我去看看霜霜,怎么还不回来?”

    一出家门,他先拨电话。

    许霜降已经自动返程。一个人逛街,做什么事都高效,她把电器城都看完了,看完电脑看电视机,看完电视机看手机,里头的导购个个热情,只要她稍微多站两秒,就会迎上来问要买什么,害得她都不好意思多停留,只好走出来。

    这会儿她逛累了,腿脚酸软,正在楼下仰脸认自家的窗户。

    许霜降听到手机响,一瞧还是陈池的,她没接,走进楼道按电梯按钮。

    “霜霜。”陈池刚要走出电梯,瞧见许霜降,不由喜道,“我正想去找你。”

    就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就是这发亮的眼神,许霜降心里压抑着的最后一丝狂暴情绪,如残雪不幸被暖阳照到,软塌塌就要自动融化的迹象。

    “进来。”陈池伸出手把她拉进电梯。

    他的手心可真温暖。

    许霜降瞟了陈池一眼,犹豫一瞬,没及时甩开,就默认被他牵着。

    “我还以为你在超市买的东西多,”陈池笑道,“你怎么什么都没买?”

    电梯里又进来旁人,许霜降觉得不好发作他,浅浅嗯了一声,看着陈池真揪心,他笑得这么欢快,竟是丁点儿没察觉他干了什么大错事。

    一等走出电梯间,旁边没人,她就抬手敲到陈池胸口:“你把我的电脑弄坏了,你知不知道?”这一开腔,她心里的委屈就汩汩地随着话语泄出来,“你为什么出门不关窗?今天下大雨了,把我的电脑全淋湿了。”

    “啊,这……”陈池惊愕过后,忙问道,“我没注意到,电脑怎么了?快快快,我们回家,我看看去。”

    “等你?黄花菜都凉了。你是能拆机还是能吹干?”许霜降气哼道,“我已经送修了。”

    “你不在家,原来是去修电脑了。”陈池这才反应过来,万般歉疚地抚抚许霜降的脸,“那你怎么不说?”

    “说了就吵,你想听吗?”许霜降拔高声音道。

    陈池赶紧又揉揉她的后背,低声下气先顺着她,赔笑道:“想听,当然想听,你还是跟我吵吧,半天不回来,我心里急。”

    “家里有给我吵架的地方吗?”许霜降一抬下巴,似笑非笑道,“要不,你给我拨一角,我们回家好好吵吵。”

    完了完了,青灰软壳蟹温顺太久,可她的大螯钳始终还在,这会子就要亮出来给他看。

    “霜霜,是我错。”陈池纵然对前因后果还懵着,但他认得干脆利落,“你骂吧,咱先不回家,就在这里,你多骂两句。”

    许霜降噗地没忍住,陈池倒也体贴,知道找个清静无人的地方让她肆意发泄火气。恨只恨她自己笑点低,这一笑,天大的火气都走形了。可怜她去街上辛苦兜一转,陈池压根儿没体会到她有多怒,她这就要对他高高提起,轻轻放下了。

    陈池对她也了解,勾起唇,揽住腰,哄道:“不气了,不气了,咱把情况好好说一说,让我反省反省,我还没听全,顺便让我给你出出主意。”

    许霜降真真完败,肇事者的姿态摆得低,略说两句中听的,她连委屈都快被化解了,想想当时她瞧见电脑那惨样,想想她板着脸在街上游荡那辛酸,她回来时觉得即使她不能在公婆面前和陈池吵,但私底下她给陈池一周冷脸都是稳稳站得住脚的,谁曾想还没进家门,她就已经对他没什么火气了。

    “爸,妈。”两人回去,展现在父母面前的仍是一副佳儿佳妇鸾凤和鸣的模样。老俩口完全看不出儿媳妇气得差点要和儿子吵架。

    许霜降和陈池如往日一般,陪着父母看一会儿电视,拉一会儿家常,然后一家四口各自洗漱回房,许霜降整理好陈池星期一的穿戴,坐在书桌边摸着空空的台面,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到底是心疼自己电脑的。

    “妈,你还在打毛线?”陈池的声音在隔壁门口响起,“今天累了一天了,别打了。”听声音,他似乎走了进去。

    “再戳两针。”汪彩莲含笑道。

    许霜降扭转头,见房门虚掩着,便站了起来去关门,恰听见公公在问:“陈池,我们拍的照片怎么给你小姑姑发两张?”

    “爸,这个简单,我来。”陈池积极道。

    许霜降敛眸,轻轻地阖上门,返身到桌前,拿出她的小本本,记下今天的事。她很有必要给她的电脑做一个维修流水记录,以后若再有小毛小病,还可以追根溯源。此外,她还得将她做过的课件名称回忆着写下来,万一不能顺利备份,她需要着手补做。

    门锁嘎达一声响。

    “霜霜。”陈池走进来,转身关上房门,旋上了锁。

    许霜降瞧在眼里,心中微诧,陈池今儿这么快回房。她默不作声地扭回头,继续写。

    “在干什么呢?”陈池走过来,俯身看两眼,湿湿的头发蹭到许霜降的脸颊,她停下笔,侧身避开。

    “别担心,要是修不好,我们去买台新的。”陈池拍着她的背,软声宽慰道。

    “我不担心,我已经选好新的了。”许霜降抬手拨开陈池,低头接着写,口中淡然道,“你下次注意。”

    “还在生气么?”陈池腆着硬凑过来,索性伸开双臂圈住她脖颈,让她更是没法写,口中万分诚恳地解释道,“今天早上走的时候是晴天,我想你今天要回来了,你喜欢房间里通风,所以没关窗。是我不对,真是我不对。”

    许霜降瞅瞅陈池,见他眼眉含笑,温声细语,她语调平和道:“我自己更不对,走的时候不该不收电脑。”

    “别,别自我批评,你批评我就好。”陈池忙道,“你要是自我批评,那不就是在埋汰我吗?”

    许霜降强忍一会,安坐着,瞧陈池弓着腰搓着她的脸,急于恭维奉承的样子,终于还是没忍住,但她笑意露出一半硬是收住,扁起嘴,恶声道:“就是埋汰你,下次我自己的东西自己保管,你说我还能信任你吗?就走开一天两天,回来就像水漫金山。”

    陈池赔罪的态度相当好,许霜降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错了,错了。”

    “下次注意。”许霜降恶狠狠地再次警告道。

    她色厉内荏吓唬人的样子才最让陈池高兴,这页啊,可就安妥地翻过去了。

    陈池的唇角翘得老高,立即应声道:“一定注意,保证不再犯了。”

    床头打架床尾和,许霜降觉得,她和他算是应到这句老话了。甚至于,这本该可以发作的矛盾根本没带到床上去。

    夜里,她软绵绵地窝在陈池怀里睡得沉沉地,小屋里安静又温馨。

    在后来,许霜降遇到过一个自称是情感诊断专家的朋友,那朋友经常故作振聋发聩之言,有一天给她灌了一碗心灵鸡汤。

    “如果争吵时,你很想吵,但因为对方的一个眼神、一个表情、一个笑容而偃旗息鼓,那不是因为你善良包容。

    “那其实是因为你怀念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笑容。”

    “而怀念,是因为你缺乏。”

    “就像你喝鸡汤,如果有人一勺一勺喂给你,你每喝一勺就满足一会,为什么?原因是,你碗里空了,而他也并不多。”

    那个人,成了陈池的敌人。

第384章 猝不及防

    陈松平和汪彩莲住到六月里,走了。

    主要是陈松平想回去,儿子工作挺忙的,现在又没小孙孙需要带,他们老夫妻除了做顿饭,暂时也不用做什么,反而周末休息时,还要儿子带着到处转悠,要是不转悠呢,孩子心里就过不去,平时没个家乡人说说话,感觉把父母给憋闷住了。还是回自己的家,本乡本土过得惬意,孩子打拼得也轻松。

    陈池挽留了好几遍,陈松平是打定主意就坚持的人,对着恋恋不舍的汪彩莲道:“以后等他们有了小孩,我们再过来帮忙,现在瞧过了也住过了,可以了。家里一直没人不好,让陈池和霜霜节假日有空回来看看就行。”

    许霜降送走公婆当晚,陈池坐在客厅沙发上,盯着电视看,插播广告的时候,他忽然把许霜降揽过来,轻叹道:“你有没有发觉,家里冷清很多?”

    许霜降重又揽起了买菜做饭的活,她很用心,虽然公婆走了,但是饭桌上并没有巨幅削减饭菜的数量,以前一家人四菜一汤,现在她给陈池保证三菜一汤,当然,比较繁琐的菜品,她是做不来的,所以她取巧,每顿做饭必然忍着呛,将公婆临走熬的那瓶油辣子瞅着合适的菜里放一勺,好歹是对陈池的一番心意。

    周六,陈池一早开车送她去上课,两个人恢复了周末回娘家蹭饭的习惯。宣春花高兴得不得了,买菜遇到李师母,老远就抱怨:“这两个人又要来吃了,真是烦得很。看来看去,菜场就是天天卖那几样,都挑不出什么花头来。只好买点肉随便给他们做做,我家小陈啊,说么不说,其实最挑了,肉要有肥有瘦,纯瘦肉不爱吃,我家霜霜啊,以前还吃吃肥肉,现在肥肉看都不要看,你说这两个人……”宣春花喜气洋洋,劲头十足地提着装菜的大布兜,“他们一回来,真是烦死人。许满庭什么都不做,跟女婿钓鱼去了,回来就吃现成的,你说气人吧。”

    李师母的羡慕指数就别提了。

    陈池将老婆送到培训点,回来接上老丈人,到郊外去寻小河沟,翁婿俩各支一个小马夹凳子,在遮阳伞下坐到黄昏,有时候能钓回一两条白水条儿。宣春花唠叨着切了煮了,拌在剩饭里喂给小区里的野猫吃。

    房东让他们搬家的通知来得猝不及防。

    陈池晚上下班回家,进门先将皮鞋脱了,光脚走进洗漱间,扬声道:“霜霜,我们快点吃,待会去前面看房子。”

    许霜降正在摆碗筷,闻言动作一顿,赶紧折到洗漱间门口问:“看什么房子?”

    “今天房东打电话给我,他孩子要结婚了,这套房子他想卖掉,过两天挂牌后可能有人要来看房。”陈池稀里哗啦地捧着水洗脸,一抬头,从镜中看到许霜降立在门框边,神情木楞,不由笑开,对着镜子道,“房东说,买卖流程再快也要一两个月,我们再住一个月没问题的。今天我打电话给以前的租房中介了,他们正好手头有房源,不远,就在前面一个小区,约好了晚上七点看房。”

    许霜降盯着陈池埋头洗脸,过半晌:“噢。”她转回去默默地盛饭。

    “哇,今天是宫保鸡丁,这么香。”陈池拉开椅子坐下,舒了一口气,抬起筷子尝道,“好吃,你去超市买的配菜?”

    “不是,我自己弄的。”许霜降含了一口饭,本来她会兴致勃勃地向陈池介绍这一桌菜,再撒着娇标榜几下自己如何挖空心思做菜,但现在她突然啥也懒得说。

    心有点走不动。

    那处房子现住着一对老夫妻,中介大姐在上电梯的时候给他们匆匆介绍,老夫妻家里遇到拆迁,新房还没拿到手,过渡期内租房住着,但合同期满想另换一处,不再续租了,正好可以腾给他们。

    “可能嫌租金贵吧,老人家都是这种心理,能省则省。其实那里头装修还可以,才七八年,两个房间都正气,现在这种房型这种装修普遍都要这个价,房东不算狮子大开口,我们做中介的最清楚喽。”

    这应该算心理铺垫,许霜降礼貌地牵起嘴角,回个笑容,并不应声。

    都是陈池在周旋:“那他家的合同还有多久结束?”

    “一个月吧,”中介大姐笑道,“他们搬走,你们搬来,时间刚好。”

    老夫妻俩蛮客气,将他们三人迎进去,问他们要不要喝水。

    “不用不用,我们看看就走。”中介大姐连连推辞,好言要求道,“阿姨,阿叔,我们到房间里看一眼好吗。”

    “来吧。”老婆婆不甚热情,但还是温和地点头,率先到了主卧门口,她开了灯,并不进去,中介大姐性子爽,一脚踏进去,陈池给许霜降让了让位置,许霜降摇摇头,留在门边。

    “房间就是这样的。”中介大姐环视一圈,回头朝许霜降和陈池说道,“蛮好的啊。”

    许霜降微微一笑,朝里投了一眼,老人家先前可能在叠衣服,凉席上堆了几件汗衫睡裤,甚至还有老头穿的平脚内裤。

    她迅速收回了目光,知趣地退到了客厅中。

    “阿姨,我们再看看厨房和卫生间。”中介大姐跟出来道。

    厨房半新不旧,台面上很干净,有一碗糟毛豆用保鲜膜包着,放在灶边。卫生间很有老人家的特色,摆了好几个塑料盆,边缘搭了一些小毛巾。

    整个看房过程不过三四分钟,除了老阿婆给他们指了指地方,那老爷子一声不出,穿着圆领汗衫平脚裤,坐在餐桌边摇折扇。

    “怎么样?”他们告辞出来,老阿婆在他们身后一阖上门,中介大姐就兴奋地问道。

    陈池看一眼许霜降,回道:“我们回去再商量一下,最好能再看两套,比一比。”

    “对的,这个要的。”中介大姐不以为忤,立即推荐道,“我还有两家,明天我给房东打电话约时间,你们都下班后才有空吧?如果能行的话,我仍旧给你们约晚上。”

    和中介大姐在楼下分开后,陈池拉着许霜降走回去,他侧头问道:“霜霜,看房的时候你都不出声,你不喜欢?其实我觉得还可以。”

    许霜降仰起脸,路灯的光线淡薄,仍映出陈池爽朗的笑颜。

    “累吗?”

    “嗯?”陈池追不上许霜降的思路。

    “下班了还要看房子。”许霜降望着陈池。

    “不累,”陈池不以为然地发笑道,“就走过来十分钟不到,有什么累的。哎,说说看,你为什么不喜欢这房子?”

    许霜降拉开嘴角,浮起笑意:“没有不喜欢,你定吧。”她抱住了陈池的胳膊,将头搁在他的肩头,又像一只树袋熊一样,将陈池缠得分外紧。

    陈池低低笑开,瞅了瞅过路人,拖着她走了两步后,小声道:“刚刚一个老太太朝我俩看了三眼,知道为什么吗?”

    许霜降没搭茬。

    “今天气温二十九。”陈池压着笑,却仍漏出了三两声,低醇绵厚,实在好听,“老太太在想,你这么取暖……”

    他故意不说下去了。

    “我不放开。”许霜降使力收紧了胳膊,连声音都用着力。

    “好好好,不放开,我最不怕热。”陈池开心地调侃完,继续说正事,“那我们能再看两套就再看两套,要是没有比这好的,就要这里吧。”

    许霜降盯着暗乎乎的水泥地面,迟疑片刻说道:“池,我们住家里也可以,现在有车了。开车上班累的话,你还是坐地铁,早晚我送你去地铁站。”

    “你?”陈池失笑,他可不敢信任许霜降的车技,“我怕你,咳咳,累。我们就在这一带再换个地方,上下班不用花太多时间,爸妈也好清闲些。”

    许霜降不再吭声了。

第385章 砖砌的房子流水的人

    陈池最终定下了换租最开始看的这套房。

    宣春花得知,在电话里埋怨道:“怎么回事嘛?合同不是签了一年嘛,这才半年,搬来搬去多麻烦。”不一会儿,她叹气道,“人家的房子有什么办法,想什么时候收回去,还不是什么时候收回去。”

    许霜降听着妈妈念,不怎么说话。

    “霜霜,索性搬回来好了,叫陈池开车上班。”不愧是母女,宣春花的思路和女儿想到一起去了,“当时你们买车,我就跟你爸说,早知道你们要买车,一开始其实就不应该出去租房子,就住家里,开车去上班,房租省下了,正好用在油钱上,还绰绰有余。你们俩过日子都没个计划。不过,当时你公婆来了,需要住的地方,我也就不说什么了。现在你公婆回去了,房子既然不能住,那正好搬回家,让陈池辛苦点,还是早出晚归从家里出发。”

    许霜降敛眸,她早已知道,陈池不想住在她家,对妈妈却不好这样说,她掰了一个理由:“妈,路上早高峰晚高峰很堵的,天天这样也吃不消,我们已经找好另一套了,离得挺近的,再说陈池定金都付好了,现在反悔,定金就拿不回来了。”

    “你瞧瞧,你们办事……”宣春花极不称心,唠叨道,“唉,赚钱卖力有什么用,花钱也要有打算。你看看你们,又租房又养车,花的这些钱不都打了流水漂?你爸叫我别多管,说我和现在的年轻人有代沟,我看着你们这么颠簸来颠簸去,我能不管吗?”

    “妈,好了,我还有别的事。”

    许霜降来不及地和妈妈道了再见,坐在窗前,无声地望向外面。

    大中午的天空可真明朗,碧蓝如洗。

    原本她还在纠结要不要换回公婆住过的大房间,那里有她夏天里喜欢的空调,但她又不太情愿用公婆睡过的床,所以一直和陈池留在小房间,现在她不用纠结了,整个家都要挪窝了。

    有句话叫做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她和陈池,便是砖砌的房子流水的人。

    许霜降心头苦笑,陈池压根不在乎这些租房里的细节,对他来说,什么房间大小,什么别人用过的床,都不是需要考虑的因素,所以纠结,也只是她一个人纠结而已。自公婆走后,她不提大房间怎么处理,他也就任它空着,完全无感地继续随她窝在小房间。有时候她看到说话做事轻松爽快的陈池,会怀疑自己是否越变越小心眼,尽在这些小地方忧愁烦闷。

    她妈妈说他们没计划没打算,其实陈池才不会,他的计划打算从来就清晰明了。他要住在外面,他给她许的二人世界是一部分原因吧,毕竟没有父母的时候确实能算是二人世界,然后有父母的时候就是合家团圆,这也是他心之所愿。许霜降当初以为陈池搬出来,要的是他们的自由,但现在她才明白,他要的是绝对独立绝对自主。

    有没有车不影响他继续租在外面,而当时他突然提出买车,主要原因大概是想方便带他父母出去游玩。

    所以,陈池的计划排得好好的,找到新工作,带她租出来,请父母过来,买车家里用。即便现在横生枝节要搬,对他来说也只是搬个行李箱的事情。他们会一直租下去,不论换多少次地方,直到自己安到窝。

    许霜降想着他们即将要搬去的那套房子,叹了一声。那住着的老夫妻俩,比陈池的父母年岁都大许多,粗看,房间收拾得蛮干净,但许霜降的第一印象总是不太好,毕竟老年人的摆设在她眼里总散发着暮气,令她对房子的感觉也明快不起来。

    但那是看的房源中陈池最中意的一套。不知为什么,许霜降这几次看房,每回都恹恹地,随便看两眼,她觉得住哪里都差别不大,于是,就按陈池的想法定下了。

    许霜降开始烦心搬家的事,陈池平日要上班,这事最终大部分得落在她头上。她盘算过了,即使两处离得近,该做的一样都省不了,衣服被褥全部要打包,搬上搬下,到那里还得拆包还原。

    妈妈说的两个字,颠簸,好像真的是如此。

    许霜降甩甩头,放下鼠标,一头扎到床上,撩开了毯子,随便扯一角搭在身上。

    入夏后的晌午,家里寂静无声,许霜降仗着楼高,窗帘也未拉上,阳光虽然晒不进房间,却充斥在外面,将烫热的空气推送在窗棂上。她眯着眼瞧向安谧广阔的蓝天,那一腔闷燥渐渐舒缓了,索性任由自己睡个饱饱的午觉。

    下午两点半,门铃突地响个不停。

    许霜降被强行惊醒,一时手足都酥软得动不了。门口还有很重的敲门声:“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她揉了揉眼睛,费力地坐了起来,趿着拖鞋挪到门口。隔着一扇门,能听到外头的男男女女的说话声:“好像没人在。”

    “那怎么办?白跑一趟了。”

    “我再打个电话给房东,实在不行,看看房东能不能送个钥匙过来。”

    从猫眼里看出去,外头挤着站了五个人,三男两女,老少都有。其中一个男子抬起胳膊连连按门铃。

    许霜降就在门内,被炸响的门铃声吓了一大跳,她拢拢头发,打开门道:“你们找谁?”

    “哦,有人在家啊。”打电话的年轻男子露出喜色,冲电话里说道,“王先生,你的房客在,给我们开门了,没事了,没事了,那就这样啊,我带客人先看房,再见。”

    他收起手机,朝许霜降礼貌地说道:“你好,你是这家的房客吧,我是房屋中介,你租的这房子,房东要卖,你知道吧?”

    许霜降当门而立,点点头。说话的这人梳着大背头,穿着短袖白衬衫黑色西裤,笑得很客气,确实像中介。

    “是这样的,我已经和你房东沟通好了,带客人来看房,你房东可能没联系着你老公,叫我们先过来瞧瞧,你在家就太好了,我们想进去看看。”中介说明道。

    许霜降朝他身后扫了一眼,她看出来了,除了这个中介,其他人像是一家子两代人,老俩口加小俩口。

    她默默地让到门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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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池霜介绍:
我们长大,都将背起行囊,奔赴远方,这一段行程,不知是长是短。
突然有一天,有一人伴在身边,他和我说话,解我孤独,慰我忧思,这一段行程,不知是长是短。
我们一起淋过雨,吹过风,也一起晒着太阳,分一只皮皱皱的烤红薯。
年轻的我们无所畏惧。
我们遇到了好多小伙伴,我会悄悄对他说,他们有的可爱有的不可爱。
后来我知道,在他眼中,我最霸道。
因为我一人要占两位置,他心中的最可爱和最不可爱,这一占,不知是长是短。
他告诉我春夏秋冬都开什么花,因为他陪我笑着恼着都看过。
最好就这样一季一季看下去。
就这样一季一季看下去。
一季一季看下去。
一池霜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池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池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