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谁来挨板子
贺清风不耐烦地打断孟晓:“行了孟晓!你闹够了没有!本王告诉你,不要以为你有孕在身就可以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实话对你说吧,你肚子里的孩子,本王根本不稀罕。要不是看在太妃面上,本王早就将你碎尸万段了!”
贺清风这番话,一半是真心,一半也纯属发泄。其实,尽管他十分厌恶孟晓,可对孟晓腹中的胎儿,还是很在乎的。他之所以说不在乎,是为了让孟晓不要再惹是生非。
可是在场的人都被他这番半真半假的话给惊呆了。他们怎么也不敢相信,贺清风会不在乎自己的亲生骨肉。
景蓝与冬梅更加得意,而且景蓝没有忘记贺清风刚才说过要将春柳打板子的话。她轻声提醒道:“王爷,为了不让太妃生气,您就不要再责怪孟姑娘了,只需惩罚一下那个侍女就好。”
一句话提醒了贺清风。他觉得,还是景蓝比较懂道理,知道退让。当然,他也不敢真的将孟晓怎么样,在孩子没有出生之前,孟晓在王府的地位仍旧是其他女人无法比拟的。但是春柳就不一样了,她那十大板,必须捱过去,也算是给孟晓一点教训,让她以后不要仗着腹中的胎儿这么嚣张。
于是贺清风吩咐道:“来人!将那个奴婢带过来,立刻杖责!”
叶婉柔和孟晓几乎同时求情道:“王爷,春柳只是一个小丫头,偶然不小心也是难免的,骂她一顿就行了,何必大动干戈?若是惊动了太妃,她老人家岂不是更加不得清静?”
看王妃也站在孟晓这一边,景蓝十分生气,可她不敢对王妃不敬,只能继续装委屈:“王爷,算了。妾身一个人受点儿委屈没什么,可就怕有的人这一次得不到教训,下一次更不知会弄出什么事来。”
本来贺清风看叶婉柔也替春柳求情,打算饶了这个侍女,可景蓝这番话,又激起了他对孟晓的嫌恶之心。他狠下心来,对叶婉柔说:“柔儿,这件事情与你无关,你就不要跟着凑热闹了。谁是谁非,本王心里有数。”
“可是王爷……”叶婉柔焦急地看着贺清风,“孩子……”
叶婉柔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同情孟晓多一点,还是在乎这个未出世的孩子多一点,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总之,在孩子平安出生之前,她是不愿意看到孟晓出事的。
和清风笑了,安慰叶婉柔:“我没说要将孩子怎样啊,我只是说,要责罚一下那个不懂事的奴婢。好了柔儿,一会儿这里有人要打板子,我知道你心肠软,看不得这个,还是先回去吧,晚一些我去看你。”转头吩咐几个侍女将王妃搀走。
叶婉柔不敢和丈夫争执,而且听贺清风说孟晓不会有事,也略略放了心,跟着侍女们走了。
不一会儿,两名侍卫将刚刚在脸上涂了药的春柳押了过来。景蓝和冬梅得意地对视一眼,开始看好戏。
两名侍卫将春柳按倒在地上,旁边已有一名小厮高高举起了板子。
春柳已经吓得脸无血色,可她没有求饶,也没有叫喊,只是恐惧地闭上了双眼,同时咬紧牙关,打算捱过这十板子。她知道,求饶是没有用的,反而会连累孟晓。
孟晓怎么忍心看这种惨剧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她不顾一切地奔到春柳身边,张开双手护住她,大声对贺清风说:“王爷,奴婢犯错,错在主人,这顿板子,应该是我的,请你放过春柳吧。”
在场的人吃惊地看着孟晓,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坚强了。在他们的印象里,这个太后赐予东盛王府的美女总是一副柔弱的样子。
贺清风更是不相信孟晓会为了一个侍女而情愿受罚。他认为,这不过是孟晓的伎俩罢了,目的呢,就是妄图唤回自己对她的宠爱和同情。这个女人,心眼还真够多的啊。
拿着板子的小厮只好将板子先拿下来,看着贺清风,意思是应该怎么办。
贺清风眯起双眼,慢条斯理地说:“孟晓,你真的愿意替这个奴婢受罚吗?”
春柳惊慌地说:“孟姑娘,你快走吧,这里没你的事。”一面用双手推着孟晓。
孟晓站起身来,平静地盯住贺清风:“如果你的耳朵不好使,那就请再听我说一遍。今天的事情,春柳根本无错。如果你们坚持认为景姑娘在我这里受了委屈,而一定要责罚一个人来出气的话,那么就责罚我好了。请问尊敬的王爷,您听清楚了吗?”
所有的人都被她这明显无礼的口吻惊呆了。在东盛王府,任何人都不敢用这种语气跟贺清风说话,包括谨太妃。这个孟晓,八成是不想活了吧。
果然,贺清风被激怒了。他指着孟晓道:“你别以为可以拿孩子来要挟本王!”
“我没有拿孩子来要挟任何人。”孟晓依旧很平静地说。
“那好啊,你愿意受罚,也怨不得别人。来人,放了春柳,杖责孟晓十大板!”
春柳急得哭了:“孟姑娘,你这是何苦呢?你快向王爷认错,快认错啊!”
孟晓无所谓地说:“我没做错事情,为什么要认错?春柳,王爷已经饶了你了,还不快走?”
春柳不肯走,孟晓又使劲儿推她走,两个人都争着要被打板子。
贺清风冷笑一声:“真是主仆情深啊!不过本王向来赏罚分明,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你们两个赶快决定,谁来挨板子,免得耽误了本王的正事。”
春柳到底身量矮小,争不过孟晓,孟晓将她推到了一旁,自己则趴在台阶上,扭过头高声叫道:“好了,可以开始打了!”
贺清风看着她那滑稽的样子,不由得嘴角挂上了一丝笑意,可很快将这笑意抹掉,却也不下命令开始行刑。
小厮拿着板子,依旧看向贺清风。两名侍卫当然不敢像摁着春柳一样摁着孟晓,他们知道,孟晓肚子里的孩子是王爷的,尽管王爷刚才宣布不在乎这孩子,可他们不愿意趟这个浑水。万一被太妃怪罪下来,说不定脑袋都保不住了。
孟晓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板子落下来,趴在那里又觉得累,只得又喊了一声:“我说王爷,你到底还打不打了呀,要是不打,我就走了。”
景蓝很是愤怒。她太希望那粗硬厚实的板子落在孟晓背上了,那样的话,她肚里的孩子一定会流产。可是贺清风是怎么回事,似乎心存妇人之仁,迟迟不下命令。
第十七章 有惊无险
她有些沉不住气了,不顾在这样的场合没有她说话的份儿,趋步上前提醒道:“王爷,可以行刑了。”
贺清风横了她一眼:“你好像很着急啊!是孟晓挨板子,又不是你,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景蓝红了脸,赶忙退后两步,低下头:“王爷请恕罪。妾身知道王爷很忙,不应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在这里浪费时间。”
贺清风拂拂袖子:“一点小事?你也说这是一点小事?那你刚才那么兴师动众的干什么?”
景蓝看着忽然之间仿佛怒气烟消云散的贺清风,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贺清风从椅子上站起来,一面往外走,一面说:“既然是小事,那就算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白这究竟算怎么一档子事儿,孟晓这板子,到底是打,还是不打了啊。
贺清风走到门口,看见没人动,奇怪地问:“你们都聋了吗,没有听见本王的话?”
小厮赶忙拖着板子走了。
景蓝气得直跺脚。她本来的意思是这不过是小事一桩,由她来监督行刑就可以了,可没想到贺清风曲解了她的意思,饶了孟晓。
春柳则喜出望外,赶紧跑过来将孟晓扶起来:“孟姑娘,没事了,赶紧起来吧,趴了这么半天,一定累坏了。”
孟晓也觉得很难受。尽管没有怀孕的经验,可她以前也多少听说过,怀孕的人要注意很多事情,尤其像她刚才这样趴着,一定会对胎儿有影响。而且她已经觉得有些眼冒金星了,不敢猛然站起来,只得扶着春柳的胳膊,慢慢站起来,可不料眼前发黑,脚下一个趔趄,滑倒在台阶上。
春柳哭喊道:“不好了,孟姑娘摔倒了,快来人呀!”
贺清风已经走出院子丈许远,听见里面一阵惊慌失措的喊叫,本能地返身往回跑,进得院中,只见春柳正在试图将孟晓抱起来。
“她怎么了?”贺清风也有些紧张。要知道,他并不是不在乎这个孩子。
看到孟晓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只得先将她轻轻抱起来,向她的房间走去。
景蓝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她是在下意识地监督贺清风,怕贺清风被孟晓这个小伎俩弄得迷了心智。
可是贺清风回头对她说:“你不用跟来了。”
景蓝只得回去,悄声吩咐冬梅,要密切注意孟晓的一举一动。
很快,大夫来了。为孟晓号过脉后,说不要紧,孟晓只是有些劳累,好好休息就会醒过来,而孩子是平安的,一点儿影响都没有。
贺清风长出了一口气,吩咐春柳好好照顾孟晓,等她醒来,想吃什么就去跟厨房说,然后走了。
春柳拿了一个小杌子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孟晓,不过到不怎么担心了,因为大夫说孟晓没事,很快就会醒过来。
果然,没过一会儿,孟晓睁开了眼睛。
“我刚才是不是晕倒了?”
春柳认真的点点头:“是啊,你一晕倒,王爷都紧张了呢!”
孟晓撇撇嘴:“他那是紧张他的孩子吧,与我无关。”
孟晓的确是这么想的,她才不会天真地以为贺清风能原谅一个背叛了他的女人呢,哪怕这个女人就要为他生下一个孩子。贺清风有很多侍妾,迟早总会生出孩子来的。
春柳急了:“奴婢说的是真的!王爷真的紧张了。是王爷抱着你进来的将你放在床上的,本来景姑娘还想一起跟着进来,可是被王爷阻拦了。”
孟晓看着春柳认真的表情,叹道:“傻丫头,这又能说明什么呢?这只能说明王爷很关心子嗣问题,不过也许只是碍于太妃的面子不得不关心。你想想看啊,一个能呼风唤雨的王爷,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吗?会指望着一个女人给他生孩子吗?”
春柳不服气地说:“可是她们的肚子就是不争气!”
“现在不争气,不等于以后也不争气,我们要用发展的眼光看问题……”说到一半,孟晓觉得春柳可能不太明白,就打住了。
停了一会儿,孟晓又说:“对了春柳,我来王府才不过一年时间,很多事情都不是很了解,你是从小在王府长大的,一定知道王府的很多事情吧。”
孟晓是无意中听冬梅和春柳交谈的时候,知道春柳的父母都是王府家奴,春柳从小生在王府长在王府。
春柳点点头:“那倒是,不过孟姑娘这一年来,想必对王府的事情也了解了不少吧。”
孟晓无奈地翻翻白眼:“是了解了一些,可是昨天落水之后,不知道是不是脑袋撞到了石头上,很多事情,都记不大清楚了。”
唉——最古老的法子,也就是最有效的法子。只有装失忆了。
这么一想,孟晓才发现,她并不如自己想象得那样聪明,不是还得用这个老掉牙的办法么?
可是春柳却着急起来:“你脑袋撞到石头上了?那会不会撞成内伤啊?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
孟晓哭笑不得,这丫头也太紧张了:“大夫不是已经给我把过脉了吗?要是我有内伤,他们早就看出来了。”
春柳“哦”了一声,认为孟晓说得也有道理,但还是不放心:“还是请大夫来看过再说吧,万一大夫们只注意了你的喜脉而没有顾及其他,岂不是要耽误你?”
“春柳,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些事情记不太清楚了。”孟晓好不容易把话题扳到了正确的方向。
“其实,这东盛王府,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呢,是因为王府里面虽然人口众多,可都有规矩,加上王爷很厉害,说一不二,所以没人能翻了天去。说复杂呢……”说到一半,突然噤了声,小心翼翼地看着孟晓。
孟晓奇道:“怎么个复杂法儿?你怎么不说了?”
春柳一面看着孟晓的脸色,一面小声道:“说到这复杂,其实是和孟姑娘你有关系的。”
孟晓想了想道:“你是说,东盛王府与朝廷的关系很复杂?”
春柳点点头:“是啊。金枫国的百姓们都知道,京城那边,对东盛王府和西平王府,不是完全信任的,所以,你们才会来到潞州,就像太后派另外四个人去了晋州一样。”
第十八章 出门的机会
在静思斋住了半个月,除了景蓝来挑衅过一次外,倒也无人打扰,风平浪静,本来打算安分守己养胎的孟晓觉得有些无聊,所以又撺掇着春柳四处去走走。
春柳劝道:“孟姑娘,这静思斋够大的了,是王府里最大一个园子,你还想去哪儿呢?王爷和太妃早就说过了,只要你不踏出静思斋,就保你无事。”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孟晓走出静思斋,那就受不到保护了。
孟晓非常沮丧。她可不是古代的女子,可以做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像这王府里的女子,除了谨太妃和王妃叶婉柔享有随时出门的权利以外,其他的女子,就算是贺清风最喜欢的侍妾,想要出门兜兜风,或者回娘家探亲,也得征得贺清风的同意。平素,她们最大的活动范围,也不过是从这个园子到那个园子,串串门,欣赏欣赏早就看腻了的王府景致,找关系好的人说说话,还不能乱说和多说,剩下的大好时光,就是琢磨着怎样能从贺清风那里得到更多的宠爱和实惠了。
孟晓可不想过这样的生活。等孩子生下来后,自己生死未卜,得趁着这几个月找条后路。可是整天被关在这个据说是很大的静思斋,接触的人也就是那么几个,根本无法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在这样下去,非变成傻子不可,等到孩子生下来,就任人宰割吧。
所以孟晓必须知道外面的世界,至少也得了解个大概,免得将来逃命都不知道往哪里逃。
可是春柳仍是阻拦,倒不是她不希望孟晓多走动走动,而是担心又遇见不该遇见的人,对孟晓冷嘲热讽,反倒叫人生气。
正在斟酌着怎样劝说孟晓不要出去,谨太妃的侍女静宜走了进来,对孟晓说:“孟姑娘,太妃昨天和凝云寺的方丈说好了要去还愿,因为当初这愿许的是王爷早得贵子,因此太妃的意思是孟姑娘也跟着一起去。”
孟晓激动地差点儿跳起来。
谨太妃啊谨太妃,您老人家想得可真是太周到了,我才想出门,您的邀请就到了。当即一口答应:“好的好的,我这就准备准备。”
静宜对孟晓过于激动的表现并不感到惊讶,一个侍妾,能得到太妃邀请出门,那真是莫大的荣耀啊,不由得她孟晓不感激涕零。于是又叮嘱了一些事情就走了。
孟晓对着春柳扮了个鬼脸儿:“看看,看看,本人运气有多好!刚刚瞌睡,就有送枕头来。真是太爽啦!”
“我现在相信,你那天跳进池塘的时候,真的把脑袋撞坏了。”春柳对孟晓手舞足蹈的样子很不满意,“你这样子最好别叫王爷看见,你是知道的,王爷喜欢的是娴静如水的女子。”
“我现在就是娴静如呆瓜,他也不会喜欢了。”孟晓想了想,问道,“对了春柳,去寺院还愿,应该什么衣服啊?”
春柳白了她一眼:“以前,你的穿着是整个王府里最美丽大方的,现在可倒好,居然都不知道穿什么衣服了。”
孟晓有些厚颜无耻地笑道:“好妹妹,我现在和平常人不一样啊,我是孕妇啊!邋遢一些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么。你就帮帮我,拿个主意,啊!”
春柳“扑哧”一声笑了:“孟姑娘,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算了,我来给你梳洗打扮,我们得早点儿去,不能让太妃等我们。”
“那倒是。”孟晓点着头,坐在梳妆镜前,任由春柳给她打扮。
春柳的手很巧,三下五除二给孟晓盘好了头发,因为是去寺院,不宜艳丽奢华,所以只别了一根扁赤金簪,又从庭院里摘了一小嘟噜桂花,小心地插在发髻后面,取其清香。孟晓照了照镜子,不禁夸赞道:“春柳,你可真是心灵手巧啊!经你这么一打扮,我都快变成七仙女下凡了。”样子颇有些自得。
春柳说:“哪里的话?是孟姑娘你本来就天生丽质,就是不打扮,也会艳压群芳呢。”
孟晓嘴上表示着谦虚“哪里。哪里。”心里却有着抑制不住的得意。可是转瞬间,这种得意之情就烟消云散了。对于一个生死未卜的人来说,美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
春柳见她的表情突然黯淡下去,知道她是在为将来担心,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宽她的心:“等到了凝云寺,好好拜拜菩萨,让她送给你一个小世子,将来,你母凭子贵,也就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但愿吧。”孟晓勉强答了一句。其实她知道,孩子能不能平安生下来是个未知数,就算能平安生下来,是男是女仍是个未知数。而就算生个儿子,东盛王府能不能让自己母凭子贵,更是个未知数。因此,她没什么理由乐观。
但是,寺院一定要去的,因为这是太妃的邀请。目前,这位“婆婆”对自己还算不错,孟晓也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而且,正好是个机会,可以了解潞州的大致情形,熟悉一下路径。
孟晓的方向感很好,不管多么陌生的地方,只要走过一次,就能记住怎么进怎么出,因此以前舞蹈学校那些女孩子都喜欢和她一起出门旅游,因为可以不用担心迷路。
春柳又找出一件藕荷色的长裙和一双刺绣得非常精美的玉色锦缎鞋子给她换上,出门的时候,又给她披了一件烟灰色的斗篷。一过中秋,天气就凉了。
收拾停当,两人来到太妃那里。
静宜看见她们,笑道:“孟姑娘倒是利索,你们先等着,我进去通禀一声。”
岂料谨太妃年纪虽大,耳朵却好使,听见静宜的话,吩咐另一个侍女走出门来说:“叫孟姑娘进来吧。”
孟晓在春柳的搀扶下,谨慎地迈着步子,踏进了谨太妃卧室的门槛。
谨太妃正在梳头,看着镜子里的孟晓和春柳,微微一笑:“晓儿来啦,先坐吧,我还要等一会儿才好。静菲,上茶。”
一个身材细挑、大约十五六岁、穿着一件葱绿夹袄、白色百褶长裙的侍女搬了一个绣墩放在孟晓身旁,然后又端来一杯茶。
第十九章 怎么她也要去?
孟晓赶紧道谢。一来因为谨太妃身边的侍女,比东盛王府别处的侍女地位要高一些,二来呢,她知道自己现在处境尴尬,名为侍妾,其实连一个烧火丫鬟都不如,所以还是做个低调谦和的好人吧。
抿了一口茶,孟晓觉得齿颊生香,禁不住问谨太妃:“请问太妃,这是什么茶啊?味道真不错啊。”
谨太妃正从镜子里看着一个侍女将一大颗绿莹莹的翡翠插到自己的发髻边上。见孟晓发问,笑吟吟地说:“这是今年春天太后赏赐的,听说还是什么南枝国进贡来的,你要是喜欢,等我们从凝云寺回来,叫静宜给你包一些回去。”
孟晓急忙离座道谢,又说:“可是我不敢多喝茶,怕对孩子不好。”
谨太妃仿佛对她这句话很是满意,点头道:“嗯,有了身孕的人,是应该处处小心。不过这个茶叶你放心好了,大夫说很温和,孕妇可以喝。对了晓儿,你这几天觉得身子怎么样?想吃些什么,只管告诉我。”
孟晓谦恭地回答:“回太妃的话,我这几天很好,厨房里送的饭菜也很可口。”
谨太妃正要再说什么,一名侍女进来说:“太妃,都准备好了。”
谨太妃已经打扮停当,又照了照镜子,站起身来说:“那就走吧。”
孟晓只带了春柳一个侍女,因为她只是个侍妾么,不能太招摇了。可谨太妃不一样,在潞州及其周边地区,她是身份最尊贵的女人,所以上寺院还愿,也不是一件小事,因此她带了八名侍女和八名小厮,另外还有十二名侍卫。
看着这阵仗,孟晓不禁暗暗咂舌,人和人就是不一样啊。
一行人走到王府正门处。大门敞开着,孟晓可以看见一溜马车静静等待。
正在犹豫着自己应该坐哪一辆马车比较合适,却见贺清风走了过来,对谨太妃说:“母亲,我们可以走了。”
一转眼看见了正瞅着他的孟晓。一时间,四目相对,场面有些尴尬。孟晓赶紧移开了目光,心想怎么回事,他也要去?又一想,他是孩子他爹,当然也得去还愿了。
贺清风立刻不悦道:“母亲,怎么她也要去?”用很不屑目光看了看孟晓。
谨太妃说:“是啊,晓儿是孩子的母亲,当然要去。这是我的意思。”
贺清风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笑道:“谁去都行,只要母亲看着好就行。”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仆妇急匆匆走过来,对谨太妃和贺清风说:“太妃,王爷,刚刚春柳姑娘的婶子来说,她娘病得厉害了,大夫看过,说让赶紧准备后事。她婶子说,能不能让春柳姑娘先去照顾两天。”
春柳脸上露出了焦灼的神色。
孟晓也吃了一惊。因为春柳看样子也就是十三四岁,她的娘最多也不过五十岁吧,又不是很老,能得什么要命的病呢?
谨太妃沉吟片刻:“是这样啊,那就叫春柳先回去吧。静宜,你把冬梅叫过来,叫她陪着晓儿,一路上小心服侍。”
静宜答应了一声快步走了。
谨太妃又对春柳说:“你还站着做什么呀,快回家去吧。对了,”对那个仆妇说,“支上二十两银子给春柳。”
春柳极力压制着满心的惊慌和悲戚跟着那个仆妇走了。
侍女们扶着谨太妃上了一辆最华丽、体积最大的马车。孟晓看了看剩下的几辆马车,觉得都差不多,貌似分不出高低贵贱来,所以不敢乱走,怕上错了车惹人耻笑。俗话说的好,宰相门前三品官。王府的下人,那和别的地方的下人是不一样的,整天见的都是达官贵人,难免趾高气扬,所以也就比较容易瞧不起人。
贺清风看她站了半天不动,不耐烦起来:“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赶快上车了走?”
孟晓犹豫了一下,小声问道:“可是……我应该上哪一个马车?”
贺清风一听火冒三丈:“你摆什么谱儿啊?你以为你是谁?还要像以前那样有人前呼后拥地将你扶上马车吗?要不是你有了身孕,根本没有资格去凝云寺。还不赶紧上马车,还想耽误太妃的时间吗?”
孟晓心想,看来自己的本尊以前很风光啊,出趟门都是前呼后拥的。
可是她依然不知道自己该上哪一个马车,可又不想继续接受贺清风狞厉目光的洗礼,于是手忙脚乱地爬上了离自己最近的一辆马车。刚刚一掀帘子,却发现里面坐了满满一车侍女。
侍女们见她竟然上了这辆马车,十分惊愕,又看见她的样子十分狼狈,禁不住低声笑起来。
孟晓闹了一个大红脸,只得又爬下来,寻找新的目标。
贺清风忍不住了,三步两步奔过来,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笔直地指向谨太妃后面的那辆马车,大吼一声:“你坐那个!”
震得孟晓耳膜嗡嗡作响。
揉了揉耳朵,赶紧上了那辆马车。
这时候,冬梅也赶过来了,尽管对这个差事一万个不愿意,可听说贺清风也要去,觉得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接近和讨好王爷的机会,所以就匆匆打扮了一下,换了一件新裙子,赶紧过来了。
可是贺清风似乎并没有看见她,早已骑上一匹浑身乌黑的高头大马,率领着这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
冬梅有点儿沮丧,可转念一想,知道大家急着赶路,也就释然了。反正去凝云寺,一定会住上个两三天,不愁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接近王爷。
冬梅赶紧上了孟晓的马车,以免被大队人马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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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梅一向对孟晓没什么好声气,这下两人坐在同一辆马车里,气氛很是沉闷。两人尽量离得很远地坐着。
孟晓也不说话,因为她对着个女孩子第一印象就不好,而且人家对她有明显的不屑与敌意,也犯不上去套近乎。
过了不大一会儿,冬梅睡着了。可孟晓一直向窗外观察,用心记住走过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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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上倒也顺利,天刚刚擦黑的时候,王府的还愿队伍终于抵达凝云寺,方丈和住持以及稍有些地位的僧人早早迎候在门外,将他们接了进去,安顿在后面的禅房里,用大木桶将热水提进去,静静等候他们沐浴更衣,同时叫人安排斋饭。
第二十章 绑架
用斋饭的时候,谨太妃特意叫孟晓坐在自己身边,还亲自给她夹菜,不停地问她路上有没有不舒服。贺清风十分生气,随便吃了两口,说了一句:“母亲慢用,儿子先去外面走走”,然后就离开了。
冬梅赶紧拿了一碟子豆腐包子赶过去:“王爷,只吃这么一点怎么行?要不垫点儿素包子吧。”
要是别的侍女,是不敢这样追着贺清风说话的,早就挨板子了。可是谨太妃身边的侍女不一样,贺清风对她们一向比较尊重,所以冬梅才敢这样不顾规矩。
可是贺清风仿佛什么也没有听见,径自走了,留下冬梅,很尴尬地站在原地。
谨太妃见状吩咐道:“冬梅啊,那个素包子,给我拿来吧,我正馋着呢。”
冬梅只得将素包子又拿了回去,轻轻搁在谨太妃的面前,同时心里面也感激谨太妃肯给自己这个台阶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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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僧人们安顿好王府一行人的住宿,恭恭敬敬告退。
孟晓也觉得困倦,她想,可能是由于胎儿渐渐长大的缘故,需要孕妇吃好、休息好,再说跟冬梅也没话说,向谨太妃问了安,就回自己的禅房去睡了。临睡的时候,看冬梅一脸的阶级斗争,知道她不愿意服侍自己,就说:“冬梅,我喜欢一个人睡,要是没有其他的事,你就先下去吧。”
冬梅明白孟晓的意思,知道自己待在这里,她也很不自在,因此吹熄了灯,轻手轻脚走出禅房,带上了门,去谨太妃的侍女们那里睡了。
孟晓看冬梅走了,松了口气,走过去插上了门闩,翻身回到床上,盖上被子,很快进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的时候,孟晓被一阵很轻微的响动弄醒了。迷迷糊糊的,直以为天亮了,可是睁开腥松的睡眼,发现窗外仍是漆黑一片,只有淡淡的星光洒落进来。孟晓心想,可能是寺里的僧人们在半夜念经吧,因此不打算理会,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可是,这是什么味道啊,太香了,香得让人很不舒服,都想吐了。而且这莫名其妙飘进禅房里的香味儿让孟晓很快就觉得头晕脑胀。
怎么回事?
难道是有人打劫?
可是,谁会这么不要命,来打劫王爷家的眷属?
此次前来还愿,除了谨太妃带的十二名侍卫,贺清风自己还带了一小队人马,大约有二三十人,守卫在这后院的四周。按理说,守卫得这么严密,不会有闲杂人员进来呀。
孟晓又急又怕。急得是那些侍卫们不知道都跑到哪里去了,是去偷着喝酒吃肉了还是偷着去睡觉了,为什么没有发现这里有异常?怕的是自己闻到的异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迷药吧。不知道什么人这么可恶,想用迷药把自己迷倒,而将自己迷倒以后想做什么,孟晓更是想不出来。
那香味儿愈来愈浓,孟晓觉得自己的呼吸愈来愈困难,可头脑还保持着一丝清醒。
孟晓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借着朦胧的星光,看见自己明明已经拴好的门竟然已经开了,好几个——具体是几个,也没数清楚——一身漆黑的人,个个手执一尺来长的弯刀,蹑手蹑脚地踏进禅房。
孟晓想大叫“救命”,可竟然像哑巴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几个人穿着黑衣的人很快摸到床边,拿出一根绳子,想要将她捆上。孟晓哪里肯这么轻易就范,尽管觉得浑身酸软,快要昏迷过去,可还是借着仅剩的一点气力,蹬倒了床边的一个木凳。
顿时,寂静的黑暗里发出“咣当”一声响。
一个黑衣人怒道:“谁这么不小心?”
他以为,是自己的哪个手下太过冒失碰翻了凳子。
其他的黑衣人面面相觑,因为他们都不相信,那凳子是孟晓踢翻的。他们和为首的黑衣人一样,以为那个木凳是他们中间的某一个弄倒的。
为首的黑衣人一摆手:“算了,不管它了,我们现在得赶紧走,要是被贺清风的侍卫发现,那一定逃脱不了。”
几个人很麻利地将孟晓捆起来,塞进了麻袋。一个最高最壮的黑衣人将麻袋扛在肩上,跟着同伙们迅速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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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院的另一头,几名侍卫听到了木凳倒地的声音。
“怎么回事,是不是有刺客啊?”
“不会的,谁会胆子这么大来行刺王爷?再说了,王爷和太妃都谁睡在这边,那一头住的是那个倒霉的孟姑娘,根本不会有人去理她的。”
“可是,我们还是小心一点的好,过去看看吧。”
“好吧。”
几名侍卫一面说,一面往这边走过来。
等走近了禅房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哎呀不好,孟姑娘不见了!”
领头的侍卫脸都变了:“孟姑娘丢了不要紧,可她肚子里的孩子非同小可,我们得赶紧去找。她应该没走远,我们分头去找!”
又召集了更多的侍卫,在寺院里面和附近找了一大圈。可孟晓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毫无踪影。
领头的侍卫面色凝重:“看来我们只能将王爷叫醒了。”
来到贺清风的禅房面前,轻轻叩门:“王爷。王爷。”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可并不是贺清风,而是一个他的心腹小厮。
领头的侍卫惊问道:“王爷呢?”
小厮一面打哈欠一面说:“王爷说他要出去办事,让我在这里守着。怎么,有什么事儿吗?”
领头的侍卫说:“你知不知道王爷去哪儿办事了?我现在有很紧急的事情要禀告王爷。”
小厮摇摇头:“这个王爷倒没告诉我。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呀?”
“孟姑娘不见了!”
“什么?”小厮浑身一激灵,睡意全无,“是怎么不见的?”
领头侍卫说:“是自己跑的还是被人劫持,现在还不知道,所以现在必须尽快找到王爷。”
小厮急道:“不管人是怎么不见的,你们得赶快去找啊!”
“我们已经找遍了寺院里面的附近的地方,因为找不到才来向王爷禀告的。”
“可我也不知道王爷去哪儿了。”小厮急得直搓手,“这可怎么办呢?”
领头侍卫迟疑道:“要不,先向太妃禀告吧。”
小厮直摇头:“我可没这个胆儿。现在太妃她老人家睡得正沉呢,这时候叫醒她,把她吓个好歹,我可担不起。”
领头侍卫说:“那你说该怎么办?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第二十一章 半途而废的还愿
凝云寺慧明方丈的禅房里,贺清风正对着一盏青灯发愣。
慧明方丈拈起一颗白子,轻轻搁在棋盘里,沉默片刻后,说:“王爷,该您了。”
贺清风收回了漫无目的的眼神:“哦。该本王了吗?”
慧明方丈笑了:“王爷,您今天总是魂不守舍的。可是,府上的侧妃已经有了身孕,王爷应该高兴才对啊。”
慧明方丈虽然是出家人不问俗事,可对于民间那个东盛王不会生育的流言,多少也听说了一些。
贺清风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啊,本王很高兴啊。本王哪里不高兴了?”
慧明方丈正色道:“王爷,您一定有心事。如果您不愿意对贫僧讲,那么也要自己想开。如今,东盛王府正处在最关键的时期,王爷一定不能被琐事烦扰。”
贺清风有气无力地点点头:“这个本王知道。对了,这里的僧人们训练得怎样了?”
慧明方丈欣然道:“王爷请尽管放心。凝云寺已有僧人万众之多,个个都身怀绝技,暂时在这里休养生息,只等王爷一声号令,即刻就能为王爷赴汤蹈火!至于这凝云寺后山的五万人马,也正在抓紧时间训练,这些人武功底子差,可好在都肯用心,一定能成为一支精壮队伍,只是需要的时间要长一些。现在唯一缺的就是兵器。”
贺清风沉吟道:“时间长倒不怕,我们又不是立刻就要杀向京城。至于兵器,倒不太好办。朝廷对兵器制造严格管制,无论在哪里,一下子制造很多兵器,立刻就会有人禀报给朝廷。可是一下子又找不到大批的、专门制作兵器的工匠,否则,这凝云寺的后山地广人稀,易守难攻,倒是个修建兵器铺子的好地方。”
明慧方丈说:“这个只能慢慢物色了,好的铁匠有倒是有,只是数量太少了。这样吧,王爷暂且放宽心,贫僧自会想办法。”
贺清风依旧愁眉不展。
明慧方丈很不明白:“王爷,还有比这个更令您烦忧的事吗?”
贺清风淡淡一笑:“只是一点家事罢了。”
一听“家事”二字,慧明方丈不再说什么,只是邀请贺清风继续下棋。
贺清风却心烦意乱,推开棋盘:“唉——不下了。方丈,夜已深了,本王也该回去休息了。”
明慧方丈也不挽留,起身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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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风刚刚走进后院,就发现了异常。
领头的侍卫和他的心腹小厮几乎同时冲过来:“王爷,大事不好,孟姑娘不见了!”
“什么——”贺清风瞪圆了眼睛,伸出两手,一左一右抓住他们的领子,将他们提起来:“你们刚才对本王说什么?”
心腹小厮喘着气,重复了一遍:“”王爷,小的刚才是说,孟姑娘不见了。”
贺清风毫不怜惜地一松手,将两个人扔下来,然后大步流星赶到孟晓住的那间禅房里。
禅房里面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有床边的一个木凳倒在地上。
贺清风用力在空气中嗅了嗅,皱眉道:“有迷魂香。这么说,她是被劫持了。也可能是自己跑了故布疑阵。”转向领头的侍卫,“你们找过了没有?”
“回王爷,找过了,甚至连寺院附近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是不见人影。如果是有人故意劫持,那这个人肯武功工非常了得。前面,属下等正在太妃住的禅房附近巡视,听见这边有点儿响动,就过来看了看,谁料这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
贺清风奇道:“那么她的侍女呢?难道也一起被劫走了?”
领头的侍卫和小厮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大家还不知道冬梅其实现在正在谨太妃侍女们住的禅房里,睡得正香。
贺清风想了想说:“这样吧,你们先下去,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记住不要惊动太妃。江源,”对领头的侍卫说,“你带上十个人,立刻跟我出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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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风骑着他的那匹黑马,率领侍卫们冲出寺院,然后兵分四路,分别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疾驰而去。贺清风自己带领的那一小队人马一路向北,沿途细细搜索,可是问了很多人,惊动了很多已经熟睡的百姓人家,却没有看见或者打听到孟晓的任何下落。
一直折腾到天光大亮。
贺清风看看没什么收获,只得带领人马返回凝云寺,怕谨太妃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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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儿,晓儿到底去了哪里?”谨太妃早就知道了孟晓失踪的消息,问了冬梅,却是一问三不知,气恼之下,罚冬梅一天不许吃饭,然后耐下性子等待贺清风回来。
贺清风跳下马,说:“母亲,儿子兵分四路,一直找到天亮,可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据儿子猜测,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太后的人将她带走了,另一种就是她自己逃跑了。”
谨太妃叹道:“可是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孤身一人,能跑到哪里去呢?要说太后派人将她带走,那倒是有些可能,因为京城那边也许已经知道她暴露了。不过,就算她平安回到京城,太后也不会放过她的,尤其是不能放过我们东盛王府的子嗣。”
贺清风的心猛的一阵绞痛,不知道是在痛惜孟晓,还是在痛惜自己那未出世的孩子。而且他担心,太后暂时不会将孟晓怎样,而是等她将孩子生下来,然后拿着那个孩子来要挟自己。如果是后一种情况,那么他东盛王就永远只是东盛王了,说不定连东盛王都做不安稳。想到这里,贺清风反倒希望孟晓是自己逃走了。可是,就像谨太妃说的,她一个女人,不会武功,又怀有身孕,独自一人流亡在外,该会有多么艰难啊。
可是。
贺清风的脑袋又猛然一个激灵。
既然太后都知道孟晓暴露,可为什么单单不知道景蓝也暴露了?
有那么一瞬间,贺清风强烈怀疑是景蓝给太后通风报信,可转念一想,这不可能。景蓝就是再嫉妒孟晓,也不可能为此搭上自己的性命。要知道,任何一个人,对于已经暴露的间谍都会下狠手处置的,何况是以前为了自己儿子登上皇位就已经变得心狠手辣的太后姜玉容。而且太后不一定会让她们死得那么痛快,说不定会让她们生不如死。
谨太妃打断了他的沉思:“风儿,我们应该立刻回王府,但是要严密封锁孟晓失踪的消息,以免引起更多的麻烦,然后,派人去寻找。”
第二十二章 山大王
于是,这场声势浩大的还愿仪式半途而废,因为主角不在了么。贺清风一行人于当天中午回到了王府,对其他人只说孟晓留在了凝云寺,因为明慧方丈说,她和她肚里的孩子在短时期内有鬼祟缠身,需要菩萨的保护,因此,留在寺院最安全,而且孟晓本人也需要每日诵经祈祷,才能让业障消除。为了让大家更加相信这个说法,他们还特意将冬梅留在了凝云寺。
冬梅简直要气死了,可什么也不敢说,只得委委屈屈暂住在寺院,希望尽快找到孟晓,自己好快点儿回到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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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个消息,王妃叶婉柔埋怨贺清风:“王爷,寺院里不能见荤腥,晓儿妹妹一个孕妇,怎能长期吃素?而且,身边有没人照顾,这怎么行?”
贺清风说:“不碍事,只是暂时住几天。”
贺清风的语气很有些不耐烦,叶婉柔偷偷看着他的脸色,没再说什么。
景蓝听到这个消息,嘴角浮现出一丝不明所以的笑,不知道是不是幸灾乐祸,贺清风因为心里烦乱,也没去责备她。
春柳还没回来。她的母亲这两年身体一直都不好,春柳私下里认为,多半是让自己那喜欢喝醉了酒打人的父亲给折磨的。
这一次,她的母亲一病不起,她的父亲不仅不拿银子请大夫,还照例将家里所有的钱拿去吃酒赌钱。还是王妃叶婉柔念她们母女平素在府里做事认真仔细,又同情那妇人年纪轻轻就得了重症,于是叫了大夫去号脉。大夫一看她家那个情形,只是摇头叹息,说让尽快准备后事。可是春柳的母亲似乎很不甘心就这样离世,一直挣着那口气,就是不闭眼睛。以至于春柳的父亲和哥哥嫂子都不耐烦起来,甚至当面叫她快死。春柳又伤心又生气,和他们吵架,可是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哪里是他们三人的对手,反倒把自己气得吃不下饭。
与春柳母亲平时关系不错的一位大娘看不过去,可又不敢惹春柳的父亲,只得偷偷给了春柳一点银子,叫她给母亲买几件像样的老衣,说总不能人都到那世里去了,还穿得这么破破烂烂的。
因此,春柳一心一意在家张罗母亲的事情,其余的事情,一概无暇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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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风几乎将整个潞州翻了个底儿朝天,可结果依然令他失望,于是他打算秘密进京,探听孟晓的下落。谨太妃开始不同意,说那太冒险了,万一被人发现王爷未经传召私自进京,那是要杀头的。可贺清风说他会小心从事,而且,如果万一孟晓真在太后那里,后果更是不堪设想。谨太妃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一个办法,只好答应。
贺清风挑选了一百名武功高强、胆大心细的侍卫,化装成游山玩水的、运货做生意的、寻亲访友的各色人等,与自己一同出发去京城。他本人则易了容,号称茶叶商人,从潞州采购了一些茶叶,命几名侍卫化装成仆人,一路向北,一边赶路一边打听孟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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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些。孟晓一无所知。
她被一群山匪绑架到了距凝云寺向西约五十里的地方,那里名叫枯鹰涧,是一个几乎无人敢轻易涉足的地方,因为那里地势险要,山匪出没,白骨成堆。
孟晓也是无意中听看押自己的两个山匪交谈,才知道这些情况的。
只是她不明白,金枫国的孟晓是王府家眷,怎么可能认识山匪这类乱七八糟的人?难道,这伙山匪是贺清风他们口中所说的“太后”的人?想必太后已经知道孟晓在潞州的情况,知道这个间谍已经暴露,已无利用价值,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应该将这个已经暴露的间谍处死?
可是也不对呀!景蓝为什么没事?如果说太后已经知道孟晓目前在王府的处境,那么也一定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没有道理单单针对孟晓而放过景蓝啊!
如果景蓝一面在王府示好一表忠心,另一面又继续在太后面前一手遮天继续当细作,那么贺清风和谨太妃也不是傻子,不会发现不了她的两面三刀。所以说,如果真是景蓝向太后通风报信,那么她过不了多久也会人头落地。
这么说,目前太后还不知道中秋家宴王府发生的事情?如果景蓝什么都没做的话。
孟晓相信,景蓝是真爱贺清风的,否则,她不会用不惜揭穿自己身份的办法来与孟晓一搏,让孟晓失去侧妃称号,在王府的地位一落千丈,甚至来日无多。
想了一会儿,孟晓觉得头晕脑胀,因为被绑架到这个地方已经好几天了,待遇很差,每天只能吃到两顿饭,而且还不见荤腥,整天饿得头晕脑胀,有气无力。而她现在是孕妇,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饭。
孟晓并不知道,贺清风已经离开潞州四、五天了,只是为了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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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山大王模样的山匪一脚踢开了关押着孟晓的屋子的门,惊得孟晓打了一个寒战。
山大王阴鸷地盯着被五花大绑的孟晓看了半天,突然呵呵笑了,笑得孟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孟晓恐惧地看着这个山大王,不知道他绑架自己的目的何在,是针对自己,还是针对贺清风。
山大王盯了孟晓足足有五分钟,才吩咐那两个山匪:“把她给我看好喽,一定要看好!”
两个山匪赶紧点头。
孟晓装着胆子问道:“请问,你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来?我并不认识你啊。”
山大王仰头大笑:“你不认识我不要紧,可是贺清风认识我呀!至于你为什么会来到我这里,实话告诉你吧,你也别怨天怨地,要怨,就怨贺清风好了。”
“难道?”孟晓试探着问,“你与贺清风有过节儿?”
山大王抬起一条腿踩在凳子上,魁梧粗壮的身子往下探着,研究着孟晓的表情:“也难怪,你是个女人,这外边儿的事情,你大概不知道。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因为谁让你这么倒霉做了我的筹码呢?一年多以前,贺清风带兵剿匪,几乎踏平了我这枯鹰涧,我亲哥哥和他手下的一千多个弟兄都做了刀下鬼。”
第二十三章 我不是最好的筹码
孟晓没好气地说:“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杀人!冤有头,债有主,既然是贺清风杀了你的哥哥,那你找他去好了。”
瞬间,山大王的表情变得十分狰狞:“可是贺清风那小子滑头得很。我也不怕你知道我的真实用意,实话告诉你吧,我们想了很多办法要刺杀他,可是一直都没能得手。我们以为,这个仇,是报不了了,可没想到老天有眼,竟然让们捉到了他的老婆和孩子!哈哈哈!这下子,看贺清风那小子有什么能耐不乖乖就范。”
孟晓越听越好笑:“我说,你这如意算盘打得也太离谱了吧。第一,我不是贺清风的老婆,只是一个被贬黜的侍妾,在他的眼里,我根本就没什么地位。第二,就算我正怀着他的孩子,可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你怎么就能肯定贺清风一定会在乎呢?”
山大王不耐烦地一挥大手:“你不要罗嗦了,反正今天就算你说破了天,我也不会放你走。我已经派人去给贺清风送信了,说他的老婆孩子就在我的手上,想要见人,就只身前来我这枯鹰涧,否则,一尸两命。他自己掂量着办吧!”
说完,也不等孟晓回答,大摇大摆地走了。
孟晓看着他的背影直摇头。这个山大王也太自以为是了吧,以为就凭一个女人和一个还未成型的胎儿就能威胁到贺清风。
想到这里,孟晓不觉也有一丝好奇,因为她自己也想知道,以前的孟侧妃,到底在贺清风心里占多少分量,或者说,现在还占有多少分量,贺清风会不会来救她。
不过很快,孟晓就无聊地闭上了眼睛,人家孟侧妃在贺清风心里有多重要,与自己有何关系,现在还是想想怎样脱身吧。
于是又睁开眼睛,和那两个很年轻的山匪搭讪:“两位大哥,刚才听你们的大王的口气,不是一年多以前贺清风已经把这里荡平了吗,可你们为什么还能在这里安然无恙?”
那两个山匪立刻嗤笑道:“这枯鹰涧大着呢,方圆几百里,而且地势复杂,贺清风只是扫平了涧前的山岭,我们这些住在涧后的,他根本就找不到。”
孟晓立刻来了八卦的精神:“这么说,贺清风带兵扫荡这里的时候,你们其实是有两拨人马,你们大王的哥哥带着一拨人马在前面,所以做了贺清风的炮灰,而你们大王带着你们在后面,所以侥幸逃过一劫?”
其中一个山匪露出了心有余悸的表情:“是啊,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那天的情形我们记得很清楚,是天快亮的时候,守山的弟兄们已经又困又乏,就在那个时候,贺清风突然带着军队出现了,而且没有任何声响,见人就砍,等我们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几十个兄弟丧命了。当时我们大王的哥哥负责涧前,他的人马多一些,大概有八九百人,看见朝廷的人来,立刻通知在涧后的我们大王,叫我们大王无论如何也不要去前面冒险,只需守住涧后就行。就这样,我们大王的哥哥和他手下的兄弟全都被贺清风杀光了,可是贺清风没想到涧后还藏着我们,所以清理了战场就回去了。那天,就是我和另一个兄弟到涧后报信的,所以侥幸捡了一条命,要不然,这时候都不知道投胎到哪里了。”
另一个山匪很不耐烦地说:“二牛,你跟她说这些干什么?像她这种达官贵人家的女人,一点儿也没有同情心,巴不得我们这样的百姓死光了才好呢!”
孟晓不禁翻了个白眼,仇富心理在哪里、在哪个朝代都有啊。
两个山匪不吭声了,只是警惕地看着孟晓这个“达官贵人家的女人”,仿佛害怕她突然插翅而飞。
可是孟晓的八卦心理还没有得到满足,不顾人家对她态度冷淡,又找出了新的问题:“可是,贺清风为什么要扫荡这里?是不是你们打扰得周边百姓不得安宁啊?”
两个山匪很鄙夷地看着她:“你们这些人就会这么想。告诉你吧,我们枯鹰涧向来是替天行道劫富济贫,打劫的都是那些为富不仁的家伙,对于穷苦百姓,我们不仅不抢他的东西,还会周济一些呢。而且原来我们大王的哥哥立了规矩,六十岁以上的老人不抢,女人不抢,六岁以下的孩童不抢。”
孟晓笑得前仰后合:“那你们怎么知道一个老人是五十九岁还是六十岁呀!难不成你们在每次打劫的时候都要核对一下人口资料,问一声,‘喂,你今年多少岁?到没到六十’啊?而且孩童的年龄也不太好确定,有的孩子实际年龄小,可看上去很大,而有些孩子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可实际上年龄不小了呢。”
两个山匪遭到了嘲笑,有些恼怒:“你有什么资格对我们枯鹰涧的规矩说三道四?都死到临头了还笑话别人!”
孟晓眼珠一转:“可是,你们枯鹰涧既然定了规矩,女人不抢,那么我是女人,你们是不是坏了规矩啊!”
两个山匪立刻反驳道:“我们又不是稀罕你的金银财宝,不过是拿你做个筹码罢了。”
“那你们刚才为什么说我死到临头了?”孟晓紧追不放。
“这个……这个……”两个很年轻的山匪一时之间被孟晓绕了进去,张口结舌,额头上渗出了一些汗。
不过一个山匪很快就饶了出来:“我们大王的意思是,你只是个人质,要是贺清风来了,你自然就没事了。”
另一个山匪紧接着明白过来,立刻呵斥刚才那个山匪:“你不想活啦,怎么能给她说这些?”
前面的山匪也急眼了:“那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她也是插翅难逃,就算知道了大王的打算,也不可能去告诉贺清风。而且刚才大王也已经和她说过了么,又不是我先说的。”
孟晓急忙劝架:“好了好了,都是好兄弟么,吵什么吵?说了这么半天,我依然没有弄明白,贺清风为什么要杀你们?”
两个山匪摇头:“人家是王爷,当今皇上的哥哥,而我们是山匪,在这里造反占山为王,人家当然不会放过我们了。自古以来,都是这样。”
第二十四章 枯鹰涧的信
孟晓看着他俩那副认真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就算是这样吧,可是你们躲在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啊,贺清风迟早会发现你们的,到时候,你们岂不是要重蹈覆辙?”
“我们才没那么傻呢!”其中一个山匪立刻豪气冲天地高声说。
另一个赶紧碰了他一下,意思是不要继续泄露秘密了。
孟晓觉得无聊:“你们不想说就算了,反正我知道了也没用。不过,我看你们两个年纪也不大,难道打算在这里做一辈子山匪?”
前面那个山匪立刻显出了伤心的表情:“可是我们不做山匪又能做什么呢?官府只知道欺压百姓,我们都是穷得没活路了才会这么做,要不,我们穷虽穷,可也是清白人家,要不是走投无路,才不会做这种给祖宗抹黑的事哩!”
孟晓说:“官府欺压你们?是不是贺清风啊?”
“不是。王爷倒不欺压我们,可是潞州的官府经常收苛捐杂税,尤其是潞州知府何志权,因为朝中有人,所以嚣张得不得了,欺男霸女,什么恶事都做!”
两个山匪越说越气愤。
“你们说的那个何志权,朝廷里有什么人给他撑腰啊?”
“你不知道吗?”两个山匪不相信似的看着孟晓,“何志权的妹妹是宫里的娘娘,那他就是皇亲国戚,皇上的舅子哥,谁敢惹他呀。”
“那么贺清风还是皇上的哥哥呢,也不敢得罪这个何志权吗?”
“哼!自古以来官官相护,王爷虽然不欺压我们贫苦百姓,可也眼睁睁看着何志权骑在我们头上作威作福,装作不知道。”
“也许,他有他的无奈吧。”
孟晓心想,朝廷对贺清风极其不信任,贺清风既然正在积蓄力量扩充军备,那就应该很低调,不可能当面与皇帝妃子的哥哥发生冲突,而且,也许那个妃子在宫里面很得势呢。再说了,那个什么何志权就算再欺压人,也不敢欺压到王爷头上来。至于贺清风剿匪,那也怨不得他,谁叫这些人匪呢?不管什么原因让他们做了匪,可匪终归是匪,是不能被朝廷允许存在的,也许贺清风只是为了地方安宁或者迫于朝廷压力才不得不采取极端手段的吧。
该死!怎么替贺清风说起话来了?孟晓不禁暗暗埋怨着自己。这个贺清风,从看见自己的第一眼起,就没有好脸色和好声气,自己为什么要为他着想?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不过,孟晓眼珠一转,又想出一个主意来,可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如果能实现的话,说不定自己在东盛王府的日子能好过一点。
稍稍整理了一下措辞,孟晓很和蔼地问那两个山匪:“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你们有条件可以不做山匪,你们会怎么选择?”
两个山匪显然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一时间愣在那里。想了好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要是能吃饱饭穿暖衣,那谁还来当山匪啊?”
孟晓又问道:“那么,如果现在你们就能吃饱饭穿暖衣,那么你们是否愿意放弃现在的生活,不再整天担忧会被朝廷剿杀?”
那个话多的山匪挠挠后脑勺:“那当然好了,只是我们这些人哪里有这么好的运气?”
孟晓笑了:“事在人为,更何况这本不是难事。”
那个话少的山匪横了孟晓一眼:“哼!不要花言巧语哄骗我们,像你们这种有钱人,只顾自己快活就行,哪里管我们百姓是死是活?”
孟晓无奈道:“好吧,既然你们对我这么仇视,那就当我什么也没说吧。不过,你们能不能帮我送一封信给贺清风啊?”
那个话少的山匪立刻一脸警惕:“你想耍什么花招?告诉你,放老实点儿,说不定我们大王还会发慈悲饶你一命,要是你不老实,你就跟贺清风死一块儿吧!”
孟晓愤愤不平地想,凭什么要和那个贺清风死在一起?他死就死了,与我毫无关系,可我怎么这么倒霉?
见山匪不肯替自己送信,孟晓只得寄希望于贺清风赶紧和山匪们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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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风还没走到京城,谨太妃就接到了枯鹰涧送来的书信。信上说,孟晓现在正在枯鹰涧,若是想要人,贺清风必须亲自独身一人前往枯鹰涧。
谨太妃急忙差人将贺清风从半道上叫了回来。
看到“枯鹰涧”三个字,贺清风想起了一年多前的那次剿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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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心里话,贺清风是不愿意搅和到这件事里去的。枯鹰涧聚集了一群山匪,据说时间长达六、七年之久,在他来到潞州之前,这些山匪就已经成了气候了。不过这些山匪也不是那么穷凶极恶,只是做些劫富济贫的事情,从不骚扰贫苦百姓。贺清风知道,这些山匪原本也都是本分的百姓,只是被潞州知府何志权欺压得走投无路了才会占山为王。而且贺清风本人与何志权也很是弄不到一起。
按照常理,作为地方官吏,何志权应该对贺清风这个王爷非常恭敬,可何志权仗着自己妹妹是宫里最受宠的皇妃,又加上知道很多皇帝和太后对两个王爷极不信任的内幕,所以竟然对贺清风不理不睬,因为在他看来,东盛王贺清风与西平王贺远宁其实就是被放逐了。因此,在贺清风初来潞州的时候,他只是去礼节性地拜会了一下,连件礼物都没送。其他地方官吏一则害怕得罪何志权这个炙手可热的皇亲国戚,二来也知道先帝驾崩之后,东盛王与西平王远不如以前做皇子的时候那样风光,所以也不敢与贺清风走得太近,以至于堂堂东盛王很冷清在潞州安了家。
贺清风也不是好惹的,只是知道形势比人强的道理,暂时忍耐何志权这个小人,等到势力逐渐壮大了再收拾他。贺清风知道,自己来潞州才两年时间,虽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已经在潞州配置了不少亲信,并且秘密扩充了军队,购买了大量战马和武器,可想要做些什么,时机还不够成熟。所以,他必须低调、低调、再低调。
第二十五章 缘由
尽管贺清风并没有主动追究何志权对自己的不敬,可何志权却认为,这是贺清风窝囊无能的表现,一时间很有些得意。
大约六、七年前,枯鹰涧聚集了一群山匪,刚开始毫不引人注意,可渐渐地,竟然慢慢壮大了势力,据侦察,有两千人之多。这伙山匪武功高强,神出鬼没,来无踪去无影,而且专只打劫贪官污吏和富商大贾,令当地有钱有势的人家非常害怕却又无可奈何。在大家的强烈要求下,何志权作为地方父母官,也曾派出军队剿匪,可是枯鹰涧那个地方,地形复杂、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打了几回,不仅连一个山匪都没捉到,反而折损了不少人马。百姓们暗暗拍手称快。
贺清风来到潞州后,也了解了这些情况,不过他认为这与他无关,因为他又不会去欺压百姓,反而喜欢周济穷人。在京城的时候,他的慈悲与慷慨就是有口皆碑的。这次到了潞州,他依旧在每年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和除夕将至的时候搭棚舍粥,因此枯鹰涧的山匪将他列入了不被打劫骚扰的名单。
贺清风甚至设想过,要把枯鹰涧的这些山匪招到自己帐下,成为自己的一部分武装力量。可是这个设想被几名心腹谋臣给否定了。他们认为,这伙山匪的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恐怕不太容易受管教,到时候万一与其他人不和,反倒是个麻烦。
而且这样做很容易引起朝廷猜忌。本来先帝在遗诏里保留了两位王爷依然拥有各自军队的权力,但是他一驾崩,太后和皇帝就想尽各种办法、找了种种借口,大大削减了他们的兵力,还明令他们到了任地之后不不许再招兵买马,否则以谋反罪论处。所以,贺清风认为那几个谋臣的提议是对的,于是暂时放弃了这个打算,想观察观察再说。
有一次朝廷派了巡抚大人到潞州来巡视,何志权作为地方最高行政长官设宴招待,由于贺清风是王爷,所以何志权给了他一个面子,也将他邀请在列。
那天的宴会也算是其乐融融,可是到尾声的时候,不知道何志权是不是喝多了,竟然当面拿贺清风一直没有子嗣的事情开玩笑,尽管不是很过分,只是轻描淡写地笑话了贺清风一下,可弄得大家都很尴尬。贺清风尤其生气,当场拂袖而去,任凭那位巡抚大人怎样劝阻都无济于事。
何志权酒醒之后,恨得牙根儿痒痒,心想你就算是王爷又能怎样,现在还不是一点儿权力也没有?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也是皇帝的舅子哥,你怎么敢当场给我下不来台。可是下属们都劝他,贺清风毕竟是王爷,面子上的和气还是必须有的。
何志权总算忍下了这口气,可随即向朝廷送了一份加急奏折,说潞州枯鹰涧的山匪逐渐实力强大,经常骚扰百姓,以至于严重影响了地方治安,可是由于潞州地方军队力量薄弱,所以请求朝廷派人来剿匪。
太后和皇帝一看到这封奏折就笑了。他们认为,何志权是个很聪明的人,就在他们想要试探一下贺清风的时候,何志权就送来了这么一个很好的理由。
于是皇帝批复了这封奏折。说朝廷一时之间也抽调不出军队来长途跋涉剿匪,刚好骁勇善战的东盛王就在潞州,就让东盛王剿匪吧。
又给贺清风发了一道圣旨,令他在某月某日前将枯鹰涧的山匪剿灭干净。
圣旨到达潞州后,何志权暗喜不已,因为他终于逮找了一个既可以整治贺清风、又可以整治枯鹰涧的好办法。将来贺清风与枯鹰涧打起来,不管谁输谁赢,他何志权都是坐山观虎斗的最后赢家。
贺清风则陷入了两难之中。从本心来讲,他是不愿意剿匪的,何况枯鹰涧的山匪也不是非剿不可。但是如果不去剿匪,就会给太后一个抗旨不尊的把柄,万一弄不好,东盛王府与山匪私自勾结意图谋反的大帽子也是可以随时扣到他头上的,而这个大帽子,正是太后和皇帝急于找到的。
想来想去,贺清风只得调集了自己的人马前去剿匪。
本来他想手下留情,也想过是不是要和枯鹰涧的首领先沟通一下,双方做个样子给朝廷看看就行了,可是又怕弄巧成拙。因为枯鹰涧并不一定会相信他的诚意,而且就算是真做样子,很容易给何志权那个小人识破,到时候反倒弄得自己被动。
于是贺清风将心一横,开始攻打枯鹰涧。
何志权奉旨做监军,要贺清风于凌晨时分、也就是人最容易困乏、警惕性最弱的时候突然发动袭击。
后来,这场战役取得了巨大的胜利。何志权在给朝廷的捷报中说,枯鹰涧的山匪已经被全部消灭了。
太后总算对贺清风又多了一些放心。皇帝也对她说,贺清风毕竟身上流着父皇的血,不会对朝廷不忠的。
可是只有贺清风自己知道,他还是对枯鹰涧手下留情了。他来到潞州不久就知道,枯鹰涧分涧前和涧后两处地方,这两个地方被一条深不见底的涧水隔开,而且涧水之上一年四季雾气腾腾,两边怪石林立,树草丛生,几乎没有道路可以到达涧后。只有枯鹰涧的山匪们知道,有一条秘密的通道连通着涧水的两边。
那天凌晨,看着涧前上千个鲜活的生命瞬间身首异处,贺清风对何志权说,枯鹰涧的山匪都死了。何志权并不知道枯鹰涧的秘密,当下喜不自胜,赶忙回去写了捷报,向朝廷邀功请赏。但是太后并没有如他的愿,将他调到京城做官,而是继续将他留在了潞州,目的么,主要是继续监视贺清风。不过太后也许诺,这个功劳她会记得,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她一定优先考虑何志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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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风捏着这封简短的信,不禁长叹一声。自己也是身不由己才做了违心的事情,可没想到那些并不知内情的山匪们竟然对自己如此仇恨,拿了孟晓和自己未出生的孩子做筹码逼自己就范。也许,他们是想替那些死去的人们报仇吧。
第二十六章 王妃有喜了
贺清风不禁对孟晓产生了一丝愧疚。因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与她毫无关系,他剿匪时候,孟晓还没有来到潞州呢。
贺清风认为,自己必须到枯鹰涧去一趟,不管那些山匪能不能相信自己的解释,他也要让孟晓平安回来。
可是,自己真的很希望她平安回来吗?或许,借了山匪的手让这个奸细合理地消失,是最好的结果?
正在沉思之际,谨太妃来了:“风儿,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贺清风急忙收回飘渺的思绪:“母亲,儿子正在想,要不要立刻去枯鹰涧。”
谨太妃点头道:“当然要去。如果你不去的话,晓儿和我的孙儿怎么能回来?不过你可以多带些人手,秘密随你一同前往。”又担忧道,“枯鹰涧的山匪不是那么好惹的。”
贺清风痛苦地扶住额头:“母亲,你是知道的,依我的本意,根本就不想将枯鹰涧的那些人怎样,可是当时我能怎么办?不去,太后和皇上会立刻以抗旨不尊的罪名将我押解到京城,如果他们再给我安一个与山匪勾结谋逆的罪名,那么连你和柔儿都会受到株连。可是最后去了,又是这样的结果,其实我已经对他们手下留情了,我根本没有告诉何志权,涧后还有山匪。但是,我今天去枯鹰涧向他们解释,他们会先信我吗?会相信我当初对他们手下留情了吗?”
谨太妃皱眉道:“是啊,如果他们肯相信的话,那早就相信了,何至于弄出今天的事来?”
贺清风说:“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因我而起,与晓儿毫无关系,她不应该为此而受到伤害。”
谨太妃点头道:“是啊,晓儿现在肚子里怀着我们东盛王府唯一的后嗣,决不能出任何差池。”
贺清风有些头痛。难道为了那个背叛自己的女人,这就要去只身涉险吗?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谨太妃看出了儿子的犹豫:“风儿,我知道,现在的晓儿对于我们东盛王府来说,除了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毫无价值,可是,这个孩子,我还是很在乎的。”
贺清风勉强笑笑:“母亲,你放心吧,我一定将晓儿平安带回来。”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轻快的脚步声,又焦急地停住。原来是叶婉柔的贴身侍女落雪带了另外两名侍女,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王爷和太妃。
贺清风与谨太妃都挺纳闷,在这个节骨眼上,叶婉柔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要知道,嫁给贺清风五年了,她一直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加上生性柔弱温和,所以,这几年来,依旧是谨太妃在府里当家,叶婉柔几乎什么都不管。
贺清风担心叶婉柔的身体,赶紧叫了落雪进来。
岂料落雪满脸喜色,深施一礼:“恭喜太妃和王爷,刚刚慕容大夫和秦大夫给王妃诊过脉,说王妃有喜了!”
谨太妃和贺清风同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向叶婉柔住的紫竹苑走去,一大群仆从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来到紫竹苑叶婉柔的卧室,却见叶婉柔躺在床上,脸色有些苍白。
贺清风转头问侍女们:“王妃的脸色怎么不太好?”
跟上来的落雪急忙解释:“回王爷的话,今天早上起床的时候,王妃说胸口有些闷,奴婢想去请大夫,可王妃说不碍事儿,早饭也只吃了两口。到了中午,王妃的脸色更不好了,吃饭的时候竟然呕吐不止。奴婢等慌了神,赶紧请来了慕容大夫和秦大夫,诊过脉后,两位大夫却说王妃有喜了。”
贺清风与谨太妃对望了一眼。母子俩都知道对方想说什么,那就是,去枯鹰涧,还有必要吗?
当然还是王妃重要。
贺清风陪伴了叶婉柔好一会儿,叫她安心养胎,又吩咐厨房这些天做些清淡的粥菜和点心,叫侍女们好好服侍,这才离开。
回到书房,支开了下人们,谨太妃问道:“风儿,你还打算去枯鹰涧吗?”
贺清风有些茫然。本来,他是下定了决心要去救回孟晓的,因为孟晓怀着他唯一的骨肉,为了自己的孩子,他也有必要和那些山匪拼一拼。可是现在,孟晓腹中的孩子不是他唯一的骨肉了,他的柔儿也被诊出了喜脉,这也就是说,孟晓也变得不那么重要了。既然如此,自己去冒着险,还值得不值得?
谨太妃果断地说:“风儿,既然柔儿已经有了身孕,那么晓儿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已经不那么重要,我看,你也没有必要和那些杀人不眨眼的山匪周旋了。”
不知为什么,贺清风并不如平时那样决断,反而露出了一丝忧虑:“可是母亲,晓儿她一个人被山匪劫持,如果我们坐视不管,她会很危险的。而且,这件事情和她本来没有关系,她是被无辜牵连进去的。”
话一出口,无论是谨太妃还是他自己,都有些惊讶起来。一则,贺清风并不是一个心肠很好的人,而且对于背叛了他的孟晓,他一度想置其于死地而后快,因为一想到一年长的时间里,自己枕边竟然潜藏着一个外表美丽温柔、实际上居心叵测的细作,他就无法释怀。二则,借用山匪的手杀了这个细作,其实是最好的结果了。因为这件事情完全是个意外,与他贺清风毫无关系。即便太后责难,也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怨孟晓自己运气太差,被当做了人质。
但是,真的就不管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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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孟晓,不知道贺清风为了自己而来枯鹰涧只身犯险的几率有多大。不过她已经想到,贺清风也许会利用这个机会让自己丧生,这样一来,身边消失了一个间谍,而且消失得那么合情合理,即使太后责难,也找不出什么理由来。但是,她还是寄希望于贺清风,因为不管怎样,自己腹中的孩子,是东盛王府目前唯一的子嗣。也就是说,贺清风也许能为自己死于山匪之手而窃喜,但也会为他的骨肉命丧母腹而悲痛。
因为这时候的孟晓,并不知道叶婉柔有喜的消息,她仍旧希望贺清风和谨太妃能看在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的面上来救她。
第二十七章 谨太妃的决定
谨太妃是一个很理智的女人。多年的宫廷生活,早已使她丢弃了所有的天真烂漫和美好幻想。她很清楚,目前的现实就是,儿媳妇叶婉柔已经怀孕,既然叶婉柔都可以怀孕,那么贺清风的其他女人怀孕也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她不再需要姜玉容派来的细作为自己生一个孙子,而且,如果这个细作这次能死在山匪手里,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现在,她必须断绝儿子贺清风残留在心中的最后一点仁慈,尽管她也有些不忍,如果孟晓不是细作而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她也许不会这样对待她。可是现在,她有什么两全之策呢?
“风儿,”谨太妃思虑片刻,开口道,“在这个时候,绝不能有妇人之仁。你要清楚,我们现在已经不需要她了。”
不知为什么,贺清风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以前与孟晓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那是怎样的柔情蜜意啊,他曾经甚至产生过这样的念头,如果没有娶叶婉柔,他一定会立孟晓为王妃的。
谨太妃看儿子半天不吭声,厉声道:“风儿,你听见我说的话了没有?如果你还对那个女人抱有什么幻想,那么我们这些年所作的一切,都会付之东流。”也许是觉得自己对待儿子太严厉,又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风儿,想当年,你父皇刚刚驾崩,姜玉容不顾先帝遗诏,竟然派人暗杀你和西平王,要不是叶大人冒死送信,我们还能有命站在这里说话吗?所以这两年来,我们才对京城来的每一个人都小心对待,即使是晓儿这样与你情投意合的女人,我们也从来没有放松对她的戒备。而现在事实证明,她就是姜玉容的人,她来潞州的目的,不过是要做姜玉容的耳目。如今天赐良机,让她绝命,那么我们不如顺其自然好了。将来即使姜玉容追究下来,也不能对我们母子怎样,因为这完全是个意外。”
贺清风终于下定了决心:“我听母亲的。”
谨太妃脸上露出了笑容:“这就对了。不要再想那个女人了,还是去陪陪柔儿吧,她如今怀了身孕,正需要夫君陪伴呢。”
谨太妃最中意的还是王妃叶婉柔这个正牌儿媳妇,而不是贺清风的那些侍妾,毕竟,当年叶婉柔是她亲自相中并请求先帝指婚给贺清风的。而她之所以相中叶婉柔,除了叶婉柔本人才貌双全性格温和以外,还有着叶婉柔的父亲和外公都是朝中重臣这个重要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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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清风去了叶婉柔住的紫竹苑。
叶婉柔已经睡了,贺清风不好打扰她,只得先回书房去处理一些事情,却怎么也安不下心来。
贺清风不禁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难道还在牵挂着那个可恶的女人吗?
随即甩甩头,将孟晓的影子甩到脑后,安心处理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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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两天,东盛王府这边毫无动静,似乎真的对孟晓这个已经有了身孕的侍妾不在乎了,这让枯鹰涧的山匪首领张孟奎——也就是先前那个山大王——有些恐慌。
他不安地在地上踱来踱去,问一个端坐在椅子里、面皮白净、大约二十五六岁的、读书人模样的军师:“栗军师,怎么贺清风还不来?难道是没有收到我们的信?还是他真的不在乎自己的孩子,和那个女人?”
看上去很斯文的军师栗浩元原本是个书生,具有过目不忘的本领,这个本领使得他去年顺利通过乡试,然后踌躇满志地赶赴京城参加科考。可是没想到考场黑暗,他没钱送礼,自然是名落孙山。但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落榜,只以为是自己的学问还不够,因此收拾行囊,打算回家再发愤苦读,参加三年之后的科考。
就在他离开京城之前的那个晚上,因为临睡前喝多了水,半夜起来如厕,却无意间听到了与自己同住在一间客栈的、中了第三十四名进士的另一个考生与别人的对话。
那个人是谁,栗浩元不知道,只是听见那个人正在向第三十四名进士勒索。屏气凝神听了一会儿,栗浩元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之所以名落孙山,很可能不是因为学问不够,而是因为没有打点。而这个与自己同住一间客栈的、学识明显不如自己的考生因为打点了,所以才会榜上有名。可是现在,这个考生大概是欠了人家一半的报酬,因为一下子拿不出来,所以被人吓唬和警告。
栗浩元当时只听见那个中了进士的考生一个劲儿地点头,答应尽快付清那另一半的报酬,因为这是他之前许诺的。
栗浩元当时吃惊不小,连如厕都忘了,那两个人都走了,他还呆呆地站在原地。
可是他想来想去,认为自己不可能金榜提名了,因为他家里很穷,这次进京赶考,为了凑足盘缠,几乎弄得倾家荡产。他本想金榜高中,将操劳半生的父母接到京城来享福的。可是这样看来,这个愿望实现不了了。
第二天,栗浩元无精打采地踏上了回家乡的路,思忖着自己是否应该放弃读书致仕这条路,老老实实回家务农。可是回到家里一看,父母和妹妹竟然都死了。
原来,为了给他凑盘缠,家里借了高利贷,明知道那个放贷的人是个恶霸,可也别无他法。
这个恶霸看上了栗浩元的妹妹,所以趁机要债。栗家自然是拿不出钱来还他,何况还没有到约定的还钱的时候,可那恶霸仗着人多势众,竟然强抢栗浩元的妹妹回去做妾,那女子一怒之下自己碰死了。栗浩元的父母当即揪住那个恶霸要去报官,却被恶霸活活打死。
因此,栗浩元回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凄惨景象。
栗浩元当即写了诉状投到县衙,可是县官根本不敢管这事儿,以证据不足将状子扔了回来。
栗浩元走投无路,满腔愤恨,拿了一把菜刀欲去恶霸家里拼命,却被邻居劝住。最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走进了枯鹰涧,主动要求做一名山匪。
张孟奎起先也没当回事,只当好心收留这个可怜的年轻人,后来却发现,这个年轻人不禁识文断字,而且还很聪明,所以就让他做了军师。
第二十八章 山大王的愤怒
听了张孟奎的问话,栗浩元皱着眉头想了想,说:“大王,我记得那个女人说过,她并不是最好的筹码,说不定,贺清风真的不在乎她呢。”
张孟奎简直要暴跳如雷了:“什么?他不在乎那个女人?那我们忙乎这么半天岂不是白费功夫了。可是,就算他不在乎那个女人,总该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吧。金枫国谁不知道,那可是贺清风唯一的一个孩子。”
“但是我们只拿这个做赌注是不保险的。”栗浩元从椅子上站起来,一面踱着步子一面说,“关于坊间的那个传闻,我们可以当做真的,也可以当做笑谈,贺清风有那么多女人,不可能一个都不会生孩子。所以,贺清风那边为了保住自己而放弃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孟奎简直要气死了:“照军师这么说,我们劫持那个女人根本没有用么!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是杀了她?还是放她回去?”叹了口气,又道,“真是没想到啊,好容易碰到这么一个机会,却又落了空。原想着能为我哥哥和那一千个弟兄报仇雪恨,可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没指望了。早知道,我那天晚上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把那个什么太妃给弄到这枯鹰涧来。贺清风不在乎他的女人,总不会不在乎自个儿的老娘吧。金枫国的人都知道,贺清风是个大孝子。”
栗浩元笑了:“想劫持谨太妃恐怕没那么容易。其实我们早该想到,之所以我们那么容易得手,正是因为贺清风不重视那个女人。如今我们骑虎难下,要是杀了那个女人,道义上也说不过去,反而会成为贺清风继续清剿枯鹰涧的最佳借口。我们在送去那封书信的时候,其实也将自己暴露了。贺清风那么谨慎小心的人,不会查不出来枯鹰涧还有一个隐藏在涧后的地方。”
张孟奎不服气地说:“就算他知道了又能怎样?反正到这涧后的路径,他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的。”
栗浩元摇头:“大王,我们还是谨慎一些好。贺清风胆识过人身经百战,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
张孟奎目露凶光:“我管他是谁,我只知道,他是杀了我哥哥的凶手,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要他偿命!”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栗浩元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对张孟奎的话很不以为然。一个只拥有一千多人的山匪想和一个王爷顽抗到底,那无异于主动找死,尽管这位王爷其实是被放逐到了潞州。
栗浩元作为读书人,其实并不是真心想做一名山匪的,当时只是走投无路了才来投靠枯鹰涧,在他的内心,一直都在渴望通过仕途出人头地,可惜老天爷不给他这个机会,让他成为了一个自己以前非常唾弃而憎恶的山匪。而且他来到枯鹰涧的时间并不长,所以对张孟奎,并不像这里的其他人那样死心塌地,而是一直在寻找合适的机会走出这里。但是他也很清楚枯鹰涧的规矩,不能随意离开,尤其像他这样刚刚入伙不久的人。因为这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从涧前通往涧后的那个秘密道路,如果有人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那么官府剿匪就会变得不费吹灰之力。
当然,栗浩元的这个想法只是藏在自己心里,不敢告诉任何人,默默寻找着合适的机会。
而前几天孟晓被劫持到这里的时候,他认为,合适的机会终于让他给盼来了。如果他能帮助这个怀了东盛王子嗣的女人逃出枯鹰涧——当然,这很困难——那么他就有可能得到贺清风的感激和奖赏,如果那个女人肯为自己说几句好话,那么自己能摆脱山匪身份为王爷做事也说不定。
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希望破灭了。东盛王不在乎这个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张孟奎看栗浩元有些神游天外的样子,非常不满:“我说军师,你在想些什么啊?这个女人,我们到底应该怎么处置?”
栗浩元收回了飘渺的思绪,说:“也许贺清风并不是真的不在乎这个女人,而只是在想对策,毕竟,我们提出的只能他只身前来的条件让他也不得不心存忌惮。要不然,我先去证实下,那个女人在贺清风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然后再决定怎么办。”
张孟奎说:“那好吧,你是读书人,心眼多,就去探探虚实,说不定真能探出点儿什么来呢。”
栗浩元离开了大厅,向山谷里关押着孟晓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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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名山匪正坐在门口打瞌睡。并不是他们不精心,而是他们也看出来了,孟晓根本没有逃走的本事。
可是栗浩元的到来,让他们猛然惊醒:“是……是栗军师啊。”
栗浩元说:“大王让我来问这个女人一些问题,你们把门打开。”
两个山匪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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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晓看见进来一个白净斯文的年轻人,不知道这伙山匪在打什么主意,只是警惕地看着这个年轻人:“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因为这几天与那两个山匪关系处得还不错,所以两个山匪都善意地提醒她:“这是我们的军师。”
“军师?”孟晓上下打量着栗浩元,“你来干什么?”孟晓的心脏“咚咚”直跳,心想是不是迟迟不见贺清风前来,这伙山匪打算撕票了。
栗浩元温和地说:“孟姑娘,你别怕,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你几个问题。”又对那两个山匪说,“你们先出去吧。”
两个山匪走了。
孟晓见这个号称“军师”的年轻人长相斯文,说话也彬彬有礼,一点儿也不像个山匪,所以不像刚才那样害怕,问道:“看你像个读书人,怎么会做了山匪的军师?”
栗浩元淡淡一笑:“也不过是走投无路罢了。孟姑娘,想必我们大王已经告诉你了,他前日送了一封信到东盛王府,信上说得很明白,如果他们想让你平安回去,那么贺清风就要亲自只身前来这枯鹰涧。”
孟晓瞪着眼睛道:“这个我知道,可是我也早就说过,你们这么做是没用的,贺清风根本不在乎我,他不会为了我来冒险的。”
第二十九章 再写一封信
栗浩元做了一个手势:“你先不要激动。你的意思是,贺清风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
孟晓无所谓地哼了一声:“那当然了,他不仅不在乎,还巴不得我赶快死掉呢。”
这下子,栗浩元无论如何也要吃惊了:“为什么?你不是怀着他的骨肉吗?”
孟晓张了张嘴,想解释一下,可转念一想,这样就要牵扯到自己是太后细作的事情,算了,跟一个陌生人,犯不着说这么多,还是想想怎样保命吧。
孟晓看了看栗浩元:“算了,不说这些了,反正你们只要知道,拿我来威胁贺清风毫无用处就行了。对了,刚才他们说,你是这里的军师?”
栗浩元有些惭愧地笑了笑:“是啊。”
“可是我怎么看你都不像是这里的人。你原先是个读书人吧,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满腹经纶的。”
其是孟晓根本不知道栗浩元是不是满腹经纶,只不过想着在这里多争取一分生的希望,才这样讨好人家。
栗浩元的脸色瞬间黯淡下去,自嘲地笑道:“满腹经纶?我哪里配得上满腹经纶这个四个字呢?我只是个落魄书生罢了,好在枯鹰涧肯收留我,否则,我也许早就死了。”
孟晓不由得好奇:“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你有真才实学,那一定会考取功名的。到时候,无论做大官小官,总强过在这里做山匪啊!”
栗浩元被说中了心事,眼眸之中难掩失落的神色:“孟姑娘,不要说这些了。考取功名?我以前也是这么打算的,甚至为了这个愿望,我熬过了十年寒窗。可是最终来,我得到了什么?家破人亡,走投无路……”
说到一半,栗浩元突然醒悟过来。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跟一个人质说这些?于是赶紧打住了。
孟晓已经听懂了七八分,猜想着这位明显不像山匪的军师或许是进京赶考名落孙山了。可他说的“家破人亡”是什么意思?
栗浩元已经恢复了平静,继续问道:“孟姑娘,你应该知道,如果贺清风一直都不来,那你的性命就难以保证了。”
孟晓的心猛地一紧,咬了咬嘴唇:“是啊,我知道。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只能怪你们自己绑架错了人,要是你们绑架了王妃,事情就不是这个样子了。贺清风一定会第一时间赶到这里来,救回她心爱的妻子。而我,什么也不是。所以啊,不如你们放了我吧,反正我对你们又没什么用处。”
栗浩元好笑道:“你以为这枯鹰涧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告诉你吧,如果贺清风迟迟不来,那么你只有死路一条。”
孟晓觉得心都空了:“可是,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这些?你们不是可以不声不响就杀了我吗?”
栗浩元点头道:“是这样。不过,我不希望总是看到有人好端端地死去。所以,我想你还是想办法让贺清风来一趟吧,我不相信你就甘心这样送命。”
孟晓有些语无伦次:“我是不想,可是……”眼珠一转,觉得眼前这位军师说不定会大发善心放了自己,于是试探道,“那么你能不能帮我逃离枯鹰涧?”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让你白白冒险的。喏——”从手腕上褪下一只翡翠镯子,“这个,就当是报酬吧。”
栗浩元一下子跳开来:“你这是干什么?”
孟晓向前走了一步:“军师,求求你了,既然你有一颗菩萨心肠不愿看到有人殒命,那么也一定愿意帮我的,对不对?”
栗浩元本来是愿意帮助孟晓的,可是孟晓刚才那番话让他打了退堂鼓。因为很明显,眼前这个女人已经被贺清风抛弃了,自己帮助她又有什么意义呢?就算自己能帮她逃出枯鹰涧,可是贺清风还能接受她吗?在山匪窝里待过的女人,没有几个人不厌弃的。万一贺清风怀疑她在枯鹰涧遭受过山匪的侵犯,那么她的下场也不会比死好到哪里去。
但是孟晓的想法和他完全相反。孟晓认为,如果能逃出枯鹰涧,那她绝对不再回东盛王府,而是应该隐姓埋名过一种类似逃亡的生活。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个军师有没有那个能力帮自己逃出去。即使成功帮自己逃出去了,那些山匪能不能放过他,也是个未知数。
栗浩元进一步试探:“帮你逃出枯鹰涧恐怕不行,可是我倒是愿意冒险帮你送一封信给东盛王府,让贺清风赶快来救你。”
“不不不!”孟晓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不需要送什么书信。就算我写十封信,贺清风也不会来的。”
栗浩元的心也沉了下去。
看来这个女人真的是毫无用处了。
孟晓也看出来了,自己已无生路,因为这个军师很明显不会帮助自己逃跑。
难道?就在这里等死吗?
正在绝望之际,突然“嘭”的一声响,门被踢开了。张孟奎满脸铁青地站在门口,咬牙看着栗浩元:“好啊栗军师,果然你想帮这娘儿们。”
栗浩元吓了一跳,来不及分析张孟奎为什么会跟踪并且偷听,只是慌乱地解释道:“大王,我不是想帮她啊,我只是想让她写一封信给贺清风,否则,贺清风恐怕永远都不会到枯鹰涧来的。”
张孟奎一直站在门口,听到了栗浩元和孟晓几乎全部的对话,知道贺清风已经放弃了她,自己白忙乎一场什么也得不到,所以异常愤怒。他一个箭步上前,揪住孟晓的头发,将她的脸仰向后面,狰狞地说:“你这个倒霉的女人,你给本大王听好了,赶紧写一封信给贺清风,让他明天中午之前务必到枯鹰涧来,否则,你就是一尸两命!”
孟晓害怕到了极点,心想自己要是不写信,这个满脸凶相的山匪会不会立刻杀了自己。算了,不如先写一封信吧,拖延一下时间,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脱身。
于是说:“好吧,我写。”
张孟奎松开孟晓的头发,对栗浩元说:“给她笔墨纸砚!”
第三十章 攻心
在张孟奎目光的注视下,孟晓战战兢兢地开始写信。由于极度恐惧,甚至没有注意到根本不认识繁体字、不会写毛笔字的自己居然很流利地用繁体字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信的大意就是,请贺清风尽快到枯鹰涧来与张孟奎谈判,以免自己一尸两命。
其实,孟晓根本不愿意写这么一封让贺清风对自己更加鄙夷的信,可是她能有什么办法,张孟奎那把雪亮的钢刀离自己的后颈不到一尺远。
看着孟晓写好了信,张孟奎满意地叫了一个山匪,让他将信送到东盛王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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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盛王府又一次收到了来自枯鹰涧的书信,不同的是,上次那封信是山匪写的,而这一次的,看信封上的字迹,应该是孟晓亲笔所书。
贺清风一面冷笑着一面将信打开:“我倒要看看,这个女人会怎样求我。也许她以为,她怀着我的孩子,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信很简短,只有寥寥数语,而且意思也很明白,就是让贺清风赶快去枯鹰涧救她。
贺清风将这封信看了两遍,打算不予理睬,于是放在灯上面,准备将它烧掉,以免自己再多看几遍会动摇了坚决不去枯鹰涧的决心。
可是就在他刚刚将信纸放在灯火上面的时候,突然发现在信纸的最底下背面,还写着一行极小的字:千万别来。如果不是火光的映射,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看这字迹,也应该是孟晓写的。
贺清风有些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她到底想不想让自己去枯鹰涧啊?还是这封书信,根本就是那帮山匪逼着她写的。
贺清风心里很清楚,那群山匪完全是冲着他来的,而非针对孟晓,孟晓只是运气不佳,做了个人质而已,而她和那些山匪一样,恐怕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抛弃了她,任她自生自灭了。
可是,这样对孟晓公平吗?
贺清风盯着那四个极小的字:千万别来。猜测着孟晓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写了这封信。很显然,这行小字,她是不敢让山匪看见的,所以才写在信纸背面的角落里。那么也许,孟晓前面的那些话是迫不得已写的,而这四个小字,才是她真心想对自己说的。那么她写“千万别来”是什么意思呢?是不是已经知道山匪已经布置好了陷阱在等着自己,所以提醒自己,千万别来。
想到这里,贺清风不觉眼睛有些湿润,尽管他不是一个易动感情的人。他想,孟晓对自己还是难以割舍的,否则,她不会在山匪眼皮子底下冒险提醒自己:千万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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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贺清风的这个想法被孟晓知道,她一定会笑破肚皮的。
她的本意才不是替贺清风的安危考虑,而是不想自作多情罢了。很显然,贺清风迟迟不来枯鹰涧,那就是已经不想救她回去了,说不定他还巴不得自己这个太后派来的细作死于山匪之手呢。而且,被张孟奎逼迫写了求救的信,知道一定会被贺清风更加瞧不起,所以,既然贺清风已经放弃了自己,那么自己这么舔着脸求人家为了自己来送死,是不是很可笑呢?基于以上种种考虑,孟晓才趁着张孟奎转头吩咐人送信的当口,冒险在信纸背面的角落里写下了“千万别来”四个极小极小的字,而且祈祷着贺清风会发现这四个最关键的字。
山匪将那封信拿走以后,张孟奎对孟晓的态度和善了起来,大概他以为,有了孟晓的那封信,贺清风一定会来的。他不相信贺清风真的会放弃自己的骨肉,也许,他是因为在想一个能从枯鹰涧全身而退的万全之策才会耽误了时间。
看着依然惊慌的孟晓,张孟奎说:“好了,你不用这么害怕,在贺清风到来之前,我是不会杀你的。当然,他来了之后我会不会杀你,这要看他的态度了。”
孟晓听张孟奎语气缓和,胆子大了一些,说:“我不觉得你这个方法有用。你想啊,即使贺清风来到枯鹰涧,而你又成功地替你的哥哥报了仇,可你能躲得过朝廷下一次的清剿吗?即使枯鹰涧再易守难攻,可你们这么一点点人,根本不可能与整个朝廷抗衡。而且,死了一个王爷,朝廷绝不会坐视不管,说不定他的死会更加坚定了朝廷剿灭你们的决心呢。到时候,更多的人马来到枯鹰涧,即使他们不知道这里的路径,可他们完全可以用火攻、水攻等方法消灭你们,到时候,你们往哪里逃?就算是他们什么也不做,单只是围困住你们,那么你们从哪里弄到粮食呢?”
张孟奎皱着眉头看了孟晓半天,才开口道:“你想吓唬我?告诉你,本大王可不是被吓大的。”
可是孟晓已经看出来,张孟奎的眼底有了一丝疑惧。其是孟晓也不知道朝廷对死了一个王爷会持有什么态度,而且照太后派了细作这件事来看,太后对她的两位庶子、皇帝对他的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并不是那么亲密的,说不定,他们会认为,像贺清风这样有觊觎皇位嫌疑的王爷还是早些死了的好。但是,张孟奎只是一个对朝廷内幕毫不知情的山匪,所以,孟晓才敢拿这个来吓唬他,让他不敢轻易对贺清风下手。
看着已有一丝慌乱的张孟奎,孟晓笑了:“我不是在吓唬你,而只是在替你分析一下目前的形势罢了。你想啊,你这枯鹰涧再厉害,也不是永远无法摧毁的吧,万一朝廷下定了决心,将这枯鹰涧毁了,那么你们即使侥幸存活,以后拿什么安身立命?而且,据我所知,你们也不是总要待在枯鹰涧,你们总要出去打劫一些财物吧,否则,你们怎么生存下去啊?”
这一点孟晓说的倒是没有错,任何一个地方的土匪,都要定期或者不定期地离开据点,到别处去抢夺粮食蔬菜金银珠宝绫罗布匹什么的,因此,在他们离开据点的时候,人身安全就不是百分之百能得到保障了。
所以,这番话让张孟奎不得不认真思索。要是他杀了贺清风,朝廷又一心想置他们于死地,那么他们只要离开枯鹰涧,岂不是很危险?而且孟晓说得对,他们不可能不离开枯鹰涧。